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保守民族主義者

英文原文：http://www.newyorker.com/reporting/2008/07/28/080728fa_fact_osnos?currentPage=all

 
多維社記者紀群編譯報導/一名駐中國的西方記者從新浪網上看到了一段中國愛國“憤青”式的視頻，于是設法找到了視頻背后的神秘男子，對他進行了深入采訪，細致地記錄下這位28歲研究生的人生和哲學，也從中觀察和展現了中國“80后”這一代人。

這位記者叫歐逸文（Evan Osnos），哈佛大學政府系畢業生，現為《紐約客》（New Yorker）雜志的駐華記者。他在7月28日出版的《紐約客》上發表了這篇長篇采訪報導，題目是“憤青：中國新一代新保守民族主義者”（Angry Youth：The new generation’s neocon nationalists）。這篇文章被認為是迄今為止是西方媒體中對中國“憤青”最長的一篇報導文章，也被認為是較為客觀的描述。

歐逸文擔任芝加哥論壇報駐中東記者時在伊拉克的留影。（資料圖片）
 

今年4月15日上午，一段題為“2008年，中國站起來”的短視頻出現在新浪網站。它的制作和上傳都是一個謎，因為它不同于一般的YouTube式的剪輯，既沒有主持人，沒有敘述者，也沒有簽名，只注上了一個英文的縮寫“CTGZ”。

“CTGZ”精心制作的毛澤東的視頻，呼吁“2008中國站起來”。（資料圖片）
 

這是一個自制的紀錄片，一開頭是一個紅色的毛主席頭像，頭上金光閃閃。片刻之后管弦樂聲、合唱聲驟然響起，伴著雷鳴般鼓聲，黑色的屏幕閃出中文和英譯的毛澤東“圣言”：“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然后是一個接一個的最近的照片和新聞片段，就像疾跑過一連串的陰謀和背叛，然后顯示中國現在正面臨的“一連串鬧劇，陰謀和災害”：股市爆跌（這是外國炒家“瘋狂操縱”中國股票價格和誘惑新手投資，導致他們損失金錢的結果）；消費者被通貨膨脹困擾，在小販賣豬肉的臺前，高肉價甚至使得“連吃豬肉都成了奢侈”；影片然后警告：這是全球性“貨幣戰爭”的開端，西方企圖讓中國人為美國的金融危機買單。

畫面上顯示出暴徒們在西藏首府拉薩搶劫商店和喊叫。同時，一行“所謂的和平抗議！”紅底白字疊加在這些畫面，然后，音樂逐漸加強。畫面出現一個疊一個的的外國新聞媒體批評中國西藏政策的報導片段，指出是“造謠和歪曲的眾口一辭”。畫面中出現了CNN，BBC和其他新聞機構的名字，出現約瑟夫.戈培爾的肖像。在音樂減弱時出現文字：“顯然，背后是一場包圍中國的陰謀。一場新冷戰！”隨后，音樂變成喜悅，畫面是在天安門城樓前，中國跨欄運動員劉翔高舉奧運火炬，“象征著和平與友誼”，然后，是一連串對中國背信棄義的行為：在巴黎，示威者企圖從火炬手的手中奪取奧運火炬，迫使警方將火炬熄滅-這是一個為新時代進行的“長征”。視頻結束的畫面，是中國國旗在陽光下飄揚，以及一個莊嚴的誓詞：“我們將站起來，團結一致成為一個和諧的大家庭”！

中國國旗和奧運旗幟在陽光下飄揚。（資料圖片）
 

這段只有6分多鐘的視頻現在貼到了YouTube網站上，記錄了民族主義高漲的情緒，這種情緒是由今年3月份發生西藏暴動事件導致外國對中國舉辦08年夏季奧運會的批評后，所引發的。中國民眾以罕見的憤怒回應外國的批評。

