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費了那么大的力量修支流水庫,還達不到控制洪水的目的,那為什么
不在這個總口子上卡起來,畢其功于一役,就先修這個三峽水庫。”
話說1953年2月21日晨,毛澤東為人民海軍題詞,他寫的是:
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毛澤東 1953年2月21日
上午9點,毛澤東同兩條艦上的海軍戰士合了影,有個戰士自言自語地說:
“如果每人給一張照片就好了。”
毛澤東聽到了,回過頭笑著說:
“好!每人一張。”
他又指著公安部長羅瑞卿說:
“他不給,找我。”
戰士們高興得再一次熱烈鼓掌,毛澤東也微笑著鼓掌,又同隨行干部合了影。
11點,傅大章和趙瑾山跟隨毛澤東到江岸上察看江堤,為了摸清情況,還找來長江治理委員會負責人林一山。
毛澤東指著長江問林一山:歷史上此段長江最大洪峰的流量是多少?他詳細地詢問長江的流量、含沙量等情況,并與黃河作了比較。他還問了馬當一段國民黨敗逃時破壞航道的情況和現在恢復的情況。當聽說安慶上下400公里的一段,由于國民黨不顧人民死活,長期不作治理,造成江岸崩塌嚴重,有的航道快要沖破堤岸,與后面湖泊相通時,毛澤東非常關心,說:
“你們要像治理黃河一樣,設法把長江控制住。”
他站在江岸上,久久地望著振風塔,詳細地詢問塔的歷史、結構,又問安慶為什么叫宜城?他解釋說:安慶具有悠久的歷史,東晉詩人郭璞說“此地宜城”,故別稱“宜城”;南宋紹興年間置安慶軍,始得名“安慶”。他走到群眾的菜園地,一邊走,一邊點著蔬菜的名字,并向人們詢問群眾的生活情況。
午飯后,軍艦啟航向蕪湖、南京駛去。毛澤東繼續同林一山談話。漫步在甲板上,他對林一山說:
“要馴服這條長江,一定要認真研究!這是一個科學問題。長江的水文資料,你們掌握得怎么樣?”
林一山匯報說:
“我們已經組織了一支力量,整編了長江歷年的水文數據,這些數據頁以萬計,重以噸計,通通作了整理。但由于北洋軍閥和國民黨時期打了多年的內戰,干支流、上下游各站的記錄,時有殘缺,互有矛盾。因此,在整編過程中,我們不得不采取各種方法辨別真偽,做些延伸或插補,有些記錄還不得不用人工的方法去‘塑造’洪峰。”
毛澤東風趣地說:
“這個方法真有趣。”
他對水文數據很重視,問得很詳細,又問長江流域的氣象特點是什么?暴雨區的分布怎樣?林一山一一作了回答。他著重匯報了位于湘贛南部的南嶺暴雨區以及位于四川盆地周邊的四川暴雨區,說明前者是在3至6月間先降雨,贛江水系和湘資沅澧水系開始漲水,隨著太平洋副熱帶高壓繼續向大陸腹地延伸,到7至9月。暴雨出現于四川盆地,兩個洪峰正好錯開。如果川水洪峰到達中下游時,中下游也發生暴雨,往往極易造成嚴重的洪水災害。毛澤東問:
“長江水災成因主要是什么?”
林一山回答說是暴雨。毛澤東又問:
“長江流域暴雨成災最嚴重的地方在哪里?”
林一山回答說:
“根據資料,1935年7月1日開始的一次暴雨,中心在湖北省五峰縣,降雨量達1500毫米,一夜淹死了漢水中下游8萬余人,澧水下游4萬余人。至于‘川西天漏’地區,年降雨量可達2000余毫米。”
毛澤東說:
“真了不得!”
說著,他轉過身去對一路陪同的公安部長說:
“羅瑞卿同志,你這個高個子有多高啊?”
羅瑞卿說約有一米八幾。毛澤東說:
“長江真能下雨,有的地方年降雨深度,比你羅瑞卿這個高個子還要高!”
回到船倉,毛澤東還在考慮長江問題,他問林一山:
“怎樣才能解決長江的洪水災害?你有什么設想?怎樣才能除害興利?”
林一山說:
“目前首先要抓緊堤防加高加厚,輔以湖泊綜合治理,然后要考慮興建一批山谷水庫綜合利用。”
他展開隨身帶來的長江流域防洪規劃草圖,指著圖上大大小小的水庫說:
“我們計劃在長江干流及其主要支流上,逐步興建一系列梯級水庫,攔蓄洪水,綜合利用,從根本上來解除洪水的威脅。”
毛澤東凝視著地圖,從青藏高原的長江源頭、莽莽昆侖、金沙江、大渡河、岷江、嘉陵江、烏江、湘江、漢江、贛江直到上海、長江口,看了一會兒,他拿起鉛筆,在規劃圖上長江干流三峽水庫下面劃了一個圓圈,說:
“太好了,太好了!修這許多水庫,都加起來,你看能不能抵上三峽一個水庫呢?”
林一山說:
“對于長江中下游的防洪作用來說,這些水庫都加起來,還抵不上一個三峽水庫。”
毛澤東伸出手指,指著三峽口說:
“費了那么大的力量修支流水庫,還達不到控制洪水的目的,那為什么不在這個總口子上卡起來,畢其功于一役,就先修這個三峽水庫,怎么樣?”
林一山說:
“我們很希望能修三峽大壩,但現在還不敢這樣想。”
毛澤東笑了,說:
“都加起來,還抵不上一個三峽水庫,你不是也這樣說了嘛!”
林一山匯報說,早在三十年代美國著名大壩專家薩凡奇博士就提出過一個揚子江三峽工程的初步計劃。毛澤東問:
“當時的造價是多少?”
