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主權按
今天我們推送智廣俊老師的短篇小說《又回石窯溝》。這篇小說基于真人真事,故事的開始看似波瀾不驚,但讀到后面卻讓人心酸不已。小說結尾處散發著悲傷迷茫的情緒。
資本下鄉、農民失地是我們時代的故事。在石窯溝這個窮鄉僻壤,倔強的農戶也沒法守護本來應該陪伴他們晚年的家園。農民們不僅失去家園,還成為能人和資本既勾結又斗爭這一戲碼的群眾演員。而地方政府對資本下鄉是聽之任之,對農民返鄉卻如臨大敵。人們看多了“返鄉體”中的知識人的鄉愁。這篇故事卻讓我們追隨農民的鄉愁,看到誰在讓農民的鄉愁失去依托。
作者簡介
智廣俊,內蒙古卓資縣農業技術推廣研究員、烏蘭夫獎獲得者、內蒙古自治區勞動模范,長期在農村基層從事農業科研和農技推廣工作,也從事文學創作,最近出版了反映民間科學家、農民技術員九死不悔搞育種的小說《麥頌》(中國文聯出版社,2017)。
正文
秀女跟著桃花、杏花下了大巴車,四顧茫然,她找不到了回村的路了。國道橫貫東西,山削去半邊,溝壓在腳底,大車呼嘯而來,小車快如流星,哪里還能找回石窯溝潺潺流水的舊模樣。
桃花喊,愣怔啥呢?找不到回村路了吧,跟我走。桃花去年老公公死了,埋葬在村里的老墳里,她回過村,認得路。三人橫穿國道,從北面一個路口下了路基,沿著土路走了半里地,下到溝底,又折回來,穿過國道下邊的涵洞,一出橋洞,秀女看見迎面的那塊巨大的臥牛石,高興地笑了,說,看到臥牛石,我就找到村啦。桃花、杏花也都笑了,三人一起坐在臥牛石歇腳。她們對臥牛石太有感情了,小時候,就在臥牛石下的水坑里洗好衣服,晾在臥牛石上,然后拔喂豬的野菜,籮筐滿了,洗好的衣服也干了,收好衣服,挎起籮筐,一起說說笑笑地回家。
過了臥牛石,轉過一個山灣,石窯溝村就在眼前??可脚系膸讉€院落還在,只是墻倒窯塌,荒涼破敗的刺眼。穿村而過的小溪已經干涸,半掩埋的花花綠綠塑料袋在風中掙扎,竭力擺脫泥土的束縛。溝南的十幾處院落已經是殘垣破壁,幾株老樹分散孤立在廢墟上,幾只黑老鴉在樹上呱呱亂叫。溝北建起一座養殖場,紅頂彩鋼瓦分外扎眼,網圍欄圍了起來。以前秀女和桃花她們十幾家房舍就在網圍欄內,現在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秀女她們止步不前,怔怔地看著,這里是生養她們的家園,但已經物是人非,多少往事涌上了心頭,卻無處說起。
石窯溝村已經成了一個廢棄的村,全體村民已經流散各地謀生去了,村民的舊房舊址都被一個叫羅三的城里人以每個院落三五百元的價格買走了。秀女一家是最后走的,她家與羅三明爭暗斗了二年,羅三被迫多給了秀女二千五百元,才把秀女這家釘子戶拔起。
石窯溝村已經成了歷史,如今是羅三養殖合作社。
進羅三養殖場看看吧?秀女才不想見到羅三那個陰損小人。秀女和老伴兒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村里四十六戶人家先后搬走時,秀女和老伴兒石鎖不為所動,她倆不喜歡城里的生活,路上車水馬龍讓人頭暈,污濁的空氣使喉頭發緊,城里人鄙視的眼光讓他倆常常手足無措,哪如在山溝里自由自在好,雖然掙不來大錢,錢少就少花點唄。種下的糧食足夠自己吃,雞蛋是自家養的雞下的。養一頭豬,天冷了殺豬,留一半夠吃五個月,賣一半換來一年的零用錢。養兩只母羊,下兩三只羊羔,下地勞動時用繩系在草坡上,啥事不誤,八月十五,宰殺兩只羊羔,兒子歡歡喜喜回來拿羊肉。莊戶人千百年一直就是這樣過的,有啥不好?更何況現在官家一分錢也不向農民要,這是歷代農民都享受不到的福分待遇,秀女兩口子對眼下的生活心滿意足,她們不眼紅城里人燈紅酒綠的生活。
