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黑磚窯風暴中的山西官員 |
記者 馬昌博 |
輿論風暴已經開始,外界已醞釀驚濤駭浪,而風暴的核心區,一片平靜,洪洞的官員們幾乎無人知道。 7月4日,山西洪洞黑磚窯案在臨汾開審,我們相信,施害者一定會受到嚴厲懲罰。作為中國最落后地區之一的山西,目前正面對史無前例的壓力。傳統管理體制在如此重壓之下,究竟如何應對?官員們在事件發展的每個環節想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過本報記者的調查,讀者也許可以管窺轉型期中國的獨特情景。 黑磚窯里的童工 一個多月之后,山西洪洞依然是眾矢之的。 "打到縣委縣政府的外地電話怒罵者很多,罵我們洪洞縣里無好人。"6月29日,洪洞縣長孫延林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坐在本報記者面前的孫延林仍有些緊張,這位曾經的《臨汾日報》總編輯在過去一個月中被昔日的同行尋找和指摘;而他所治下的洪洞,在整個6月也已在最高層的批示和全國媒體的譴責中風雨飄搖。 此前,發端于洪洞的山西"黑磚窯"事件甚至被稱為一場災難。從6月7日起,無法阻擋的輿論浪潮已經席卷這個晉西南的縣城,隨后席卷了整個山西,緊接著的,是遠在北京的中央領導直至最高層的批示和從北京到山西的層層調查。 在最初事實披露后,令人關注的是,面對一個震動全國,萬民關注的輿論浪潮,處于風暴中的山西各級政府官員究竟做了什么?其當時的所思所想所做值得玩味。 南方周末記者廣泛采訪山西各級政府官員,全面披露事件背后的政府應對邏輯,探詢和考量這一之前未被深入觸及的領域。 這是一個從鄉鎮到省府的反應鏈條,在這一鏈條上,不同的官員展示了各樣的面孔:既有基層無法推卸的"慣性",也有山西痛定思痛的應急。而事件背后的廣泛背景,則是各種積弊的交錯,而非簡單的一兩人之過。 風暴前的預兆
事后看來,風暴的肇始是洪洞一次本來應該"表揚"的行動,但正是這一行動,牽出了背后的"黑磚窯"黑幕,而發現這一黑幕的官員,卻受嚴肅處理。 具體情節在事后的報道中盡人皆知:5月27日上午10點40分左右,山西臨汾市洪洞縣廣勝寺鎮派出所在執行全省統一布置的民爆物品排查行動時,在曹生村磚窯發現了31個被強迫勞動且飽受虐待的農民工,而且有一個癡呆民工之前被打死。 發現端倪的是廣勝寺鎮派出所民警李定,但李事后被紀檢部門認定有瀆職行為——他之前明知黑磚窯內有大量外來民工,卻在告知承包人要辦暫住證后再未過問此事。 此后山西在6月14日后的大排查中曾解救了數百名被強制勞動的黑磚窯民工,各方質疑,那些被虐待的民工度日如年,而為何發現得這么晚?。 山西省公安廳官員對南方周末記者提及的背景是,因為暫住人口辦證收費的取消,各基層公安局招聘的查證人員因無法供養被解散,而基層派出所人員稀少,盤查空擋由此出現。 雖是附帶發現,但5月27日的舉措確是洪洞縣公安局的主動行動。當地不愿透明姓名的官員說,縣公安局長4月份剛剛調來洪洞,"很想迅速做出些成績,所以比之前要求的嚴格。"而解救這些民工后,縣公安局也是以立功的心態準備宣傳,沒想到的是,"立功惹來了麻煩。" 事實上,在全省范圍內,預兆早已出現,最早被報道的臨汾市反而是最晚被發現的地區。 本報獲得的確證材料顯示,早在4月20日,山西運城的臨猗警方已接到類似報警,當晚解救了27名民工。5月16日時,兩名黑窯主已經被起訴。 5月7號,晉城警方也接到了河南家長的報警,說自己的孩子可能被介紹到陵川磚窯做工。陵川縣公安局進行了排查,但沒有發現孩子的蹤跡。晉城警方后來于5月16日在全市范圍內對外來民工進行了排查,先后解救了47個民工。 而就在風暴爆發前的5月底,山西省公安廳也接到了舉報材料,稱運城和晉城有強迫勞動的情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李連琪曾在5月28號批示信訪和刑偵部門進行查處。運城警方隨后從6月5號到11號,組織了一個星期的打擊行動。 