林一山說:
“約合13億美元。”
毛澤東問羅瑞卿,美元的比價是多少?他自己算了一下,說造價不算高。他又問林一山:
“你們工程師有多少?”
林一山說:
“有280多人。”
毛澤東“噢”了一聲說:
“工程師講百呀!技術員有多少?”
林一山說:
“有1000多人。”
毛澤東笑笑說:
“噢,技術員講千呀!”
他又問傅大章:淮河的水位比長江的水位高多少?他提出把合肥附近的將軍嶺切開,在洪水季節把淮河的水調一部分到長江來,以減輕淮河下游的壓力。他還說:
“黃河下游一帶有個水源不足的問題,應該引丹(江)入黃(河),就是說把長江一個支流的水調到黃河去。”
談完長江問題,傅大章拿出不少材料準備匯報工作。毛澤東說:
“今天不要你們匯報工作,你們想想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隨便談談。”
傅大章說,土地改革后對搞合作化缺乏經驗,希望中央組織人到蘇聯參觀一下。毛澤東說:
“自己要在實踐中創造經驗,各有各的情況。到蘇聯參觀的人太多,人家也不方便。”
談到土改后開展互助合作運動的情況時,毛澤東說:
“要搞好革命的轉變問題。譬如說,新民主主義革命有10項任務,現在已經完成了七八項,那么要不要到把這10項任務都做完了,再去搞社會主義呢?不是的,而是那些條件成熟了,現在就要開始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工作。我們是革命階段論者,但兩個階段不能截然分開。”
他問傅大章:
“土改后農民生活還有哪些困難?”
傅大章說:
“農民手中無錢,迄今還是以物易物做交易。”
毛澤東點點頭,記下了傅大章反映的問題。他對傅大章等人說:
“做工作不能簡單化。剛到陜北,當時開展反對張國燾的斗爭,有個指導員給連隊戰士上政治課,講張國燾的錯誤。一個戰士站起來說,你講張國燾壞,我看還不是那樣壞。這個指導員向我反映,我向他解釋,你不要急,你講張國燾壞,這個戰士還沒有理解,要耐心細致地做工作,讓戰士從我們的行動上,看到中央是正確的,張國燾是錯誤的,這要有個過程,要等待,不要簡單化。”
傅大章匯報說,大別山區的老百姓有很多得大脖子病。毛澤東說:
“這個病是飲食缺碘造成的,多吃海帶可以防治。”
此時,安徽省委書記曾希圣也趕到安慶,來見毛澤東,要求毛澤東給《安徽日報》報頭題字。毛澤東說:
“你們什么事都找我。”
盡管如此說,他還是提起筆題了字。傅大章講到高敬亭長期在岳西一帶堅持斗爭,群眾反映是好的。經常提到他,他有錯誤可以整整風,是不是應該殺?毛澤東說:
“高敬亭不應該殺,是戴季英搞宗派搗的鬼。后來中央識破了,即發電報指示不要槍斃高敬亭,但電報到時已晚了。”
他問傅大章:
“陳獨秀家在什么地方?”
傅大章說在懷寧獨秀山腳下。毛澤東又問:
“獨秀山是因陳獨秀而得名,還是陳獨秀因山而得名?”
傅大章說:
“陳獨秀是因山起的名。”
毛澤東問:
“陳獨秀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傅大章答:
“陳獨秀有個兒子陳松年在市窯廠工作,當技師,生活上比較困難。”
毛澤東說:
“陳獨秀這個人,是有過功勞的,早期對傳播馬列主義和創建中國共產黨是有貢獻的。他是五四運動時期的總司令,我在北大的時候,他的影響也許比別人還大,我是他和李大釗那一代的學生。后期,他犯了錯誤,類似俄國的普列漢諾夫。1935年陳獨秀出獄后,中央派人做他的工作,爭取他參加抗日統一戰線工作,希望他發表個聲明承認錯誤,但陳獨秀拒絕了。對他這個人物要歷史地具體分析。對于他的家庭,地方上還是應當給予照顧的,有困難可以幫助解決嘛。”
吸了一口煙,他又說:
“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陳延年、陳喬年還是黨的早期革命家和活動家,在獄中斗爭英勇頑強,被蔣介石殺害,是革命的烈士。對于陳獨秀這個家庭,還是要以革命烈士的家庭對待嘛!”
毛澤東問到光明甫還在不在?傅大章說:
“還在,是個民主人士,總的來講不錯,只是1948年幫助過李宗仁競選中華民國總統。”
毛澤東說:
“我在武漢革命政府和他共過事。”
2月21日晚上,軍艦駛抵蕪湖。蕪湖地委書記張世榮、市委書記姚克應召上了軍艦。毛澤東同張世榮邊握手邊問:
“你叫什么名字?”
張世榮回答說:
“我叫張世榮,名字有點封建。”
毛澤東微笑著說:
“不封建。世榮,世界榮華嘛!”
他又問:
“蕪湖離南京有多遠?情況如何?”
張世榮說:
“離南京很近,不到100公里。蕪湖成立了中共地委、市委。政治社會情況良好。”
毛澤東對坐在身旁的羅瑞卿說:
“你說蕪湖離南京太近,原是國民黨控制區,情況很復雜,不能住。據老張講的情況看,事實不是這樣。解放已經幾年了,經過鎮壓反革命,現在政治、社會情況很好嘛!”
快到南京時,毛澤東又找林一山談話。他說:
“三峽問題暫時還不考慮開工,我只是摸個底。中央分管這項工作的同志,你也不需跟他講,但南水北調工作要抓緊。”
2月22日凌晨1時,軍艦抵達南京下關大興碼頭。毛澤東和林一山告別,他握住林一山的手說:
“好,我算是了解了長江,了解了長江的許多問題和知識,學習了水利,謝謝你!”