然而,世事難料。羅三闖進了石窯溝,打碎了秀女一家的清凈好夢。羅三來了石窯溝要建養殖場。秀女和石鎖對羅三的到來是滿心眼歡迎的,眼看村里人走光了,村里連點人氣也沒了,又來了一個新鄰居,這是多好的事呀。羅三初到石窯溝村時,就在秀女家落腳,一個鍋里吃飯??墒菦]想到,這個羅三不是一個好人,他野心很大,手段毒辣,只花幾個小錢,先后把村人的舊院落搞到手,還不滿足,又打起秀女家院落的主意。
羅三先是好言動員秀女家進城,甚至說他動用了縣長親戚的關系,為石鎖在縣城小區找了一份看門工作,倆口子吃住在門房,水電費不用花,一個月工資一千五百元,順便收集點包裝紙箱等廢品,也能收入千數八百,一個月的收入比村里一年的收入都多。奈何秀女倆口是老腦筋,花言巧語說不動。羅三就放下臉來逼秀女一家走。先是羅三拉了新電線,說花了十萬塊錢,讓秀女家分攤費用。秀女家哪能承受得起,只好點起了油燈。后來縣里一個大干部下鄉路過,發現養殖場燈光明亮,而秀女家一燈如豆,動了惻隱之心,說服羅三給秀女家接通了電,但讓秀女家每月出五十元包干電費。過去秀女家每月電費不超七八塊錢,五十元是一個不小的數,有心不接受,但秀女不愿辜負領導的關心,還是接通了電。
羅三雇傭了一個老羊倌來放羊,羊群出坡了,羅三用手機把羊倌叫了回來,結果羊群把秀女家的麥田糟蹋的一塌糊涂。秀女找羅三索賠。羅三敷衍,說秋后見到莊稼收成,才能估算出損失,賠多少都由羊倌出。秀女說,羊群是你的,你不能推卸賠償責任。羅三說,羊是我的沒錯,但我雇羊倌放羊是讓羊吃草,而不是吃麥苗,我扣他的工錢賠你的損失那是天經地義呀。
秀女知道,羊倌是一個老光棍,窮的連間破房都沒有,拿他的工錢賠損失,他會與你拼命。果然,羊倌光棍與秀女一家作對開了。他常常深更半夜鬼哭狼嚎地喊幾嗓子,指雞罵狗地咒罵秀女和石鎖,讓人心煩意亂。地里的莊稼地不時遭人踐踏,秀女明知是老羊倌所為,但又拿不到證據。就是拿到證據又能咋的,溝里就兩家人,找誰去評理?自家雞下了蛋,有時蛋不見了蹤影,更為過分的是五天里家里連丟了三只雞。秀女和石鎖氣瘋了,兩人拿上鐵鍬鐮刀堵住養殖場大門,要與老羊倌拼命。老羊倌躲在家里不出來,羊群也出不了坡。
羅三接羊倌電話趕了過來,還強辯,讓秀女拿證據。石鎖說,石窯村從來沒有過偷雞摸狗的事,自從你來了后,這條溝就不安靜了,村里就你我兩家,不是你們偷雞,誰來偷。羅三讓石鎖到公安局去報案。石鎖說,要告,你去告,就說我堵住你家門不讓羊群出坡。政府下了禁牧令,你首先違法。惹急了老子,一瓶農藥就讓你的羊群完了蛋。想作死?我六十多歲的人,還怕你一個三十歲的后生,看誰最后悔。羅三這才老實了,放下身段,說起了好話。從此,羅三和老羊倌才有所收斂。
這個老羊倌不是個東西,常常站在山頂上對準秀女家尿尿,雖然隔著老遠,秀女和石鎖是看不清羊倌褲檔里的東西,但那種舉動本身就是一種侮辱和挑釁??尚闩褪i卻無力與老羊倌計較了,嘴里就像飛進一只蒼蠅一樣惡心,他們想在村里安度晚年的夢想被羅三打碎了。秀女兒子在城里熬成了一個小包工頭,老婆又想生二胎,兒子一直催秀女和石鎖進城,讓老子去工地下夜,老媽來操勞家務照料孫子。羅三也搬來說客,動員秀女進城,他的養殖場要擴大,建現代化養殖棚圈要占用秀女家的院落。秀女和石鎖在四面圍攻下,萬般不情愿地把房賣了,離村進城了。
南山坡樹林邊傳來“秀女、桃花、杏花”的喊叫聲,是同村姊妹們在吆喝。秀女她們轉過身,露出了笑臉,抬腿上山與姊妹們相會去了。