數千人在法國連鎖超市家樂福中國分店前抗議，報復法國對親西藏活躍分子的同情。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和中國門戶網站搜狐的創始人及總裁張朝陽，在網上呼吁抵制法國產品，稱“就是要讓充滿偏見的法國媒體與公眾感到損失與疼痛”。當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譴責中國處理西藏問題的方式時，中國官方的新聞機構新華社稱她“令人作嘔”。消失很久的辭匯又出現在國有媒體上，“瞭望"新聞周刊警告說，“國內和國外的敵對勢力已經把北京奧運會當成滲透和破壞的焦點”。在網站上的匿名帖子，更是粗魯?！闭l用嘴放屁，我就給誰嘴里塞滿大糞?！痹谝粋€半官方報社的論壇，一位網友評論說。另一個人寫道:“誰給我一把槍吧！對敵人絕能不仁慈手軟！”對許多中國人來說，這些評論令人難堪，而對受到威脅的外國記者來說，就更難以不把它當回事了。我在北京的傳真機就收到一封匿名信警告說，“給中國以清白。不然你和你的親人就等死吧”。

CTGZ的這個視頻，貼出來的頭一個半星期，就有100多萬次點擊和上萬條評論支持。名列該網站熱門榜的第四位。這段視頻平均每秒鐘就被點擊2次。它成為自稱是捍衛中國榮譽的愛國先鋒們的宣言，這個愛國群體在中國被稱為"憤青"－憤怒的青年。

四日，大批記者聚集在深圳麒麟山莊外。（資料圖片）
 

在………十九年后，今年春天，中國的年輕一代再次行動，但這次不是追求自由民主，而是要捍衛國家主權和經濟繁榮。麻省理工學院的媒體實驗室創始人兼執行總監，早期互聯網的思想家之一，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曾經預測說，互聯網的全球化，將改變我們的國家觀念。他預測，國家將會蒸發，“就像一個樟腦丸，從固體直接變成氣體”，“民族主義將不會比天花有更多的生存空間?！?/p>

但是隨后在中國發生的事情，已經與這種預測不一樣了。

歐逸文的報導寫道，我認識一位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網上的年輕的中國朋友，他上網追查到了CTGZ的一個電子郵箱。這個郵箱的主人是上海一位28歲、名叫唐杰（Tang Jie，音譯）的男研究生，這是他制作的首支視頻。

幾個星期后，我在中國這所名牌大學-復旦大學的門口會見了唐杰。復旦大學的校園很現代，從兩座看上去像大公司總部一樣的30層高的鋼鐵和玻璃大樓，向四面八方展開。唐杰身穿淺藍色的牛津襯衫，卡其布褲子和黑皮鞋。他有眼睛明亮，帶點褐色，一張圓圓的“娃娃”臉，下巴和上唇留著一點胡子。當我剛一輛出租車里出來時，他沖過來歡迎我，還要為我付車費。

唐杰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西方哲學的專題論文上。他專長于現象學的研究，具體來說就是“內在主觀性”的概念?，F象學理論由德國哲學家愛德蒙胡塞爾創立的，愛德蒙胡塞爾影響了薩特等人。除了中文外，唐杰用英語和德語閱讀也很輕松，但他很少說英語和德語，所以他在用一種語言表達出現障礙時，時不時很抱歉地在不同的語言之間轉換。他也在學拉丁語和希臘語。他有一種內在的謙虛和溫和，說話的聲音甚至有時會小到聽不見。他很少笑，好像是在保留體內的能量。他的樂趣是聽中國古典音樂，也喜歡香港明星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他以不趕時髦自豪。他用網名“CTGZ”是兩個費解的中國古代詩語：長亭和公子，合在一起為“長亭公子”，簡稱為“CTGZ”。他不像有些中國學生精英那樣加入共產黨，因為他擔心入了黨，就影響到作為一個學者應有的客觀性。

早期互聯網的思想家之一的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曾預測，互聯網的全球化將改變我們的國家觀念，民族主義沒有生存空間。（資料圖片）
 