從上海趕來的陳毅、譚震林、柯慶施、唐亮等有關方面負責人早已來到了碼頭上,迎接毛澤東。譚震林對毛澤東說:
“主席,你要保重身體啊!有事我們可以去北京向你匯報嘛。”
毛澤東說:
“還是自己下來走走好,心中有數么。”
毛澤東在西康路33號省委招待所中樓下榻。(據王鶴濱說:毛澤東一直住在軍艦上,沒有上岸去住。)
2月22日下午,毛澤東在陳毅陪同下參觀了蔣介石的總統府,隨后,游覽了莫愁湖、玄武湖。在玄武湖畔,他興致勃勃地對陳毅說:
“陳老總啊,我倒是聽得這么一首詩來:‘唐宋元明清,匪盜未肅清,國民黨當道,特務大橫行。有了共產黨,鎮壓反革命,社會大安定,人民享太平。’”
毛澤東抑揚頓挫地把這首打油詩念得特別有韻味。陳毅也深受感染,他說:
“這是群眾的心聲嘛。南京是六朝古都,老百姓的體會也許更深一些。”
接著,毛澤東在玄武湖畔接見了省級機關部、委、辦、廳、局的負責人,以及正在南京參加會議的各地、市、縣的書記們,聽取了華東軍區和江蘇省委主要負責同志的匯報。他對江蘇的工作還是滿意的,尤其對南京市在鎮壓反革命運動中所取得的成果非常高興。他還說:
“南京是一個臃腫龐大的特等消費城市,是為官僚機構服務的城市。蔣介石搞了一點裝配工業、修理工業,那是為了裝門面的。一定要把南京改造成為生產城市。要利用南京原有的工業基礎,團結民族資產階級,利用一切有利于國計民生的城鄉資本主義因素,來恢復和發展生產,還要搞點輕工業。”
黃昏時分,毛澤東在狹小的臥室里一個不大的寫字臺旁工作著,寫字臺上平攤著一張長江流域的大地圖,因為空間狹小,那張大地圖只有毛澤東看的部位他用左手按著,其它部位只好折疊著,或者垂下去。毛澤東右手拿著紅藍色的粗鉛筆,俯視著地圖,手指不停地在地圖上游動,時而用鉛筆在上面記著符號。
王鶴濱來了,見毛澤東停了下來,正在抽出煙點燃,就湊上前去,詢問他的身體如何,旅途上適應與否?又為毛澤東測量了血壓,聽了一下心肺。毛澤東看他忙乎完了,就說:
“王醫生,我忘記告訴你了,有幾天不大便了,有什么好辦法嗎?”
王鶴濱知道這主要是海軍式生活的結果,罐頭食品加飲料,缺乏纖維多的蔬菜,再加上體力活動的減少,便秘是正常的現象。就說:
“最好是灌腸。”
王鶴濱認為這種辦法比較穩當,他不愿意使用瀉劑。毛澤東猶豫了一下,不愿接受這種療法,嫌費事,于是說道:
“那好,如果明天還便不下來再灌吧。”
2月23日上午,毛澤東讓通知劉伯承和總高級步校校長宋時輪,到他下榻的省委招待所,分別匯報他們院校的情況。劉伯承因在上海治療眼疾,南京軍事學院改由陳伯鈞、鐘期光代為匯報。
鐘期光,在本傳前面已經多次提到,他是人民軍隊中的一員儒將,有才學。1909年1月2日,他出生于湖南省平江縣,乳名鐘昱明。鐘期光家是佃農,由于家境不好,5個姐姐和2個妹妹都是很小就出嫁了。鐘期光父輩是兄弟兩個,因伯父沒有兒子,父親就將鐘期光的一半過繼給伯父。所以,鐘期光剛滿4歲,父母和伯父就傾其所有送他去讀書。鐘期光聰穎好學,10歲時曾作了一首《燕子歌》詩,詩中說:“喜燕來時樂汝居,忽聞門外一聲嘰。呢喃恰恰山人意,汝筑新巢我讀書。”鐘期光12歲考入平江縣天岳書院,經教師介紹加入國民黨。1927年5月,長沙發生“馬日事變”,鐘期光義憤填膺,參加了湖南農民義勇軍平江第1大隊。后來,這支隊伍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鐘期光從小酷愛書法,學趙孟頫甚有功夫。從戰爭年代到和平年代,直至晚年,他始終堅持用毛筆書寫。鐘期光在1951年和劉伯承等人一起籌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事學院,他任政治部主任。
毛澤東聽了匯報后,意味深長地說:
“延安有個清涼山,南京有個紫金山。”
他把南京軍事學院比作延安的抗日軍政大學。
2月23日下午,毛澤東在譚震林、柯慶施、陳毅、羅瑞卿、江渭清陪同下,乘車專程到位于南京市東邊紫金山中部第二峰小茅山南麓的中山陵憑吊孫中山。
中山陵是孫中山親自為自己選定的墓地。1912年3月31日,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職務,4月1日一早,他騎馬來到紫金山打獵,看了這里的地勢,對隨行人員說:“候他日逝眠,當向國民乞求一塊土,以安置軀殼耳!”
