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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破什么局?——評點“朱學勤談訪錄”

迎客松 · 2008-01-03 · 來源:本站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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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破什么局?­­­

___評點“朱學勤談訪錄”

隧道盡頭的一點光亮,思想在破局

南方都市報(以下簡稱南):2007年社會思潮十分活躍,各種現象、觀點、文本紛至沓來,你怎么評價?

朱學勤(以下簡稱朱):似乎看到隧道盡頭的一點光亮,思想在破局?不破局也不行了。廣東不是在提倡解放思想嗎?改革開放已經30年,當初能進入這個30年,是以思想解放為先導;能否保持改革開放,使之進入第二個30年,去弊化利?關鍵之一也是思想能否解放。希望此后30年能換個說法,變“改革開放”為“開放改革”,讓人們參與改革,開放對改革的各種思考、各種意見、各種爭論。2007年開始,有句話值得一提,那就是溫家寶總理答記者問時引用艾青的詩句:若問中國的希望,去問開化的大地,問解凍的河流。2007年結束,吳儀副總理公開說她即將退休,退休以后不擔任官方、民間任何職務,希望人們徹底忘記她。這大概是我30年來看技術官員這一代較有思想個性的一句話,在健康社會只不過是一句大白話,居然引起民間熱議,人們反而忘不了!這種現象說明什么呢?
【評】“似乎看到隧道盡頭的一點光亮”,難道這30年皆在黑暗的隧道中?,有回家務農的部長在前,希望人們徹底忘記她的吳議在后,在中國還是很平常的。你到美國去找一個高官退休(下臺)后,要人們徹底忘記他的例子來!
南:關于改革開放的第三次論爭延續至今年上半年,此后《讀書》主編換人,最近又發生有關電影《色,戒》的爭議。有人認為左派日益邊緣化,你認為這成立嗎?

朱:我沒這么樂觀。從網上看,同情他們的人并不少。關于改革開放的第三次論爭是被強行壓下去的,人家并不服氣。能壓一時,不能壓一世。1976年結束“文革”,是以“文革”的方式結束“文革”,后患無窮,當初也是壓下去的。此后左右兩邊關于“文革”的辯論并未深度開展,僅停留于政治解決。今日遭遇改革瓶頸,左派終于找到機會抬頭,這個教訓還不深刻嗎?

電影《色,戒》,我至今未看。但我更不喜歡的是對藝術作品的“文革”式大批判。“文革”中的大批判是官方組織的,1980年代初的幾次倒春寒,也是官方組織的,但這一次官方保持緘默,卻由民間來履行這一職能!我們不是說要轉變政府職能嗎?總有一天,某些官方機構要消亡,但在民間鏟除“文革”思維,確非短時間能期望。你我都是從這塊土壤上產生的,也許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文革”殘余?1976年“文革”是被解散的,不是被鏟除的。即此而言,我從來不敢樂觀估計左派已經邊緣化,人家只是在等,等你暴露改革隱患,給他創造發言的機會。

至于《讀書》主編換人,吵嚷最厲害的時候,我曾打電話詢問他們編輯部的一個朋友,是否有行政權力干預的背景?如果有,即使我們不贊成《讀書》最近十年的言論主旨,也應該為他們的言論權利辯護,至少持道義同情立場。但對方告訴我,沒有,只是按相關規定正常人事變動,何況已經拖了大半年。中國有幾千家雜志、報紙,每天都有人下,有人上,只要不發生政治權力干預,無論上下,誰會去驚動輿論?至于說“有陰謀”,無非是幾位在京老先生說《讀書》轉向后越來越看不懂,這就是“陰謀”嗎?以此作受迫害狀,扮演成烈士,只能貽笑大方。
【評】說明毛澤東比不上你狠!毛澤東僅僅是對舊知識分子進行改造而已,而你卻要“鏟除”!從肉體上解決,連人家發言的機會也不給!
我們回到常識,用了90年

南:2007年俞可平發表“民主是個好東西”,用樸素的語言宣告民主價值觀。溫家寶年初在《人民日報》發表文章,談民主與法制不可分離。民間這一頭,通過重慶釘子戶事件、廈門PX事件等,公民的知情權、表達權和參與權,逐漸得到公認。總之無論廟堂還是江湖,都承認了普世民主的價值。但也有人要用協商民主取代票選民主,用特色民主取代普世民主。您對此如何評價?

