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1日，烏有之鄉邀請黃紀蘇、祝東力、郭松民三位老師做了一次“新春文化沙龍”，點評最近發生的一些社會事件背后的文化因素、社會因素。

沙龍采用嘉賓漫談的方式、嘉賓與大家交流的方式，點評了今天和歷史中的一些事件和觀念，以及今后文化的發展。沙龍涉及的要點如下：

中國政法大學陳同學用刀子殺死留法老師的事件

中央電視臺配樓著火與社會各界的反應

改革開放三十周年慶祝與主流精英的缺乏民族自信心及他們的殖民化傾向

性觀念的變遷與改革開放；沒有了追求的行為藝術家以及對于性的態度

政府對于文化的態度，對于東北二人轉等無聊、活流氓的小品文藝作品的態度，以及對于具備社會批判性的作品的態度。政府退出文化市場和文化建設之后的社會文化如何建設？

趙本山與春節晚會

當前廣受觀眾關注的電視劇《潛伏》，昨天的共產黨、國民黨，以及今天的共產黨。另外還簡單談到今天的《闖關東》、《走西口》

今天的文化潮流，今天文化的弊端；建國初及文革的中國文化，《武訓傳》的批判、高大全的文藝，一些錯誤和不好的方面；前后三十年的社會文化的對比以及今后無產階級文化的建設，社會正常的文化生態的建設

郭松民老師首先談起轟動一時的政法大學的殺師案。他將這個案件放在當前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交流和沖突的大背景下，而不是簡單的看作一個刑事案件。

被殺的老師程春明是留法學生，鐘情法蘭西浪漫文化。他在政法大學校園內常常穿一條花褲子，美其名曰要在法大拉起一道地中海的風景線。他對于性的觀念也符合現在流行的西方文化，符合中國主流自由主義的觀念，那就是兩個成年異性若是愿意，就可以發生性關系。這種觀念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李銀河，李銀河不僅贊同這樣的觀念，同時還發表過贊同“換妻”的言論和妓女產業合法化的言論。

郭松民老師從馬克思和分配的角度來分析這種主流自由主義的觀念，一個具備招研究生資源的老師、一個具備大的社會資源的人，占有異性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郭松民老師沒有從人的幸福、人的肉體和情感、精神的規律和關系——這些角度來論述自由主義的性觀念。

而付成勵是一個傳統的中國人，這樣的中國人要求感情和性的統一，要求雙方要對對方負責，對貞操還格外看重。他在案發后坦白，“老師應當為人師表，老師有這種不軌的行為，而學校又不處理，只能‘殺一儆百’來解決問題?！?/p>

在當今的社會，像付成勵這樣的中國人已經找不到討說法的地方。因為在付成勵看來，對于師生之間這種不道德的關系，無論是法律還是學校制度，都沒有辦法進行制裁。付成勵在這樣的困境中，采取了一種絕地反擊的方式，體現了兩種文化的沖突。

在這個案件之后，主流的很多媒體對此的態度，都說付成勵同學需要啟蒙，需要對人的自由、人權等等進行學習。郭松民老師說，這種觀念的演變，到底是付成勵同學需要啟蒙，還是主流的觀念需要被批判，這還要再等時間來決斷。

關于程春明老師，關于一些曾經留學國外、對于西方的文化和觀念頂禮膜拜的精英，關于這些精英的思想和觀念，此次沙龍中多次涉及。許多出身底層的中國精英，其實是拋棄自己的出身和民眾最徹底的人。

程春明出身底層。他自稱為一個法蘭西文化的代表，但是一些同學卻說他很土，他在課堂上對學生宣稱自己的法文比中文還要好。很多同學就說，你當老師講專業課就是了，為什么要提及這個呢。程春明這樣的講話方式代表了骨子中的一種自卑，自卑于中國文化，羨慕于西方文化法蘭西文化，期望獲得上流社會的符號，這是一種追求潮流、虛榮的個人心態。