唐杰邀請了一些朋友到一家名為"胖哥"（Fat Brothers）四川餐廳與我們一起吃午飯。飯后我們都上樓到他的房間去。他獨自住在六樓一個不到75平方英尺的統間，他的房間看上去幾乎會被人誤以為是一個圖書館藏書室，房間的所有平面都堆放著書，書桌的書架上有一大堆目錄。他的藏品，或多或少，涵蓋著人類思想的跨越歷程：柏拉圖靠著老子，維特根斯坦、培根、富斯特爾德朗、海德格爾、可蘭經。唐杰為了把睡床擴大幾寸，就用膠合板做一個框架，然后下面用成堆的書籍來支撐。最終，書多得房間都裝不下了，就被裝在硬紙板箱里，一個個摞起來靠在門外墻邊。

唐杰一屁股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我們談了一會兒，我問他，他的視頻這么受歡迎有什么感想。他笑了，“看來我表達了一個大家共同的感覺，共同的看法，”他說。

唐杰旁邊坐著劉成光（Liu Chengguang，音譯），一個性格開朗，臉龐寬寬的政治學博士生。最近他剛把保守的哈佛大學教授哈維曼斯菲爾德一篇題為"男人味"的演講翻譯成中文。身穿灰色運動衫爬在床上的是熊文池（Xiong Wenchi，音譯），去年拿到了政治學博士學位，然后當了老師。唐杰左邊坐著曾可為（Zeng Kewei，音譯），一個瘦削和時尚的銀行家，他在進入財經界之前取得了西方哲學的碩士學位。像唐杰一樣，這些朋友都是二十來歲，是家中的第一個大學生，并且都對學習西方思想興趣濃厚。

“中國在整個近代歷史上都是落后的，所以我們一直在尋求西方強大的原因。”劉成光說，“我們向西方學習過。我們這些受過教育的人都有這個夢想：向西方學習，走富強之路?！?/p>

《復興之路》大型主題展覽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隆重開幕。展出的大量珍貴歷史資料和文物，真實再現了自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為實現偉大復興不懈奮斗所走過的波瀾壯闊的歷程。新華社
 

唐杰和他的朋友們對我來傾聽他們的想法，都非常感謝，對我非常親切，我開始懷疑是否去年春天中國的憤怒應被看作是一個偏差。他們勸我不要這樣來看待此事。

“我們學西方的歷史學了這么久，我們很能理解，”曾可為說，“我們認為我們對中國的熱愛，我們中國政府和國家利益的支持，不是一種自發的無意識沖動，而是對事實進行認真思考之后得出的結論。

事實上，他們盡管也說些一些刻薄話，但是他們對中國所走方向的看法跟中國主流觀點是一致的。中國人中，十有九個贊同中國目前的發展，這是今年春天由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發現的，在24個國家中，中國分數最高的。而在美國，10個里頭只有2個表示贊同自己國家的方向。出于一種更加自信的愛國主義的張揚，中國的學者們還發起了反對日本加入聯合國安理會的請愿書。最后它得到超過4000萬人的簽名，等于西班牙的全部人口。

我讓唐杰示范，他的那個視頻是怎么做出來的，他轉過身去面對電腦屏幕，他的這臺臺式聯想電腦的設置為奔騰4處理器和1GB的內存。他問我:“你懂不懂Movie Maker？”這是一個視頻編輯軟件。我承認我不懂，然后問他是不是從書上學的。他苦笑著看我一眼說，他是看軟件所附的說明書現學的?！拔覀兊弥x謝比爾蓋茨，”他說。

歐逸文（右），哈佛大學政府系畢業生，現為《紐約客》雜志的駐華記者。（資料圖片）
 

從今年3月份拉薩暴亂事件發生后，唐杰就密切關注事件的發展。一如以往，他獲得信息的渠道，除了中國的官方媒體以外，就是美國和歐洲的新聞網站。和其他同齡人一樣，他毫不遲疑地突破了政府的防火墻。政府的防火墻是一個巨大的系統，由集群服務器，數字濾波器和網路檢查員組成，用來阻止中國的個人電腦看到令政府反感的內容。這些中國年輕人把防火墻比成多管閑事的游泳池的救生員---偶然會打擾你，但大部分時候是與你無干。

