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筆者回了一趟農村老家,回到省城后,心情一直比較沉重,如鯁在喉,咽也不下,吐也不出 。
三十年前的那個民風純樸、鄰里和睦的小山村已經不見了;三十年來魂牽夢縈的那種親情和友親也不見了;昔日鳥語花香、生機盎然的小山村,今日滿目瘡痍,殘垣斷壁;昔日綠油油、平展展的農田,今日荒草叢生、野兔出沒,整個山村象死一般的寂靜,連只狗的吠聲也聽不到。
筆者在小時候的玩伴,現在的村支書的陪同下,在村子里轉游了大半天,連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最后在一段塌塌的殘墻下面,才看到一個佝僂駝背的老人,有氣無力地斜躺在土坎下面,懶洋洋地翻著白眼,曬著太陽,筆者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認了出了。
三十多年前的記憶里,年輕時的他精干、利落,高高的個子。因為當時成份高,是地主,一直沒有找到媳婦,是一個人單身過著。
解放前,聽說他的家境很殷實,父親是國民黨縣衙里的一個小職員,不過在那個時代,已是十里八鄉了不起的鄉紳。他家里的房子是先人留下來的,當時是村子里最好的建筑,一個很大的四合院,正房、廂房、門房、棋盤門、棋盤窗、炕箱、方桌、長桌、太師椅樣樣齊全。
記的那時候雖然他是一個人單身漢,但家里收拾的很干凈,土炕也燒的很熱,出門也穿戴得干凈利落。因做人比較低調老實,并積極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表現較好,因此雖然成份高,但沒有被群眾批斗。他的大哥當時就屬于“四類”分子,是被群眾專政的對象,大會小會都是揪出來批斗。
看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風燭殘年,翻著白眼的老人,筆者怎么也同當年那個精干利落的年輕人聯系不到一起,找不到一點昔日的影子了。
后從村支書口中得知,他因無兒無女,年齡大了以后,他的大哥就把自己的一個兒子過繼給了他,讓把他養老送終。但侄兒進門后沒多久,就把一院房子和他的承包全占了,然后便把他趕出了家門。
現在老人一個人就在大門外的墻旮旯里,用廢塑料、破紙箱等搭建了一個連頭都抬不起的窩棚,晚上象狗一樣蜷曲在里面睡覺,白天太陽出來后就在村子里轉悠,轉累了就斜躺在土坎下面曬太陽。作為特困戶村上每月給發著幾百塊錢的低保費,他就用這個錢一次性批發上幾箱方便面,餓了就用水泡著吃。
筆者詢問了一下村里現在的一些情況,特別是老年人的生活狀況。
支書說現在村子里五十歲以下的男人基本就出外打工去了,因為鄉下的學校都撤了,孩子們只能到縣城里上學,年輕婦女都帶著孩子到縣城租房,給孩子做飯,一些稍微能動的老年人,也進了城幫著照看孫子去了,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些干不動活,或有病下不了炕的,都是些七八十歲以上的老人。
村子里的地已基本全部荒蕪,沒有人耕種了,農民連農本——大牲畜都賣光了,豬羊雞也不養了。家里有老人的留下看門,沒有老人的都是“鐵將軍”把門,宅院里都長著荒草。
留守的老人大都是風燭殘年,生活不能自理,病了更沒有辦法,有的子女們也舍不得給老人花錢看病,老人只有硬抗著。
到了過年的時候,兒女才帶上孩子回來一趟,正月十五一過又全部走了,只留下老人們孤身一人看守院落,一個人生活。農村老人好多連個電話都不會打、不會接,子女們一走就是一年,老人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更讓筆者吃驚的是,這個小村子近些年有12位老人先后去世,只有2人是正常死亡,其余10人全是非正常死亡,不是上吊,就是喝農藥,跳懸崖、跳澇壩(水壩),村支書掰著指頭一個一個給筆者數說了一遍。
聽到最后筆者才明白,這兩個正常死亡的,也只不過是非本人主觀意愿而自我了斷,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正常死亡。一位是倆個兒子都五十多歲了,兒孫滿堂,并且都在身邊,但都不贍養老人,老人就到離村十里路遠的一座山上的廟里去看廟,古人說“伺候山神爺因為嗦蠟頭”,老人就是因為廟里有四鄉信眾供養的米面錢糧,生活就沒有問題。就這樣一呆就是四年,但有天晚上他摸黑去上廁所,不小心掉進了糞坑,第二天下午才被人發現時已淹死凍硬了;另一位死的最好的,是死在炕上的,但真正的死因讓人難以啟齒,因為兒媳婦經常不給老人飯吃,老人經常是餓著肚子,一次親家公來串門,讓女兒把她公公叫過來一起陪著吃飯,老人一時受寵若驚。兒媳婦做的是臊子面,老人餓急了,吃的有點猛,一口下去,就給噎死了。
村里剛去世的一位老人,今年都九十歲了,真正的四世同堂,兒孫滿門,兩個兒子,五個孫子,三個重孫。但老人臥坑十多年了,連屎尿都離不了身,他的大兒子都七十多歲了,就住在家門口,但一年四季從不進老人的門,連一口湯也不給老人端。
老人多次上吊,但都沒有成功,因為沒有力氣,沒辦法站起來給房梁上系繩子。這一次她把繩子系在炕箱的拉手上,然后再套到自己的脖子上,滾下坑檐,才好不容易讓繩子把自己勒死。
真是活也難,死更難,對農村老人來說,有時死比活更難。
村支書講這些的時候,顯的十分平靜,就象說誰家死了一只雞,誰家死了一條狗似的,但聽的筆者毛骨悚然,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他看到我的吃驚和不適后,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你可能聽了有點吃驚,但我已是見怪不怪了,因為太多了,家家戶戶都是這樣,誰也管不了,誰也沒辦法,只能認命了!”