中山陵坐北朝南,占地8萬多平方米,它北依青峰,南延平川,東邊是幽深的靈谷寺,西邊有宏大的明孝陵,可謂是氣象萬千,景色秀麗,場面壯闊,氣勢宏偉。從大門的石坊到上面的墓室,分10個平臺,共392級臺階。在近代世界各國偉人陵墓中,中山陵是一個最為宏大壯觀的建筑群。
在中山陵兩側,還有終生追隨孫中山的辛亥革命元老廖仲愷和鄧演達的墓地,也可供人憑吊。
車隊停靠在中山陵墓北側路西石牌坊的廣場上。毛澤東一行沿著寬闊的水泥臺階,向孫中山先生的靈堂走去。眾人來到陵墓的第一個大門前,駐足觀看,這就是博愛坊。博愛坊樣式取明清建筑模式,高10余米,用花崗巖建成。它有3個闕門,中門上方鐫刻著孫中山手書的“博愛”兩個大字。穿過大門是寬闊的大道,兩側松柏長青,越過廣場拾階而上,便是陵門了。陵門為三拱形,頂上藍瓦覆蓋。門額刻有孫中山手寫的“天下為公”4個大字。過了陵門就到了碑亭,碑高6米。毛澤東走到石碑前,觀看碑文,但見上面刻著:“中華民國十八年六月一日中國國民黨葬總理孫先生于此”。從碑亭這里朝上望,祭堂高高在上,氣勢雄偉。石階層層延伸,從碑亭到祭堂共有292級。
2點50分,毛澤東一行登上祭堂的平臺。
祭堂位于平臺的正中,兩旁的望柱,均用花崗石建成。祭堂成仿古的宮殿式結構,有拱門3座,門楣上分別鐫刻有陽文篆字“民族”、“民權”、“民生”,這便是三民主義了。中間門額上還刻有孫中山手書的“天地正氣”4個大字。祭堂大廳正中,坐北朝南有一尊巨大的孫中山白色大理石坐像,座基上刻有孫中山革命活動的浮雕。
毛澤東一行人在孫中山坐像前,舉行了默哀儀式。儀式結束后,毛澤東自右向左認真觀看鐫刻在四周墻壁上的《建國大綱》。陳毅見毛澤東佇立已久,怕他累著了,便上前說:
“主席,還有幾個地方呢!”
“哎,哎。”
毛澤東滿口應允,卻依然一塊一塊地讀碑文,一直讀完,才來到祭堂后面的一個兩扇銅門前,只見門眉上刻有“浩氣長存”4個字,也是孫中山的手跡。接著是穿過兩重獨扇銅門,上刻“孫中山先生之墓”,過了這個門就是墓室了。墓室里光線幽暗,氣氛肅穆。柯慶施站在毛澤東身邊,小聲介紹說:
“這穹窿狀的墓室,直徑約16米,室頂圖案是國民黨的黨徽。”
毛澤東抬頭細細地望了一陣,問道:
“那中山先生遺體安放何處?”
柯慶施指著孫中山臥像介紹說:
“這上面的白色臥像是大理石刻制的,安放孫中山先生遺體的紫銅棺就在臥像下面5米深處。”
毛澤東朝孫中山臥像久久凝視,半晌沒有說話。他無限感慨地吁一口氣,又背著手,繞著墓穴轉了一圈。
走出祭堂,毛澤東來到外面寬大的坪臺上,雙手叉腰,舉目遠眺,良田沃野,盡收眼底;山上山下松濤滾滾,宛如一片綠色的海洋。毛澤東不言語,徜徉良久。
從中山陵出來,毛澤東一行的車隊到中山陵八號原孫科公館休息。忽然門口出現了大片人群,他們是工人、學生和附近的居民。“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的口號聲不斷。
原來,毛澤東在祭堂瞻仰時,被南京航空學院的一個學生認出來了,他返回學校報告喜訊,校園里立時轟動了。幾輛卡車滿載師生員工,飛速駛入中山陵。毛澤東一行來到門口,立刻被熱烈激動的人群包圍了。負責警衛的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洪沛霖急忙向柯慶施等人報告。他們幾人正在商量時,陳毅走了過來,聽說后沉吟片刻說:“我來!”說著便大步朝外走去,朝著人群大聲說:
“你們都是毛主席的好學生,主席今天已經很疲勞了,要愛護主席的健康。”
激動的人群還是不肯散去。羅瑞卿同南京市公安局局長黃赤坡和洪沛霖簡單商量了一下,來到人群面前大聲說道:
“為了毛主席的安全和大家都能清楚地見到毛主席,我們應該有秩序地站成行。”
在警衛人員的安排下,人群很快排成長長的兩列,坐在草坪上。毛澤東在陳毅、羅瑞卿、譚震林、柯慶施的陪同下,來到師生員工們身邊。“毛主席萬歲!”群眾歡呼著。毛澤東披著軍呢大衣,摘下草綠色的呢軍帽,高高舉過頭頂,在空中不停地揮動,向群眾致意,用他那湖南腔洪亮而又有力地高呼:
“人民萬歲!祖國萬歲!”
他健步走入歡呼的人群中,熱情地握著向他伸來的千百只手。回到車上,毛澤東喃喃自語:
“這就是人民啊,他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
車隊沿著蜿蜒起伏的東郊公路,來到紫金山腳下。因山勢太陡,道路狹窄,大家紛紛下車,換上了越野性能較強的蘇制“嘎斯69”吉普車,毛澤東的車子正要開動,陳毅忽然來到他的車前,笑嘻嘻地說:
“主席啊,咱們乘一輛車吧?”
“你的車呢?”
