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回國的消息在網絡上引起刷屏，各方聞風而動。
起先是26日有“網友”在隧道中“目擊拍攝”到坐在中巴車里面的馬云的一段視頻，在次日早間引起廣泛關注。“隧道”、“目擊拍攝”、“中巴里面”——天底下竟有這么巧合的事，這是“意外”還是“有意”呢？
27日上午，美國的彭博社、新加坡的聯合早報等媒體信誓旦旦地“辟謠”，稱“馬云拒絕回國”：
隨后，一個退而不休、對馬老板既欽佩又羨慕的老編輯親自貼出了照片：
緊接著，阿里合伙人投資12.8億元創辦的云谷學校，在其公眾號“云谷教育”發布文章《馬云來云谷學校，和校園長討論了未來教育》，最終證實了馬云已經回到杭州。
結合“3月26日開幕的2023中國民營經濟發展論壇”的新聞，很多媒體和精英人士將“馬云回國”的消息賦予了重大象征意義：“為中國民營企業家帶來了信心和希望”。
所謂“無風不起浪”，從國外的彭博社、聯合早報信誓旦旦地造謠，再到國內充斥的“馬云回國提升民營企業家信心”的聲音，這樣的兩極反轉，更像是一場巧妙的“雙簧”，為的就是掀起“輿論風暴”，它們究竟想暗示什么？它們究竟想干什么？
知乎上流傳著一句抖機靈的話：“你們這些熟面孔怎么一邊罵福報，一邊歡欣鼓舞啊”；馬前卒的睡前消息也陰陽怪氣地說，“最大的問題是‘馬云回國成為新聞’”；那位退而不休的老編輯也在27日晚間發了一大段文字，把馬云回國與提振企業家信心聯系在一起，呼吁社會輿論“應善待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
曾經的“民眾苦996久矣”，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民眾盼馬云久矣”，互聯網上出現了大量相似的聲音：“在這個大廠天天裁員的年頭，能在阿里穩定的996真算得上一種福報了……”
如果說曾經的在勞動者群體中自發興起的反996，是無產者的一次初步覺醒，把“究竟是誰養活了誰”這個被顛倒了40年的問題重新顛倒過來的話，那么，當下的“輿論風暴”以及乏走狗們編寫的“歲月史書”，顯然是要把對這個問題的認知顛倒回去！
所以，在這個時間點上，筆者覺得還是有必要把某些事件以及某些問題重新回憶、梳理一遍。筆者打算從三個方面來討論。
1、馬云“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2019年3月27日，一個名為“996.ICU”的項目在GitHub上傳開，程序員們在這個項目里展開了對互聯網公司的揭露，呼吁抵制互聯網公司的996工作制度。
2019年4月上旬，馬云在阿里內部交流中對員工談及996，稱“今天中國BAT這些公司能夠996，我認為是我們這些人修來的福報”的內容流出，迅速將馬云推上了民間輿論的風口浪尖，引起軒然大波。
面對洶涌的民意，4月11日，工人日報發表社評《別把超時加班美化為“拼搏和敬業”》；4月12日，馬云在新浪微博解釋道，“年輕人自己要明白，幸福是奮斗出來的！不為996辯護，但向奮斗者致敬！”；4月14日人民日報刊發了評論《崇尚奮斗，不等于強制996》；4月15日，新華社刊發了署名辛識平的文章《奮斗應提倡，996當退場》，《半月談》發表評論《996與奮斗無關，與利益有關》。
當時，一眾官媒的評論文章都談到了996違反《勞動法》的問題，這引起很多網友轉發和歡呼。但是，僅僅數月時間過去，996的話題再沒有被這些媒體提及。相反，2020年一系列勞務糾紛案例的披露卻給網友潑了一瓢瓢冷水，例如某大廠的《奮斗者協議》被部分裁定有效，某地要對某些巨頭“試點”特殊工時制度，以“合法地”規避《勞動法》的限制。
2020年五一國際勞動節前夕，觀察者網拋出了一篇重磅文章：《社會主義中國的“馬云們”到底什么身份?》，破天荒地提出了“人民富豪”的概念，驚爆世人眼球。文章聲稱：
“大陸富豪……都是在最近的40幾年當中積累起來的，沒有人是世襲的貴族并從古老家族譜系中繼承了財富，除了少數的‘富二代’，多數人都是在自己這一代白手起家成了富豪。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統統出身于人民這個群體……就脫離不了人民這一屬性，就注定不可能歸入貴族、資本家、權力精英等人群。”不僅如此，“人民富豪”還在“做慈善”，“回報人民”……
筆者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回顧這一段歷史細節，就是為了說明：
1、“反996”的民間輿論熱潮根本就沒有觸動馬云們絲毫的利益，馬云仍舊風光無限，還戴上了“人民富豪”的桂冠；
2、“反996”也僅僅是勞動者對自身合法權益的捍衛，這個權益也僅僅是勞動法規定的最最基本的權益，“反996”輿論的主流遠遠還沒有上升到“階級覺醒”的程度；
3、官方和官媒輿論壓根兒就沒有出現過所謂的“打壓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的現象，相反，某些地方還在幫助大廠主動規避勞動法在用工制度方面的制約。
正所謂“得志便猖狂”。在2020年10月24日的外灘金融峰會上，馬云21分鐘的演講扔了三顆炮彈：“中國金融沒有系統、國內的金融監管是以管火車站的方式管理機場、中國的銀行是當鋪思維。”11月2日，馬云被約談；11月3日，螞蟻被上交所通知暫緩IPO，隨后港交所亦暫緩；12月24日，媒體傳出“阿里巴巴涉嫌壟斷被立案調查”的消息；次年4月10日，市場監管總局對阿里巴巴開出了182.28億元的罰單，這是中國反壟斷部門有史以來做出的最大罰款……
