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青山：中國乒協的《聲明》是值得一看的奇文
6月24 日夜，中國乒協就國際乒聯成都公開賽三位運動員及兩位主管教練相繼退賽事件，發表官方《聲明》。奇文共欣賞，疑義相予析。此《聲明》就是這樣的奇文。值得評述，不吐不快。
第一、劉國梁與孔令輝“涉訟”究竟有何關系?
乒協《聲明》一開頭就說：“今年5月29日，孔令輝因涉訟被暫停中國女子乒乓球隊主教練工作之后，中國乒乓球協會組織力量對事件原委進行了認真調查，隨著工作的深入，逐漸暴露出乒乓球隊管理上的各種深層次問題。”于是，就對“國家乒乓球隊管理模式進行改革”，取消“總教練模式”，代之以“扁平化模式”，劉國梁被“榮升”到乒協第19副。
不難看出，這是在模凌兩可地暗示，劉國梁被 “改革”，“總教練模式”被廢除，全系對孔令輝“訟涉”作“認真調查”發現了“乒乓球隊管理上的各種深層次問題”的結果，好像名正又言順。
只是人們得問：孔令輝“涉訟”及由此發現的乒乓球隊管理上“各種深層次問題”究竟是些什么 ?它同劉國梁到底有何關系?為何當事人孔令輝至今還未見處理，卻迫不及待地先“處理”(被“榮升”)了劉國梁?
還要問：孔令輝“涉訟”是偶然個例?還是同“總教練模式”有著“必然聯系”?難道只有代之以“扁平化模式”才能杜絕后繼再有人“涉訟”?不久前，總局對體操隊、射擊隊、羽毛球隊不是同樣實行了“扁平化模式”改革，也廢除了“總教練模式”，是不是也“由于”那里都有“孔令輝涉訟”?
可見，《聲明》把乒乓球隊管理模式改革，同孔令輝“涉訟”生拉硬扯聯在一起，只是一漂亮借口而已!
第二、國乒廢除“總教練模式”，代之以“扁平化模式”，究竟是何道理?
《聲明》的回答是：“為更有效地加強隊伍建設，減少管理層級，提高奧運備戰效率，中國乒乓球協會決定對國家乒乓球隊管理模式進行改革，不再設總、主教練，改為分設男、女兩個教練組。”一言以蔽之，就是為“提高奧運備戰效率。”
應當承認，國乒的“總教練模式”也并非完美無缺，不是無須改革。問題在于，是改革其不利于“提高奧運備戰效率”的環節、部分和方面，還是顛復性廢除?
這就不能依領導人主觀覺得或愛好如何而定，只能依客觀的實踐結果如何而定，只能以實踐標準為準。實踐是檢驗認識真理性的唯一標準，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
否則，離開實踐標準，愛改就改，只以能損害“國家榮譽和利益”。
那么，用實踐標準來衡量中國乒乓球“總教練管理模式”， 結果又如之何呢?
鐵一般的事實無容分辯的證明，“總教練模式”對當今國乒來說，是合適的、有效的、很成功的。
國家乒乓球是競技行當，管理模式是否適合，按照實踐標準就只能依競賽結果如何定，只能看是否有利于“指戰員”在國際乒乓球大賽，特別是奧運“戰場”奪金牌、唱國歌、升國旗。劉國梁15年拿了37塊金牌，該拿的都拿到了。從2004年雅典奧運會、2008年 北京奧運會，至 2012年倫敦奧運會，及2016里約奧運會，每屆共4枚金牌，總數16塊金牌，中國乒乓球隊拼殺的結果，除了雅典奧運男單意外失手丟一塊而外，全部悉數收入囊中。當今國際乒壇的嚴峻形勢，是世界圍剿中國，世界打中國，中國打世界。中國乒乓球隊在國際競技“沙場”上，“能打仗，打勝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甚至打遍天下無敵手。難道不是充分證明此種“總教練模式”適合于我國乒乓球運動的提高和發展?此其一。
其二，國乒現有的“總教練模式”還有利于后備人才的發現和成長。放眼世界各國，唯獨中國隊人才輩出，人才濟濟。各國多為人才稀缺所困，中國卻甚至感到人多為難。這顯然是此種“管理模式”、舉國體制所致。
其三、此種“模式”在實戰中還有驚人的應變能力，經得起意外撞擊。遠的不說，就拿今年6 月初在德國杜塞爾多夫世乒賽來說， 在即將開戰之時，突發女隊主教練孔令輝因涉訟回國。按照常理，臨陣失帥，會亂陣腳。可總教練劉國梁凸現大將風范，前線指定并協助李隼代理主教練指揮，結果只漏拿了一塊混雙金牌——還是因為中國隊沒派出本土組合參賽自動放棄掉的。
再如，今年四月的無錫亞錦賽，突然冒出日本小將平野美宇，竟連斬我三員女將奪冠，震驚了世界乒壇。日本欣喜若狂，揚言東京女單金牌非她莫屬。劉國梁鎮定如常，只是將平野美宇解剖研究了一番，安排四人模仿其動作要領，做了點針對性部署，結果呢?德國世乒賽，丁寧4比1生擒平野;日本公開賽，陳夢4比0橫掃平野;今番成都中國公開賽，丁寧再次4比1擊潰對手。短短兩個月，打得一度豪情沖天、英姿勃發的日本希望之星身心俱疲，近乎絕望。
難怪，乒壇名將馮天威深有感慨地說： “誰被劉國梁盯上了，以后沒有好下場 ”，神啦!