毛澤東不解地問。陳毅說:
“在后頭呢,不管它。你看紫金山的風景這么好,在一起也好談談詩嘛。”
“也好,也好。”
毛澤東說著便往里挪了挪,但是他身材高大,也沒有騰出多少地方。陳毅便擠在毛澤東身旁。
位于紫金山第3峰的中國科學院天文臺,高聳的白色圓形建筑物矗立在翠綠的紫金山峰頂上,宛如一顆巨大的珍珠,閃著銀光,鑲嵌在一塊祖母綠的寶石之上。
車隊抵達山頂,毛澤東來到白色的建筑群前,要先拜訪一下氣象學家、地理學家、中國科學院副院長竺可楨教授。
竺可楨,中國近代氣象學的開創者之一,一代氣象學、地理學宗師。他于1890年出生于浙江紹興,1910年赴美留學,1918年獲得氣象學博士學位后旋即回國,開始從事教育、科研事業。抗戰勝利后,竺可楨送愛女竺梅奔赴解放區。1949年9月,他作為教育界代表自上海赴北平參加第一屆全國政治協商會議,會議根據他的建議,將“努力發展自然科學,以服務于工業、農業和國防的建設。獎勵科學的發現和發明,普及科學知識”作為第43條,寫入了《共同綱領》。10月1日,竺可楨作為政協代表登上了天安門城樓,10月間,出任中國科學院副院長。
紫金山天文臺副臺長孫克定迎上來,歡迎毛澤東的到來。孫克定說竺可楨教授事先沒有得到通知,不在天文臺,他陪著毛澤東等人首先來到大觀測臺。毛澤東在大觀測臺的平頂上來回踱步,舉目遠望,不覺有些激動,他自言自語道:
“是虎踞龍盤今勝昔啊!”
大觀測臺在南京淪陷時,遭到日本侵略者的嚴重破壞,此時儀器還沒有修復,所以孫克定只簡單地向毛澤東介紹了天文望遠鏡的性能和作用。毛澤東問道:
“世界上最大的望遠鏡有多大?”
孫克定回答說:
“美國芝加哥大學所屬耶基思天文臺的望遠鏡是迄今世界上最大的折射天文望遠鏡,長達18.9米。蘇聯設計了一架使用反射鏡的望遠鏡,直徑為6米,它的一塊鏡片重達70噸。如能順利制造出來,那將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操作的望遠鏡。”
毛澤東點點頭,接著又觀看了幾件古代天文儀器。他拍拍東漢的渾天儀,對孫克定說:
“這些儀器過去是為帝王服務的。現在回到人民手中了,你們要為人民服務。”
從大觀測臺上下來,毛澤東一行穿過一片樹林,來到最東面的小觀測臺。那天云層比較厚,為了看太陽黑子,等了一段時間。毛澤東抬頭看看天,轉過身子說:
“我們要看太陽黑子,它害羞了,不讓我們看。天公不作美,幫了它的忙。”
孫克定叫工作人員取來一塊褐色的石頭,介紹說:
“這是1952年在如皋發現的隕石。”
“哦,地球外面來的客人嘛。”
毛澤東不無幽默地說。他拿起隕石,仔細端詳,反復看了好長時間,然后慢慢地放回托盤里,沉思著說:
“世界、宇宙是物質的。”
孫克定將毛澤東一行引進了一個圓形的建筑物內,只見室內放著許多儀器,中央安置著一臺天體望遠鏡;那圓形的穹頂,像縮小了的天宇一樣,罩在頭頂。科技人員熟練而又敏捷地啟動了機械,于是,穹頂的正中逐漸拉開了一條縫隙,閃出一條帶狀的天際。科技人員又把宛如高射炮一樣的天體望遠鏡,調節到適當的位置,使那“炮口”通過穹頂上的縫隙,對準更大的穹宇,又反復看了一下,就首先請毛澤東觀看天體望遠鏡所能觀察到的天體,陪同的領導人也依次從天體望遠鏡中觀察了一下。王鶴濱也很想去看一看,但他見毛澤東已經舉步向門口走去,只好跟了上去。
“天體那么多的星體,需要多少代科學家辛勤的勞動,才能一個一個地研究清楚啊!”
“就是數個數,只怕也數不完。”
“天體間的距離要用光年來計算,甚至上萬光年,上億光年,這廣宇真大呀!”
毛澤東聽著大家的議論,笑著說:
“宇宙是無窮的,但人類總是得一點一點地認識客觀世界,有時則會發生認識上的飛躍。我們現在是在觀察,雖然難免片面,但總得有個觀察的方法。”
孫克定將毛澤東一行人引入另一個建筑物內,這是一個圖片展覽室,陳列著中國天文學家們的勞動成果和發現。毛澤東的隨行人員站在一張黑白反差很強的圖片前,指著一個頭部呈圓形,后面拖著一個很長很長而逐漸加寬變薄的大尾巴的星體,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解說員站在圖片的一側解釋說:
“這是哈雷彗星。英國天文學家哈雷首先計算出了它圍繞太陽運行的軌道和運行的周期,因此被命名為哈雷彗星。當它接近地球時,用肉眼可以看到。其實,早在中國的春秋時代,就有了關于這顆彗星的文字記載,在那個歷史年代,這個彗星曾兩次出現在北斗……”
毛澤東笑著說:
“看來,哈雷彗星是個龐然大物,其實它是很空虛的!”
“是的,”科技人員肯定了毛澤東的見解:“哈雷彗星的質量是很小的。”
毛澤東接過話頭說:
“是喲!幸虧它的質量很小,不然,這個掃把星把我們所在的地球不知早給掃到何處去了。”
陳毅聽了大家的議論,也感慨道:
“啊!偌大個宇宙。咱們這個小小的地球,跟著太陽轉,太陽系又跟著銀河系的中心轉,銀河系也不知道是跟著哪個更大的中心轉,誰知道我們這個地球跟著轉到什么地方去喲!”
走出天文臺,毛澤東一行觀看了當年太平天國革命軍與清軍浴血奮戰的天堡城遺跡。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
“在西柏坡時,我就提出來,要大家看《闖王進京》,看來這出戲今后還要看。太平天國革命歷史也要建個博物館,這是極有意義的。”
來到紫金山山峰上,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俯瞰南京全貌,對身邊的江渭清說:
“中山陵的樹是國民黨種的,我們共產黨為什么不能把整個城市都綠化起來呢?渭清啊,這件事你要負責抓,書記掛帥嘛。”
江渭清說:
“主席,請過幾年再來看吧!”