朱:先從實踐層面講。孫志剛事件一曝光,馬上引起國人乃至中央政府重視,然后快速反應,廢止了收容遣送制度。山西黑窯事件也因為民意介入,引起山西方面的注意,省長出來向全國人民道歉。盡管這件事沒能圓滿解決,但比當初成千上萬童工得不到關注,已經是大大改善。重慶釘子戶事件也是如此,如果沒有媒體、民意介入,很可能走向惡性對抗。正因為民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表達,重慶地方政府處理釘子戶事件時更審慎,更克制,最后得到一個雙贏結果。總之,民眾通過自己的頑強表達,改變了政府的一些行為,政府也從民眾理性的、負責任的發言,打消一點對民主的顧慮,做出了各方都比較滿意的決策,順應民意。無論是釘子戶事件,還是山西黑窯事件,還是廈門PX事件,實踐證明,民主不僅對民眾有利,也給政府提供了一個及時溝通民意的渠道。所以說民主是個好東西,在實踐上有說服力。

從理論上講,五四提倡德先生、賽先生以來,90年了,追求民主一直是我們這個民族的共識,夢寐以求。你看1945年延安《解放日報》和重慶《新華日報》社論,那時談“民主是個好東西,美國的民主,英國的民主,都是好東西”,談得比今日傳媒徹底得多。甚至1980年代初鄧小平總結毛澤東晚年之所以犯錯誤,也曾拿英、美、法比,說那里有民主制度,故而不會發生十年“文革”。但1950年代以后,尤其“文革”當中,一切都發生顛倒。那時講民主,實際上有恐懼心理,卻又找出很多借口,把民主妖魔化、陰謀化,說成是某些國家對中國搞和平演變的陰謀。現在大家終于齊聲說了一句大白話:民主是個好東西!難道民主不是個好東西,還是個壞東西嗎?這真像幼兒園里的一聲叫喊,荒廢了90年!
南:對普世民主的這種認同,能否稱作價值回歸?

朱:是一種回歸。溫家寶總理還有更明確的論斷,民主、憲政、法制、自由、人權,是全人類的普遍價值,中國不應自外于這些普遍價值。這是一個進步,但從五四到現在,90年過去,我們才回到常識層面,讓人高興不起來。

雖然民主是個好東西,但還是有人說,我們不能搞全盤西化,全盤英美化。這根本就是無的放矢。改革開放30年,有誰主張搞“全盤西化”、全盤英美化?我們只是說,現代民主是在英美地區發端,但不能說現代民主就是英美地區的特產,只配當地使用,不適合中華民族。民主一經產生,就具備了普世意義,從英國、美國推行民主以來,全世界2/3的地區都實現了民主,可見其普適程度。但民主在哪個地區以什么形式出現,則肯定因國別而異,因民族而異,這從來不是一個問題。現在有人說,我們沒有必要采用英美民主,這話無的放矢,卻有一句潛臺詞,那就是用“中國特殊論”,抵制民主進中國。
【評】90年前的中國是什么?只不過洪憲皇帝、賄選總統的出現宣告此路不通!美國沒有出現“文革”,但出了麥卡錫!你比總設計師厲害多了,他只講“十年浩劫”,而你則是包括前17年“一切都發生顛倒”!你忘記列舉2/3 的“2/3的地區都實現了民主”的地區的民主效果如何?