山西方面總結說,上述行動因種種原因并沒有被及時公開,而從5月19日開始,河南電視臺都市頻道已經以《罪惡的"黑人"之路》為題,播出河南到山西磚窯尋找親人的報道。 此后的排查證明,"黑磚窯"的大量存在已是事實,惡性例子的爆發只是時間問題。山西事后也認為,如果當時主動揭露這些打擊中發現的問題并表明態度,輿論或許未必如此被動。 做過宣傳部長的山西省省長于幼軍在6月26日的全省電視電話會議上曾嚴辭指責本省有關部門對這些打擊的行為沒能及時公開報道,"沒有敏銳把握網絡、媒體的輿論動向,喪失了輿論的主動權。" 而5月27號,當洪洞縣廣勝寺鎮派出所民警正以興奮的心情認為自己立功的時候,早已積聚的風暴也找到了合適的節點——這是一個另人發指的案件,實際上,曹生村事件是山西已發現的"黑磚窯"事件中最惡劣的例子。 "不是個大事"
雖然出現了這個惡劣例子,但此時政府如能迅速反應,或許還有爭取輿論主動權的可能,但基層官員卻有另外的表現。 當事人回憶,5月28號前后,洪洞縣廣勝寺鎮鎮長許金鐵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許事后對本報記者說記不太清具體時間——告訴他曹生村發生了"黑磚窯"案件,許金鐵當時沒有表示驚訝。 正如于幼軍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所說,這反映了一些地方官員的"麻木"。 事實上,在6月14號后的排查中,廣勝寺鎮發現了5個磚窯,都沒有合法手續。而洪洞縣的93個磚窯中,只有兩家合法。 當地官員說,山西近幾年煤礦產業帶動經濟繁榮,農村建房熱情高漲,這給小磚窯帶來了動力,但由于國家對實心黏土磚的生產實行禁止,小磚窯想獲得證件基本不可能,由此造成了眾多的無證磚窯。如此狀況下,基層官員自然都覺得非法磚窯"不是個大事"。 鎮長許金鐵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鎮政府的工作主要是圍繞煤窯為重點,而對磚窯沒太注意,在山西,煤礦是監察重點也是當地經濟支柱,而小磚窯相比是微利企業。 可以確定的是,當地官員知道上述曹生村磚窯的存在。事后查明,當地礦管所和環保所也早就知情。 也就是說,一開始知道實情的基層官員并沒有認為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洪洞縣公安局副局長郭天鎖回憶,5月28號,磚窯主王兵兵還跟民工表示,要解決他們的工資問題。隨后王跟警察去抓捕逃跑的黑包工頭和打手,這個日后受到強烈譴責的人,當時沒有意識到自己將要為此付出代價。 奇怪的是,無論是洪洞警方還是廣勝寺鎮政府都沒有給縣委書記和縣長匯報,不過5月28號的時候洪洞電視臺播放了這個新聞,但沒有引起各方注意。 直到8天后,6月4號11點,縣勞動局長喬紅記才找到了副縣長王振俊,王振俊隨后跟縣長孫延林電話匯報,孫指示去了解下,這是作為縣長的孫延林"第一次知道"。 當天下午,王振俊到鎮上了解情況,并在第二天跟孫延林匯報。這一天,河南大河論壇出現一個題為《罪惡的"黑人"之路!孩子被賣山西黑磚窯400位父親泣血呼救》的帖子,隨后被多個網站轉載。 輿論風暴已經開始,外界已醞釀驚濤駭浪,而風暴的核心區,一片平靜,洪洞的官員們幾乎無人知道。 基層速度
此時另一個節點也"按時"到達,洪洞警方一直準備對這個案件進行宣傳,本省的山西晚報記者也對案件進行了采訪。 洪洞警方后來不太承認是自己希望宣傳,但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縣委宣傳部官員并不相信。 事實上,當地政府并不是完全沒有"警覺",6月6日晚10點左右,洪洞縣委宣傳部知道了要發的稿子,通過熟人跟山西晚報聯系撤稿,"但人家說已經就要開始印刷了。"縣委宣傳部部長說。 山西晚報的稿子在6月7號刊出,這是一個和之前的帖子可以配合的真實例子。 