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陽與農民閑聊“紅手印”及其它
一
今年4月中旬,我應邀去鳳陽縣農村的一位堂兄家喝喜酒。這個村莊距離出了名的小崗村僅有十幾里路遠,應該講民風民俗是一致的,就連說話語調和村與村景物也是基本相同的。
喜宴是從中午開始喝的,剛開始時一位中年客人對我主動談到了小崗村的話題,我對小崗村村民喜愛按“紅手印”的事情特別感興趣,我便問道:“你們這里的風俗有沒有按紅手印的習慣?”此話題一出,立即引來了眾多賓客們的議論;
“沒有。誰吃飽飯撐的動不動就按紅手印。我們這里就是有人借人家的錢,借大件農機具的都不寫條子,更不用說按什么紅手印了。”
“誰沒有熊事干按那玩意干嘛?”
“小崗村那些人按紅手印都是后來學的,這片地方上的人沒有這個習慣,他們村子上的人都后悔了,早知道按紅手印能寫上書,能送進中國革命博物館保存,大家早都搶在先頭按了。”
我問大家有沒有按過紅手印的經歷?大家紛紛都說沒有,我請大家舉手示意,結果全體舉手,我看了一下,沒有一個人有按過紅手印的記錄。
“現在只要有點屁事,全村子上的人都擠上去按紅手印,不給誰按手印都不行。”
“都按上癮了。”
“我活了八十多歲了,一輩子也找別人借過錢,也借過東西,一生沒有按過一次紅手印。早年間我找親戚借錢急用,連條子都不用寫,人品就是信用,吐口唾沫就是一個釘子。”
“按紅手印這個東西,我們這里沒有這個風俗。”
由于話題廣泛,大家興趣極高,索性幾張桌子合并在一起,大家邊吃邊聊。
我問大家:“分田單干后,你們最害怕的是什么?”
“農民最害怕的是遇到天災,干旱水災,農民可就慘嘍。”
“害怕當官的”,“害怕警察”,“害怕買到假種子、假農藥、假化肥。”
“最害怕生病,生病后看病花費太貴了”,“害怕派出所的人,這些人橫。”
我問幾位二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如果再次讓你們走農村集體化道路,你們干不干?”
“有飯吃就干!我們這一代人沒有經歷過生產隊的時代,說真話,分田單干我們知道是怎么回事啦。要是真能再回到毛主席領導的那時的生產隊,我們年輕人還真想回到過去,讓我們比較比較是過去好呢?還是分田單干好?”
幾位上年紀的婦女也想說幾句,我主動敬了她們酒,問道:“你們是從生產隊那陣子過來的人,你們說一說毛主席時代好,還是現在分田單干好?”
“那時候生活苦一點,不過大家都苦。有生產隊那陣子,有個小病小災的,村村都有赤腳醫生,看病也不要花什么錢。”
“日奶奶的,哪像現在,有點頭疼腦熱的,都不敢去醫院。”
我問:“村里不是都有私人診所嗎?”
“現在的這些小診所能相信嗎?就認錢,水平也不高。電視里不是常播出農村私人診所把人治死的新聞嗎?”
“毛主席活著好。舊社會誰家里有幾個兒子,晚上還敢在家睡覺?一到晚上都跑到田里野外找地方睡覺了,不然就叫人堵在家里抓了壯丁。”
“解放了,不用害怕抓壯丁。眼下男孩子想當兵還得花錢找門路托關系。”
“那個年頭有誰家里大門上過鎖的?家家都是常年不上鎖,下地干活門都是敞開的,開門睡覺,還是毛主席在的時候好。不像現在,社會亂的沒法子了,你家大門就是裝上鋼門也有人來偷。偷還是小事,明搶。”
一個小青年接過話題說:“你家大門就是裝上美國總統奧巴馬家的大門,也不行。”
一位中年人說:“墻高萬丈,只擋不來之者。”一句高水平的話引來眾人大笑。
一位婦女說:“村子上每到天冷季節,就有好多外地來的小黑社會,開著車來偷狗宰羊,手里都拿著兇器,村上人看見了誰敢上去攔。宰羊就公開在村子路口宰殺,那些人一點不怕人,就跟舊社會里那些土匪沒兩樣。”
“過去有生產隊那時候,村村都有民兵排民兵連,根本沒有這些黑社會。那年代···”
另一位婦女說:“過去農村集體化時候,干部們都沒有特權,同社員能夠打成一片,他們也參加勞動,也要掙工分,那時候你對干部有什么意見,在社員開的大會小會上都能直接向他們提出。那時候干群關系真好。”
“現在你給這些干部提意見試試瞧?你有這個膽子嗎?”一位小青年插嘴說道。
二
我問年輕人是否出去打工?
