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冀中一日》,日復一日,現在已是過81年過去,目前太缺少像《冀中一日》這樣的群眾文化運動,因此,從《冀中一日》尋找中國共產黨人領導群眾文化運動的源動力和精神資源,尋求其歷史借鑒意義,這是一個有時代感、緊迫感的課題,關系到國家秉持什么樣的文藝發(fā)展戰(zhàn)略?
《冀中一日》引發(fā)的思考
作者 天眸(原創(chuàng))
晨起,有人在微信圈轉發(fā)來一篇文章,標題:《我和縣長》,全文如下:“我管著擔水,我管著做飯,縣長管著開會,管著做報告,還管著批閱文件。除了這個以外,我和縣長一樣學習,一樣游戲,一塊鋤地,一塊澆園。告訴全世界的人們吧,我們這里伙夫和縣長的肩膀一樣平。”這篇文章包括標點符號在內,還不足100個字,卻打動了我的心弦,不由得擊節(jié)贊嘆!又反復讀了數遍,就好像從霧霾惡濁的環(huán)境中猛然吸進了一股新鮮的空氣一樣痛快,隨即心馳神往,尋找這篇文章的出處,文章出之《冀中一日》一書,我想起來了,當年在大學讀書時(1978年的冬季),在圖書館里曾發(fā)現了百花文藝出版社1963年出版的《冀中一日》,隨手翻了翻,并沒在意,又放回了原處另尋它書。44年后,一條《我和縣長》的微信,讓我打開網絡重讀《冀中一日》。
《冀中一日》書中共有233篇,約35萬字,分為4輯。第一輯“鬼蜮魍魎”,集中表現日寇殘忍暴行。第二輯定名“鐵的子弟兵”,反映我軍民如何開展斗爭。第三輯定名為“民主、自由、幸福”,講述冀中根據地民主建設。第四輯定名為“戰(zhàn)斗中的人民”,再現冀中當時生活的現狀。《我和縣長》是第四輯中的一篇。
《冀中一日》誕生的背景是1941年,正是抗日戰(zhàn)爭最殘酷的艱苦歲月,冀中處于敵人的后方,抬頭見炮樓,邁步登公路,無村不帶孝,遍地是狼煙。但冀中人民卻充滿了樂觀主義精神,他們采用多種文藝形式如詩歌、壁畫、戲劇、秧歌等歌頌抗戰(zhàn)。各區(qū)、縣都有報社,有的是鉛印的,有的是石印或油印的。各團體也都有自己的刊物。光冀中一級的文藝刊物就有《黎明報》、《戰(zhàn)斗生活》、《農民報》《北斗星》、《勝利報》、《冀中文化》《文藝學習》《歌與劇》《冀中畫報》《連隊文藝》等來鼓舞人們的斗志。特別是在任丘陳王莊出版發(fā)行的《冀中導報》是毛澤東親自題寫的報頭。時任冀中文化界抗戰(zhàn)建國聯合會主任的王林,受到高爾基主編的《世界一日》和茅盾主編的《中國一日》的啟示,提議搞一次《冀中一日》的寫作運動,在冀中軍區(qū)主要負責人程子華、黃敬、呂正操的支持下,發(fā)出征稿通知,冀中抗日根據地的軍隊和老百姓,人人都可以寫在1941年5月27日這平常的一天的個人親為、親聞、親見的事情。于是,一個轟轟烈烈、由廣大人民群眾作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冀中一日》寫作活動開始了。在冀中平原上,10萬軍民拿起筆,不加潤飾,不拿文學腔調,怎樣真就怎樣寫,有的不認識字,由別人幫著寫口述,他們用笨拙但真誠的筆觸,實事求是地反映冀中軍民抗戰(zhàn)的一天。當成一種對自己的鼓舞,對敵人的示威。總編室的稿件源源不斷,達5 萬篇之多,最終到了要用麻袋裝、用擔子挑、用小車推、用大車拉的程度。