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華:西安事變前,毛澤東是怎么統戰張學良的?
王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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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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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觀課堂|微信公眾號
明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為紀念這個偉大勝利,我們在觀網開設專題視頻節目——寶塔山下的制勝法寶,一起學習抗戰時期的毛澤東軍事思想。
這一專題的時間跨度,大概從1935年底中央到陜北召開瓦窯堡會議開始,到1945年9月抗戰勝利。包括如何突破困境,通過主動作為轉變時局,促成國共合作,結成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如何進行預見性的思想理論準備,如何在敵后打勝仗,如何發展壯大最后戰勝日本侵略者;還有在抗戰中如何建黨建軍,如何建設根據地,如何處理統一戰線中各種矛盾和摩擦等問題。抗戰時期的毛澤東軍事思想,是經歷了土地革命戰爭洗禮之后,系統總結了勝利和失敗的經驗教訓,又在指導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實踐中,解決了種種前所未有的難題形成的。這是一個極其曲折豐富、最后走向勝利的理論和實踐過程,讓我們一起踏上征程吧!
第一部分:扭轉歷史車輪
我們講紅軍東征、西征,在分析敵軍力量時都有張、楊的部隊,但在戰場上似乎沒見到他們。蔣介石任命張學良為西北“剿總”副司令代理總司令,楊虎城是西安綏靖公署主任,但在紅軍東征、西征過程中,他們掌握著十幾萬部隊,似乎沒有參戰,也沒有乘機抄后路攻擊我們的根據地,難道不奇怪嗎?有的或許認為,他們是愛國將領,與紅軍有默契,這種認識有一定道理,但卻有些一相情愿,是不了解歷史過程形成的認識誤區。他們之所以不打紅軍,并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打,而是由一系列原因導致。首先,是張、楊的東北軍、西北軍難以戰勝紅軍,懼于紅軍的威力。1935年10月,中央紅軍長征到陜北之前,蔣介石成立“西北剿匪總司令部”,自兼總司令,張學良任副總司令并代行總司令職權,以東北軍為主力,統一指揮陜西、甘肅、寧夏、青海、山西等省軍隊[1]。東北軍的4/5參加“圍剿”,包括于學忠第五十一軍、董英斌第五十七軍、王以哲第六十七軍和何柱國的騎兵軍等。[2]
張學良本來以為,他的軍隊是以逸待勞,無論是兵員數量還是武器裝備,都遠遠勝于紅軍,肯定會讓紅軍一觸即潰或望風而逃,卻萬萬沒想到,幾次交手后損兵折將,連戰連敗。開始只是陜北的紅十五軍團應敵,在勞山設伏,僅用半天時間,就打掉王以哲六十七軍一一零師大部,擊斃師長何中立,俘敵2000余人,繳戰馬300余匹,還有大批武器裝備。緊接著又向榆林橋守敵發起攻擊,全殲一零七師守軍1個團加1個營,俘敵團長高福源以下1800余人,繳獲大量軍用物資。