“我們出去打工,每年到年底都要有幾個人專門干跳樓跳橋的事,不這樣干工錢要不來。”
“農民工在城里不被人當人看。”“老板看不起我們,城里人也不接納我們。”“城里人不跟我們農民工交朋友。”
“我在城市建筑工地干活,是瓦工,十多年來我就沒有進過城里人的家去看看。”
“沒有文化在城里打工受欺負,看人家城里人的白眼。”“特別是城里那些婦女,喜愛罵農民工。”
“我媽就當過咱們這個村的赤腳醫生,那個小藥箱還在,再過幾十年就是文物啦!我讓我媽不要弄丟掉,以后當文物賣錢。”
我問:“你媽媽現在在干什么工作?”
“現在在家帶幾個孫子孫女。這幾個小孩子巧了,平時誰有點小病小災的,他們的奶奶就買點藥給治好了。我媽會打針,會吊點滴。有文化,平常常見的小病她都能治,包扎傷口更是拿手。”
我又問道了關于農村孩子們的教育問題。
“比不上城里人,農村小孩放學回家就玩開了,都是親戚連親戚的關系,人老幾輩都在一個村子住,不讓小孩出去玩也不行。”有人接著說:“現在農村孩子上大學的人不多,咱們這個村子從解放到現在,沒有出過一個大學生。分田單干三十年嘍,沒出現一個。”
“不像城里人,小孩放學回家大門一關,誰也不認識誰,小孩子學習能搞上去。”
“后頭那個村子,出了十多個大學生,還與一個女孩子考上了北京一個大學的研究生。”“那是人家祖墳風水選的好,聽說那片墳地是出秀才的風水寶地。過去聽老一輩人說他們請去看風水的先生是清朝末年的人,看得可準了。”
談到這個話題,大家心情沉重,情緒低落。
三
“老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們才不是刁民。”“不出去不知道。像我們這些種田人的頭腦,一不會騙,二不敢搶,三有冤屈又不敢去上訪,四又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能算啥刁民呢?”“咱們還缺少文化。”“我們要是刁民,有刁民的頭腦,早年間那個分田單干的好事,早就歸到我們頭上了。我們就是發起人啦。”
“真那樣,我們這個村也該上書啦。”“中央領導,省里市里縣里頭頭腦腦還不都往我們這個村子跑,同我們合影,咱們也同樣出名。”
四
我問他們知道轉基因主糧這個事情嗎?大家紛紛說:“知道一點,了解的不多,光知道這個東西是進口的種子,毒性很大,地里的蟲子都不敢吃。蟲子吃了就死。”
“不知道咱中國人吃了,人死不死?”
“聽說咱中國的種子以后打不過這些洋種子。”
“對,凡是種過轉基因種子的田地,咱們中國的傳統的糧食作物種子就不能在這片田地里種植了。”我說。
我問你們愿意種植這種轉基因糧食嗎?他們說:“國家賣什么種子給我們,我們就種什么種子,農民有什么辦法呢?”“以后國家不賣我們中國的種子給我們,光賣那些洋種子給我們,我們也是要種啊,總得要吃飯呀。”
有一位中年農民問道:“聽說這個轉基因的種子種過以后還不能留種子,每一年每一季還得從美國進口這個種子,假如哪一天人家不賣給咱們這個種子了,那我們自己國家的老種子又不能用了,那我們中國人以后不就得餓死嗎!”
我說:“所以說現在有許多有良知的教授在呼吁反對在中國推廣種植轉基因糧食,如果這個東西在中國能夠推廣,中國的糧食安全就不存在了,中國人的健康也會徹底完蛋。”
有一個小伙子插嘴說:“這樣一來那我們中國人的脖子不就讓美國人給掐住了嗎!”
