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歐洲大學小兒科
劉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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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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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烏有之鄉(xiāng)
我就讀的中學,在西歷1949年以前,曾經(jīng)是清華大學的預科,也就是說,我的中學母校,在民國時期,畢業(yè)生基本可以保送清華大學。到我讀中學的時候,早沒了這個待遇。學校老師說說這個歷史,我也只是聽聽,沒感覺與自己有多大關系。后來知道了清華大學的歷史,我覺得,一個靠庚子賠款建立的大學,更多體現(xiàn)的是我們民族的恥辱,勿忘國恥、奮發(fā)圖強才是正道。
因此,清華大學百年校慶熱熱鬧鬧,對我來說沒有多大興趣。用孫中山的話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不論對中國還是對中國的教育,甚至具體到清華大學本身,未來都還有很長的路,還有很多重要的、急迫的事,現(xiàn)在遠沒到慶功的時候。當然,換一個角度看,借清華大學建校一百周年,展現(xiàn)一下國家對教育、知識、人才的重視,也未尚不可。但是,清華大學的百年校慶轟轟烈烈,讓某些人更不爽。有些人直接批評,有些人則拐彎抹角地冷嘲熱諷。最典型的就是,搬出歐洲某著名大學,說歐洲大學歷史900年,培養(yǎng)了無數(shù)精英也沒有炫耀。很明顯,這是向清華校慶射去的冷槍。我不想去說這種言論的心態(tài),只想對世界各國的大學歷史簡單說幾句。
說起大學的歷史,現(xiàn)代公認的說法是,大學起源于歐洲中世紀,歐洲一些著名的大學,歷史非常悠久,有的說是900年,有的甚至超過1000年。大學起源于歐洲的說法,印證了歐洲教育發(fā)達、歐洲以外其他地方教育落后、所以一切都落后的觀點。同時,因為大學起源于歐洲,更證明了歐洲文化、思想、學術的先進和領先,歐洲之外的國家,因為沒有歐洲那樣的大學,便只能跟在歐洲后面,向歐洲學習。因此,像清華大學這樣的高等教育機構(gòu),也立志要在不遠的將來成為世界一流大學。而這個立志追趕的“一流”標準,完全是西方的標準。
從善解人意的角度,當歐洲人自豪地宣稱“大學起源于歐洲中世紀”時,我愿意很仁慈對他們笑笑。因為,站在歐洲中心論的立場,他們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是必然的,也是合情合理的。拋開歐洲中心論,換一個角度看問題,作為中國人,我們完全有資格說,全世界最早的大學起源于中國。在與中國相同的歷史時期,歐洲中世紀的“大學”,與中國古代的大學相比,只是小兒科。
要理解這個問題,我們首先應該理解一個社會背景。歐洲長期都是等級社會,直到啟蒙運動、法國大革命才打破等級制度,漸漸變成平民社會。而中國早在戰(zhàn)國時代就完成了從等級制度向平民社會的轉(zhuǎn)變??鬃又詡ゴ?,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作為全世界最偉大的教育家,孔子最早提出了“有教無類”的主張。這個教育主張是孔子之后中國二千多年平民社會始終貫徹執(zhí)行的教育方針,也就是說,不分貴賤,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機會,人人都有通過教育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我們用最心平氣和的態(tài)度看待歐洲教育史,也會發(fā)現(xiàn),孔子“有教無類”的教育理念,在歐洲出現(xiàn)、并且貫徹,其歷史最多只有200年。這樣一個平民社會教育理念,與大學的出現(xiàn)有什么關系?