中央紅軍到陜北與紅十五軍團會合后,張學良調整部署,以董英斌五十七軍4個師和王以哲六十七軍1個師“圍剿”。但在毛主席親自指揮下,直羅鎮一戰全殲董英斌一零九師,擊斃師長牛元峰,還殲滅一零六師1個團,斃傷約1000人,俘敵5300余人,繳槍3500余支,打破“圍剿”,為黨中央把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舉行了奠基禮。張學良不到2個月打了3仗,竟然是三戰三敗,被紅軍殲滅近3個師,俘虜了9100余人,還被打死了2個師長,不算打死的,只是被俘虜的人數與紅軍數量都差不多了。一支是遠征二萬五千里的疲乏之師中央紅軍,一支是剛到達陜北不久的紅二十五軍,還有一支是被反復“圍剿”打擊的陜甘根據地紅軍,加在一起僅有萬余人,竟然有如此強悍的戰斗力,這仗還能繼續打下去嗎?張學良對部下說:“看看紅軍,走了那么遠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竟然不散不垮,還這樣能打,真了不起!咱們都是帶兵的人,大家說說,誰能帶出這樣的軍隊?誰要能,我就把位子讓給他!”從此,東北軍與紅軍再無大戰。
楊虎城也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紅軍。張學良到西安之前,楊虎城是陜西綏靖主任,蔣介石指派他指揮陜西“剿共”。不到3000人的紅二十五軍,從湖北羅山開始長征,1934年12月8日進入陜南,最先與之交手的是楊虎城部隊,他們在九泉山居高臨下堵截,紅軍從一側陡崖攀登上去與敵人肉搏,一下子消滅了守敵1個營,在陜東南立足。1935年1月,楊虎城的一二六旅、警備第二旅、警衛團,對紅二十五軍進行第一次“圍剿”,結果不到5個月,就被消滅掉一二六旅3個多營,還有警備第二、第三旅大部,俘虜旅長張漢民以下官兵1400余名。紅軍發展到3700人,地方武裝2000多人,建起了橫跨鄂豫陜三省的根據地。楊虎城又組織第二次“圍剿”,結果他的警備一旅被全殲,斃傷敵團長以下300余人,俘敵旅長以下1400余人,繳獲輕重機槍40挺,長短槍1600余支,還有大量軍用物資。楊虎城所屬十七路軍,一共兩個師3個警備旅,竟然被紅二十五軍打掉那么多,還敢再打嗎?之后,紅二十五軍這幾千人北出終南山,前鋒直抵西安以南10余公里的韋曲、杜曲,使西安這個西北反革命勢力的中心和進攻紅軍的總后方極為震動,城里的達官貴人紛紛逃離。期間,截俘敵人少將參議1名,得知中央紅軍正在北上的消息,立即決定進入甘肅境內威脅敵人后方,主動配合中央紅軍北上。在沿西蘭公路進至平涼時,馬鴻賓的3個營尾追而來,被紅軍殲滅了1個營,親自督戰的師長馬鴻賓差點被生擒。徒涉汭河時山洪突然暴發,軍部機關和擔任后衛的1個團被阻隔在河北岸,馬鴻賓1個團1000多人突然襲來,已經過河的部隊無法回援,被阻部隊背水作戰,軍政委吳煥先不幸中彈犧牲。在極其艱難絕望的情況下,1個團的紅軍竟然能把1個團的追擊敵人包圍,還進行了肉搏戰,最后把敵人全部殲滅,團長也被擊斃,這樣的強悍戰斗力真是不可思議!他們切斷西蘭公路18天箝制敵人,由于遲遲得不到中央紅軍的消息,才決定北上與陜甘根據地紅軍會師。[3]
現在一些研究者,往往只看敵我雙方的數量對比,就認為紅軍無法生存下去。但從真實的歷史看,卻是紅軍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以超強的戰斗力一次又一次地大量殲滅敵人,打出了生存發展空間,讓對手知道紅軍是不可侮的力量,不得不畏懼甚至妥協。這是他們不敢小瞧紅軍,愿意與紅軍停火的前提。休戰往往要通過作戰勝利來促成,自己強大到不容對方忽視,才會有聯合。如果自己不能打勝仗,或者主觀上畏敵如虎,不斷示弱退讓,只會招致對手更加肆無忌憚的打擊和殺戮。二是圍繞主要矛盾主動施策,盡力團結張、楊部隊結成抗日統一戰線。瓦窯堡會議確定主要矛盾為民族矛盾后,在中國共產黨看來,中國所有武裝力量都可以聯合起來抗日。當時,集結在蘇區周圍的國民黨軍雖然很多,但一半以上不是蔣介石嫡系,張、楊部隊都不是嫡系。東北軍在東北淪陷后背井離鄉,流亡關內,不愿意打內戰,而是強烈要求抗日收復故土;楊虎城和他的第十七路軍也有抗日要求。