毛澤東笑了,說道:
“好,這就算我們的君子協定。南京這個地方,我看是個好地方。但有一位先生,他叫章太炎,他說虎踞龍盤是‘古人之虛言’,是古人講的假話。看起來,這在國民黨是一個虛言。國民黨在這里搞了幾十年,結果被人民趕走了。如今,它在人民手中,我看完全是實言,是現實,南京還是個好地方。”
毛澤東離開紫金山天文臺,興致勃勃地沿著盤山大道向下走,李銀橋、孫勇看到坡路有點陡,就急忙走到他的左右,想攙扶他下山,被毛澤東微笑著拒絕了。不多久,毛澤東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陳毅等人也敞開了胸懷,有的連白色襯衣的領扣也解開了。
陳毅撿起了一條大拇指粗的棍子,制成一個手杖。他不高的個頭,胖胖的體態,敞開著外衣。這根木棍既可用來支撐他的身體,更多的是可以用來指點江山,加強說話的語氣。有陳毅在,人們不會寂寞。他自然也是毛澤東談古論今的伙伴。
眾人繞過一個山坳,來到玩珠峰下,在山坡的盡頭,有一個很大的土包包,像個大山頭一樣被圍在墓墻之中,這就是明孝陵朱元璋的墳墓。一行人從未關閉的東門走了進去,毛澤東在一塊高大的石碑前看了一會兒,又轉到石碑的背面看了一眼。
在朱元璋墳墓的正北面,有一個坐北朝南的祭室,祭室不算大,是清朝同治四年和十二年兩次修建后的3間瓦房。在祭室北墻的中央部位,畫著朱元璋的全身坐像,工筆重彩,莊重華貴,應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是,朱元璋的樣子卻畫得滑稽可笑,一張長長的瘦臉,下垂著很大的下巴,厚厚的嘴唇向前突起,兩個鼻孔向前張著。陳毅用右手中的木棍,指了指畫像,操著濃重的四川話說:
“這個朱洪武啊!怕有人刺殺他,所以故意要畫家把他畫成這個樣子的!其實呀,他長得并不這樣難看。朱洪武死后,據說呀,南京的4個城門同時出殯,迷惑人們,不知道從哪個城門里抬出來的棺木里裝的是他真朱洪武,他怕后人盜他的墓,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可謂用心良苦也。”
毛澤東笑著看了陳毅一眼,又看了一下朱元璋的畫像,對大家說:
“這些都是些傳說,朱洪武是個放牛娃出身,人倒也不蠢,他有個謀士叫朱升,很有見識。朱洪武聽了朱升的話:‘廣積糧,高筑墻,緩稱王’,最后取得民心,得了天下。”
眾人從明孝陵下來,又遇到不少工人在此等候,要求見毛澤東。省委負責人建議毛澤東乘車從工人中間經過,毛澤東不同意,執意步行來到工人們中間和大家見了面。
車隊來到1950年剛剛修建的雨花臺烈士陵園的大門口外,毛澤東下了車,表情嚴肅地踏進了烈士陵園的大門。在人行小道的兩邊,一片片的幼松,在這初春的江南,一片青翠,生意盎然。
雨花臺烈士紀念碑正面,豎刻著“死難烈士萬歲”6個大字。這6個大字,是從毛澤東在1946年為東北烈士紀念館題寫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共產主義不可抵御,死難烈士萬歲”中選擇出來的。在紀念碑的右側,堆放著許多花崗石,大概是準備修建祭臺用的石塊。
在南京市領導的陪同下,毛澤東一行來到一個小土坡下的洼地處。據介紹,鄧中夏、惲代英等十多個革命先烈先后在雨花臺英勇就義,而這塊洼地是掩埋烈士遺骨最多的地方。毛澤東取下帽子,低下頭,雙手垂下,默默地向烈士們致哀;陪同人員,列在毛澤東身后,也一起脫帽鞠躬致哀。這簡單的拜祭儀式,就像是在戰場上送別犧牲的戰友一樣。
是日晚,毛澤東請華東和江蘇省的負責人吃飯,飯后召開座談會。參加座談會的有譚震林、柯慶施、江渭清、管文蔚和應毛澤東的要求請來的基層干部泰興縣委書記沙克。會議由柯慶施介紹江蘇工作情況,毛澤東不時插話,詢問華東和江蘇的具體情況。座談會時間很長,內容從黨內到黨外,從國家到地方,從政治到經濟。談到江蘇的水利,江蘇的土產,毛澤東對養豬多,利于農業生產印象深刻。談到江蘇的糧食征購和查田定產,毛澤東說:
“查田不是查命,搞不好,不算數,要準備5年搞好。在中央征購糧的計劃基礎上進行調查、指導和定產,黨委要起政治部的作用,弄不好,要作檢查。”
在座談會上還談到黨的“八大”的準備、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選舉、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制定、新“三反”等問題。半夜兩點鐘,陳毅來催毛澤東休息,毛澤東說:
“沒關系,陳軍長你坐下來談談。”
到凌晨3點,毛澤東才說:
“好吧,就是大家談的幾條,把它記下來。”
2月24日下午1點,毛澤東檢閱海軍艦艇部隊。
原來,毛澤東抵達南京與陳毅交談時,講了他察看“洛陽”、“長江”艦的感覺,他對海軍艦艇很滿意。陳毅笑著說:
“還有好的呢?要不要調來請你一齊看看。”
毛澤東欣然應允。于是,停泊在上海的“南昌”艦、“廣州”艦、“黃河”艦和和101、104魚雷快艇接到命令,立即裝滿油、水,開赴南京下關碼頭。
毛澤東身穿淺灰色夾大衣,頭戴淺色便帽,由陳毅、羅端卿、張愛萍等人陪同,觀看了“黃河”、“廣州”等艦,然后走過“廣州”艦甲板,來到“南昌”艦。他走進會議室,聽取有關負責人的匯報,不時提出一些關于海軍建設中的問題。得知海軍大多數負責人來自陸軍時,他問:
“同志們都安心海軍工作嗎?”
