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編者按】針對《北大保安20年500余人考學深造，網友嘆藏龍臥虎》，有讀者來稿《北大保安：去你的臥虎藏龍，還我的五險一金》發出不同的聲音。但七八天后，《看了這個后只想問一句：北大還缺不缺保安、清潔、維修工?》再度火了，不少人為之振奮感動，今天又有一篇《“持刀威脅”女生的保安旁聽生狀告北大：精英教育與草根精神的正面交鋒》的文章，將校外人員憑空貼上北大保安標簽。那么北大保安究竟是個什么話題?當我們討論北大保安，我們需要了解什么?
一
近來吹捧北大保安的宣傳，不管是吹捧整個北大的學習氛圍，還是吹噓個人的努力奮斗，都令不少人疑惑不已。如果報道是真的，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質疑的聲音?如果報道是假的，那究竟會欺騙多少人呢?
一位在北大當過保安的讀者，在被我問到是否為這種虛假報道報道生氣時，他的答案令我語塞：“啊，我已經習慣了，在哪里不是這樣呢？”
近來吹捧北大保安的宣傳，不管是吹捧整個北大的學習氛圍，還是吹噓個人的努力奮斗，都令不少人疑惑不已。如果報道是真的，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質疑的聲音?如果報道是假的，那究竟會欺騙多少人呢?
聽他平淡的敘述，我才忽然意識到，在打工者的眼里，北大，并不比那些工廠更加高尚。
的確，當北大被資本支配時，它帶著同樣的虛假性、欺騙性和惡劣性，和外面的工廠沒有什么不同。
比方說，她同樣能夠使一些外包的伎倆，將一些單位交由外面的商家承包，這種把戲，資本大鱷們早就信手拈來。逃避、推卸責任，無非如此。
在這里，歷代師生們辛苦建立的頗具權威的學術北大，又為可惡的資本北大背鍋了。
有關北大保安的虛假宣傳已經耽誤了歷年來許許多多慕名而來的保安們，這是無數鮮活個體的青春，不是數字，也不是抽象的概念。想一想如果你在遙遠的城市白白耽誤一年，你的內心必定是憤懣的。
沒有必要去質疑北大在學術上的權威性，之所以對于北大的討論如此之多，不過在于她在對待普通勞動者上，確實辜負了部分人的期望。
二
有人說，在全國范圍內，北大的狀況只是冰山一角，不足一提。
不過仔細想想，也挺恐慌——連全國的高等學府，在全國注目之下，虛假宣傳也能如此明目張膽，那么那些沒有北大如此高名氣和關注度的工廠和企業，尤其是產業鏈底端的工廠，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底層工人們遭受的苦難恐怕要遠遠不是北大保安被浪費青春這么簡單。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北京最大的勞務派遣集散地，每天早上五六點左右，會有大量的黑中介，舉著牌子在破敗不堪的街道上喊著，“招臨時工咯，一天100元，八小時工作，干完就走了誒”。雖然中介們會做出“絕對準時下班”“幾點一定能回”之類的保證，但事實上，不管中介也好，還是工人也罷，雙方都清楚地知道，這些談好的規矩，更像是一種例行的儀式，而不具備有某種約束力。該加班的加班，該辭退的辭退，工廠里的機器照常運作，工人在老板們的眼里或許連機器都比不上。
這只是體力工人才會有的待遇么?恐怕并非如此。
互聯網時代，各具特色的網上招聘層出不窮。隨便點擊一家進去，就能看到絕對符合勞動法待遇的工作，工資水平足夠、待遇福利過關、工作時間正常。可是網上廣告放的都是什么呢?不過是一通中介的電話。
一位朋友孤身一人跑到上海謀生，人生地不熟，靠著網上的招聘廣告找工作。第一回，他打了一個招聘銷售的電話，跑到上海的西邊，卻找不到地址，然后中介又一個電話跟他說，地點在上海的東邊。如此往復，折騰許久。現實中的際遇是如此反復，恰恰對應了打工者在經濟上一次次被玩弄和剝削的現狀。
這些情況，打工者們早已經見怪不怪。
然而這種已經為剝削者與被剝削者默認的潛規則，在很大程度上并不為人所知。
三
2012年中秋、國慶雙節期間，中央電視臺推出了《走基層·百姓心聲》調查節目，深入基層對幾千名不同行業的人進行采訪，提出的問題都是“你幸福嗎?”
如今我們的腦海里，可能只留下“我姓曾”這樣的神回復以及一系列有趣的段子。
可是在現實中，在大叔說“我姓曾”之前，他跟記者說的是
——“我是外地打工的不要問我。”
千千萬萬的打工者，從農村走向城市，謀取生計，同時在為整個社會創造價值和財富。可是他們這樣的勞動者身份，卻更像是繁華都市里的過客，臉上的笑容再燦爛，也掩蓋不了內心“卑微”“渺小”的底色。
即便是小生產者們，如開雜貨店的大哥們，被問到這個問題，也只是無言的笑著，就像在說：“呵，又來套路我們么?”
許多廣為流傳的笑話和調侃背后，都有著赤裸裸、血淋淋的現實背景。
可是，最終留在人們腦海里的，常常還是虛無。
許多人因為某些節目和訪談，為底層勞動者們在生活中辛苦掙扎感動，感嘆道：生命不息，奮斗不止。可是，這點虛無的感動，對底層的勞動者們有什么意義呢?就像對北大保安而言，“臥虎藏龍”的勵志宣傳，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們本來應該被消除的苦楚，被熬成一碗雞湯，先灌醉他們自己，再灌醉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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