唐杰通過上到一個海外的代理服務器來繞開防火墻，中途連接進到了被政府封鎖的網站。他也在網上看電視，因為他家里沒有電視機。唐杰還從中國留學生那里收到外國新聞剪輯（據國際教育研究所統計，在美國大約有6.7萬名中國留學生，中國留美學生在過去的10年里增加了近三分之二）。因此，他對外國人的一種偏見感到困惑，那些外國人可能想象他們這一代中國人并不太知道政府的新聞檢查遮蔽和扭曲了事實。

“因為我們處在這樣的一種制度下，我們總是自問，我們是否被洗腦了。”他說，“我們總是渴望從不同的渠道得到其他的信息，”然后他補充說，“不過，當您處在一個所謂的自由制度下時，你絕對不會想到你是否被洗腦了?！?/p>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照片備受批評，因為有很重要的部分遭到刪剪。（資料圖片）
 

 
 
那段時間，有關西藏的新聞和觀點充滿復旦大學的BBS，都在抨擊外國對西藏的報導。唐杰看到了被中國網民指責誤導和不公平報導的一系列的外國新聞剪報。舉例來說，CNN網站上的一張照片，被裁剪成軍車沖向手無寸鐵的示威者。但未經剪裁的原版照片顯示一大群示威者是站在旁邊，而有人揚手向軍車投擲東西。唐杰認為，這種剪裁等于蓄意的歪曲。（不過CNN否認說，他們發表的圖片說明客觀地描述了現場）。

未經剪裁的原版照片顯示一大群示威者是站在旁邊，而有人揚手向軍車投擲東西。（資料圖片）
 

“這是一個鬧劇，”他苦笑地諷刺說。這張照片和其他的照片一起，加上網民潦草寫就的批判，通過電子郵件傳遍中國。然后又有人補充了發表在倫敦泰晤士報，?？怂闺娨曅侣?，德國電視，和法語電臺上的更多的歪曲事實的例子。相當多的新聞機構，在有些人看來，這都有點像制造陰謀了。它使得唐杰和其他相信西方新聞界的人十分震驚，但更重要的是，它觸犯了唐杰他們，因為唐杰一直認為，他們正處在中國現代史上從未有過的最繁榮和最開放的年代，而世界似乎仍然以懷疑的態度看待中國。

就在他還不敢確信這一切的時候，發生了CNN評論員杰克卡佛蒂稱中國“在過去的50年一直是一群流氓和惡棍?！钡氖录?。此話在中國媒體在頭版新聞中引用，隨后CNN為此話道了歉。像很多他的同齡人一樣，唐杰弄不明白為什么外國人對西藏問題如此敏感激動，在他看來西藏是一個貧窮落后的地方，而中國幾十年來試圖盡全力幫助西藏文明化。以唐杰的邏輯看，打西藏問題旗號來抵制北京奧運會，就像以保護切羅基族印第安人的名義來抵制美國鹽湖城冬奧會的邏輯差不多。

他在YouTube網站上搜索駁斥偏見、澄清中國事實的視頻，但除了擁護西藏人的影片，他沒有發現任何用英語說明的視頻。他本來很忙，已經跟出版商簽了合同，翻譯一本萊布尼茲的《形而上學與單子論》和其他論文，可他還是對無人站在中國的角度說話感到無法釋懷。

“我想，好吧，那我就來做點什么西。”他說。

CNN評論員杰克卡佛蒂稱中國“在過去的50年一直是一群流氓和惡棍。”（資料圖片）
 

然而，動工前他必須回家幾天幫干農活。他的母親曾告訴他收獲季節到了，要回來幫忙。她需要兒子回來幫她在田間地頭挖竹筍。

唐杰出生在中國東部城市杭州附近一個農村家庭，是四個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的。他的父母因為違反了中國計劃生育政策要交罰款，400斤谷子當了罰款。唐杰說起這件事時說，“我不貴”。

唐杰父母都是文盲，直到唐杰四年級，還沒給他起名字。而是按排行叫他"小四"。等到實在不能這么叫下去的時候，父親名叫“唐杰”，因為他父親最喜愛的相聲演員叫唐杰忠。

唐是個書呆子，在這個喧鬧的大家庭里，他顯得沉默寡言。他喜歡讀科幻小說。他告訴我，“我可以告訴你《星球大戰》這些電影中的所有內容?！彼且幻脤W生，但并不是非常突出的那類學生。而他對思考表現出早熟的興趣。“他并不像其他的孩子把錢花在買零食上，他把錢攢起來買書?！贝笏?歲的姐姐唐曉玲（Tang Xiaoling，音譯）說。他的兄弟姐妹都只初中畢業，他們將唐視作一個讓人欽佩的怪胎。“如果他有事情沒想明白，找不到問題的答案，就連覺都睡不好，我們可不會?！?/p>

