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恩格斯在他的《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一書中寫道:“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基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他為什么會這樣說呢?思維和存在的關系為什么可以在哲學中占據這樣一個極為顯著的位置呢?一切,要回到人類在地球上的產生之初說起。
1. 問題的由來
大家都知道,人類最早是由動物進化而來。因循著自然界變遷的步伐,在地球上渾渾噩噩了數億年的生物終于有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一種新的,極具生命力的新物種產生了。它,就是人類。
與地球上許多舊有的生物相比,人類有一個最顯著的特點:他們在生產、生活中并不單純依靠自己的體力,而是制造出各式各樣的工具,并依靠這些工具進行著各種活動。能制造工具,說明人具有辨別自然界事物的能力,我們懂得什么是我們需要的東西;同樣與之相對應的是,我們也明白什么東西是我們不需要的。大家應該也注意到了,制造工具的前提是人類知道什么是“我”需要的,什么是“我”不需要的。因此,人與動物最根本的區別在于“自我”意識的建立,人們可以將自己和身邊的大自然區分開來。而這種意識的基礎,就是人的思維。
大自然是無情的,它創造萬物,也毀滅萬物,一個人的出生也在昭示著他將來的死亡。在一次次生與死的輪回中,智慧的人們開始思索,思索著擺脫這一輪回的一切可能。于是,為了擺脫對死亡的恐懼,古老的信仰就應運而生了。
縱觀人類在遠古時期的各種原始信仰,雖然表現的方式不盡相同,信仰的神靈各式各樣,但總不外乎兩個方面:一個是人的思維神靈化。即思維可以脫離肉體,而以一種獨立的形式存在于世界之上。比如在奴隸社會時期,地球上許多國家都有著殉葬的傳統。那些奴隸主、貴族們相信,即使他們的肉體死亡了,他們的意識也不會滅亡,而是以“靈魂”的方式存在于另一個世界之上。這樣,即使他們的肉體已經死亡了,也要有奴隸去照料他們的“靈魂”。
另一個是將自然界各種現象的人性化。即早期的人類將大自然中許多的自然現象歸咎于眾多神靈的作用。如中國神話中的雷公、電母,希臘神話中阿爾卑斯山上面的眾神,就是在這種思想的作用下產生的。在神話中,那些神靈有著大自然中超人的力量,而且象人類一樣有著自己的性格,雖然這些只是那些老人們杜撰出來的,但是依然吸引著無數世俗的百姓,令他們無限神往。
隨著歷史的腳步不斷前進,人們對神話中的超人力量始終無限渴求,為了滿足這種渴求,智慧的人類又開創了新的宗教理念。由前面講述的人類原始信仰可知,人的肉體死后,還有靈魂存在;而大自然中又有許多神靈,他們的力量無限強大,身上又有著和人類一樣的性格特點;這樣,人們就很自然的聯想到,二者是否可以統一起來呢?如果二者是統一的,那么又是通過什么樣的渠道使他們得以二合為一呢?帶著這些問題,人類展開了思維的翅膀,并順利的在理論上解決了這兩個問題。相關的理論充斥在浩如瀚海的諸多宗教經典之中:如佛教的“六道輪回”,就主張人死了以后,他的靈魂可以在另一個軀殼得到轉生,并根據他前生的行為進入“天上道、人間道、阿修羅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之一,善事做的多,即可以進入“天上道”或“人間道”,反之,就淪入其他如“餓鬼道、畜生道”之中;道教的神仙思想則認為人可以通過修行達到長生不老、白日飛升的境界,長生不老為仙,而仙人都有神通變化故尊稱“神仙”;基督教的“千禧年論”宣揚上帝基督將再臨人世,消滅那些制造罪惡、災禍的“敵基督者”,追隨上帝的信徒將復活或者直接升入天堂實行千年統治,千年后魔鬼撒旦又被釋放,作惡人間,此后天使降臨消滅魔鬼,所有死去的人都復活以接受上帝的最終審判,地球變成一個沒有罪惡只有幸福的凈土。通過這些宗教信徒的宣揚,人類的靈魂成為了神靈產生的基礎,所謂“眾生皆有佛性”,人類社會,成為神靈接受主神懲罰的場所和人類超脫肉體的訓練場。這些宗教的出現,使人和神的距離大大的拉進了。神不是獨一無二的,而只要人類愿意,他們就可以變成神。當然,期間要經過許多的考驗。