黃紀蘇老師提及丁學良，丁是安徽農村一個非常貧窮的鄉村，家中甚至沒有日歷，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只是因為父母曾經講過他出生時恰好瓢潑大雨，這樣便估計自己是出生于8月。丁通過自己的求學過程，跟一個美國訪問學者，后來跟去了美國，給人家鞍前馬后拎包，后來又去了香港。他寫文章時，文章中常常有一些英文，但是仔細看，那些英文卻都是“freedom、people”這些簡單的單詞，這些英文顯然只能嚇唬一些安徽鄉下人。這些精英處處以西方為好，覺得中國一無是處。有的人甚至到了“恨不得睡覺打領帶的地步”。

關于中央電視臺配樓著火事件。郭松民老師引用網絡上許多言論，一個國家電視臺大樓著火，許多人卻評論“做人別太CCTV，否則過的了初一，過不了十五”。還有網上許多關于中央電視臺新大樓的綽號，央視稱新大樓為“智窗”，老百姓卻說“痔瘡”，還有很多其它的綽號“大褲衩、雄起、猛男、半蹲的下肢”等等非常難聽的綽號。老百姓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態度呢，為什么央視大樓著火，很多很多民眾卻幸災樂禍？

央視大樓這樣的建筑，其實可以說是中國文化被殖民的象征。九十年代以來，在中國首都北京，出現了許多出自西方設計師的國家級標志性建筑。尤其是央視大樓和配樓，據最近透露的消息，設計的意圖就是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設計師庫哈斯在自己最近的設計畫冊中，就明白的透露了這個信息。

可以說，中國目前的主流精英已經缺乏自信心到何種程度，他們對于自己民族的文化已經自卑到什么程度。試問，堂堂大中國的國家級電視臺，竟會選擇這樣惡心的建筑，哪一個國家會選擇這樣的建筑作為自己的標志性建筑？

祝東力、黃紀蘇老師對人們的幸災樂禍態度進行了分析。央視大樓被燒，損失最終也是由國家財政收入，由民脂民膏來負責，但是還是有這么多人幸災樂禍。為什么呢？可以說，老百姓已經認為那些錢已經與己無關了，那些錢已經被精英們搶去了。民眾這樣的態度和情緒是一個不祥的征兆。

黃紀蘇老師把這些事情放在一個大背景下，放在新中國、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2008年，多事之年，中國歷史的一個轉折的關口，在奧運會之后，一些主流精英心態膨脹到極點，改革開放可以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這樣了，全世界都來學習吧，其它國家“八方來朝”吧，緊接著三鹿奶粉、礦難等等惡性事件爆發。主流精英本已經拉出來一個“改革開放一百人名單”，本已經打算開改革開放慶功宴了，此時，主流精英的主子美國金融海嘯爆發了，資本主義危機爆發了。在這樣的歷史轉折的時刻看待社會上的許多事件，看老百姓向精英們的起哄，一次又一次起哄，這些精英真應該好好反思了。

黃紀蘇老師談起性與改革開放的關系。很多人將性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尺度，一個女演員在演戲時可以露出的皮膚的尺度，常常被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開放到什么程度的一個尺度。

當然我們不能說，改革之前的禁欲就是好的。但是，許多媒體、李銀河等人其實是將性作為一個宣傳的手段，性觀念變遷的背后，其實就是西方自由主義的觀念、西方文化侵入的一種方式。

黃紀蘇的老師提到中華民族的歷史任務，按照中華民族的歷史傳統、五千年的文化、人口規模等等，中華民族應該承擔一個歷史任務，從美國那里奪過來世界的領導權，領導人類走出現在的危機。中國目前的政治、經濟、文化精英和拉美、東南亞、非洲國家比較，應該還不算很壞，但是和中華民族的歷史任務比較，他們其實是負不了這個責任的。

祝東力老師把當今的社會事件放在歷史的大背景中看待，他從鴉片戰爭一直說到抗日戰爭、新中國、文革、改革。目前中國文化正處于一個谷底，不過也可以看到一個新的文化萌芽正在出現，一些積極健康的文化現象出現了，我們現在正由谷底開始一個新的成長。

