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濫情,可能是情感過于豐富,但那更像是多情,多情未必真豪杰,也未必非豪杰,因此,談論個體的濫情就沒有多大意義。當一個民族濫情,我感覺與多情關系不大,它更可能是由于理盲而致情濫,有臺灣媒體稱之為“理盲濫情”。中國首善陳光標行善引發的非議就是一個典型。
  陳光標行善一貫高調,這點成了一些人攻擊的靶子。我倒是想問:高調行善就不是行善嗎?未行善的人有資格指責行善的人嗎?我也為汶川地震或同事遭災之類捐過款,但與陳光標相比,“小巫見大巫”都夠不上,人家是大善人,中國首善,我基本上可以說是個“未行善的人”,沒有資格對陳光標指指點點,如果一定要指點,只能對著這位首善豎起一個大拇指朝天點。“不論高調或低調行善,都叫行善,沒必要對陳發飆”,國民黨民意代表邱毅如是說。
  有些人說,大陸那么多窮人,為何跑到臺灣行善?嘿嘿,你又錯了,陳光標在大陸累計捐出善款13.39億元,受資助的人數達30多萬,并公開承諾“在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捐出自己的全部財產”。這位醫學學士僅在汶川地震中就親自抱、背、抬出200多人,救活14人,還不包括他派出的救援團隊業績,另向地震災區捐贈款物過億元,溫家寶總理稱他是“有良知、有靈魂、有道德、有感情、心系災區的企業家”,“向你致敬”。臺灣有不少富人在大陸行善,能因為臺灣也有不少窮人而指責那些在大陸行善的臺灣富商嗎?往死了說,只要不觸犯法律,怎么捐錢、捐錢還是捐物,都是捐贈者的自由,不論采用哪種捐獻方式,這類人對社會都是大大的有益,越多越好。陳光標還表示要資助兩岸海底高鐵,“請寶島兄弟姊妹放心,大陸是大哥,蓋高鐵臺灣完全不用出任何一分錢”。要比高下,我不知道你有否資格,反正我沒有。
  這次到臺灣捐出5億新臺幣的善款,臺灣官方基本上是反對的多支持的少,理由是高調行善——尤其是直接向貧困者發現金——有損受捐者尊嚴,綠營人士照例是罵翻了天,這是民進黨的“標準作業程序”,先是“統戰”,后是“臺灣人的尊嚴”,接下來是“馬英九怎沒看見臺灣窮人那么多”。執政當局自然不敢指責大善人,但也多有“不夠細膩”之類的言論,有的說應該透過臺灣專業機構轉款,有的說應該直接捐贈物品。或不想說而說,或欲說什么還休,其實都是怕被綠營抓小辮子影響日后選票,這就是政客。
  咱有個還沒有冷卻的流行詞叫“被X”。所謂的“尊嚴”,我看是那些貧困戶被臺灣官方和綠營名嘴代表了。很多貧戶直言“都快餓死了,怎么顧面子?”,于是,有半路上攔截送錢的陳光標,還有人下跪要求給紅包,那場面,真叫人潮洶涌,甚至有民眾被推擠倒地,更有老婦人“再三拜托(要尊嚴的)記者不要擋住她,讓她能夠當面向陳光標求助”。當然,臺灣也有明白人,除了邱毅,“監察院長”王建煊、南投縣長李朝卿等政治人物也是力挺陳光標。新竹縣政府安排仁愛國中的女同學上臺朗誦的感謝詞表示,陳光標的愛就像太陽一樣,溫暖了寒冷的冬天。對于名嘴陳揮文批陳光標是“羞辱臺灣人”,有臺灣網友憤憤不平地說:“你陳揮文先捐60億(新臺幣)再來罵陳光標吧!” 網友Fandihaha稱贊陳光標說,“我還是很敬佩陳光標,就算人家講得再難聽,他都還是決心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臺灣《中國時報》最新民調發現,覺得此行不會傷害臺灣民眾尊嚴者達56%(在臺灣這是挺高的比例),持負面意見者以綠營民眾為主。