我向他們詳細介紹了目前中國反對轉基因斗爭的現狀,以及轉基因主糧對中華民族的生存所帶來的巨大危害,這是外國人都不吃的轉基因糧食,也不容許他們飼養的所有動物食用含有轉基因成分的飼料。現在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人民吃這種糧食,而我們國家某些人正在推廣轉基因主糧的種植,因此我希望大家都要提高對這個問題的認識。
五
我向大家也談了談自己的一點看法,我同他們講解為什么大寨人的精神是戰天斗地的精神,為什么毛主席在一九六四年發出“農業學大寨”的號召,它的偉大的歷史意義。
我說之所以大寨精神是一種組織起來的模式,將幾千年來一盤散沙的中國農民凝聚成了一支偉大的戰天斗地的隊伍,這是古今中外任何國家所沒有過的這種精神。所以,大寨人里出了一位農民宰相陳永貴。他是當代中國農民的杰出代表,他代表了組織起來的農民當家做主人的政治地位,這個地位不僅僅是他個人的,也是全國幾億農民的政治地位。
陳永貴對中國政治生活有一個了不起的貢獻,他發現并發明了一個詞:胡亂幫。我詳細向大家介紹了當時這件事情的發生經過。
我問大家給陳永貴以絕對政治地位的,給中國農民以絕對政治地位的人是誰?大家面面相覷,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是偉大的領袖毛主席。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給了中國農民中國工人極高的政治地位和政治權力。”我對他們說。
我進一步向他們說,一九六四年毛主席向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發出“農業學大寨”號召。那么近三十年前至今天,有過哪一位國家領導人向全黨全軍全國人民號召農業學小崗村?學習小崗村什么?是他們的精神?還是樸素的階級感情?是學他們堅定地走社會主義道路還是破壞社會主義道路?
分田單干三十多年了,小崗村出過一位國務院副總理了嗎?這個職務太高,我們往低層次排隊要求;小崗村至今出現過一位縣長或者副縣長了嗎?那么,他們的政治地位又體現在哪里了呢?如果有的話,我認為也僅僅體現在同領導干部的那一張張合影照片上。這是小崗村的悲劇,也是“紅手印”的悲劇。
我多么地希望小崗村人能夠再次聯名上書,男女老幼齊上陣按上鮮紅的紅手印,堅決抵制轉基因主糧的推廣種植。
大寨人靠的是實干苦干的時代精神。而小崗村人靠的是哪一種精神?他們又具備哪一種時代精神呢?時至今日,小崗村人給全國農民樹立了什么樣的榜樣呢?是華西村的繁榮和富裕?還是大邱莊的進步的城鎮化?是大寨人的團結還是他們自己的落后的思想呢?
歷史總有那么一天會給小崗村人以公正客觀的結論。這個小小的村莊曾經給中國當代社會帶來的社會震蕩和沖擊,不是那十八個好漢所能左右的了的。他們畢竟是農民。他們當初根本就不懂得自己僅僅在這個小村莊所做的事情,能夠被某種政治勢力運作的如此之大,這也是他們的悲劇。
在坐的那位八十多歲的在舊社會念過幾年私塾的老人,他用他那滄桑的音調唱起了那支遠古的歌:
說鳳陽 道鳳陽 鳳陽本是個好地方
自從出了朱皇帝 十年倒有九年荒
咚得隆咚鏘 咚得隆咚鏘 咚得隆咚鏘咚鏘咚鏘
大戶人家賣田地 小戶人家賣兒郎
奴家沒有兒郎賣 身背著花鼓走四方
咚得隆咚鏘 咚得隆咚鏘 咚得隆咚鏘咚鏘咚鏘
左手鑼 右手鼓 手拿著鑼鼓來唱歌
別的歌兒我也不會唱 只會唱個鳳陽歌
鳳啦鳳陽歌兒來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瓢 得兒瓢 得兒瓢得瓢瓢一得兒 瓢瓢瓢一瓢
我命薄 我命苦 一生一世嫁不著好丈夫
人家丈夫做官又做府 我家丈夫只會打花鼓
打啦打呀花鼓來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瓢 得兒瓢 得兒瓢得瓢瓢一得兒 瓢瓢瓢一瓢
我命苦 我命薄 一生一世討不著好老婆
人家老婆繡花又繡朵 我家老婆兩只大花腳
量量就有一尺多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鈴鐺瓢一瓢
得兒瓢 得兒瓢 得兒瓢得瓢瓢一得兒 瓢瓢瓢一瓢
2010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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