在與敵人進行殊死搏斗中進行收集、編輯、校對、印刷《冀中一日》,其過程本身就充滿傳奇色彩。冀中軍區(qū)政委程子華特地撰寫了題詞:“這部巨著,是用腦和手的勞動寫成的,也是用血和肉創(chuàng)造的……”【1】在《冀中一日》中收錄的233篇作品中,有石家莊的55篇,保定的52篇,衡水的36篇,滄州的19篇,廊坊的3篇,真實地反映了整個冀中平原軍民5月27日這一天的抗日生活,這是冀中十萬軍民一齊動手建設起的抗日文化豐碑,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冀中一日》初版只油印了200部,原是為了送到各有關部門去審定,以便修改后正式出版。誰知道沒來得及審訂,就開始了“五一大掃蕩”。書稿被各分區(qū)的交通員們紛紛轉移并堅壁起來。由于這部書又是用當時試制的麥稈紙印制的,經不起潮濕,長期堅壁或轉移中難免造成大量損毀和遺失,如今我們看到這部完整的《冀中一日》,是當年被喻為冀中鐵筆戰(zhàn)士的周岐保存下來的。他歷經磨難,一直把這部書帶在身邊,哪怕是抗戰(zhàn)進入最艱苦卓絕的時期,他也想盡辦法用生命保護著這部書。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1959年,百花文藝出版社才出版了第一輯、第二輯,雖然失落了后面的兩輯,但這部殘缺的書依然定名為《冀中一日》。機緣巧合,周岐在定興縣新華書店看到這部不完整的《冀中一日》后,便把自己珍藏的原版《冀中一日》郵寄給百花文藝出版社,完整的《冀中一日》幾經劫運和波折終于出版。后來卻沒有引起學界應有的重視一直處于闕如的狀態(tài)。苴到今天倡導“不忘初心”,不少人重新發(fā)現了《冀中一日》折射出時代之光。
今天再看《冀中一日》,應該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經典。這場在冀中抗日根據地發(fā)起、組織的一場大眾文學寫作運動,標志著以知識分子為主體的精英文學向冀中平民底層大眾化文學方向的轉換。開創(chuàng)了現代中國新的寫作形式“一日體”。掀起了群眾性的創(chuàng)作高潮,每篇文章背后都有一個真實的人,記錄歷史細節(jié),所反映的抗戰(zhàn)生活是一種歷史的存在,其歷史責任感、堅持文藝源于生活,工農兵寫工農兵的底層化創(chuàng)作,這些原生態(tài)的作品,用最樸實的文字,再現了冀中軍民在敵占區(qū)黨的群眾路線建設、對敵軍事斗爭形式、宣傳文化教育方式、合作經濟的發(fā)展等豐富多彩的戰(zhàn)斗和生活,產生了大眾文學的群眾文藝價值。這種價值是巨大的。以此證明了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歷史的書寫者。
《冀中一日》日復一日,現在已是過81年過去,穿過歷史的時空長廊,望著這篇讓我心動不己《我和縣長》一文突發(fā)其想,如果今年的5月27日,在原地再發(fā)動一次轟轟烈烈的群眾寫作運動,記錄這一天真實的生活,會該當如何呢?還會寫出類似《我和縣長》這樣的好文章嗎?這樣的縣長今何在?這樣的文風今可有?念此有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自省感!