自此，馬云和阿里慢慢淡出了輿論漩渦的中心，后又有媒體傳出馬云出現在日本、泰國及歐洲等地的消息。
馬云的出走，完全是他自己囂張而且高調地挑戰國家金融安全底線的結果，絕非什么民眾輿論或者公權力“打壓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的結果。一些乏走狗當時就站出來為馬云叫屈，還蠱惑了不少人；然而，看看后來的村鎮銀行爆雷以及美國硅谷銀行等三巨頭爆雷的事，馬云被約談以及靠高杠桿“空手套白狼”的螞蟻金服被暫緩IPO，并不冤枉！
至于去年以來阿里股價的劇烈下挫以及馬云私人財富的大幅縮水，這完全是全球經濟危機大背景下新一輪互聯網泡沫破滅的結果。受影響的不僅僅是阿里，也包括騰訊等其他國內巨頭，國外的亞馬遜為代表的互聯網巨頭的市值亦在跳水，不到一年時間亞馬遜市值縮水超1萬億美元！這也怪所謂中國“打壓民營企業”？
2、“996”與失業有怎樣的關系？
那些借著馬云回國“抖機靈”的說法，在傳遞一種聲音，似乎是因為勞動者反對加班（而且是不給加班工資的加班），搞垮了民營企業、逼走了民營企業家，才造成自己的失業。事實果真如此嗎？
馬克思在《資本論》里早就揭示了資本家通過延長工作日、增加剩余勞動時間的手段，獲取相對剩余價值的奧秘。而延長工作日的直接后果就是失業：
舉個例子，就像在工地搬磚。假設工地每天總的工作量是1200塊磚，在生產力沒有革命性變化的前提下，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是相對穩定的，按此計算每人每天工作8小時可以搬100塊磚，那么雇主就需要雇傭12個人來搬磚；現在雇主讓工人每天加班4個小時，每人每天就可以搬150塊磚，這樣就只需要雇傭8個工人，雇主將這8個人的工資提高到原來的1.5倍，他們還會感恩戴德。但是，與此同時，另外4個工人就失業了，他們為了生存會被迫接受以原來的工資甚至更低的工資水平干完12個小時的工作量，與在崗的8個人競聘工作崗位，然后雇主制造出新的失業……
這就是我們目前看到的怪圈，一面是社會就業壓力大，一面是企業要求加班、老人要延遲退休……
當然，資本乏走狗會拿“為自己”的哲學來為老板圓謊。我們企業員工加班，讓企業獲得更高的效益從而在市場競爭中取勝，失業的就只是別的企業的員工。問題是所有的企業老板都會這么干，而且為了在市場競爭中取勝，老板必然選擇壓低成本，其中必然包括勞動力成本。于是企業就會采取所謂“末位淘汰”，“優化”35歲以上員工，在辭掉工資高的老員工的同時招聘工資更低的新員工。
況且，內卷不僅僅發生在行業內部，加班現象也不僅僅存在于互聯網企業，不僅僅存在于腦力勞動行業，還更普遍地存在于體力勞動行業……最終的結果是劣幣驅逐良幣，造成全社會勞動者的內卷，實際收入下降以及失業。
當程序員被逼著脫下“長衫”，加入外賣大軍的時候，就意味著原先從事外賣行業的勞動者群體普遍的收入下降甚至是失業。
所以，“996”固然會幫助企業主榨取更多剩余價值，在市場競爭中獲勝，但“996”絕不會創造就業，只會制造失業！
3、無可回避的矛盾是什么？
盡管延長工作日，能夠幫助單個企業主榨取更多的剩余價值，降低成本、提高收益，進而可能在市場競爭中獲勝，但是，放到整個社會層面，這樣的行為仍舊不可能逃脫剩余價值規律的制裁。
如上面所講，延長工作日的結果，必然造成整個社會層面勞動者實際收入的下降以及大面積的失業。實際收入的下降首先不一定表現在工資數額的下降，而是在通貨膨脹背景下實際購買力水平的下降——勞動者的工資增長遠遠趕不上住房、醫療、教育、養老等各方面生活開支的增長，從而也就導致勞動者無力購買自己生產的商品，出現生產相對過剩的危機。
目前，這樣的狀況不僅僅發生在國內，而且是世界范圍的普遍現象，所以才會出現內需不振、外需低迷的情況。而不是像某些乏走狗所攻擊的“左派公知”把企業家都嚇走了，工廠都遷到了南亞、東南亞。
3月23日，胡潤研究院發布了最新的“胡潤全球富豪榜”，奢飾品行業巨頭成了最大贏家。LVMH的CEO伯納德·阿諾特連升兩位，超越馬斯克，成為新的世界首富；愛馬仕背后的貝特朗·皮埃奇及其家族上升七位，財富暴漲31%，排名全球第三。
全球經濟大蕭條背景下，奢侈品行業的“一枝獨秀”，生動地體現了全球貧富分化進一步加劇的現實。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中國奢侈品市場交易總額已經高達9560億元，占據全球奢侈品交易市場的38%；中國以969位十億美元企業家領跑全球（美國以691位排名第二，印度以187位排名第三），從這一點上，我們也絲毫看不出中國哪里有打壓民營企業家的現象。
不過，奢侈品行業的“一枝獨秀”拯救不了整體的經濟，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普通勞動者階級才是真正的消費主力。
不改變貧富分化的格局，不有效提升勞動者的購買力，單純地講提升民營企業家信心，只會陷入一種唯心主義式的妄想，哪怕馬云回來了也一樣。
烏有之鄉網站特別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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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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