隨著人與神的最終統一,一個新的課題又出現了。既然自然界中的各種力量是神的意志在作用,而神靈卻是人類中某些佼佼者的靈魂的存在方式;也就是說大自然的力量,是受到基于人的思維意志的靈魂的驅使。那么,拋開其中種種的其他因素,我們是否可以肯定“人的思維意識決定了大自然中的一切客觀存在。”這個大膽的論斷一出,震撼了許多無知的百姓,為了追求這樣近乎虛無飄渺的境界,他們放棄了對現實世界的改造,而在精神世界里苦苦尋覓。相信有到過西藏的朋友都會強烈感受到這種宗教的震撼:如此惡劣的環境,如此執著的信仰。但神又為他們作了些什么嗎?除了在精神世界里欺騙他們以外,物質上的貧窮一直在伴隨著他們,讓他們對現實生活不再抱有希望,只得將未來托付于未知的神靈,但結果呢,卻使我們感到悲哀。于是,許多有識之士紛紛挺身高呼,相對于未知的神靈,他們更愿意相信那些客觀存在的大自然才是真正的主宰。于是,思維意識和客觀存在的關系,就成為了關注的焦點。
2.兩個答案
因著人與神是一體的觀念,人類終于將自己提高到了一個可以和自然界對抗的高度來,誰的力量更強大呢?是人類的思維意識決定一切,還是自然界的客觀存在決定一切?思維意識和客觀存在又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呢?幾千年來,人類一直對這個問題爭論不休,并根據這兩個不同的答案形成了兩個對立的學術群體。主張人類思維意識決定一切的是唯心主義,主張自然界的客觀存在主宰一切的是唯物主義。不過在很長的一段時期內,前者的力量得到肯定,客觀存在淪為思想意識的附庸,意識主宰了存在,唯心主義成為世界上的主流思想。一切似乎都無法再有改變了,可是謊言終究是謊言,它必定有破滅的那一天。隨著人類在地球上的活動日漸擴大,許多古老的神話在事實面前破滅了。隨著自然界客觀存在的力量逐漸受到越來越多人的擁護,一個唯物主義大發展的嶄新時代即將到來了。
十五――十七世紀的歐洲,為了尋找傳說中遍地黃金的“東方”,那些渴望一夜暴富的冒險家們開始把目光投向海洋的另一邊。人們開始了一次次的遠航,雖然最終的結果并沒有找到他們心目中的黃金,但許許多多有趣的發現減輕了人們的失望,甚至讓其中一些人感到無比的驚喜。其中意義至為深遠的當數葡萄牙人麥哲倫的遠航:1519年9月20日,在西班牙國王查理一世的資助下,麥哲倫率船五艘、水手265人,由西班牙的圣盧卡港起航,越過大西洋,12月13日船隊到達里約熱內盧灣,沿巴西海岸南下,次年10月21日經過南美大陸與火地島之間的萬圣海峽(后改名為麥哲倫海峽),10月28日進入太平洋,繼續西行。途中經歷種種困難,于1521年3月船隊抵達菲律賓。4月27日,麥哲倫因干涉馬可坦島居民的內政而被殺。他的船隊最終由西班牙人埃爾卡諾率領,橫渡印度洋,繞過好望角,于1522年9月6日返回西班牙。此時船隊僅存一艘“維多利亞”號和18名疲憊不堪的船員。麥哲倫及其船隊耗時三年完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的環球旅行,以實踐證實了地球是圓的,不但使許多關于大地的神話不攻自破,而且極大的鼓舞了人類挑戰自然,追求科學真理的信心,其后不久的歐洲啟蒙運動,則正式向主張意識主宰物質的唯心主義宗教神學發起了挑戰。
1624年,荷蘭思想家阿科斯塔在他的著作《論靈魂不死》中,否認靈魂不死和肉體復活的陳腐觀念,抨擊基督教和猶太教的相關教義。英國的唯物主義哲學家培根則反對歐洲中世紀的經院哲學,肯定世界是物質的,并提出了“知識就是力量”的口號,強調發展自然科學的重要性。在法國,許多唯物論者在編撰《百科全書》的過程中走到了一起,以《百科全書》的主編狄德羅為核心,形成了“百科全書派”的思想家群體。他們認為迷信、成見、愚昧無知是阻撓人類進步的最大敵人,主張一切觀念和制度要在理性的審判庭上接受人們的批判和改造,推崇機械工藝,重視體力勞動,以實踐推動著唯物主義的發展。
