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編者按
北京皮村的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此前一直資助的那家機構因項目收縮,到期后決定不再續約了,這使得博物館一下子面臨嚴重的資金缺口,有可能,這座全國唯一展藏打工文化歷史的機構也將成為歷史。不過,還存在另一種可能,你的美好支持可以讓它擁有“將來”,讓我們留住這唯一的打工博物館。
前些天,我邀請北京工友之家的孫恒和許多來工作室,一起觀看紀錄電影《炸裂志》的粗剪素材,在這部《我的詩篇》的續篇中,他們都是主要人物。
觀影前,孫恒面色凝重,告訴我一個糟糕的消息:他們親手創建的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此前一直資助的那家機構因項目收縮,到期后決定不再續約了,這使得博物館一下子面臨嚴重的資金缺口,有可能,這座全國唯一展藏打工文化歷史的機構也將成為歷史。
吳曉波、秦曉宇、楊煉共同發起的工人詩歌朗誦會
博物館位于北京東五環外一個叫皮村的城邊村,那是另一個北京,道路低洼,一下大雨就變成小河,小工廠林立,房舍參差低矮,兩萬多居民大都是外來務工人員,由于靠近首都機場,三五分鐘就有一架飛機掠過。如同飛速發展的時代,把打工者遠遠拋在后面。
打工博物館建在這里,可謂適得其所,它與皮村工友同氣連枝,并儼然將博物館周圍變成難分彼此的開放展區。
全世界的博物館都愛收藏佳作精品、奇珍異寶,打工博物館卻反其道而行之,展品普普通通甚至破破爛爛,大部分為工友無償捐贈,幾乎每一件都蘊含著個體化的情感與記憶。
這種個體化的情感與記憶既是被歷史的宏大敘事所壓制和剔除的東西,又來自于一個久已習慣沉默和被忽視的群體,在這個意義上,展品越微不足道,就越彌足珍貴。
按照史學理論家哈布瓦赫的觀點,任何私人記憶都是不同程度的“集體記憶”——作為一種建構,我們的記憶不可避免地會使用社會性與集體性的范疇。
任何私人記憶都是不同程度的“集體記憶”
因此,打工博物館的展品又具有將普通打工者的微觀日常與宏大的社會歷史聯結在一起的可能。
譬如在一號廳,有一張孫恒2002年10月29日因未帶暫住證而遭到的《當場處罰決定書》;那時他已組建了“打工青年文藝演出隊”,在建筑工地、城中村為工友義演,被盤查時他擔心誤場,沒有跟對方爭辯就交了罰款。
像孫恒這樣僅僅罰款了事還算幸運的,四個多月后另一位姓孫的打工者出于同樣的原因亡故于廣州收遣站,媒體披露后舉國震動,最終導致收容遣送制度被廢除。2016年3月,這個年輕人的父親來到打工博物館,我們的鏡頭捕捉到十分苦澀的一幕:老人在一面展板前默默佇立,摩挲著上面兒子的遺照。
一號廳有一張很普通的工資條,顯示月收入1600多元,可仔細一看,其中1000多元是該月加班131個小時的報酬;還有一張“夜間睡崗,當日無薪處理”的《過失通知單》,屬于一位名叫鐘曉燕的女工。兩張單據雖為個人所有,揭示的卻是打工者的普遍境遇。
跟富士康有關的展品來自兩個人,田玉和許立志。2010年震驚中外的富士康連環十三跳事件中,只有兩人生還,其一便是從富士康百合園宿舍樓躍下后半身癱瘓的女工田玉。
自殺未遂后她回到故鄉,以編織拖鞋為業,最開始因為有社會關注及姚晨等名人的微博轉發,銷路還不錯,俟新聞熱度過去就一落千丈了。據尖椒部落報道,她目前在為一家零食企業做淘寶客服工作,平時喜歡畫畫,一直不曾泯滅重新站起的希望。
我們在二號展廳可以看到她回鄉后親筆所寫的一封感謝信,還有她編織的兩雙拖鞋。
田玉一直不曾泯滅重新站起的希望
許立志是富士康一名九零后流水線操作工,同時也是才情滿腹的詩人,2014年9月30日跳樓身亡,留下兩百來首艱難苦恨的詩作。博物館收藏有許立志的一個筆記本、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部詩集,換言之,收藏了他的一顆詩心。
吳曉波頻道組織眾籌出版了
許立志的詩集——《新的一天》
田玉和許立志絕非“毫無特色與平淡乏味”,他們屬于近代史大師霍布斯鮑姆所推崇的那種“非凡平常人”(Uncommon People),其言行并非無足輕重,而是能夠改變文化和歷史的樣貌。
三號廳是打工子弟的世界,跟別的兒童有種不公平的不同,他們通常被冠以“留守”或“流動”的修飾詞,小小年紀就要思考“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這種深奧的哲學命題——正如整座打工博物館所追問的那樣。這個展廳有一份題為《我是誰》的詩歌手稿,乃是2006年央視春晚打工子弟朗誦的那首《心里話》原稿。
“別人跟我比父母,我跟別人比明天”曾引起廣泛爭議
上春晚時,導演加了句“別人跟我比父母,我跟別人比明天”,引起了廣泛爭議。原作者北京智泉學校校長秦繼杰說:“孩子們都是很自尊的。他們不愿強調父母跟別人不同,不想因此自覺低下。但話說回來,讓他們去跟城里的孩子比明天,怎么比呢?”