所以,東北軍和西北軍是首先要爭取的,是我們開展統一戰線工作的重點。在直羅鎮戰役中,紅軍全殲東北軍五十七軍第一零九師,還殲滅了增援部隊一零六師1個團,并且要繼續圍殲一零六師。此時,我潛入一零六師工作的董彥文與前線紅軍接通關系,匯報一零六師師長沈克頗多動搖的情況。[4]毛主席得知后,當即決定釋放其被俘軍官數名,轉達紅軍愿意與之談判的意愿,并向前線的林彪、聶榮臻指明,要用積極誠懇的方法爭取其反日反蔣,無論沈克有無切實回答,先主動撤去對一零六師的包圍,以示誠意[5]。對東北軍的統戰工作由此開始。后來,這個一零六師師長沈克,背著張學良與紅軍達成妥協,允許利用他們的防地作為與西安和華北地下黨聯系的交通線,甚至主動借錢1000元,給經濟困難的中共中央北方局。毛主席還親自給軍長董英斌寫信,讓被釋放的軍官送給他。信中說,
勞山、榆林橋、直羅鎮三戰,只當對足下及東北軍各軍師長一個警告,警告之不聽,災必及其身也。
東北軍將領“九·一八”(不抵抗)這樣的大錯,但東北軍與紅軍猶屬中國境內之人,何嫌何仇而自相斫喪(有什么理由互相傷害呢)!今與貴軍長約:一是東北軍不打紅軍,紅軍也不打東北軍;二是貴軍或任何其他東北軍部隊,凡愿抗日反蔣者,不論過去打過紅軍與否,紅軍愿與訂立條約,一同打日本打蔣介石;三是紅軍優待東北軍官兵,不但一律不殺,且分別任職或資遣回隊(發路費回去),負傷官兵均照紅軍傷員一體醫療。[6]
其間,還公開發布《告圍攻陜甘蘇區的各部隊官長與士兵書》,提出只要他們不打紅軍和蘇區,愿意與他們訂立抗戰協定,并組成抗日聯軍和國防政府,聯合起來打日本救中國。直羅鎮戰役結束后,毛主席在總結時專門要求,把猛烈破壞敵軍的工作變成一項群眾運動[7]。就是讓大家一起來做,發動群眾一起干,而不是只幾個領導在那里忙活,這是我們黨的基本工作方法。怎么做?改變對俘虜軍官的政策,一經繳了槍,不但一概不殺,而且要優待他們,不捆綁(除必要時),不剝衣,不打罵,經過保衛局政治部大批地放出去,影響白軍官長同我們聯合抗日。至于俘虜士兵則要十分優待,不論戰場上打得如何激烈,一經繳槍就要把他們當兄弟看待,嚴禁報復行動。但是,在我們按規定發路費,禮送東北軍俘虜回家時,那些俘虜們竟然痛哭流涕,說自己早已無家可歸。這說明什么?說明東北軍極其悲憤的思想情緒。原東北軍團長、抗戰開始后成為八路軍,曾任晉綏軍區司令員,建國后擔任過鐵道部部長、鐵道兵第一政委、全國政協副主席等職的開國上將呂正操回憶說[8]:九一八事變之后,蔣介石下令不抵抗,東北軍撤到關里,背井離鄉,家破人亡。當時蔣介石對他的嫡系軍隊發100%,對我們先是二八,后是三七,待遇很不平等。我們受打擊,遭歧視,又受“亡省奴”之辱,全軍將士對蔣介石極為不滿,由于蔣介石采取不抵抗主義,就有人醞釀兵變。不久發生了廊坊兵變,張學良的弟弟張學思參加了兵變,并在這個時候入黨。張學良也說,共產黨之停止內戰,共同抗日,高唱入云,不止對我,并已動搖了大部分東北將士[9]。這就是當時的真實思想狀態。我們黨與張學良接觸,是通過被俘的東北軍團長高福源聯系的。高福源曾是北京大學學生,后轉入東北講武堂步兵科學軍事,深得張學良、王以哲器重,在榆林橋戰役中他全團被殲,自己也被俘虜。被俘獲人員的許多工作歸中共中央聯絡局領導,時任局長是李克農。據李克農的兒子、著名通信專家、原總參通信部副部長李力講[10]:李克農從側面了解到,高福源對東北軍未加抵抗就讓日本軍隊占領家鄉怨氣不小,經常懷念在故鄉遭受日軍欺凌的親人,便結合他的情況親自編寫了一個劇本《你走錯了路》,描寫一個東北軍軍官與紅軍打仗被俘,夫妻相會時妻子向他痛訴,日本軍隊慘害家鄉人民的無數罪惡,使這位軍官痛哭流涕。