我們今天的生活沒有《冀中一日》那個年代的戰(zhàn)爭硝煙了,進入了互聯網時代,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經濟社會發(fā)展方式正在經歷著深刻的變革,每個人都可以是記者、作者,一篇文章、一個觀點傳播速度之快、之廣泛前所未有。自媒體形式,為人們提供了表達和傳播自己思想和觀點的平臺。點擊率可過萬,超過幾十萬,百萬、千萬、甚至上億,每一秒都有一個引人注目的標題出現,每一秒都有一條新鮮的資訊閃過,然而,象《冀中一日》那樣群眾性的寫作運動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回顧文學史,文字在變,文字的載體在變,作品的形式在變,但是文學作品的本質沒有變,任何一個時代,都會產生相應的文學現象,魯迅曾經說,文藝是國民精神的光,它總是不經意地表現出國民精神的狀態(tài)。【2】今天站在互聯網天空下的我們,享有了寬度、高度、廣度上過去都無法企及的生活,人們的情感理念、價值取向、道德標準、思維方式、行為習慣等,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今非昔比。互聯網帶來高科技同時,也帶著污泥濁水及沉渣浮滓的虛擬社會向我們沖擊而來。中國發(fā)生了多少波瀾壯闊的事件,但文學卻未能象《冀中一日》那樣真實的達出來,今讀《我和縣長》,陷入對《冀中一日》的群眾文學運動深刻思考。
《冀中一日》的群眾文學運動,誕生在內憂外患,河山破碎,狼煙四起,階級對立的年代。而今的文學,附在一個對酒當歌娛樂至上的年代。這些年來,文學藝術被資本涌起的商業(yè)大潮推著一路前行,成立了各級文聯和作協及各門類的協會,成了高高在上衙門,極盡顯擺,冠以各種頭銜的文藝家們在老百姓面前牛氣沖天。僅純文學報刊有上千種,長篇小說每年的出版量有2000余部,位居世界第一了,數據顯示2012到2019年我國電影產量從893部增加到1037部。成為世界第三大電影生產國,電視劇生產每年超過15000集,是第一大電視劇生產國。戲劇、詩歌、音樂、美術、舞蹈、電影、電視劇、網絡等令人眼花繚亂,造就出這么多的大師和專家,但底層化創(chuàng)作的屬于老百姓自己的原生態(tài)作品難登大雅之堂了,一個普通老百姓想在省報上發(fā)表一篇文章幾乎不可能,登人民日報比登天還難,想出書要買書號自費出版發(fā)行,一般老百姓不敢有此奢望。即是好的群眾作品出現了,也往往得不到關注埋沒在民間。雖然名目繁多大賽、大獎、大展接連不斷,實際上是忽悠群眾為資本服務。不排除有少數人由于種種原因如愿以償變成大腕,但是大多數依然在社會底層被他們剝削剩余價值。所以,很難再出現《冀中一日》那樣火熱的群眾文學運動了。
在今天這個時代,資本以所向披靡的力量,沖進所有行業(yè),中國人進入了一個被無盡的欲望推著走的時代,文化認知的共識正在發(fā)生破裂。造成文藝創(chuàng)作的繁而不榮、興而不旺。群眾抱怨用簡單的商業(yè)標準取代藝術標準,把文藝作品完全等同于普通商品,在被資本控制的文化市場上,沒有勞動群眾一席之地,群眾只能當觀眾。看到文藝創(chuàng)作缺乏思想深度、精神高度;看到文藝批評缺乏文化品格和文化擔當;看到文藝工作者對重大問題失語、無語甚至胡言亂語;看到文學藝術越來越回避重大深刻嚴峻的現實主題;看到以形式化、矯飾化、娛樂化、波普化淡化了反映大時代、大背景的雄心;看到人人都感覺不對勁又卻又不知如何應對及何去何從的社會現象;看到只靠市場引導和利益驅動,不可能創(chuàng)作出經典的優(yōu)秀文藝作品;看到象《冀中一日》那樣萬眾一心的群眾文學運動有點可望而不可及了!
當前群眾性的創(chuàng)作在市場經濟、階層分化、物欲橫流的條件下,失去了生活的感悟和思考;失去了心靈的激蕩和升華;失去了真情的表達和呼喚;這已經成為不容回避的現實。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批評和提醒防止的那樣,“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迷失方向”,在“為什么人的問題上發(fā)生偏差”。
文藝源自人民、為了人民、屬于人民。這是社會主義文藝最根本的立場和最鮮明的特征。從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為什么人的問題,是一個根本的問題,原則的問題……這個根本問題不解決,其他許多問題也就不易解決”。到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講話》提出“以人民為中心……把為人民服務作為文藝工作者的天職。”其中的精神一脈相承,薪火相傳。觀其文藝現狀,與先后二位領袖關于文藝人民性的要求相差甚遠,目前太缺少像《冀中一日》這樣的群眾文化運動振奮民族的精神,因此,從《冀中一日》里尋找中國共產黨人領導群眾文化運動的源動力和精神資源,尋求其歷史借鑒意義,這是一個有時代感、緊迫感的課題,關系到國家秉持什么樣的文藝發(fā)展戰(zhàn)略?這不僅是我一個52年黨齡的共產黨員的自我思考的課題,也應該是大家共同關注和思考的課題。
注釋:
【1】參考資料《七十年前的冀中一日》作者趙勇田《百年潮》2013年第9期52-54,共3頁
【2】《文藝界存在十大惡俗現象》人民日報2017-08-03 16:10
202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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