1991年哲學啟蒙讀物《蘇菲的世界》出版后，成為挪威、丹廠、瑞典和德國的暢銷書，銷量達300萬冊。目前，已有30多個國家購買了該書的版權。（資料圖片）
 

到了高中，唐杰學習成績提高了，還在一些科學發明比賽中取得了成功。但他自己卻感到很沮喪?！拔野l現科學并不能幫助一個人的人生。”這時他偶然讀到了《蘇菲的世界》中譯本。這本書的作者是哲學教師喬斯坦賈德，講述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遇到偉大的思想家的經歷。“就是從那時起，我發現了哲學?！碧平苷f。

在唐杰的家庭里，并沒有特別強烈的民族主義痕跡，但是他成長的背景是中國的快速進步，包括那些標志性的事件。在他初中的時，中國人慶祝了該國的第一條高速公路建成，“非常有名，我們都感到特別驕傲，我們終于也有高速公路了！”如今他回憶起那天他們奔馳在去上海的高速公路上，笑著說，“現在我們全國各地都有高速路了，甚至連西藏都有！”超市在他的家鄉開業，接著是網吧。那時唐杰18歲，他對白宮和美國宇航局的網站特別感興趣，因為它們都設置了使用簡單英文句子的兒童區域。后來，他就讀了大學－杭州師范學院，作為兄弟姐妹中第一個上大學的，他歸功于他的國家和他的家人。然后，在2003年又成為復旦大學的哲學研究生，他一直生活在一個思維的世界里?！八麑φ軐W有純粹的熱情，”早就認識他的哲學系學生馬軍（Ma Jun，音譯）說，“有點象宗教狂熱”。

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當中國代表團入場時，NBC主持人鮑勃科斯塔斯開始指責中國。（資料圖片）
 

在成為民族主義的表達管道之前，互聯網在中國還沒有真正扎根。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當中國代表團入場時，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主持人鮑勃科斯塔斯開始指責中國，提到中國的“人權問題，產權糾紛，和對臺灣構成的威脅”，還提到懷疑中國運動員服用了興奮劑。雖然那時網絡在中國僅處于萌芽階段，那時每100人只有5條電話線，然而，關于這件事的評論還是在網上爆炸了，海外華人紛紛發布評論。

在時間上剛剛湊巧的是：中國人在經歷了15年改革和西方化之后，文人作家們開始反擊好萊塢、麥當勞和美國的價值觀。當年春天，一本叫《中國可以說不》的書出版，語調慷慨激昂，熱銷一時，第一個月就售出10萬多本。該書的作者是一群年輕的知識分子，它責怪中國人“對美國迷戀”，外國的簽證、援助和廣告成了人們的壓倒性的追求。如果中國不抵制這種“文化扼殺”，將成為西方的“奴隸”，續寫被外國侵略的屈辱史。這段歷史從中國在第一次鴉片戰爭失敗和1842年被英國租借香港開始。對這種快速擴散的新思潮，中國政府存有戒心，最終讓這本書撤下了貨架。不過在此之前，已經有一系列書籍出版，在宣泄類似的情緒，例如，《為什么中國可以說不》，《中國仍然可以說不》，《中國總是說不》。

現在是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助理教授、策劃與公共關系專家的吳旭，曾經在中國當過記者。他說，在他2007年出版的《中國網絡民族主義》（Chinese Cyber Nationalism）一書中稱，一些組織聲稱代表7萬中國人向NBC寫信要求道歉，他們在網上募捐，花錢在華盛頓郵報刊登了一個廣告，指責科斯塔斯和NBC“不光彩的偏見和不好客”，最終，NBC道歉了，而中國網絡激進主義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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