在臺下看戲的高福源,看到這里情緒激動,失聲大哭。文藝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覷,那是共產黨人團結自己、瓦解敵軍、直擊靈魂的有力武器。做工作動了腦子效果就是不同。第二天,高福源上門向李克農表示,愿意去說服張學良停止內戰,共同抗日。李克農立即向毛主席、周恩來匯報,得到批準后又組織他到紅軍部隊和蘇區參觀,增加他對共產黨的了解,方面軍司令員彭德懷親自接見鼓勵他。彭德懷對這件事印象也很深,在他的回憶中說[11]:高福源有相當強烈的抗日要求,我們待之如賓,同他多次談抗日救國的道理,談蔣介石不抵抗主義,利用“剿共”削弱東北軍,以致消滅東北軍。他認為我們抗日是真的,但他對共產黨抗日有許多疑問,我根據毛主席在瓦窯堡會議講話的精神,采取民主討論的方式,同他談了兩天一晚。
他談到張學良、王以哲等都要求抗日,東北軍要求打回東北去是普遍的,關鍵在張學良,如張能了解到紅軍的真實情況,在抗日問題上是可以合作的。我說你就回西安去做這件工作,什么時候去都可以。他說明早?我說好吧,歡送你。送給他200元,派騎兵把他送到王以哲軍防線以外。
高福源從瓦窯堡回到洛川,先見到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報告了他這次回來的目的,王以哲立即密電報告,張學良接到電報后非常重視,第二天就親自駕駛飛機從西安到洛川。高福源見到張學良后立正報告:我是紅軍派回來的,有許多事情要向副總司令報告。哪知話未說完,張學良就罵起來了,說你打了敗仗當了俘虜,竟有臉跑回來,還敢要我通匪,真是膽大包天,我把你槍斃了!高福源沒想到是這樣,也豁出命來對張學良說:我要怕死就不會回來,但你作為總司令忘了國難家仇,卻在這里打內戰,算什么英雄好漢?我們跟隨你打了多年紅軍,落得什么下場?如此下去,東北軍的前途不堪設想,你能問心無愧嗎?說得聲淚俱下,張學良立即改變態度,拉著高福源的手說:不要介意,剛才我是故意試試你的,你真有膽量,回來了很好。其實在勞山、榆林橋、直羅鎮幾次打了敗仗之后,張學良已有聯絡共產黨的想法,他讓高福源坐在自己身邊細細介紹,之后讓他回瓦窯堡請紅軍代表正式會談。張學良還表示,讓他放心做這項工作,遇有不測,家屬生活和子女教育都由他和王以哲負責。毛主席對高福源帶回的消息很重視,決定派李克農去與張學良談判。毛主席親自擬定談判條件:一是全部軍隊停戰,全力抗日討蔣;二是目前各就原防互不攻擊,互派代表商定停戰辦法;三是提議組織國防政府、抗日聯軍;四是請對方表示目前東北軍可能采取抗日討蔣最低限度的步驟(不論是積極的或消極的)等。還要李克農帶上瓦窯堡會議政治決議案,這是中共中央政治局確定的方針政策,不是隨機而行的權宜之計。當時紅軍正在圍困東北軍占領的甘泉,毛主席指示彭德懷不但要撤圍表示誠意,還要動員群眾去賣城內缺乏的柴草。1936年1月19日李克農赴洛川,毛主席20日又給他發電囑咐:要向對方表示在抗日反蔣基礎上我方愿與東北軍聯合之誠意,務使進行之交涉克抵于成。還要他向張學良指出:東北軍如不在抗日反蔣基礎上求出路,則前途是很危險的[12]。同時要求暗示他們,如果誠意抗日反蔣,我們可以幫助其在西北建立穩固局面,肅清蔣系勢力,國防政府首席及抗日聯軍總司令可推張學良擔任等。[13]李克農同張學良談了3個小時,回來說東北軍中同情中共抗日主張者不乏其人,張學良對“剿共”態度消沉,愿意目前各守原防,恢復通商,愿意為成立國防政府奔走,去甘肅、南京進行斡旋,大約需要兩周時間,如有成績,請彭德懷在延安或洛川見面,并可另外再約幾位中共領導人同來談話。應當說很有誠意,基本達成默契。幾天后,毛主席、周恩來與彭德懷等紅軍將領,又公開發布《為紅軍愿意同東北軍聯合抗日致東北軍全體將士書》,告訴他們:蔣介石不要東北軍打日本帝國主義,卻要東北軍打紅軍,因為紅軍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反對蔣介石國民黨賣國!他教日本歡喜,教東北軍受犧牲、受損失。蔣介石把東北軍調到最窮苦的陜甘兩省,這兩省較富庶的地方如甘南、陜南不肯給東北軍的。對東北軍官兵的薪餉,那里及得上蔣介石嫡系軍隊的一半?中國蘇維埃政府與工農紅軍,愿意與任何抗日的武裝隊伍聯合起來,組織國防政府與抗日聯軍,去同日本帝國主義直接作戰,愿意首先同東北軍來共同實現這一主張。這種公開宣告或許有兩種意義,一是進一步喚起東北軍廣大官兵的覺悟,形成強烈的不易改變的群體意志;二是掩蓋了更加隱秘的接觸,當你認為還處在喊話這個好似表面文章的階段時,實際上雙方已經溝通得差不多了。