艦長曾泉生說:
“他們現在已經習慣了,都愿意干海軍。大陸已經解放了,都希望能參加解放臺灣。”
毛澤東說:
“還有帝國主義哩!我們國家窮,鋼鐵少,海防線很長,帝國主義就是欺負我們沒有海軍,100多年來,帝國主義侵略我們大都是從海上來的。你們是海軍了,干海軍就要不怕風浪,一定要到大海里去鍛煉。”
對原國民黨海軍人員,毛澤東說:
“要多從政治思想上幫助,團結他們,共同為人民服務。”
他十分關心艦艇部隊的物質生活情況,他說:
“在海上生活,體力消耗大,應該有足夠的營養,以保證他們的健康。”
毛澤東也很關心從陸軍調來的老干部的學習情況,對“南昌”號軍艦上的一些負責人說:
“我聽你們蕭勁光司令員講,有人瞧不起你們,說你們是土包子,不能干海軍。我說沒有關系,我們有高度的階級覺悟,有豐富的戰斗經驗。過去我們爬雪山、過草地都過來了,遇到這么點點困難還不能過來?”
毛澤東問他們對海軍技術學得怎么樣?當聽到“不論干部戰士,基本上都掌握了技術”的回答時,他高興地說:
“好、好、好。要邊學邊用,邊用邊學嘛。沒有文化的學文化,沒有技術的學技術,技術也是可以學會的。我們建設人民海軍,就是要靠政治思想好又有技術的人。”
毛澤東對海軍武器裝備的情況十分關心,仔細詢問了當時造船工作的情況。當了解到軍艦所需要的技術裝備還不能自給時,他意味深長地說:
“我們可以自己制造嘛,光靠人家是不行的,海軍的建設一定要放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
聽說有人認為海軍技術裝備復雜,我們又沒有建設海軍的經驗,要全盤地不走樣地向外國學時,毛澤東說:
“要學習外國的先進經驗,但是,不要認為什么都是外國的好。海軍是有自己的特點的,但是不能強調海軍特殊。我軍好的傳統要發揚,不能丟!”
他多次詢問海軍同人民群眾的關系。他說:
“海上也有群眾,漁民就是群眾。要依靠漁民,不要脫離群眾。要到漁民中去,和漁民打成一片,一定要搞好軍民關系。”
毛澤東還與干部們進一步談到海上作戰的戰略戰術運用。對于作戰原則,他說:
“事物不是靜止的,戰爭也是在發展的,任何時候都不要機械搬用,需要因時因地靈活處置。”
聽完匯報,毛澤東檢閱了海軍艦艇部隊。曾泉生請求他為“南昌”艦題詞。毛澤東欣然答應。提起筆一揮而就:
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毛澤東 1953年2月24日
爾后,毛澤東與全體艦員合影留念。
下午4時,“南昌”艦在浦口靠岸。鐵道部長滕代遠已在這里等候。毛澤東一行在這里乘專列北上。
按照毛澤東的要求,蘇州市委書記劉中、蘇州市市長李蕓華登上了專列。毛澤東說:
“叫你們來,是想了解蘇州市的一些情況。蘇州在歷史上就是一個著名的城市,蘇州的手工業是很發達的,你們蘇州的蘇笛、蘇鑼,還有蘇繡、絲綢、戲裝等都頗有名氣,這些都是面向全國的。恢復生產對全國其他地方有影響,要抓緊生產的恢復工作。現在蘇州群眾的生活怎么樣啊?”
劉中、李蕓華匯報了蘇州手工業生產的恢復情況,劉中、李蕓華說:蘇州的大工業很少,還是一個消費性城市,現在蘇州有42萬人口,吃飯的人很多,光車夫、保姆、茶房等等就不少。蘇州解放后,這些行業都清淡了,所以一部分人生活很困難。毛澤東說:
“要抓好生產的恢復發展工作,還要抓好商業、服務業、交通運輸業的發展,還有蘇州的園林工作等也要抓好,要逐步解決好群眾的生活問題。注意向自力更生,生產自救的方向引導。蘇州的文化水平很高,你們蘇州歷史上還出過許多狀元,僅明清兩個朝代,蘇州大約出了20個狀元。蘇州的古跡、歷史文物都很豐富。蘇州的城墻怎么辦?你們是怎么想的,方針、政策是什么?”
劉中、李蕓華說:這個問題我們議論過,總的是城墻要拆掉,但要保存有保留價值的部分。如在建筑學上、在觀賞方面有價值的和有紀念意義的部分。毛澤東點了點頭,說:
“這些要注意保護。你們街道工作做得怎么樣啊?”
李蕓華說:
“當前主要是生產自救等,其他不太清楚。”
毛澤東說:
“現在街道當中各種人都有,那可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要做些調查研究,把有才能的人都動員起來,發揮他們的才能,為經濟建設服務。你這個市長的家可不大好當啊!特別是蘇州這個地方,搞好街道工作非常重要。武漢的街道工作做得就不錯,街道是宣傳執行黨和政府方針、政策的重要陣地。不是一部分人的生活很困難嗎?對他們要救濟,組織他們自力更生、生產自救。還有社會治安、愛國衛生運動、調解群眾之間的關系等等工作,街道都要去做。今年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第一年,要發展生產,搞經濟建設,不是需要資金嗎?要多方籌集資金,把閑散的資金都吸收起來。現在群眾在銀行的存錢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
李蕓華說:
“最近群眾在銀行儲蓄有下降的趨勢。”
毛澤東問:
“為什么?”