1980年代之前,抵制普世民主的手法主要是所謂階級論,今天這種強詞奪理的說法已經不值得辯駁。后來又捏造一個“全盤西化論”,混淆是非。現在進入第三階段,要撇開普世民主,自己另搞一套,所謂“協商民主”。“協商民主”是西方政治學界的新概念,一些學者以此來探討如何完善已經施行多年的民主制度。而在中國,政治體制改革一直落后于經濟體制改革,民主硬件未成型,照搬西方“協商民主”新概念,有什么實踐意義?牛頭不對馬嘴。這種概念層面的“超前消費”,掩蓋著實踐層面上的“超后停滯”。

中國容易讓人想到的“協商”,最典型的是“政協會議”。我曾有一個說法:人大改革要向前走,政協改革要向后看,恢復政協傳統。政協從1945年開始,發展到1954年,達到它的高峰狀態,它是人大之母,《共同綱領》履行過憲法功能。政協以及民主黨派,目前的迫切問題是改革、是回到傳統,怎么可能將它們本來就需要改革的現狀來吹噓為“協商民主”之獨創,以抵制普世民主?

南:有些人提出這樣的觀點,是不是基于國情有別,因此需要強調民主制度的民族形式?

朱:民主制度落地生根,具有民族形式,我不反對。我反對的是用所謂中國特殊論,對民主欲迎又拒。一個基本史實被這些抱持“特殊論”的先生們忘記了:“中國特殊論”不是現在發明的,是國民黨蔣介石在大陸發明的,那時用來抵制兩個東西,一個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共產主義,一個是知識界普遍要求的民主憲政。而共產黨人與知識界在理論上反抗蔣介石的獨裁,手中利器就是這個民主普世性,而不是民主特殊性。50年過去了,那些抵制民主的“特殊先生”怎么如此沒長進,拾國民黨之牙慧,一屁股坐到當年蔣介石的立場上去了呢?

回到政協傳統,這里還可以多說幾句。這幾年人大的權力有所加強,但它應該再往前走,然后跟政協配合起來,這就需要政協恢復傳統。比如說,為什么不能考慮人大有創議權沒有否決權,而政協有否決權沒有創議權,反過來也可以?這樣相互制衡,而不是僅僅在一個機關立法,讓一個機關旁聽,才能讓民主立法落到實處。
【評】你何不說得更明確一些:人大改為眾議院,政協改為參議院。
社會福利誠可貴,制度平臺價更高

南:今年秋天,吉登斯訪問廣州,他主張社會民主主義與自由主義之外的“第三條道路”,這對國內情況有沒有現實意義?

朱:我思想上不以吉登斯為然。我注意到的是,他這次來中國自己解釋“第三條道路”,與此前國內對他的二手介紹完全不一樣。他的“第三條道路”,并不是在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插入,而是在社會民主主義與自由主義之間插入,向右移一步,這一步之差非同小可,可見吉登斯作為西方左翼知識分子,在那個社會還沒有喪失起碼的現實感,這一點要比我們這里的左翼知識分子強。

但吉登斯的理論畢竟是在西方環境中產生的,對中國意義不大。他兼具的自由主義我們談得不少,現在該把重點放到他兼具的社會民主主義上來。

我對社會民主主義的態度是,第一不反對,第二有保留。

1959年第二國際召開過哥德堡會議,檢討各國社會民主黨為何不能贏得選民支持。在這次會議上,刪掉了暴力革命與計劃經濟國有化的要求,第二國際發生歷史性大轉折。20年后,我們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也放棄階級斗爭,轉向經濟建設,而經濟建設在實踐中也趨向市場經濟,放棄計劃經濟。這與哥德堡會議不謀而合,可謂形勢比人強。哥德堡會議打開了各國社會民主黨競選勝利的空間;十一屆三中全會打開了中國改革開放的空間,它們殊途同歸。在這層意思上說,社會民主主義對中國具有積極意義,至少可強化我們這里的這場歷史性轉折,使之更不容易倒退?

我不反對的第二個理由是:從第一國際到第二國際哥德堡會議,人類政治文明的進程在這一翼也有體現,若與第三國際比,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中國共產黨進入21世紀,處于革命黨向執政黨轉變的過程之中,“政治文明”這四個字終于寫進十六大政治報告,而社會民主主義的政治文明有助于消解戾氣,成為化解社會對抗的助力,至少值得中國人借鑒?