這一天,山西省公安廳網絡監察處注意到,題為《400個孩子被賣山西磚窯400位父親泣血呼救》的文章已被轉貼到"天涯雜談"的頭條,引起各大網站迅速轉帖和網民關注,而山西晚報的稿子也已經到了一些網站的頭條。 不過洪洞縣縣長、廣勝寺鎮鎮長都沒注意這個新聞,他們說自己沒訂山西晚報,而且當時很忙,也沒能上網。當天,縣政府例行安排有關部門對沒離開的6名受傷民工進行了慰問。而縣委宣傳部官員雖然在6月6號的時候知道了這個事件,但并沒有進一步反應。 政府還在按慣有速度處理問題,而從這一天開始,輿論風暴高漲,甚至形成"狂潮"。6月8號早八點半,剛上班的臨汾市委辦公廳官員在網站上發現了關于洪洞黑磚窯事件的報道,他隨即給在外地的市委書記王國正打了電話,"王書記有些吃驚,問,有這種事?" 當天上午,市委副書記張克強召開了會議,要求工會和公安部門了解情況。臨汾市工會主席梁崇太率領工會干部趕往洪洞縣廣勝寺鎮,但廣勝寺鎮和派出所對農民工補發工資的數額和到位情況、農民工現在何處、農民工如何回家等問題都不清楚。 而這天中午,副縣長王振俊正布置"三晉環保行"的工作,廣勝寺鎮鎮長許金鐵跟他說,6個受傷的民工已經出院,王振俊得知后覺得處理的還比較到位,此后并沒多問。 隨后的兩天,王振俊一直陪"三晉環保行"工作組,而6月10日,縣長孫延林赴京參加一個經濟會議。 孫延林離開洪洞的當天,趕回臨汾的市委書記王國正和市委副書記張克強研究如何處理此事。此時事件已經在工會系統升級,6月11日,全國總工會領導作出批示,但臨汾方面還未知道。 這天上午,一直在臨汾養病的洪洞縣縣委書記高洪元接到了市委副書記張克強的緊急電話,張言辭很焦急,"一聽就知道出事了。"緊張的高洪元隨后給縣委副書記打電話讓布置開會。 當晚縣委書記高洪元趕回洪洞,6月12號上午聽了相關匯報,"很惱火,匯報時公安局還很自豪自己辦了這個案子,我說破案是應該表揚的,但另外的問題是,這么惡劣的事情之前為什么沒有發現?" |
地方政府此時開始意識到要趕緊作出反應,但事件已進入輿論旋渦。
6月13號上午9點,縣委書記高洪元主持會議,研究對策。
此時,在太原,省勞動和社會保障廳副巡視員(副廳級)康繼峰在網上看到了相關消息,"很震驚,里面也提到有勞動監察人員倒賣童工的事。"
康隨后安排紀檢組長下去調查,勞動廳廳長張健晚上也知道了情況。事后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知道的比較晚,是個教訓,"不過他說下面并沒有一個報告制度,"勞動部門不是個強勢部門。"
這一天上午,洪洞縣委書記高洪元接到了全國總工會的電話,"知道事情鬧大了。"高趕緊改變之前安排好的部署,把6個常委調進了縣委工作組。下午,全總調查組到達洪洞。
此時縣公安局才感覺情況有變,"本來覺得破案了很光榮,現在怎么給各級政府造成了壓力了,特別內疚。"洪洞縣公安局副局長郭天鎖這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輿論浪潮已經無法控制,并被最高層關注。
6月13號,正要上飛機去北京的山西省省長于幼軍先后接到了接到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長春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吳官正的批示。
由于已經和國家的兩個部委約好匯報工作,無法改變行程,于幼軍只能在路上不停打電話,先和省委書記張寶順溝通情況。隨后,于幼軍在電話中與省委常委、公安廳廳長杜玉林和常務副省長薛延忠研究部署在全省開展專項行動、打擊犯罪的黑窯主、解救受困被傷害的農民工。
14號下午,正準備跟省里匯報的勞動廳廳長張健接到緊急通知,下午4點去省委開會,"當時會場上氣氛已經很緊張。"張健說。省委常委、公安廳廳長杜玉林主持的這個會議決定立即開始打擊"黑磚窯"行動,進行勞動用工大排查。
此時山西成為一部突然發動的機器。
當天晚上,在勞動廳,張健一晚未睡,起草打擊黑磚窯專項行動的通知。
在公安廳,廳長杜玉林親自給臨汾,運城,晉城三地的市長打電話要求連夜開始打擊行動。從15號凌晨到下午5點,數千警察在各地開始搜索。
