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帶著濃重四川口音的老人就是楊根奎,1921年3月,出生于四川省金堂縣白果場(現白果鎮)紅廟村一戶三代鐵匠的貧苦家庭。1936年農歷正月三十在什邡參軍。入伍前名叫“楊耀輝”,入伍后改名“楊根奎”。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10月26日,謝晉元副團長率領524團一營接管四行倉庫,掩護部隊撤退。當時一營僅有397人,為迷惑日軍,用“524團”代替“第一營”,號稱“八百壯士”。此時,楊根奎已升任第一營第二連第一排中尉排長。
日軍的進攻非常猛烈。楊根奎回憶:“我們排的一個機槍手,被日軍機槍擊中,是連續中彈,整個人都被打穿了。正面的槍眼很小,背后卻穿出碗口個洞,瞬間就倒地了。”11月1日凌晨,楊根奎的二連一排40人作為敢死隊率先突圍。在這次戰斗中,楊根奎左額頭上被日軍刺刀挑開一道口子,左手腕骨折。凌晨2時,所有守軍均完成撤退。
隨后,謝晉元部被英軍沒收武器限制自由,淪為“國際俘虜”。蔣中正晉升了所有參加四行倉庫保衛戰軍人的軍銜,楊根奎也被晉升為上尉連長。在“孤軍營”中被羈押三年后,1941年4月24日凌晨5點,謝晉元被刺殺身亡。“八百壯士”無限悲痛,決定鑄造謝團長紀念像章。楊根奎說:“這枚謝晉元紀念章,孤軍營每人一枚。后來它就是我們‘八百壯士’的身份證明。”
1941年12月,“八百壯士”淪為日軍的俘虜,分別被遣送至外地做苦役,后來被送到南京浦口煤礦,管他們的工頭正是在524團當過傳令兵的謝友杰,他幫助楊根奎等四人逃了出去。待抗戰結束,胡宗南得知楊根奎是當年的“八百壯士”,便親自給他簽發差假證,還發了路費5萬元。楊根奎花了2萬多元買了一匹布,算是衣錦還鄉了。
楊根奎回到四川金堂白果場的家里,用舊名字“楊耀輝”過起了昔日的鐵匠生活。同村人只知道他當過國民黨兵,無人知曉他的軍官身份、“八百壯士”的身份。盡管如此,在“四清運動”中,他還是被劃為“五類分子”。楊根奎將珍藏多年的“謝晉元紀念章”帶到高板區派出所,欲證明自己雖是國軍編制,卻是抗戰軍人,從未打過內戰。但此舉卻給他招來更大禍患,紀念章被當場沒收,人被當即關押。
“文革”中,楊根奎和當地的舊保長、地主一起成為時常當眾表演“跪瓦礫”、“跪高板凳”的“老運動員”。楊根奎回憶起“文革”那段和裕溪口戰俘營一樣的噩夢日子時說:“當時最惱火(痛苦)的是,(造反派)問你‘坐快車’還是‘坐慢車’。‘坐快車’,就是讓你躺在地上,拉著你的腿往前跑,背就在坑洼的地上磨,磨出血;‘坐慢車’,就是慢慢拉著走。殘忍得很啊!”
就這樣,在“打倒國民黨的殘渣余孽”、“把國民黨的偽軍官楊耀輝抓出來”的口號聲中,這位隱藏著昔日英勇故事和英雄身份的壯士,默默忍受著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待到那場全民族的噩夢逐漸醒來后,家人和鄰居才漸漸從楊根奎的口中聽到“八百壯士”、“四行倉庫保衛戰”這些昔日無比陌生的故事。楊根奎如今不必再隱姓埋名,可以自豪地講述他的抗戰故事了。
但令人痛心的是,這個曾經在四行倉庫作為敢死隊長,血戰沙場;這個曾經在日本戰俘營作為苦力,死里逃生;這個曾經在“文革”時期作為“黑五類”,受盡折磨;這個作為一代抗戰老兵、“八百壯士”之一的楊根奎,至今生活貧困,一無所有……
沒有醫療保障,沒有退休金!目前和小兒子一起居住的楊根奎,全家只有六七畝地,以種地和外出打工為生。2005年,他嘗試找到金堂縣相關部門,但得到的答復是:“那你只有去臺灣找國民黨給你落實政策。”講到這些,老人顫抖的聲音中,有一絲無奈、一絲酸楚:“我是為祖國而抗日的啊!”如今,楊根奎最大的心愿,是能找回當年被沒收的那枚“謝晉元紀念章”。
山東省陽信縣國土資源局邱海昌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