我的保留也是兩項。

千萬不能忘記,西方是先有古典自由主義,奠定民主憲政的制度平臺,后有各國社會民主黨的政策調整,這既是歷史發生過程,也是政治制度與政策調整的結構邏輯。從19世紀中葉至20世紀中葉,長達100年時間里,社會民主黨是不承認這個制度平臺的,主張暴力革命,多次發動對憲政體制的顛覆和沖擊。經長期失敗,他們才有1959年大轉向,回頭承認這個制度平臺,回到這個制度平臺上跳舞。它和制度平臺的關系,是先后關系、上下關系。社會民主黨帶進西方政治生活的是政策調節,不是基本制度,制度是古典自由主義的憲政民主階段構筑的。

第二個保留我想提一提俾斯麥及其王朝社會福利。在歐洲,最早建立社會保障體系的,是鐵血宰相俾斯麥。英國是后來學他的,然后把它移植到一個憲政民主制度平臺上,所以能糾正一些原始積累時期產生的勞資矛盾、社會沖突,卻不會因此而把整個民族引向一個邪惡方向。俾斯麥的王朝社會主義,實際上奠定了希特勒后來搞國家社會主義的前身。德國工人對威廉一世和俾斯麥感恩戴德,一旦發生戰爭,由衷地喊出為保衛祖國而戰,上戰場與別國的工人兄弟廝殺,這就是列寧所痛恨的“第二國際破產”。但他并沒有看出德國工人之所以背叛國際主義,是因為國際主義敵不過王朝社會主義的吸引力。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德國出現過短暫的魏瑪憲政,希特勒一方面用獨裁制來結束魏瑪憲政,另一方面,擴大俾斯麥時期的王朝社會主義。30年代德國工人享受的福利又超過俾斯麥時期,這才能出現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希特勒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兵源。

南:社會動員力強大。

朱:豈止強大,一時間無人能敵,禍害全人類!現在我們提倡社會福利,千萬不能忘記,它需要一個制度平臺,否則它就可能跟我們歷史上的父權政治結合,走向一種誰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評】只要不是社會主義(以公有制為主),你都不反對!
民粹主義可能中斷市場經濟的發展

南:茅于軾《為富人說話,為窮人辦事》也是今年的重磅話題,其文本較粗糙,但其沖擊力,其反響及這種反響折射的民粹主義心理,卻是不可以忽視的。

朱:茅于軾那個表達可能粗糙一點,但從茅于軾一生的實踐來看,他絕不是攻擊他的人丑化的那樣。茅于軾的本意是,應該為富人合法致富辯護,但不必為他們辦事了,他們辦事能力夠強了。而窮人要脫貧,最缺的就是具體脫貧的辦法、渠道、資金,而不是高調叫喊,所以他說,要為窮人辦具體實事,我覺得無大錯,他自己辦保姆學校,辦小額貸款,言行一致。這樣的老人應該引起社會敬意,而不是敵意。
【評】同病相憐!
南:民粹主義到底是什么概念?

朱:民粹主義在俄國19世紀中葉出現,它的第一層是社會發展理論,可以依賴前資本主義溫情脈脈的封建關系,領主和農民之間的相互扶助,共同體的集體感情等等,跳過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直接跨入社會主義,即跨越式發展,但現在證明沒有哪個國家能這樣跨越。
【評】復辟資本主義的合理性!
第二層帶有倫理學意味。它認為資本主義破壞人的感情,破壞原始道德,糾正這種道德惡果的力量只能來自于田間地頭,來自未受資本主義污染的底層民眾。第三層是它的引申,民粹主義一般都會帶出反智主義,帶出對知識分子的仇視。早在19世紀70年代,俄國民粹主義就喊出了一個口號:脫下學生裝,穿上粗布衣。這個理論是從法國革命盧梭“高貴的野蠻”而來,到中國又被表述為毛澤東的“高貴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法、中、俄三國民粹主義激進傳統,一脈相承。現代法蘭克福學派的反異化批市場經濟理論,還有這個東西的影子。中國一部分文學型知識分子,理性思維不健全,既憎惡“文革”迫害,又沉溺所謂都市生活之“鄉愁”,不知不覺又從法蘭克福學派那里接回來這個影子。

南:民粹主義在中國處于什么狀態?有什么現實危險?