老姐妹回來了十六位,還有兩個老頭,福祥爺爺和貴成叔。羅三養殖場規模大了,雇著七八個受苦人,羅三看見回來這批人,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吩咐民工關緊大門,連護院的藏獒都放了出來,不露面。村里沒有去處,這伙人就到樹林邊落腳。秀女一家最后離村已經有五年了,其他人離村就更早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姊妹,再次重逢,別提多么高興、多么激動。關切的話語說也說不完,一拉呱起來就沒個完。
熱鬧勁過去,秀女問,寬板呢,咋沒見寬板。是呀,寬板咋沒來,他可是這件事的主角呀。寬板大名叫馬駿,是石窯村見多識廣之人,六八屆初中生,文革時大串聯走過六七個省,他鬼點子多,愛說大話,村民叫他寬板,寬板就成了他的名字了。寬板通過電話和微信把村里人串聯起來,說,鄉政府要對林地確權,按樹株發錢,讓村人6月30日每家派代表回村商議辦理相關事宜。大家回來了,可他咋不露面呢?
貴成叔在眾人目光的關注下,撥通了寬板的電話。寬板也問清回村人數,告訴大家他正在縣里與領導聯系,縣里鄉里下午就會派人前去對林地確權,如果今天沒去,那明后天肯定會去的,你們一定要在村里待上二三天,好事就成了。
村人已經與石窯村沒啥大的聯系了,有的人家清明節時會回來上墳,有的連自家墳地也找不見了。承包的土地雖然早不種了,但政府的種地補貼直接了打入農行金??ɡ?,分文不少。舊院落早賤賣給羅三了,要說,村民與村里有經濟聯系,恐怕就剩下這片樹林了。這片樹林有二百多畝,是學大寨時期種下的,楊樹、榆樹為主,也有少量松樹,包產到戶時,每家按人口分了幾畝林地,平均每戶二畝多。聽說政府對林地確權,還要發錢,家家都很關切,經電話微信聯系,能回來的都回來,回不來的,也委托回來的親戚代理了。寬板讓等縣鄉干部來,那就等吧。
難得大家一聚,有說不完的話。餓了,大家把各自帶的面包小吃零食礦泉水拿出來分享,填補了一下肚子??芍钡饺疹^偏西,還沒有見有人來,貴成自從早上給寬板打了那個電話,就再也打不通了,寬板關了機。大家咒罵著寬板,只好悻悻地往縣城返。
進縣城的班車停了下來,大家一擁而上,擠在過道上。賣票員過來收錢,每人要按21元全程票價收,秀女她們不給,說離城只有十五里地,也按二百里的價格收,太不合理了,這是宰人,就給五元錢。司機黑著臉趕人下車。秀女她們也算是見了世面的人,又人多勢眾,根本不怕司機的瞎咋呼,就不下車,說拉到公安局去評理好了,判給100元也照付。司機只好罵罵咧咧地開了車。他哪敢去評理,讓交警逮住,超載這么多人,罰款單下來,半個月的利潤沒了。
秀女她們進了城,找了一家便宜旅館住下,每人出五十元住店錢,秀女有點心疼,但也沒辦法,總不能露宿街頭吧。晚上在拉面館吃飯,每人一大碗面,十塊錢,桃花大方地請了客,她的兒子有出息,成了一個老板,開上了寶馬私家車。晚上大家紛紛再給寬板打電話發微信,還是關機。寬板寬的沒邊了,你把大家忽悠回來,卻關了手機,搞得啥名堂?還是出了啥意外的事?秀女她們都猜不透。不過寬板早說好了,明后兩天政府總會派人來對林地確權登記的,大家明天只能再去樹林邊等了。
杏花到縣城侄子家住了,她晚上打來電話,說侄兒可以為大家聯系一輛面包車,來回接送只要二百元車費。大家都高興,說快定下來吧,這個票價很便宜。要是在過去,村人進城都是步行走山路,也就是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可如今時代變了,條件好了,誰還步行走山路。