郭松民接著說到春節聯歡晚會，講起趙本山的《不差錢》。這個小品大家都已經看過了，我（牧川）卻沒有看，所以不說了。在此引用關奇關于此次沙龍的文字，“他認為，趙本山的《不差錢》被評為最受歡迎的的小品并不意外。它反映了中國草根階層想往上升的種種艱難和無奈，它給我們帶來笑聲的背后是淚水和辛酸，“星光大道”之所以會成為改變命運的一根稻草，“小沈陽”、“丫蛋”等都拼命想抓住它，原因就在于，普通民眾通向更高階層的通道已經堵得死死的——中學擇校費、大學的高額學費、大學畢業后尋找工作所需要動用的資源這三道門檻，基本上斷絕了草根階層的子弟上升到社會中上層的希望?！?/p>

黃紀蘇老師接著說到東北二人轉在全國的走紅。伴隨著東北重工業區的衰落，許多曾經輝煌的地區突然衰落，二人轉開始走紅。惡俗、下流、活流氓的小品節目開始走紅。黃紀蘇老師認為這是自己拿自己開涮、自嘲的方式，衰落的東北人民坐在棺材中給全國人民表演窮開心的節目。

一位五六十歲的東北聽眾在群眾提問時講起二人轉的走紅。他說東北二人轉其實很早以前就有，自己小時候就有。但是為什么那時候二人轉沒有全國紅火呢？因為那時候全國的劇場有管制，那些惡心、下流的節目無法進入劇場、電視等，因此才沒有流行。老同志激動的說起一句話，“無產階級不占據文化的陣地，資產階級就會占據文化的陣地”。

接著的觀眾提問，一位年輕的同志問黃紀蘇老師怎么看待北京大學的一個行為藝術雕像，一個裸男和老子雕像。黃紀蘇老師講起798工場（藝術區）的一個行為藝術，這個行為藝術的含義是“農民工也要解決性的問題”。為了不污染各位讀者，我就簡單說，798找了幾個外國人和妓女，拍了錄像，后來表演行為藝術的那個屋子里、讓人參觀的屋子里，到處便是叫床錄音聲。黃紀蘇老師還講起一個美術家，這個美術家到黃龍，一個女人給她表演書法，用陰道夾著鉛筆，在這個美術家背上寫“愛”字。后來這個美術家請這個女人用相同的方法在宣紙上寫《蘭亭序》等等，表演行為藝術。

可以看出，目前的文化精英，他們已經缺乏了大的精神。除了這樣的行為藝術，他們所能做出的也就是《走西口》《闖關東》這樣的劇目。后來的點評中，這兩部電視劇和《武訓傳》聯系在了一起，《走西口》《闖關東》從某個角度講可以看做給資本家樹碑立傳的作品。

一位觀眾說自己很喜歡黃紀蘇老師的《切•格瓦拉》《我們走在大路上》，他問黃紀蘇老師這兩部劇是否還可以演出。黃老師坦誠這兩部戲劇很難演出了?，F在，真正具備社會批判性和反思的作品很難演出了，風花雪月、小資、活流氓等等倒是暢通無阻。可以“今天是個好日子”，可以歌舞升平，可以春晚，但是不可以反思，不可以批判。

郭松民老師提到最近剛看的電視劇《潛伏》，他對這部電視劇評價很高。后來幾位嘉賓對這部電視劇都進行了很高的評價。據《潛伏》的編導講，他在創作這部電視劇時，創作其中的腐敗國民黨時，其實是以當今的共產黨作為范本的，是以當今社會中發生的一些事情作為模板來展現當年。幾位老師都建議大家去看看這部電視劇。黃紀蘇老師另外還推薦了電視劇《春草》。

黃紀蘇老師從這幾年電視劇創作水平的提高談起市場。這幾年電視劇創作水平的提高有目共睹，黃紀蘇老師說，這主要是因為電視劇的觀眾大多數還是一些老大媽、老大爺、中年人，因為這些觀眾的審美情緒、善惡是非觀還比較正常，所以電視劇的拍攝不能違背這些人的情趣。而這些年的電影卻充滿小資情調，因為電影的觀眾大多數是一些深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年輕人。