紅軍東征時,主力全部進入山西,最擔心的是張學良抄后路。在即將行動的前一天,毛主席與彭德懷致電王以哲并轉張學良說:貴軍與敝軍之聯合抗日號召全國,必為蔣介石等所深恨,制造謠言以中傷破壞兩方團結,實意中事。希望貴方不為奸人謠言所動,威利所屈,堅持聯合抗日之立場。為了保險起見,還特派李克農到洛川去面談。東征渡河的第二天,又以訓令形式給李克農明確談判策略,最根本的是原則不讓步,交涉不破裂。東征第一階段取得勝利后,又致電李克農通報東征戰況,還特意告訴李克農一個重大情況:受宋慶齡、宋子文(蔣介石夫人宋美齡的姐姐和哥哥)委托,周繼吾(真名董健吾,中共秘密黨員,公開身份是上海圣彼得教堂律師)、張子華(中共上海中央局組織部秘書)到瓦窯堡,向中央匯報與國民黨代表會商的情況,還講到蔣介石系陳果夫(長期黨管國民黨內組織和黨務,并與弟弟陳立夫又稱CC系,一起創建中統特務機構,蔣宋孔陳,蔣家天下陳家黨)主張聯紅反日,曾擴情(著名大特務,黃埔系骨干將領,復興社發起者,后來被捕成為功德林監獄戰犯)主張聯日反紅。此外,孫科(孫中山長子,時任立法院長)、于右任(國民黨元老,時任監察院院長)、張群(國民黨元老,外交部長)、馮玉祥(西北軍最高軍政首腦,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時任國民黨中常委)等均主張聯俄聯共,蔣介石亦有與紅軍妥協反日傾向。把這個內幕告訴張學良,產生的刺激作用可想而知。其實張學良已經知道一些情況,他后來回憶說,董健吾他們兩個先到西安、后到陜北,路過西安時拿著南京政府財政部的公函要求赴陜北。他有懷疑,就對他們說,不說真實任務很難通過,反復盤問后,終于知道他們負有接洽任務。張學良立即飛到南京,經蔣介石證實確實負有使命。此時,毛主席又讓李克農傳達這個信息,最終得到印證。正是這些事,使張學良下定決心,不僅更加確信聯共為大勢所趨,而且對蔣介石也再添不滿,你一面令東北軍在“剿共”戰爭中消耗,一面卻瞞著他這個代總司令去謀和,既然如此,他也主動謀求與共產黨妥協,于情于理無可非議。西北“剿總”的代總司令是張學良,作戰主力也是張學良。楊虎城盡管是陜西省綏靖公署主任,已經不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了,他不是嫡系,處處受蔣系排擠,忍氣吞聲。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軍,敢于公開對蔣介石亮劍,而且戰斗力和生命力極強,這也是他們不能不佩服的。楊虎城通過地下黨渠道向我黨表明,自己一貫都是革命的,贊同中共的抗日救國主張,可以維持原防,互不侵犯,并與我建立了電臺聯系。對方并不是鐵板一塊,事情也有波折。紅軍西征期間,張學良到南京開會去了,蔣介石趁機命令東北軍騎兵軍軍長何柱國,以3個騎兵師配合中央軍夾擊紅軍,表現得很囂張。我們與張學良有承諾互不攻擊,他來進攻怎么辦?是忍讓還是打擊?打了會不會影響和破壞已經形成的合作關系?毛主席給彭德懷發電說,對何柱國指揮“進剿”的全部東北軍,消滅其一部不會妨礙大局,反而有利于大局。以斗爭求團結才是正道,如果處處退讓妥協,最后一定是團結和聯合的滅亡,這是毛主席對統一戰線的基本原則。根據毛主席的指示精神,紅軍隱蔽在七里營和豫旺城之間,一舉殲滅了何柱國1個團,繳獲戰馬600多匹。又根據毛主席的指示,對俘獲的人馬槍一律歸還,對所俘東北軍官兵教育后全部釋放。