6月15號上午11點代擬的通知稿已到于幼軍手里,后者親自修改定稿,當天中午簽發。為了改變之前輿論報道的被動,省公安廳副廳長李富林趕緊開了一個簡短的新聞發布會,省里同時派了三個調查組下去調查。
輿論和來自各方的壓力都開始高速增長,包括總書記和總理都對此事件給予批示,當天下午國務院聯合調查組到達太原。
所有相關官員都感覺到了壓力,勞動廳辦公室人員說,廳長張健忙的有10多天沒洗澡,"頭發都是一縷縷的,衣服能聞到餿味。"而公安廳廳長嘴上也上了火。
縣委書記高洪元已經感到了"大爆炸式的輿論和壓力",他接到了省長和省委書記辦公室的的電話,高之前已經對下屬發脾氣說為什么不早報告,并打電話讓縣長從北京趕回洪洞。
真正緊張起來的洪洞布置了全縣的用工大排查,為了防止隱瞞,高組織另一部分人秘密檢查。"一旦再有一個沒被排查到的民工,再有舉報,那就沒法交代了。"高洪元說,"洪洞不能再出事了。"高事后對本報記者說,當時下面各個局,"從沒有過的迅速。"
各方的目光都投向了河南籍包工頭衡庭漢,山西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隊長權志高從15號開始就一直忙這個事情。此時衡已經是公安部B級通緝犯,"身價"兩萬。全總調查組曾問高洪元何時能有結論,高為難地說,這要看什么時候能抓住衡。
6月16號當天晚上,衡庭漢在湖北省丹江口被十堰警方抓獲,山西各方都松了口氣。包括在永濟市調查的國家三部委聯合工作組中公安部的一位副局長接到報告后,在會場興奮地喊,"衡庭漢被抓住了。"
輿論之重所有壓力最終呈現在省長身上,在整個反應鏈中,他是需要最多勇氣的官員。
6月20日上午,國務院第181次會議聽取了山西黑磚窯事件的初步匯報,山西省長于幼軍做了匯報和檢查。
6月22日,國家三部委調查組和山西省政府聯合召開了新聞通氣會,會上,山西省長于幼軍再次代表山西省政府向國務院和全省人民做檢討,并向受到傷害的農民工和家屬道歉。
但網上輿論依然高漲,"主要還是說400個父親找孩子的事情。"山西公安廳網監處干警說。網上的輿論說,那些孩子被轉移了。
6月23日,國務院領導在有關部門呈送的這個帖子上做了新的批示。
山西公安廳網監處干警說,他們正在設法尋找第一個發帖子的人,以便和這400個父親進一步聯系,"他們可以直接找我們,我們可以根據他們提供的情況去找孩子。"但事后他們沒有通過這一線索找到一個人。
6月23日晚,山西省公安廳在深夜發出了一個舉報通告,到29號,有1883個舉報說家人失蹤了。"但多數不能確定在山西。"山西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隊長權志高說。
這1800多個舉報涉及到30個省,"除了西藏和臺灣之外都有。"其中18歲以下的135人,60歲以上的53人,年齡最大的86歲,"一個東北的群眾說,自己一個親戚很早之前被日本人抓到山西去修鐵路了,一直沒回來,問能不能找到。"上述公安廳官員說。
在之前的排查中,山西警方登記了排查到的29萬民工的信息,"現在我們正把逐一核對是否有這1800多個人,不過目前對上的寥寥無幾,不到10個,大多都不在我們這里。"權志高說,山西警方正在當地的暫住和流動人員中繼續查找。
"經常有人在舉報電話中責罵。"相關負責民警說,有時候一些在外地火車站丟失親屬的人給山西警方打電話,"我們問他們丟失的時候親人是否精神正常,對方說反正丟的時候是正常的,意思是到了你們山西是不是被迫害的不正常了,就不知道了。"
權志高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還提到了電視中"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管"那句話,他解釋說,"當地公安說'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管',是因為確實不是他的孩子,當然不能帶走,回頭丟了怎么辦?父母找來怎么辦?不是我們警察包庇。"