第二天早上九點,面包車開來了,大家上車,一個沒缺,人人手里提了一包食品和礦泉水,準備好了午飯。
鄉政府發現石窯溝村回來一群老年婦女,干部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雖然回來的人沒來村委會和鄉政府,但領導們可不敢麻痹大意。張鄉長帶人來到石窯溝所在的行政村。村主任老姚見多識廣,是一個老油條。他對張鄉長說,能有啥事?村里就那片林地算點財產,來了十幾個老娘們,能砍到樹,還是能把樹扛走?民不告,官不究。你們誰也別露面,別主動沾染麻煩,她們主動找來,再應對不遲。張鄉長想一想也是,靜觀其變才是上策。但他要求老姚去主動調查。老姚說,我也是個村官,不能去,我會派與石窯溝村有親戚關系的人去打聽,了解清楚了,再行動不遲。張鄉長很信得過老姚,就按老姚的主意去做。老姚打發他的叔叔永和去石窯溝村了。
對石窯溝村回來的村民,最緊張的是羅三。他的養殖場是占村民的舊院落建的,雖然羅三事先已經把村民的房產證拿走,就預防村民翻臉打官司,村民拿不出房產證,就是告到法院,人家也不會受理。但羅三心里明白,城里人到農村買房買地是不受法律保護的,真鬧起來,沒理吃虧的是自己。他也猜到這些村民回村背后是寬板鼓搗的。他與寬板是老相識,都在縣城里混,羅三到石窯溝村買村民舊院落還是寬板牽的線。一個星期前,寬板找到他,讓羅三出價一萬元買下他家的舊院落。羅三知道寬板是石窯村里的一個人物,看人下菜碟是江湖混世的訣竅,對寬板這種人,羅三是準備讓步的,但決不當冤大頭,能多給你二三千,想上萬,門都沒有。
羅三對寬板說:“老弟剛創業,光借貸就有一百萬,饑荒壓得想上吊,實在沒有多余的錢給你,等老弟發了財,再報答你哇。廢棄村里的房,過幾年不就是一堆黃土。農民都懂得種地養畜只會受窮,哪能發財?我也是被人忽悠栽進去了,欲罷不能,破產是遲早的事,你別為難我。你也知道,其他人家一個院落,我只付三五百元就拿到手來,我給你三千夠意思了吧。”
寬板冷笑一聲說:“你哄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深山里的房,確實是白給也沒人要。但剛開通的國道路過石窯溝,村子又離縣城只有十五里,那里的地皮眼看就要上漲,我聽說,已經有人與你聯系合作建廠,投資幾千萬。我們村只有我家的院落沒有到了你的手,你吃肥肉,也得給當地人留口湯喝吧。”
讓羅三掏錢,就像割他身上的肉一般的疼。兩人不歡而散。寬板臨走撂下了話,說“羅三有你后悔的時候”。羅三看到一下回來這么多的老人,了解到基本情況后,就情知不妙,得趕快下手制止,事情鬧大了對自己不利。他給縣里當官的朋友打電話揭發了寬板造謠聚眾,準備鬧事。寬板確實是這樣想的,他已經聯系好了一個老板,要在石窯溝投資搞旅游業,就找了一個由頭,借農村土地財產確權一事,把村民鼓搗回來,能把羅三趕出石窯溝最好。即使趕不走,也要由石窯溝村里的人使用村里的土地荒山資源,不能便宜了羅三那小子。要辦成這事,必須鼓動村里人回來一起鬧。但沒想到羅三更是棋高一著,先下手為強,他昨天上午就已經被有關部門控制了起來,造謠聚眾準備鬧事,不是小事,足夠他喝一壺。
秀女她們又來到了樹林邊,等了一會兒沒見干部來,有人就拿出當年生產隊分林地時發給自家的那張紙,查對屬于自家的林地。哪里能搞清楚哪些樹屬于自家的呢?快四十年啦,當年的楊樹多被人砍倒拉走啦,次生樹又長了起來,原先的標記早已沒有了,誰能辨識得清呢?