展品太多,恕不一一。雖然都是些寒磣的物件,卻不容小覷。孫恒告訴我,它們曾遠赴西班牙,參加馬德里索菲亞國家藝術中心《波托西規律》主題展,二樓就是畢加索的原作,而它們受到了與之相同的禮遇。如同闖入名流宴會的草莽英雄,展覽期間,它們居然成為最受歡迎的展品,不僅市民圍觀,媒體聚焦,還有好多外籍勞工組團參觀。
對于這些作為“中國制造”日常消費者的西方人來說,終于有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觸摸和聆聽他們所使用的那些產品背后的故事,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全球化生產鏈最底端的勞動者,而主題是勞動的價值、血汗的秘密與奔波忙碌的生活。多少年了,這個故事從未像“中國制造”的產品那樣渡海而來,進入他們的生活世界。
自2008年5月1日創辦以來,至少有五萬人走進了這個故事。這其中有學生,有白領,也有公務員,我猜想他們離去時會有所不同。時至今日,這座博物館已然成為一座橋梁、一個象征。
崔永元主持的“打工春晚”
而它遠不止是一座博物館,也是“勞本主義”美學與新工人文化的實踐基地,為此博物館附設有圖書館、工友影院、新工人劇場等設施。這里誕生了崔永元最愛主持的“打工春晚”;這里的“工人大學”培訓實用技能,倡導團結經濟;“工友法律小組”負責向工友們傳授維權知識;而近期備受矚目的范雨素,則是“工友文學小組”的一員。
一句話,這里是在大行其道的資本文化、時尚文化、消費文化之外,開辟了一個嶄新的文化空間,置身其中,你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何謂“充滿勞績,但還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之上”。博物館的創建者們深深懂得一個道理:
沒有我們的文化就沒有我們的歷史
沒有我們的歷史就沒有我們的將來
然而博物館正面臨嚴重的困境,有可能,這座展藏打工文化歷史的機構也將成為歷史;不過,還存在另一種可能,你的美好支持可以讓它擁有“將來”。
每座城市的擴張都愧對鄉村,反之每座城市的發展都應感激那些來自鄉村的打工者,他們在城市也揮汗耕耘,種下磚頭,結出廣廈,種下電子元件,結出瞬息萬變!他們不求廣廈一間,他們也適應了瞬息萬變,他們只希望有個地方可以安放從家鄉捧出的土和為城市流下的汗。
——汪涵(著名主持人、響應計劃發起人)
打工博物館是四十年來中國勞動者偉大貢獻和悲歡交織的旅程的紀念碑,是為勞動者而歌、讓勞動者發聲的舞臺,是溝通打工者與知識青年的橋梁。向打工博物館和它的創建者們致敬!
——汪暉(著名學者、清華大學教授)
今天的北京是他們建成的,但他們不擁有其中任何一座建筑。除了這個博物館,偌大的京城竟然就再也沒有任何足以證明他們存在過的房子。且不奢談公正的回報,只求記住這些建城者的記憶和痕跡,這難道是個很過份的請求嗎?
——梁文道(作家、資深媒體人)
皮村打工博物館,一定是將來改革博物館的重要組成部分,很有意義和價值,應該好好保護起來!
——李昌平(中國鄉建院院長、三農問題專家)
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的這次眾籌活動,有兩個目標:
① 尋找博物館長遠發展的支持機構。任何個人或單位,如果認同、尊重博物館的理念,愿意提供場地、經費來長期支持打工博物館的公益事業,歡迎聯系博物館館長許多(手機/微信):13810851024
② 募集博物館一年的基本運營經費。點擊“眾籌鏈接”,即可參與眾籌。▼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