朱:中國的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特別深厚,進入資本主義又是被迫的,心不甘情不愿。民粹主義經常會在市場關系發育到某一個節骨眼上,比如在貧富分化、勞資緊張時跳出來。市場經濟度過這個瓶頸以后,回過頭來會反饋整個社會,但你要在這個瓶頸挑起民粹主義,確實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它有可能中斷市場經濟的發展,至少是干擾它的正常進程。

需要強調的是,今天中國的市場經濟不是自發演變的,它是被鏟除一次之后,在鏟除者行政放權的過程中,幾乎是人為再發生一次。行政權力是看得見的“腳”,市場經濟是看不見的“手”,胳膊擰不過大腿。沒有那只看得見的“腳”放權,腳下那只手發育不起來,在這個意義上說,“腳”是“手”之母,卻是一個后母,時常要敲詐市場,虐待市場。此外還有第二點:1992年以后外資大規模進入中國,給他們的條件如此優厚,幾乎是零門檻,在中國出現了所謂低人權優勢,這是當初的政治需要,是特殊政治背景下的政治決策。這兩點加起來,形成吳敬璉講的“權貴資本主義”,或楊小凱講的“壞市場經濟”。所以我始終認為今天改革發生的社會不公、貧富分化,主要不是市場經濟帶來的,而是行政權力在特殊時期的特殊行為造成的。但是左派喊聲一出來,有意無意混淆是非,讓市場經濟當政治體制之替罪羊,本來應該是催促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卻變為反市場經濟的問題,如此“手”“腳”顛倒,魚目混珠,還很有輿論“市場”!
【評】想起了一個老夫子的幽默:你一看書就睡覺,你看他睡覺還在看書。
南:貧富對立,勞資緊張,這種情況下要警惕哪些問題?

朱:應該如實告訴民眾,這一輪貧富分化、勞資矛盾,市場經濟應該承擔多少責任、政治體制應該承擔多少責任、資本家應該承擔多少責任、政府官員應該承擔多少責任―――這是第一步。這么做的必要性在哪里?別拿剛剛發育起來的市場經濟做政治體制的替罪羊,看錯病吃錯藥。第二步,反過來,用這個東西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如果不是這樣,而是宣傳仇富,只炮打民營企業家,甚至攻擊茅于軾這樣的知識分子,那就是轉移視線,引導中國看錯病吃錯藥。

【評】一言中的!你正在“引導中國看錯病吃錯藥”
自由如吃飯穿衣,從日常生活中自然生長出來

南:文化保守主義也是思想界的一個重要現象,一些中青年學者近年來出現了一種傾向,越來越回到傳統,越來越溫和甚至保守。

朱:一個健全的自由主義者,在邏輯上講,他在政治上是民主主義、在經濟上是市場經濟,在文化上是保守文化。因為自由主義的精髓,就是捍衛每個人自己選擇、自作主張的權利,他當然拒絕對個人的改造。對個人尚且如此,對整個社會,更是反對大規模的改造、大規模的顛覆,自由主義是不贊成革命的,自然在文化上強調保守傳統,而不是顛覆傳統。

自由從哪里來?是從文明傳統里長出來的,而不是從少數人腦子里突然蹦出來,然后向千百萬人硬灌輸進去的。她和我們文明傳統的自然演化息息相關,基于這樣一個立場,所以她堅決反對與傳統的所有制徹底決裂、與傳統的觀念徹底決裂。你反對與傳統的觀念徹底決裂,你維護人類的文明遺產、文化遺產,在文化上天然就趨向保守主義。

中國的困難在什么地方呢?第一代自由主義者起來時,像胡適等,他們看到的是西方政治制度和西方文化之間的特殊關系,而沒有看到西方制度的普遍性,普遍性不僅僅表現在與那個產生它的地區特殊文化的聯系,還表現在與人類日常生活經驗的聯系。他只看到文化聯系(實際上是知識分子能操弄的觀念聯系),誤認為西方制度是西方文化的產物,這是個錯誤的觀點。布萊爾在美國國會講演中曾明確講,民主不是文化的產物,更不是某個特殊地區的文化的產物,它是人類普遍經驗的一個升華,所以有普遍性。胡適帶著誤解回國,加上辛亥革命后民主進程的坎坷,產生了局部倒退,就認為在中國必須移植西方文化,才能移植西方制度,提出文化決定論,否定中國文化傳統、社會傳統,魯迅也才會主張改造國民性。我一直認為胡適思想有結構性內在沖突,他在政治上是反對革命,希望用漸進方式推進民主;在文化上卻是個激進主義者,這不僅是胡適,也是五四那一代人內含的一個結構性矛盾。