國道沒通時,石窯溝村屬于深山溝,很少有外人來,有秀女一家人的照料,樹林得以保存了下來。秀女一家一走,樹林就成了無主之物,慘遭破壞。秀女說,羅三蓋的棚圈用的木料,就是從樹林里砍的。是的,砍倒的樹根多是新茬口,但你沒有證據,告不了人家。油松雖然留下來幾百株,但已經長成參天大樹,讓人喜愛不已。有人抱住樹說,這株是我家的,有人爭辯,應該是我家的,一時吵吵嚷嚷起來。
福祥爺爺說話啦,別爭吵了,離分林地已經快四十年啦,誰能搞清楚哪株樹屬于哪家的,再說,就是你家的樹,你也不能砍倒拉走,砍樹要砍伐證,林業局會給你批?這是死錢。以我看,寬板不是說,政府要回收我們的林地嗎?一株樹給十塊二十幾塊錢,整片樹林政府征用后的補償費,我們就按當初分林地的人數分掉算了,天王老子也弄不清哪株樹屬于哪家的。大家想了想也是,這個辦法最公平省事,一致贊同。
大家又開始合計樹林有多少株樹,政府能補償多少錢,每人能分到多少?想的美美的。后來有人罵開了羅三,說咱們都讓這個狡猾的人耍了,國道通后,咱們村緊靠路邊,村里的地就值錢了,可惜幾百塊錢,就讓羅三把家園騙走了,多可惜呀?有的說,你們知道羅三養殖場為啥門口掛的牌子上寫成“石窯溝村農民專業合作社”,那是他冒著我們村人的名套政府的錢,聽我侄女說,去年縣政府就對羅三的養殖場補了幾十萬元。誰都能看出來,羅三真是發家,這就更引起大家的公憤,你靠我們發了家,我們回村了,卻連你的場門都不讓進,真不是個好玩意,罵聲一片。
貴成叔說:院落賣就賣了,世上沒有后悔藥可吃,想想今后的事吧。承包地雖然各家都不種了,但政府還按地畝發種糧補貼,地還屬于我們的,村里的山坡草場也是我們全村人的,今后我們可不能再犯糊涂,有人來承包流轉我們的土地荒山草坡,大家一起商量決定,不要讓人家分頭擊破,統一要一個高價,才會不吃虧。貴成叔說的太對了,大家一致推選貴成牽頭來應對將來可能出現的情況。
貴成說:現在社會是年輕人的社會,我們老了就不中用了。寬板不是建了一個石窯溝微信群嗎?我不會上微信,通過孫子知道那是個好東西,不管村人分散到天南地北,都能在手機上拉呱。還是讓寬板他們年輕人來牽頭吧。
大家又埋怨開寬板寬到哪去了。正好永和來石窯溝看大家,在場的人多與永和沾親帶故,多年沒見,分外親熱。貴成順便委托永和關照政府和有關企業來石窯溝村征用、流轉土地的事,他們再也不和羅三打交道了。將來有了好處,可以給永和提成。永和自然滿口應承下來。
下午三點,張鄉長與老姚領著兩個干部上山了。張鄉長笑容滿面一一與村民握手,親切地詢問大家在外面混得怎么樣,說雖然大家外出安家了,但依然是鄉里的村民,你們有什么困難也可向村委會、鄉政府反映,只要我們能夠辦到的,一定盡力為大家辦好。
對林地確權和林地征用的問題,張鄉長是這樣解釋的,對農村集體土地、財產,包括樹木進行確權是農業部下達的一項工作,各地都要搞,只是對村民已經走光的空殼村,這項工作要推后一步搞,但總是要搞的,也會搞好的,何時搞一定會通知到大家,一戶都落不下。至于說,政府要征收石窯村的林地,給大家發補償費,這是謠言,是沒影的事,大家要相信人民政府,不要上當受騙,維護安定祥和的社會環境大家都有責任。
張鄉長讓隨行干部,把村民的電話號碼都記下了,并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給大家,說有事隨時可以給他打電話。原來如此,大家有點失望掃興,但都聽從了張鄉長的話,大家商量一下就準備返回各家。張鄉長與鄉干部先走了一步,老姚留了下來。老姚后來告訴大家,寬板涉嫌造謠聚眾鬧事,已經被抓了起來,把秀女她們嚇了一跳。待啥呢?趕緊回城吧。
桃花的兒子派車來接桃花,秀女和杏花搭車一起走,連縣城也沒有返回。秀女很傷感,這輩子也許再回不來石窯溝了。秀女兒子不大孝順,石鎖曾對兒子說,將來我與你媽老了,你把我們埋到石窯溝老墳里。兒子沒好氣地說,哪里的黃土不埋人。這小子進城后,一次也沒有回來上祖墳。
秀女坐上小車,眼緊緊盯著車窗外,隨著小車快速行駛,石窯溝的大山一閃而過,秀女默默流出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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