他又說村子里還有一位八十歲的老人,去年正月初四活活餓死了,死的時候兒子正在隔壁劃拳喝酒。
老人一直一個人過著,進入臘月后,老人得了一個重感冒就下不了炕了,一直在等兒子打工回來能把自己接回去一起過個年,但兒子打工回來后,每天在外面喝酒、賭博,老人連面都見不上,根本沒有接老人回家過年的一點意思。
臘月三十晚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花炮連天,準備過年了,老人一個人冰鍋冷灶,黑燈瞎火,家里連個人影也沒人進來,老人的心徹底涼透了,也絕望了。
一直等到晚上十二點,兒子也沒有回來。老人艱難地爬下了炕,端著一個小瓷缸,扶著墻出去到鄰居家要了一碗湯湯菜,回來吃掉后,就再沒有下炕,正月初四被人發現時,老人已經死在炕上。
現在村民普遍認為兒女們不打不罵老人的,就已經算好的了,算是孝子了。
村子里有一個去世不久的老人,生前知書達理、為人和藹,還在縣城一個單位當過領導,有四個兒女,其中三個都在縣上和市上工作,只有一個小兒子在家務農。
老人退休后回到鄉下同小兒子一起生活,但小兒子給老人不給飯吃,不是打就是罵,老人就一個人用小煤油爐子做飯吃,小兒子一腳連爐子帶鍋踢到門外。
在家里呆不成,老人在大門外面給自己蓋了一個小門房,小兒子還是不依不饒,拿鐵銑到廁所抄了一銑稀屎,撒到老人的桌子和炕上,氣得老人見人只流淚,只張嘴發不出聲音,最后自縊身亡。
這些年村里老人去世,也沒有人問是怎么走的,村民普遍認為,反正老了,早該走了,早走早解脫,也不受罪了,就象處理垃圾一樣,草草埋掉了。有的連喪事就懶的辦了,原因是不愿再花這個錢,有的村民還自我開脫“走的已走了,活的還要活,要顧活的,再不能顧死的了。”
筆者初步了解,類似現象在農村十分普遍,已不是個例。村民對此也是見怪不怪、熟視無睹,基層干部更是麻木不仁、不聞不問。
窺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見農村老年人的晚景是多么的凄慘和無助,是多么的絕望和悲涼。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呢?一個人能活到八九十歲,特別是他們這一代人都是經歷了九死一生,從各種大災大難中走過來的,都是經歷了人生的風風雨雨,艱難困苦,什么苦沒有吃過?什么罪沒有受過?但老了以后為什么一個個選擇以上吊、喝農藥、跳懸崖、跳澇壩等極端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老人們一定是遇到沒有辦法解決的困難,是生不如死,是對生活的徹底絕望,徹底無助后的選擇,是實在活不下去后才出此下策。
筆者聯想到前段時間,網上暴光的山東曲阜的“逃兒村”和湖南湘西的“自決洞”,真是讓國人汗顏和無地自容。
曲阜是儒家文化的發祥地,是中華文明的源頭,是圣人孔子的故里。據報道,在曲阜村與村之間的空地上,這幾年突然冒出了一個又一個新的自然村(不是行政村),當地人叫“逃兒村”。
就是周圍幾個村子里的老人們,因為年老體弱,再給子女們干不動活了,子女們嫌棄不予贍養,老人們為了不看兒女們的臉色,就搬到與村之間的空地上,用茅草或活動板房搭建起一座簡易的窩棚,逃離兒女,一個人生活。就這樣搬出來的老人越來越多,就形成了一個自然村落。在這個自然村落里,老人們互相攙扶、互相照顧、相依為命。
在中華禮義之邦、孔子故里、圣人之鄉竟然出現這么一道奇葩的風景線,真是有辱祖先,有失斯文。
無獨有偶,在湖南湘西的大山里,有一個千年的大石洞,村民叫“自決洞”。
周圍山里的老人,到年老體弱,重病纏身后,有的怕連累子女,有的不想看子女的臉色,有的是子女嫌棄不贍養,老人們就自己提前穿戴好衣帽,拿上準備好的農藥,含淚離開自己雙手建造、生活了一輩子的家,離開自已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成人的子女,一步三回頭,一個人孤零零獨自上山,尋找到那個山洞,進去后喝下農藥,就這樣了斷了自己,告別了人世。
中華民族是有五千年文化的文明古國,忠孝仁義,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幾千年來深深浸入中華民族的血脈,貫穿于華夏文明的始終,根植于每一位炎黃子孫的靈魂深處。它是中華文明傳承千年的精髓,是中華民族歷經磨難、九死一生,五千年屹立不倒的精神支柱。就是這種天人合一思想,這種以家庭為基礎的強大的民族凝聚力和信仰的力量,才讓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生生不息,讓中華文明轉承千年香火不斷。