凡此種種，實踐標準不容分辯地證明，中國乒乓球隊的“總教練模式”確實還是適合于“指戰員”戰斗力提高和創新， 有利于“提高奧運備戰效率”，且正處輝煌時段，如日中天，無須根本性改革。
原來，總局、乒協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推出改革，無非是因為中國乒乓球隊是舉國體制的象征，太不“普世”。管它什么實踐標準，管它戰績如何輝煌，反正只有廢掉“總教練模式”及舉國體制，改革才算到位!
另外，在國乒推行“扁平化模式”改革，無論是縱觀，還是橫看，也讓人很難看懂。
縱觀，中國乒乓球隊的發展歷程，就在4 月6日，總局創設教練競聘會，乒乓球隊仍一如既往設置總教練，宣布目的是“為配合世乒賽和東京奧運會備戰周期”。然而，只隔74天，總局又在6月20日宣布撤消總教練設置，代之以“扁平化模式”。目的呢?按乒協《聲明》所說，仍是有利于“提高奧運備戰效率”。
就這樣，為了同一目的——奧運奪金，原本對“總教練模式”完全肯定，僅過74天，就來一個180度大轉彎，對它徹底否定。這是自相矛盾，究竟是為什么呀?如謂是“與時俱進”，那么 “時”是甚么?這就難免不讓人想起阿慶嫂的話，這是“搞的什鬼花樣”!
橫看，總局各隊的改革，體、射、羽是廢除了“總教練模式”，但女排卻偏又在今年5月新設“總教練模式”。可見，“總教練模式”總局并未一概否定。當然是認定這種模式還行。那又為何乒乓球隊就非廢掉不可?
還有，所謂“扁平化管理模式”，在眾多體育隊行之已久，是不是就那么理想呢?只要看看同屬“小球”的手曲棒壘球中心也就再清楚不過的了。如今乒羽中心的新掌門雷軍，從2007年開始，就是在手曲棒壘球中心擔任主任、黨委書記，長達10年之久。他搞的就是“扁平化模式”。這就是“中心簡介”所說的：“手曲棒壘球運動管理中心在國家體育總局領導下開展工作， 有關訓練競賽、外事、財務、人事、黨務、紀檢監察等工作由國家體育總局有關職能部門實行歸口管理，中心實行行政首長負責制”。應當說，是夠“扁平”了。那么 ，此中心“扁平”10年，結果又如何呢 ?經搜索得知，此中心的驕驕者中國女曲，悉尼第五，雅典第四，家門口北京拿到一枚銀牌，可那是歷史性自我突破，創造了中國曲棍球的奧運最好成績。只是雷軍也坦承：“但從實力層面上，可能不一定到了銀牌這樣一個層面”。果然，到里約，盡管雷軍只提出：目標爭取進前六。而結果卻很悽，連前八都沒爭到。驕驕者尚且如此，其他各隊可想成知。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這兩個“中心”，同是一類小球，同是國字號，兩種不同的“模式”，結出兩樣截然不的結果。一個戰功赫赫，長期稱霸天下;一個戰績平平，還看不到曙光。究竟熟優熟劣?哪種“模式”只須部分改革?哪種“模式”應當根本改革?
實踐標準不是判得明明白白!
我就不解，總局為何不派工作組去手曲棒壘球中心也“認真調查”一下，雷軍搞了10的“扁平化模式”為何不見起色?優越性何在?有否“深層次的問題”?
雷軍5月轉崗乒羽中心，就立馬廢棄仍處輝煌時段的“總教練模式”，代之以自己在那里行之10年并不成功的“扁平化模式”。 是不是說此種“模式”是西方不亮，東方亮呢?