李蕓華說:
“上級銀行變更規定,有對群眾儲蓄不夠方便的地方,影響了儲蓄款的吸收。”
毛澤東說:
“這不好吧!”
說著,他把這件事記在了本子上,又說:
“今天晚飯我請客。”
于是,3個人圍著一個小方臺子坐了,服務員端上4樣普通的菜,其中有一樣是有辣子的,每人一碗紅豆米飯,一盤饅頭,一小杯葡萄酒。毛澤東說:
“你們辛苦了,來,先喝一杯酒。”
劉中、李蕓華說,主席請!干杯后,毛澤東又說:
“時間很晚了,你們餓了吧?”
他指著一個辣子菜說:
“你們吃不吃啊?不敢吃就吃別的。”
他還說:
“現在群眾生活還很苦,我們要認真解決人民的吃飯穿衣問題。”
晚飯后,毛澤東送劉中、李蕓華到休息室。羅瑞卿、楊尚昆、譚震林等都在這里坐著,毛澤東還念念不忘銀行儲蓄工作,問大家在銀行存了多少錢。有的說10元,有的說8元。他問譚震林:
“譚老板,你在銀行存了多少錢?”
譚震林說,存了30塊錢。毛澤東說:
“哦,你可是一個‘富農’啰!”
一句話引得大家都笑起來了。
2月25日上午10點,毛澤東專列到達徐州。毛澤東對劉中等人說:
“你們是住在這里還是就回去,要回去,由鐵道部武副部長給你們安排。”
劉中、李蕓華便向毛澤東告辭,并說連夜回去。
毛澤東接見了徐州市委書記華誠一、副書記柳林。在聽取了他們的工作匯報后,毛澤東說:
“要逐步改善人民的生活。”
在談及工商業稅收問題時,毛澤東說:
“要按照資本家的情況,實行多等多級。”
毛澤東在徐州還憑吊了淮海戰役戰場。
下午3時,專列離開徐州,途經濟南,晚上,到達天津。
2月26日9時許,毛澤東在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黃敬、河北省委副書記馬國瑞、天津市委負責人黃火青、吳德、李耕濤,以及市公安局局長萬曉塘等陪同下驅車前往天津汽車制配廠視察。
毛澤東下車后,黃敬將天津七區區委書記、區長石國珍和汽車制配廠廠長李玉盛等一一向毛澤東介紹。毛澤東握著石國珍的手問:
“你到這個區多久了?年齡多大啦?”
石國珍回答說:
“我到這個區不到一年,現在29歲。”
毛澤東轉問黃火青天津市的干部狀況后,說:
“你們要注意多培養選拔年輕干部做領導工作,做到后繼有人。”
他握著李玉盛的手問:
“你擔任廠長多久了,鉆進去了嗎?”
李玉盛回答說:
“我一進城就在這個廠工作,對工業這一行,正在鉆。”
毛澤東笑著說:
“你回答得好,就要好好去鉆。”
黃敬、黃火青、李玉盛等請毛澤東先休息一下,再看車間。毛澤東說:
“不休息,還是先看吧!”
他從生產毛坯的鑄工車間開始,走遍了全廠8個車間。在視察過程中,他對原材料來源、生產各道工序、產品名稱、產品用途等都問得很仔細,既聽黃敬、李玉盛介紹情況,又不斷和工人交談,幾次囑咐:
“你們要積極生產,要注意安全。”
在一個多小時的視察中,毛澤東對黃敬、黃火青、吳德等人說:
“我們這些人都是農村來的,打仗、發動群眾搞土改,還有些經驗,現在我們奪取了大城市,解放了全中國,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當前我們的主要任務,是依靠工人階級發展生產,學會管理城市,學會領導生產,做好經濟工作。不這樣,我們就站不住腳,就會失敗的。”
他指著黃敬說:
“你這個部長,學管理城市,鉆研工業,是帶了頭的。”
毛澤東轉身對黃火青、吳德、李耕濤等說:
“天津是個大城市,工商業僅次于上海,你們要在這個好的基礎上,把天津工商業搞好。我們要依靠工人階級,就要教育他們學文化、學技術、學政治,使他們真正成為我們發展生產、管理經濟、治理國家的主人。”
視察結束后,廠內職工紛紛匯集到廠院,擁在毛澤東周圍,高呼:
“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不斷招手,向職工們致意。離開天津汽車制配廠,毛澤東乘專列離開天津,回到了北京,結束了建國后第二次長時間(歷時12天)大范圍(跨越冀豫鄂贛皖蘇津7省市)的調查研究活動。
2月27日晚8時,毛澤東在頤年堂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介紹了他此次調查研究的情況。他在講話中特別提到了在湖北視察時同孝感地委負責人的談話。他說:
“什么叫過渡時期?過渡時期的步驟是走向社會主義。我給他們用扳指頭的辦法解釋,類似過橋,走一步算是過渡了一年,兩步兩年,三步三年,10到15年走完了。我讓他們把這話傳到縣委書記、縣長。在10年到15年或者還多一些的時間內,基本上完成國家工業化及對農業、手工業、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要水到渠成,防止急躁情緒。”
這次會議一直開到次日凌晨1時才結束。
欲知毛澤東如何為社會主義過渡時期制定方針路線,且待下面慢慢敘述。
東方翁曰:毛澤東在中山陵面對南京的工人、學生和附近的群眾歡呼“毛主席萬歲”之際,用他那湖南腔洪亮而又有力地喊出了:“人民萬歲!”他興奮地走入歡呼的人群中,熱情地和向他伸過來的千百只手緊緊相握。離開了群眾,猶自喃喃自語:“這就是人民啊,他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這就是毛澤東!一個真人真性情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咨詢微信號:qunfeiyang2014, 13937776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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