由于中國2000多年一直貫徹“有教無類”的平民教育理念,因此,教育早就形成了普及化。在與歐洲中世紀同時期的宋朝,由于教育理念和紙張、印刷等技術條件,教育極為普及。平民教育普及的結(jié)果是,全國形成啟蒙教育、初級教育、高等教育的分級制度。如今的蘇州有一所中學,名叫“景范中學”,這個名稱來自于宋朝名臣范仲淹,因為范仲淹當時在蘇州開設了“府學”,成為“景范中學”的前身。范仲淹的確是宋朝普及教育的一個重要人物,在那個時候,宋朝形成了從私塾等蒙學,到縣學、府學中等教育,再到太學、國子監(jiān)、民間書院這樣的階梯式教育體系。最為徹底的時候,宋徽宗曾經(jīng)短暫地取消科舉,全部官員都由學校系統(tǒng)提供。宋徽宗的這個決定為何沒有執(zhí)行下去,本文不多論述。在這里只想指出,宋朝已經(jīng)形成了遍及全社會的蒙學系統(tǒng),類似于今天的小學。在其之上是縣學、府學等初級、中等教育系統(tǒng),它的生源來自于廣泛的蒙學基礎。而在此之上,則是現(xiàn)代人所說的大學,太學、國子監(jiān)、民間書院,就是全世界最早的國立大學或民辦大學。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普及化的初級、中等教育,大學這樣的高等教育也無從談起。
最為關鍵的是,宋朝的各級學校,對全社會都是平等開放的,人們不分貴賤,誰都可以接受教育。范仲淹出身于一個低級小官員家庭,他2歲時,父親死了,母親改嫁,范仲淹因母親改嫁而改姓了“朱”,后來才改回原姓。范仲淹從小愛讀書,離開繼父家后,23歲時進入應天書院學習,經(jīng)常喝粥,他說喝粥容易肚子飽。在應天書院學滿四年后,范仲淹考中進士。應天書院是當時四大書院之一,其實就是由政府鼓勵的民辦大學。范仲淹在這里通過刻苦讀書,完成了自己的高等教育,成為名垂青史的名臣,日后也為推動中國的普及教育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至今依然尚存的岳麓書院等古代教育機構(gòu),很多都創(chuàng)始于宋朝,那是世界范圍內(nèi)真正的民辦大學,其歷史,比歐洲的所謂“大學”早得多,其大學的特征也純粹得多。
歐洲中世紀的“大學”是什么情況?當時歐洲屬于等級社會,教育是高等級子弟的權利,低等級的人,基本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因此,歐洲中世紀的“大學”與中國古代的“大學”的差別在于:歐洲當時根本沒有蒙學、初級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的體系。由于貴族人少,有資格受教育的人也就很少,因此,歐洲中世紀的“大學”雖然被稱為大學的起源,其實就是將蒙學、初級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合并在一起。那時候,歐洲大學的入學是10歲左右的少年,在“大學”里連著學習將近20年,等于是小學、中學、大學連讀。強調(diào)一下,這是因為等級制度下只有貴族能享受教育,所以,“大學”沒有廣泛的生源,只能是貴族子弟從“小”到“大”的連讀。
站在歐洲中心論的立場,歐洲中世紀的“大學”,除了承擔一部分小學、中學的職能外,的確也有大學的成分,但與同時期的中國相比,由于中國實行廣泛的平民教育,初級、中等教育已經(jīng)同高等教育分離,真正的大學才得以出現(xiàn)。而歐洲是在沒有小學、中學的基礎上,將大、中、小學合在一起。歐洲真正將大、中、小學分開,是在啟蒙運動以后,平民社會開始出現(xiàn),普及教育也開始出現(xiàn)以后的事情,大約到18世紀才形成系統(tǒng),大學才與中小學分離開。歐洲完成這件事情比中國晚很多年。因此,歐洲中心論將他們小、中、大學混在一起的連讀稱為大學起源,那是他們的驕傲。按照中國古代小、中、大學分離的制度,那時候的歐洲大學,的確只是小兒科。
歐洲中世紀等級制度下小、中、大學混合的“大學”,典型特征之一是,學生學習并不認真努力,因為貴族天生就是貴族,永遠是貴族,學不學都無所謂,學好學壞一個樣。只有幾種人可以借助教育改變自己。一類是立志做僧侶的人。由于歐洲中世紀的“大學”大都是教會辦的,因此,小、中、大學混合的“大學”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培養(yǎng)教會人才。如果說貴族等級是通過爵位和財產(chǎn)劃分,個人努力沒多大作用,那么,在走向教會權力高層的道路上,僧侶個人受教育的機會,的確可以改變某些原先社會地位不高的人的命運。另一類是低等級貴族和少數(shù)有錢的平民。歐洲中世紀的“大學”也有限度地開放,原因是教育經(jīng)費問題。不管是教會辦學還是國王辦學,歐洲那時候很窮,拿不出多少錢辦學,因此,少數(shù)有錢的平民子弟入學,可以彌補一部分教育經(jīng)費的缺口。這些有錢的平民,就是后來的資本家。因此,歐洲的大學,或者說整個教育,從源頭上說,就是為特權階級服務的,與中國廣泛的公立、民辦教育相比,在教育宗旨上完全不同。