但我們在閱讀人類歷史的時候,不難發現唯心主義并沒有因為唯物主義的思想而受到太大的影響,至少它的信徒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減少。比如說近代自然科學的兩位核心人物意大利人伽利略和英國人牛頓,就都是宗教的信徒。伽利略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資格稱為近代科學的奠基人,作為學者,他最早宣揚人類是可以理解世界的,并且認為我們只要善于觀察現實世界的各種現象就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作為一名科學家,他發展了哥白尼的天文學說,提倡以數學結合實踐的新的學術研究方法,并奠定了現代物理學的基礎。但是,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并不認為《圣經》是錯誤的:因為《圣經》并沒有試圖告訴世人任何關于科學理論的東西,通常都只是假定,當《圣經》和事實發生矛盾時,就成為比喻。雖然在他的晚年屢屢受到教廷的迫害,但他始終相信科學家的任務是探索自然界的規律,而教會的職能是管理人們的靈魂,兩者不應互相侵犯。
而另一位科學家牛頓則是一位更為我們所熟悉的偉人。他創立了經典力學的理論體系,包括機械運動定律和萬有引力定律;提出光的微粒說,對光的色散等許多現象進行實驗研究;獨立于萊布尼茨發明了微積分。牛頓在開普勒和伽利略的基礎上建立起超出其他自然科學研究水平的嚴密力學體系,使科學家不僅能正確描述地上物體的機械運動,并且還能算出宇宙中天體的運行軌道,確定天體在某一個時間里的活動位置。在這樣激動人心的理論面前,人們臣服了,古典力學也因此變成了整個自然科學的典范,牛頓的科學研究方法從此支配著其后近300年的物理學研究。在這個時期里,那些試圖以自然原因解釋自然現象的哲學家們往往借助力學的規律去說明自然,牛頓也不例外。在哲學上,牛頓深信物質、運動、空間和時間的客觀存在,堅持用觀察和實驗方法了解自然界的規律,力求用數學定量方法表述的定律說明自然現象。但是,牛頓的唯物主義觀點并不完美。在他的眼中,宇宙是由某些不變屬性的、單個分離的、通過萬有引力結合起來的物體組成的,這些物體在絕對空虛的空間中按照力學規律做著機械運動,他把物質和運動、空間和時間、時空和物質的運動割裂開來,提出絕對空間和絕對時間的觀念,認為物質的根本特征是惰性;把運動的泉源歸結為外力;最終邏輯地導出了關于“神”的第一次推動的錯誤結論。這樣,在他的晚年,牛頓投向了基督教的懷抱,并著手進行對《圣經》的研究,相關的寫作手稿有150萬字之多。
雖然唯物主義的思想即使到現在也不能對唯心主義產生太大的威脅,但相對于更早以前的時代而言,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自然界的物質存在的力量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認可,思維意識的力量在一些宗教里面也變得不是那么絕對的了。礙于當前人類認識的局限,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在今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里還將共存著、斗爭著,但最終必然會因為人類前進的腳步而改變。
3、現實的世界
眾所周知,人類文明的發源地是北非的尼羅河流域、南亞的恒河流域和東亞的黃河流域。哲學,也同樣產生于斯。埃及、巴比倫、印度和中國是最早閃爍著哲學之光的國家。雖然埃及和巴比倫很早就滅亡了,但是它們的哲學思想卻在源于希臘的西方思想里得到傳承。而中國哲學、印度哲學和希臘哲學也就是至今為我們所稱道的世界三大哲學傳統。
我們無法否認,中國哲學和印度哲學曾經在很早的一段時間里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并且直到現在也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力。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由于它們持續發展的時間已有數千年,并且有著完整的傳承記錄,使得思想體系中的保守意識十分濃厚,以至于任何對先人理論懷疑的態度都被視為不敬,并且會受到學術界的前輩的責難。于是,原本活躍的學術氣氛日漸僵化,最終落入了宗教的桎梏,成為人類走向文明的絆腳石。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現在這些東方國家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民意識到這一點,并努力的向過去的傳統挑戰,一場新的文化變革即將來臨了。