國乒此種改革，我國乒功勛老教練許紹發評論說：這是“你們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位置、對錯誤的對象進行了錯誤的調整”。值得高居官位者深思。
第三、對罷賽的運動員和教練員不宜輕易扣上不愛國大帽
國家體育總局第一時間通過新聞發言人公開表示：“在重要國際賽事中不辭而別、擅自棄賽，完全置運動員的職業道德和操守于不顧，置國家榮譽和利益于不顧，不尊重觀眾、不尊重對手，這種行為極其錯誤，我們堅決反對。我們要求運動隊、運動員任何時候都要將愛國主義、集體主義放在首位”。并表明：“國家體育總局已責成中國乒乓球協會查清事實、嚴肅處理。” 所以，乒協《聲明》也說：“中國乒乓球協會將對此事件暴露的問題進行深刻反思，加強隊伍愛國主義、集體主義教育，強化思想作風建設。”
眾所周知，這幾位運動員和教練員已經為國家爭得了很多金牌，唱很多次國歌，升起過很多次國旗。這是他們在國際競技“沙場”上拼殺勝利的結果。他們為了“國家榮譽和利益”，付出了幾乎全部青春，長期刻苦訓練，才鑄就如此輝煌戰績，為國爭了大光。在老百姓心中，他們也算得上是愛國主義英雄，怎么能輕易說他們“置國家榮譽和利益于不顧”?
其次，就算這個政治大帽只是就他們“罷賽”而言，但他們究竟為什么要“罷賽”?應當看到，他們不是不明白，那是睹出了自己的身家和未來，且難如愿以償，那又為何義無反顧呢? 表層的現象固然是為師傅抱不平，而更深層的原由，則是他們眼看到自己親身體驗著行之有效的“總教練模式”，乃至“舉國體制”毀于一旦，會有損“國家榮譽和利益”，感到心痛。如果他們像眾多官員那樣，不以國家利益為重，一心只為自己的名位盤算，大可任憑領導愛怎么改就怎么改，何必自討苦吃。總局如此上綱上線，扣上“置國家榮譽和利益于不顧”等等，他們會多么傷心，哪能心悅誠服嗎?
中國乒乓球隊的《致歉》里也承認：他們退賽是“在不完全了解國家乒乓球隊管理模式調整具體內容的情況下，意氣用事”，試問：他們不了解改革的“具體內容”，怪誰?是誰的錯?該誰負責?
再者，總局及中心對國乒的改革，最有發言權的理應是這些運動員和教練員。他們就是毛澤東講“真正的英雄是群眾”，而我們則幼稚得可笑。只可惜，總局及中心卻把他們視為“群盲”，這么大刀闊斧的改革，在方案設計之時，全然不征求和聽取他們的意見;改革方案出臺時，又把“民可使由之 ，不可使知之 ”奉為信條，完全不對他們講清“為什么非得這么改革”，不作好思想工作。你們對得起“群眾路線教育”嗎?結果呢?他們這回在16進8 時不“由之 ”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總局、乒協迫不及待地偏要選定大賽開打前夕的“錯誤時間”，即中國乒乓球隊19日乘機從日本勝利飛回北京，當晚乒協找劉國梁談話，公布改革，而他們第二天就出征成都。如此重大的改革，如此匆匆忙忙的宣布，領導們卻居然不曾料到可能出現的問題?有無不好后果?會不會影響運動員和教練員的拼博，損害“國家榮譽和利益”?結果，落得“不預則廢”，也就是情理之中了。現在嚴重的后果已經出現。乒協日前公布：澳大利亞的公開賽，中國男隊因“長期征戰，身體疲勞”不去參戰，而女隊照樣前往。
如果此種改革只須推遲5天，等成都賽后推出，做好工作，結果決不是這樣。
而總局、乒協只顧盛氣凌人指責年青的運動員、教練員，自己連一點自我反思和自我批評都沒有!
難道有權果真就“有理”?
第四、 劉國梁需要一個公道。
劉國梁這位被臺灣人誤認為“不懂球的胖子”，深受全國球迷的喜愛、尊敬。他教練15年，為國家拿了37塊金牌。總局所管教練，有幾個人敢與比肩?
無論如何，總局、乒協也理應給他一個公道。
這不，《聲明》說了：“鑒于劉國梁對中國乒乓球隊的貢獻和個人能力，協會提出他擔任中國乒乓球協會副主席，希望他在更高的平臺上繼續發揮隊伍管理、訓練、比賽等方面的專業特長，同時為協會改革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說的冠冕堂皇，只是經不起推敲。
所謂協會安排“他擔任中國乒乓球協會副主席”，乃“乒協19副”， 而這竟然是領導們“鑒于劉國梁對中國乒乓球隊的貢獻和個人能力”反復考量的結果，豈不讓人好笑!乒協只是體育群團，并無行政職級。如謂從“總教練”調任“乒協19副”，是上到了“更高的平臺”，顯然是欺人之談!至于說什么劉國梁當上“乒協19副”， 定將“繼續發揮隊伍管理、訓練、比賽等方面的專業特長”，那也只有天知道!
如今好多官員，把官帽兒看得比命還重。據說劉國梁對此一點也不稀罕，“我對當官不感興趣，只喜歡打球”。但對組織而言，這樣戰功卓著的教練，今年才40歲呀，正當年富力強，是“國寶”級呀，應當使他上到真正的“更高的平臺”，才能更好地發揮其“專業特長”，為國家爭取更大的榮譽。這才談得上合理、公正。
只不過，事態的發展將會表明，這是一種多么幼稚得可笑的期盼!
(2017-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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