《潛伏》是根據許多真實事件改編的。人民日報的熊蕾的父親就是當年藏身于國民黨內的共產黨間諜。當年的共產黨藏身于國民黨內，因為太清正廉潔，因此被人發現是共產黨。

沙龍中提到當下時代相反的例子，同樣是共產黨，卻是一個大騙子，一個中央大報找這個人做事，給這個大騙子特約記者證，而后讓他去各地找領導拉贊助。這個大騙子以什么方式來拉贊助呢？他坦誠，給領導們講葷段子，連將六個小時不重復。領導們都很高興，這樣贊助就到手了。

接下來的一個觀眾提問，在當今社會政府退出了文化的市場，資本完全控制了文化和媒體，在這樣的背景下，如何讓文化和媒體表達人民的心聲，如何讓好的、優秀的文化出現和傳播。

這是一個大問題。嘉賓們也在問這個問題。不知道政府會不會回答。

郭松民老師講起一些小的劇團，他鼓勵人們制作視頻、寫詩、拍戲，以各種方式參與到當前文化的建設中，拉起無產階級文化的大旗。

接下來的一個觀眾提到當前低俗的文化、新中國高大全的文化等等。

黃紀蘇老師把前后三十年的文化做了一個比較。他并不認為前三十年的文化沒有問題。他說前三十年的文化、電影中缺少愛情的場景，缺少很多人之常情的東西，因此也是有很大問題的。他說以前的文化中極左的東西太多，壓抑太多，而現在的文化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放縱欲望。黃紀蘇老師說我們應該將兩個時代的利弊得失總結一下，從而發展出一種更好的文化。

郭松民下面的發言提到《武訓傳》，毛主席曾經有一個對此的批判。毛主席站在很高的立場，認為《武訓傳》是維持舊有統治秩序的作品，《武訓傳》講述的是在剝削日甚一日的時代，一個人做慈善事業，幫助另一些人在現存的剝削制度里面從底層爬起來、站起來、出人投地，而不是鼓勵人們造反的作品。

黃紀蘇老師認為歷史中對《武訓傳》的批判是一個很好的話題。他認為毛主席當年的看法是正確的，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講，《武訓傳》的確是維持舊有統治秩序的作品，而不是讓人們砸爛舊世界，踢開剝削。但是從文化的發展，從正常的文化建設，他不同意毛主席當年對于《武訓傳》的批判。他認為社會中好的東西應該存在，不好的東西也應該允許他們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只要壞的東西不是社會的主流。他認為社會的文化不能搞成蒸餾水一般，不能太單一了。

郭松民老師也同意黃紀蘇老師的意見。他認為好的東西的存在、發展、進步是建立在和壞的東西的斗爭過程中的。他說文化的建設和生態環境類似，沒有壞的東西存在，（人的）免疫力也就退化了，這樣病毒、壞的東西一旦侵入，好的東西也就死亡了。

郭松民老師的話讓我們對于人的言語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如果我們沒有聽到郭松民后來說的話，而只是聽到他關于《武訓傳》批判的話，那么我們也許會以為郭松民是極左。

祝東力老師也同意文化生態建設的觀點。他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祝東力老師講到創作好的文藝作品的三個標準：一、作者主觀的狀態要真摯，一定是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二、一定要重視社會最關心的問題；三、在藝術和技能方面要達到一定水平。

接下來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老同志提問。她向幾位嘉賓提問，現在還應不應該堅持《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毛主席的講話還適合不適合這個時代？她認為文革之前、建國初的文藝并不是單一、并不是片面、極左，她和幾位嘉賓的看法不完全相同。在這最后的幾分鐘，嘉賓們沒有展開這個話題，當然也沒有能夠說服這位老同志。接下來散場之后的觀眾的私下討論中，一些想說服老同志的人也沒有能夠和她達成一致。

這位老同志所提出的問題，在以后的新老同志的交流中，肯定還會出現，據此還會在這個新的時代展開很多思考、交流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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