在西方世界里,隨著科學發展的腳步不斷前進,人類的視野也在迅速的擴大。隨著眾多先進儀器的誕生,人的目光無限擴張,無論是遠在宇宙另一端的恒星還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微小原子,都逃脫不了人的視線。研究對象的增加,實踐經驗的積累,科學的腳步不斷的向著真理邁進。雖然在這中間爆發了兩次世界大戰,但絲毫不能阻擋人們求知的腳步,反而因著戰爭的需要使科學更加快速發展起來。1808年,英國科學家道爾頓重新提出原子是組成世界的物質的最小單元的概念;1897年,英國物理學家湯姆遜發現了電子;1911年,新西蘭人盧瑟福提出了原子中包含有原子核的設想,并最終證明是正確的。
在盧瑟福的原子模型中,原子包含有一個很小的帶正電荷的核心,它占有了原子大部分的質量,比它輕的多的電子則不斷的圍繞著它運動;原子核里面的正電荷的數目等于該元素在原子周期表上面的序數,也和它周圍的電子的數目相等,這樣使得整個原子是中性的。但是,盧瑟福的模型雖然在試驗中被證實了,但卻和牛頓創建的經典物理學產生了矛盾。根據經典物理學的理論,電子在圍繞原子核運動的過程中應當會逐漸失去它本身的動能,并最終落到原子核里面去。這很顯然是不可能的,難道經典物理學會是錯誤的嗎?!人們驚呆了,這個時候,另一位劃時代的科學家出現了,他,就是愛因斯坦。
1879年3月14日,愛因斯坦出生于德國烏耳姆;1896年進入蘇黎世聯邦工業大學師范系學習物理學,1900年畢業。1905年6月,愛因斯坦發表了一篇名為《論動體的電動力學》的論文,在文章中他完整的提出了狹義相對性理論,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19世紀末出現的經典物理學的危機,使整個物理學理論有了一個革命性的發展。到了1905年的9月,他又在一篇短文《物體的慣性同它所含的能量有關嗎?》中揭示了質量和能量的對應關系:物體的總能量等于物體質量和光速平方的乘積。這一關系的發現,為原子物理學和粒子物理學的建立打下了理論基礎,也為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實現的核能的釋放和利用開辟了道路。1915年11月,愛因斯坦最終完成了廣義相對論的研究,借助于這一成果,在1917年他開創了現代科學的的宇宙學。以上是愛因斯坦的主要的科學成就,作為一個科學家,他的成就在歷史上只有哥白尼、牛頓和達爾文才可以相提并論;而作為一個哲學家,他的成就也是巨大的。在前面曾經提到過,在牛頓創立的經典力學理論體系當中,有一個無法克服的缺陷:由于在靜典力學的理論中,宇宙中的物體都只是在做著枯燥的機械運動,那么就存在著一個是誰是第一推動者的問題。而推論的結果往往會得到一個宇宙中存在著一個造物主的結論,這顯然成為唯物主義者無法逾越的障礙。但是,借助于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和量子力學,我們就可以產生以前從未有過的新的可能:空間和時間在一起可以形成一個有限的、四維的、沒有邊界的宇宙空間。這樣,就杜絕了所有“上帝”存在的可能性。
不過,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由于現在的科學理論經過了幾個世紀的發展,內容大大的豐富了,一個人哪怕窮盡畢生的精力也無法完全理解。而那些站在理論前沿的科學家們又忙于發展描述“宇宙是什么”的理論,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向人們解釋“為什么”的問題。因此,現在的社會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需要哲學家。我們無法忘記,在18世紀的時候,西方的哲學家們是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將包括科學在內的整個人類知識當作自己的領域;而現在,隨著科學的發展,一切變得那么技術性和數字化了,哲學家們再也沒有了先輩的精神,大范圍的縮小了自己的研究范圍,以至于連英國科學家維特根斯坦都說道:“哲學僅余下的任務是語言分析。”這不能不說是現代哲學家莫大的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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