事實上,在各種渠道的輿論壓力之下,山西各地在處理相關事件中,"已不算經濟帳。"
6月18號的時候,有一個名叫阮袖榮的陜西民工打電話說自己在晉中市榆次區的一個磚窯中被關了20多天。公安廳廳長杜玉林進行了接待,刑偵總隊副隊長劉芬萍當天晚上就去了榆次區。
"80多個警察找到磚窯帶回來76個人,整整問了一個晚上,結果都是自愿來的。其中有12民工說,你們要是出路費,我就回家看看,我們說好,掏路費送到車上。"
劉芬萍找到與阮袖榮同屋的幾個民工問情況,"別人說這個屋子從沒鎖過,他就是之前跟一個人有糾紛打鬧起來,就跑了。"
雖然如此,當地警方依然對包工頭和窯主拘留并罰款。阮袖榮說要結算工錢,算下來有600塊錢。"他說,600太少了能不能多給點?我們問你要多少?他說給1000吧。我說再多給你200,臨上車,地方公安局又多給了200。"
阮袖榮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陜西民工陳世彪等三人,"阮袖榮說,可以找我幫助要工錢,結果他們三個又返回太原找到我,我們跟汾陽當地公安局聯系好了找當地磚窯結清欠的工錢。"
回頭當地警方幫助結算了工錢后,又讓當地補償了800元,然后給了200元的路費。
那些官員就在衡庭漢被抓的第二天,隨同去抓捕的廣勝寺鎮派出所民警李定被扣押審查,雖然曹生村黑磚窯案件是李定首先發現,但李事后被紀檢部門認定有瀆職行為。
包括李定在內,已經有6名相關瀆職人員被拘。
縣委書記高洪元說,包括最高檢、省檢和市檢組成的三級工作組已在洪洞當地督察縣檢察院處理相關責任人。洪洞縣各級官員已經被要求寫出事件前后每天的具體工作,以確定責任。
6月29日,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這個黑磚窯事件風暴中心的官員聲音低沉,神情憂慮,嘆氣和皺眉成為最常見的神態。
"對我們來說,現在的事件,是天大的事。"高洪元說。他的下屬則透露,高洪元最近一直吃不下東西,"吃什么都不消化,每天就靠中藥維持著。"
這個縣委書記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面露難色,很多人的工作不好說,因為不知道是否明天他提到的人就被追究了責任。
洪洞縣縣長孫延林反復對本報記者提及的則是輿論壓力,他嘆氣說,自己給"全省和全國添了麻煩"。"如果對我本人處分,"他停頓了一會兒后說,"我聽組織決定吧。"
此前一天,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的山西省省長于幼軍說,黑磚窯事件中最嚴重的縣,"恐怕要追究責任。"
而此前在6月26日的講話中,于幼軍指責一些干部"麻木不仁",他說,各級黨政干部必須自覺適應歷史進步的潮流,再也不能絲毫怠慢,更不能漠視事關人民生命安全、身體健康和切身利益的各種問題。
山西各地現在正抓緊研究一系列長效機制,包括對農村用工的更嚴厲監督,以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6月底,在一次縣公安局會議上,這個到洪洞三個多月的公安局長表態說,"現在事情鬧得這么大,把我免了也沒什么怨言。"
而縣勞動局局長未能接受采訪,當地官員說他心臟不好,且最近接受紀檢部門詢問頗多,怕接受采訪時再出狀況。
洪洞縣已經初步決定要對廣勝寺鎮鎮長許金鐵進行處分,許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說,"我們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該負的責任要負。"
南方周末記者隨后問這個基層官員,如果你被免職,你作何感想?
鎮長低頭長久不語,再抬頭,已是滿眼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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