可這短短三十多年,社會沉淪、道德淪喪、信仰缺失,千百年來優秀的傳統文化被當作封建糟粕和精神垃圾全部扔掉,所謂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不問來路,只看結果的藍色文明和西方文化登堂入室,占領了主流話語權,嚴重腐蝕了幾代人的思想和靈魂,人們的三觀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笑貧不笑娼,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的是好貓,成了社會主流價值觀。
人們沒有了精神支柱,沒有了敬畏之心,一切只向錢看,一切只為了錢,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是為了錢,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為了錢可以喪盡天良,為了錢可以出賣肉體,為了錢可以不要尊嚴,為了錢可以六親不認。
隨著道德下滑,信仰缺夫,社會風氣江河日下,昔日封閉、傳統、守舊的農村今非昔比,面目全非,昔日純樸、善良、厚道的農民,今日也再沒有那么厚道了。特別是農村部分年輕人更是沒有了敬畏之心,沒有道德底線,沒有法律意識、沒有是非標準,沒有人情冷暖,分不清善惡好壞,辯不明是非曲直,人倫顛倒,是非不辯, 做出了一系列違背人性,悖逆人倫、忤逆不孝的事情。
筆者希望政府在加強對農村精準扶貧的同時,要以“扶心”“扶志”為主,治貧先治愚,應先醫治村民精神上的疾病,應先恢復人性倫理、綱常理教,對一些忤逆不孝、喪失人倫,不孝敬父母,好逸惡勞,一年既不出外打工,又不好好種地,專等政府扶貧,吃低保、靠救濟,這樣的人再貧也不予幫扶,更不能用物質和金錢幫扶,應先對其進行法律和人倫的教育,先讓其學會做人。
扶貧工作主要應精準幫扶一些年老體弱,喪失生活能力的老年人,因疾病或其它意外災難而致貧的特殊人群。
現在農村七八十歲以上的老年人,年輕時都是超負荷的勞動,體力嚴重透支,大都已經辭世,活著的已寥寥無幾,都已進入人生的暮年,大都疾病纏身。他們既沒有退休費,又沒有養老費和醫療保障,有病只能自己扛。
這些年老的農民,他們也是我們國家的功臣,沒有他們生產的洋芋蛋,就不可能有共和國的原子彈。年輕時候,他們寧肯自己挨餓,也要給國家交足交夠公糧,特別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全國餓死的人,百分之九十九全是農民。
中國八億農民用自己的雙肩扛起了共和國的脊梁,曾經解決了十億人口的吃飯問題。改革開放后,數千萬新一代的農民工用自己廉價的勞動力,用自己的雙手托起了共和國現代化的大廈,共和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注了他們的血汗和淚水。
從國家層面講,現在國力增強,國家有錢了,國家財力已是今非昔比,國家應重視和關注農村老年人的生存問題,在做到“少有所養”的同時,更應做到“老有所依”,讓農村老年人能有一個幸福安樂的晚年,讓他們也能享受到改革開放的紅利,享受到國家經濟發展帶來的成果。
從家庭層面來講,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我們每位做兒女的,都應該首先明白做人的道理,要知恩、感恩、報恩。作為一個人,如果我們連生育養育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不贍養,那么國家為什么要白白養活你,幫扶你,給你錢財?你給國家做出了什么貢獻?國家一理,你在家不是一個好兒女,在社會就不是一個好公民。
烏鴉反哺、羔羊跪乳,人為萬物之靈,人一旦失去了人性,不懂得的知恩、感恩、報恩,連生養自己父母都不孝敬,你還能指望感恩社會、感恩國家、報效祖國嗎?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一旦家庭沒有了綱常倫理,沒有天地人倫,這個社會、這個國家一定就要出大的問題,這絕非筆者危言聳聽、杞人憂天,古人曰:“天作孽有可為,人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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