在歐洲中世紀大學里,有限度開放的結(jié)果是,除了低等級貴族外,還有一些有錢的平民可以接受教育。但是,他們即便受了教育,也難以擺脫等級制度的貴賤差別。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很多低等級貴族和有錢平民子弟在“大學”學習的,相當多的一部分,就是法律。這些人成為歐洲最早的律師,他們學習法律的目的就是為更高等級的貴族服務,以便用法律知識換得報酬。因此,歐洲的律師傳統(tǒng),從中世紀開始,就是特權階層的附庸,根本談不上正義,只是為了維護特權階層的利益而換得特權階層的賞賜。當今中國教育的問題是,我們拋棄了自己真正的普及教育傳統(tǒng),以歐洲中心論為唯一正確的榜樣,盲目地向西方學習。結(jié)果,范仲淹那樣通過教育改變命運的平民教育精髓被丟棄,相反,歐洲為特權階層服務的貴族教育被視為先進。于是,少數(shù)人占有優(yōu)質(zhì)教育資源,有錢有勢的,就能獲得更好的教育機會。像EMBA這樣虛幻的高等教育,幾十萬的學費,其實學不到什么東西,只是為了建立一個特權人士的關系網(wǎng)。這種狀態(tài)恰恰是歐洲中世紀貴族教育的特征。這一特征在歐洲延續(xù)到今天,只是不那么明顯而已,實質(zhì)上始終存在。而我們因為受歐洲中心論的影響,把西方教育當成先進,無形中把他們的糟粕都學來了。
有些中國人受歐洲中心論的影響,很不情愿地面對中國的大學是比歐洲更純粹、更規(guī)范、更早的大學這一事實,但又無法抹殺中國古代的歷史,只好說什么:真正的大學,要看大學的理念、精神,不能只看形式。其實,在這個角度上,中國依然是領先世界的。前面說了,歐洲中世紀是等級制度,大學或者說所有的教育就是為特權階層服務的,根本談不上獨立、自由的精神。相反,在中國古代,大學的確是自由思想的園地,是自由學術的發(fā)源地,人們可以自由討論、研究任何事物。離開高等教育機構(gòu)后,通過科舉成為國家管理者,也同樣是各種意見競相自由表達。說起宋朝,人們常常說“黨爭”極為嚴重。由于“黨爭”發(fā)生在中國,因此,在“丑陋的中國人”的“劣根性”描述下,就成為“窩里斗”。實際上,宋朝延續(xù)300年的激烈“黨爭”,就是知識分子自由表達觀點的體現(xiàn)。這種觀點、意見的自由表達和爭論,一直延伸到對皇帝的評價,對國家大政方針的公開爭論。它恰恰是思想自由的體現(xiàn),而絕不是什么“劣根性”。回到宋朝的大學那里,那時候就有太學生發(fā)動的學生運動,這些學生運動甚至可以影響朝廷對宰相等高官的任命。
寫到這里,我有點不想寫了。因為,站在歐洲中心論的立場,像我這樣解讀歷史,在被西方洗腦的某些人看來,根本就是無知,就是違背常識。如果拋棄歐洲中心論,客觀地、實事求是地比較中國和歐洲的古代教育,那么,我們完全可以得出公正的結(jié)論說:真正的大學,真正的大學精神的確是在中國確立的。歐洲不過是在啟蒙運動之后,學了一點中國古代教育的的精華,沖淡了他們等級教育的色彩。在他們器物勝利的同時,把他們的觀念也當成絕對先進的東西傳播到世界。而我們?nèi)缃窠邮芪鞣降慕逃砟睿瑢τ谥袊鴼v史來說,其實是一種倒退:把我們古代真正的大學、真正的大學精神拋棄了,接受了西方半吊子的大學理念,實際上把隱含著的西方貴族教育的傳統(tǒng)請了進來,致使我們今天的教育慘不忍睹。所以,世界大學史應由中國人重新改寫。
順便再說幾句。當今大學流行答辯,為什么?因為歐洲中世紀沒有紙,書很少、很貴,沒有考試。成績?nèi)绾?,只能靠嘴說。在歐洲中世紀,答辯之日就是學生的節(jié)日。歐洲的大學由于是小中大學連讀,因此,師生關系其實就是師徒關系,幾乎沒有一個師傅會讓自己的徒弟不通過答辯。即便請幾位非師徒關系的其他老師來參加答辯也一樣。道理很簡單:如果你不讓我的徒弟過關,將來你的徒弟也別想在我手下通過。再說,等級制度下,受教育的是少數(shù)特權階層,教育就是為他們服務的,不讓他們通過答辯,這個教育怎么可能辦得下去?因此,由于沒有紙張而采取的答辯,等于是學生滿師的節(jié)日。歐洲直到很晚以后,才發(fā)現(xiàn)中國還有考試這種東西,他們引進了中國的考試,依然保留了答辯。就我來說,我參加過的所有答辯,都是走過場,純粹是形式主義。不說了,本人即將出版的新書《超越利益集團》,有專門的章節(jié)講述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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