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雙一流”名單出爐后,社交網絡再一次被調笑和段子淹沒。
復旦學生“再不敢說自己是一流的新聞學院的香港記者了”;北航和西工大的校友相擁含淚,看著別的學校評上了一流航空學科。西南政法和東北財經,雙雙成為非985、非211、非一流高校、無一流學科的四非院校……
但無疑,又有無數年輕人的命運,將因為“重點大學”隊伍的改換而受到影響。為什么有的省份“雙一流”林立,則有些省份形同教育資源沙漠?我們試圖從數據中找尋答案。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1954年10月5日,中央下發《關于重點高等學校和專家工作范圍的決議》,北清人大等6所高校被確定為全國性重點大學。接下來數十年,重點大學名單幾經變動。“211工程”于1995年啟動,共建設112所高校。“985工程”于1999年啟動,共建設39所高校。
學子們自此開始了被985、211支配的恐懼。求職市場上,用人單位首先會問:“學校是985、211嗎?”更有甚者,直接用關鍵詞篩選對應聘人員名單進行批量刪除。
而本次新出爐的“雙一流”名單中,更彰顯了馬太效應的威力:
(1)非985的211,整體存在感減弱,以后更強調學科和專業;
(2)教育資源進一步向京滬和東部地區傾斜;
(3)“誰是高教第三城?南京、武漢or西安?”有了答案:南京勝。
(985、211及“雙一流”在東、中、西部的分布)
(985、211和“雙一流”在不同省市的分布)
從上圖中可以看到,從985到“雙一流”,恒者更強、弱者更弱的格局已然非常明朗。
中國高等教育資源公式
對比985、211名單,此次“雙一流”調整中,獲得較大增量的是北京、上海等幾個省份(直轄市)。獲得增量較小的,則是以河北、山西為代表的幾個省份。
雖然遴選標準和流程尚未公開,但若要考察雙一流院校和學科在地域間的分布,不妨對一些常見的社會學和經濟學指標進行分析(人口、經濟總量、教育經費等)。
在檢索國家統計局《2016年統計年鑒》《財政部關于2015年全國教育經費執行情況統計公告》后,我們發現,某省的雙一流學科數(X)可能和下述因素存在正比關系:
(((0)))
來,我們驗證一下,教育部是不是也采用了這套算法。
首先,把各個省份上述數據整理成表,再加權匯總。以北京為例——
那么,我們就可以得出全國各省份五項加權值排序——
接下來就是驗證,將全國省份的五項加權值與“一流學科數”進行對比——
可以看出,上述公式能夠解釋此次雙一流名單中的絕大部分現象:
(1)浙、粵兩省有著全國除京、津、滬之外最高的人口流入率——13.27%和20.42%,分列全國五、七位的人均GDP——83923元/人和73290元/人;
(2)江蘇,人均GDP位居全國第四,GDP增速則是穩健的7.8%;
(3)河北省的高等教育生均經費預算為7162.19元/人,雖然并不低,但它是東部省份中唯一一個GDP沒有過45000元的省份,且人口處于流出狀態——凈流出2.9%,6.8%的GDP增速也是東部倒一。
(上述三條結論中的GDP為2016年數據,人口流動為2015和2016年數據,教育經費為2015年數據)
唯一有些例外的是,前述公式所列諸要素中無一表現突出的四川,其教育資源得到優化的原因,卻似乎很難被找到。2016年,四川省人均GDP39847.03元/人,居全國24位,GDP增速7.7%,居全國中游水準。人口凈流出9.9%,而上年其普通高校生均公共財政預算公用經費為5274.63元,僅強于安徽、湖南和山東。如今四川擁有8所雙一流高校,位居全國第4;14個一流學科,列全國第7。
是什么讓四川成為了幸運兒?
少不入川——不要讓孩子去四川高考
無論四川出身的郭敬明如何回憶高中校園里亭亭而立的香樟樹,卻始終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作為曾經的四川籍考生,他經歷過中國最為殘酷的地區高考錄取率的洗禮。搜索“四川高考錄取率”,結果令人震愕——不同于“河北山東等省份是高考洼地”的慣常印象:四川省常年以絕對劣勢,占據著我國大陸省份本科錄取率的倒一。
而對成都和綿陽之外的考生來說,高考幾乎是地獄模式。據2016年數據,成都以全省19.4%的人口占據全省37.22%的GDP產值。而“四七九”(成都四中石室中學、成都七中成都中學、成都九中樹德中學)三所高中則有著文科80%,理科90%以上的升學率,再加上綿陽,兩地的優質高中幾乎對優質升學名額形成了壟斷。而郭敬明的家鄉小城自貢。其人口至16年僅有三百余萬,GDP僅為省會成都的1/10強。
另一方面,四川本省的重點大學,也不那么好考。根據四川大學官博數據,川大在四川當地的錄取比例,也低于同類的985和211。據《中國高質量的大學入學機會和招生偏好研究》的研究,各985和211依據不同統計模型,在屬地省(市)錄取的均值為27%至30%。
四川緊張的本科錄取率,曾得到輕微緩解。2014年9月3日,《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出臺,意見要求:“2017年錄取率最低省份與全國平均水平的差距從2013年的6個百分點縮小至4個百分點以內。”2016年,《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做好2016年普通高等教育招生計劃編制和管理工作的通知》出臺,教育部要求高考壓力較小的北京上海等省市拿出14萬個招生指標支援中西部。
當時獲益最大的是貴州省,拿到了42300個名額。四川省僅有6400個名額,僅占當年考生總數的1.12%,杯水車薪。
因此不能否認,此次四川“雙一流”獲利排在全國前列,有某種歷史虧欠彌補的因素。
新時代的寒門
任何大型政策的出臺,背后都是多方力量的博弈。在“雙一流”名單出爐后,南方周末在報道《誰屬于一流學科?“雙一流專”遴選專家投的是條件》中引用專家言論指出:
“雙一流”建設不是普惠性的”,“始終將具備沖擊世界一流的實力和潛力作為最優先的考慮”。
“具備沖擊世界一流的實力和潛力”,這句話被隱藏掉的主語,是學校和學科,但教育資源背后,是一個又一個發展狀況各異的省份。再具體下去,是那些在高考前學習了十幾年,再用兩天或三天時間答完考卷,面臨命運抉擇卻又面目模糊的年輕人。
人們總說寒門再難出貴子,如今,寒門在教育層面的意義已經不再單純指代農村,而是一個人出生的省份——
(圖片出自網友@文華輪回)
但好在,正是有很多不信命的人,才讓高考這場游戲顯得豐富有趣。2017年6月5日,在“亞洲最大高考工廠”安徽六安毛坦廠中學,一位考生于課桌上對命運二字進行解讀,寫下了本文開頭題圖中的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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