現在自由主義重新出現,要逐漸恢復剛剛講的它的三個組成部分:政治上主張現代民主,經濟上主張市場經濟,文化上傾向保守。這時有批中青年的自由主義者提出,我們要從自己傳統中發掘能夠打通自由民主的“資源”,這是好事。無論是到基督教里尋找,到儒家學說中尋找,到道家學說中尋找,我都樂觀其成。但我也有保留。所謂“資源說”,一比喻耳!本來是人文學科詞匯不夠,向自然科學借用一詞,是個比喻,而且是蹩腳的比喻,現在倒好像把“資源說”從“能指”變為“所指”,要落實為開礦尋礦那樣的實證過程了。不斷聽人文學者說“資源、資源,我們要尋找資源”,我總覺得有點滑稽。比喻就是比喻,怎么真搞得像工程師找礦、開礦那樣尋尋覓覓呢?在人文學科唯一能開的“礦”那就是少數知識分子能注能疏的經典古籍了!這不又回到五四那代人的文化決定論上面去了嗎?只是當時反對讀經典古籍,才能實現自由民主,今日非要找到某一堆古籍,找到這些古籍的“背書”,自由民主的這些觀念貨幣才能合法流通?用恢復文化保守主義的形式重蹈胡適當年的文化決定論,好像一個制度必須在文化聯系(實際上是觀念聯系)尋找到它的合法性,這個制度才能安排妥當?

自由也好、民主也好、人權也好,作為制度來講,實際上更多的是與人們日常權利、日常經驗、日常生活聯系在一起的,未必一定要到孔子、道家、基督教那里尋找一個跟現代自由主義觀念聯系。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不必知道儒家怎么說,不必知道道家怎么說,不必知道圣經怎么說,只要在生活中知道自己的權利,知道用法律保護自己,那么盡管你不知道古書說的道理,你照樣能夠實現自由。自由觀念是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千百萬人的文明演化聯系在一起的,而不是與某種特殊語言寫成的古籍“背書”聯系在一起。

南:知識精英皈依基督教現在也很流行,甚至有人斷言,不以基督教信仰為基礎,中國的民主就沒有前途。你怎么看?

朱:自由主義不是包打天下的萬用藥,更多是解決國家的公共制度怎么安頓,至于每一個個體,他的靈魂怎么安放,星期六早上他要上哪個教堂,自由主義管不著,也不應該管。但把基督教和自由主義掛上鉤,認為只有通過基督教才能為自由主義解決合法性,這在實踐上不可能,你總不能等待50%以上的人都入教,這個民族才能實現民主吧。在非基督教國家或地區,民主照樣能實現,比如臺灣更多的是信佛教,而不是信基督教,你怎么解釋?
【評】我們要示增加罷工自由,大鳴大放大字報的自由如何?。
南:自由主義產生的源頭,和基督教有關嗎?

朱:自由主義的產生帶有特殊性,它產生在英國、美國,而不是柬埔寨、毛里塔利亞,當然和英美當時的社會習俗、文化土壤有聯系,但這不意味著只有那樣的文化、只有那樣的社會習俗,才能產生自由主義。凡是人性正常發展、民眾權利得到法治保護,或是文明進步能常態擴展的地方,就會有自由主義。它在哪些地方初次發生,有特殊性,但一經發生,就必然具有橫向傳播并激活另一些地區的自由因子,放之四海而皆準,這就是普遍性。這就如玉米、棉花等農作物,發生在美洲,后傳進中國,現在還有誰因為這些植物是從美洲傳進,就拒絕吃飯穿衣?(全文完)

【評】玉米、棉花傳進后適合中國環境,造福中國人民,但一枝黃花傳進中國就會造成生態災難!

【總評】你們永遠也回不到90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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