當時,何柱國率1個師和直屬隊駐固原城,1個師駐海原,我軍插駐其間使其互相隔離,還可進一步打下去。此時,彭德懷親自給何柱國寫信,說明抗日救國的大道理,要他讓出海原和同心城,全部撤到固原城以南,不要擾亂我軍接援紅二四方面軍北上抗日,在他的軍隊移動時,我軍給予方便保證決不進攻。何開始不相信,后來我軍派代表與他談判達成協議,他就照辦了。結果與毛主席的判斷完全一致,打痛他之后才老實合作。在紅軍抗日統一戰線政策的感召下,西征戰場上出現了一種奇觀。名義上是敵對雙方,實際上已經成為要求共同抗日的朋友,白天碉堡林立兩軍對壘,晚上彼此共唱救亡歌曲,有的部隊之間還召開戰地聯歡會,唱《松花江上》《走,朋友,我們為爹娘報仇》《打回老家去》等,歌聲此起彼伏。我黨抗日救國的主張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逐漸被東北軍廣大官兵理解和接受,為進一步合作打下了基礎。可見,搞統一戰線并不是一廂情愿,一要有實力,二要有道理,三要有辦法,四要有原則。有辦法,就是通過精心設計、細致入微的操作,最終達到目的;有原則,就是不能喪失自己的底線,要在斗爭中求聯合,不能怕。
[1]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史》第三卷,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77頁。
[2]韋顯文等編寫:《國民革命軍發展序列》,解放軍出版社1987年版,第43頁。
[3]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戰史編審委員會:《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戰史》,解放軍出版社1990年版,第122-167頁。
[4]楊奎松著:《西安事變新探——張學良與中共關系之謎》,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2頁。
[5]《毛澤東軍事文集》第一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94頁。
[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490頁。
[7]《毛澤東軍事文集》第一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405頁。
[8]呂正操著:《冀中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4年版,第3-5頁。
[9]楊奎松著:《西安事變新探——張學良與中共關系之謎》,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1頁。源自張學良《西安事變懺悔錄》。
[10]李力著《從秘密戰線走出的開國上將——懷念家父李克農》,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44-52 頁。
[11]《彭德懷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08-209頁。
[1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505、507頁。
[13]楊奎松著:《西安事變新探——張學良與中共關系之謎》,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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