  某些政客、名嘴和網絡寫手最關心的是“尊嚴”或“尊嚴外衣里面別的什么”,1萬元新臺幣的紅包對他們沒什么意義,而貧困戶更關心的是錢,這筆錢能讓他們“過好這個年”,這叫“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媽不等于他媽”。何止是陳光標這件事,咱這邊類似的事情不也很普遍嗎?民主自由好不好?當然好,但對不同階層而言,其權重是不一樣的。錦衣玉食者不缺錢花,自然將目光轉向精神需求了。貧困者也需要精神食糧,但最迫切的還是過日子所需的錢,待到他們日子富足,也會增加精神需求,罵他們是“豬”沒道理。不光是豬,包括人在內的所有動物首先關注的是活下去。農民也喜歡1萬元的西服,但他們首先關心的還是化肥、種子和高筒雨靴。
  中國文人多濫情,啥事都喜歡往體制上拽,或者更準確地說,喜歡往“民主自由”上拽的絕大多數是文人。個中原委,一是不懂得有那么一群人最盼望的是解決眼下的生活問題,其他的暫時興趣欠缺;二是腦袋瓜里只有人事缺少物理。關于后者,你只要看看咱中國的影視作品,任憑戰爭炮火紛飛,任憑諜戰命懸一線,編劇硬是要塞入一大堆與主題無關的情戲,一對一不夠,還要加上三角戀并讓另一位死去,為啥?就因為大多數編劇只能鼓搗這些人事,對于物之理,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寫731,幾乎就沒有不混淆細菌和病毒概念的,戰爭片,軍事常識錯誤隨處可見。美國大片中有很多以科學為題材的,美國暢銷書科學題材也不少,這些咱中國幾乎沒有,因為到了高中就文理分科了,別說科學哲學,就是初中的科學常識也還給了任課教師,它直接導致一種重要思維方式的缺失。我更愿意相信中美之間的差距是源于中國數理邏輯的普遍欠缺。3成的模糊思維7成的精確思維是中華民族復興的根本,倒過來的話,災難降臨只在早晚。
  動嘴的指責實干的,務虛的痛斥務實的,這成了咱中國的普遍現象,不幸得很,再動聽也掩蓋不了虛處。誰送我一部別克,我保證讓CCTV1234567的鏡頭全對著我并在黃金時刻播放。當然,我不是需要捐助的對象,但1萬元之于貧民,估計意義不下于一部別克之于我。政客、名嘴和寫手盡可追求“尊嚴”,就是千萬不要代替貧困戶拒絕捐贈。當然,實踐證明他們的拒絕是無效的。我想,臺灣那些力挺陳光標的縣市長和民眾才是真正關心民眾疾苦的,他們和陳光標一樣干了實事。對于貧困戶來說,浪漫屬于別人,“過好這個年”是最實在的,陳光標幫他們實現了這個愿望,邱毅們讓陳光標不覺得孤單。
  早在陳光標赴臺之前,大陸就不斷有人非議他的做法,原因除了上述的濫情和理盲,恐怕還包括有些人覺得咱中國應該出不了那么大的善人,那是一群巴不得北京奧運辦砸三峽大壩坍塌的人,恨屋及烏也,網民稱他們為“帶路黨”。好在形勢比人強,北京奧運成功了,三峽大壩運行良好,殲-20起飛了,他們不會有帶路的機會。你恐怕得望著預備的豬頭肉郁悶一萬年,因為“王師”的軍靴不可能踏上太平洋西岸的大陸。民主、法制、自由、尊嚴等等,那都是好東西,但要以相應的物質為基礎,不能生搬硬套,如果滿腦子只有這些別無其他,其實是沒有把握其本質。舉個例子說,你不斷地指責拼車回家這里危險那里不合法,應該算是有法制觀念了,但能解決民工回家過年的問題嗎?一部只能載6個人的車子坐了12個人,行程過半后被交警攔下,罰款再拉下6個超載的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家,算是依法行政無可指責了,但不如交警“違規”派一部警車將另6人直接送回家過年實在。
  你所關心的未必是他人正在關注的,你的歌聲也許很藝術,但此刻人家可能達不到那個欣賞水平或沒有那份心情,請把你的歌帶回你的家。向半路上為回家過年的摩托車隊送上熱粥的地方政府致敬!向給貧困者送上鈔票購買年貨的陳光標致敬!因為,他們的一個舉動勝過一萬篇濫情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