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血性漢子——喻權域
子杰
《東北風》第二十八期
看過《時代》第８期頭版頭條刊登的《“中國可以說不”策劃者——喻權喻印象》一文的人，相信對喻權域已留下深刻印象。此文為昔日同事所作，對喻權域的經歷等進行了簡單扼要的介紹。為了使讀者對喻權域的品格有更多的了解，在此僅追記喻權域調任《經濟參考》總編集之前曾擔任新華社國內部內參編輯室主任時筆者親身經歷的一件事。
對于新華社的內參編輯室，可能許多人并不了解，其職能在于直接溝通與中央的聯系，將不宜公開的重大事件反映到中央政治局及國務院各部委，被視為新華社的“核武器”，不僅對地方官員有威懾力，中央高官也懼之三分。由此可知喻權域作為內參編輯室主任擔負責任的重大。
記得是１９８６年盛夏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內參編輯室的電話，讓我速到主任辨公室一下。見到喻權域後，他指示我立刻到國際展覽中心采訪，那里發生一起門衛歐打國家科委下屬一家研究所工作人員事件。我不敢遲疑,火速趕到國際展覽中心,就事件的真象及原因進行了調查。原來那里正舉行國際電子產品展覽會,對于國內外參展的客商，國際展覽中心做了內外有別的兩種規定：允許外商攜帶參展用品自由出入；不準國內參展部門帶參展用品進出會場。國家科委下屬一家研究所在參展第二天，因需要進行操作表演不得不派工作人員回研究所取所需部品。當工作人員攜帶部品進入會場時，受到國際展覽中心警衛的攔阻。在爭論過程中，警衛對工作人員動了武力。該研究所的負責人對此事極為憤慨，與國際展覽中心的管理部門進行了交涉，然而毫無結果。國際展覽中心的有關人員不僅不向研究所道歉，反而指責該研究所是無理取鬧。研究所所長為了明辨是非，廢除國際展覽中心制定的不合理規定，親自找到新華社內參編輯室，希望通過內參將此問題反映到中央有關部門，公正處理這一事件。
當日下午我完成調查采訪，返回社里向內參編輯室回報情況。喻權域聽罷高聲痛叱：內外有別，難道中國人在中國都享受不到與外國人同等的權力，荒唐！他聯系到當時北京各涉外賓館不允許中國人自由進出的規定，更是難以抑制心中憤慨：這是中國，為什麼總是有那麼些人不相信自己國家的國民？！他指示我連夜將調查結果寫成報告交他簽發。記得當時我的文章標題為“國際展覽中心參展規定內外有別，一科技人員被警衛歐打致傷”，稿子交給喻權域後，他提筆改為“中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受欺悔”，然後將調查報告直送中央政治局及各大部委。
稿子發後的第二天，即受到了來自中央領導人的批示。當時國務院總理在此稿上批閱：國際展覽中心為何部門所管，要嚴肅查處。當天下午，國際展覽中心的管理部門——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的兩名負責人來到新華社國內部內參編輯室，向喻權域主任說明情況，表示立即廢止展覽中心的不合理規定。同時，他們希望見一下采訪的記者，認為稿子內容與事實有些出入。喻權域當即拒絕這一要求，他表示，編輯部信任記者的工作，如果稿件出現問題，編輯部負責承擔責任。
在新華社國內部曾經發生過記者因寫內參稿件受到打擊報復的事件，有的記者因揭露高層領導干部的腐化行為而被當事者忌恨，不得不調離總社或改任編輯工作。在喻權域擔任主任期間，我沒有聽說發生此類事件，這與他敢說敢為的性格及對記者負責的態度是分不開的。喻權域臉上很少笑容，與他接觸不多的年輕人說他“ 滿臉舊社會”，也許是因為每天簽發的稿件都是社會的陰暗面與問題點的內容，使得他難以放松大腦與面部的神經。盡管如此，他的敢做敢為、不畏強權的性格是多數記者公認的。
喻權域調離國內部內參編輯室之後，層多次就人權問題撰稿反駁美國政府對中國的批判。雖然筆者并不贊同他的許多觀點，但是對他行為持理解的態度，因為他太了解中國的社會現實，所以他不能接受外國人對中國的指手劃腳；因為他太愛自己的國家，他的心中積淀了過剩的民族意識。也許，喻權域本人有必要將視野從單一的中國拓展到廣闊的世界，但是筆者相信，他的血一般濃的民族自尊與鋼一般的寧折不屈的性格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1996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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