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為大寨人安排了一個美好的春天。就在四清聯合工作組駐進大寨的同時,中共華北局委書記李雪峰,中共山西省委書記陶魯笳來大寨視察,這是繼廖魯言部長視察大寨之后,又一次來大寨的重要人物。
2月7日下午,陶魯笳由陽泉專程到昔陽,陪同來訪的有省委書記王大任,作家馬烽,省農業廳廳長康丕烈等,當天晚上在昔陽縣招待所安排住宿。
2月8日上午,陶魯笳、王大任,康丕烈、馬烽的專車開進了大寨。由縣委書記張潤槐,大寨大隊大隊長賈承讓陪同,參觀了老墳溝、合作溝、狼窩掌溝,參觀了第四次大戰狼窩掌的工程,也觀看了玉米秸稈漚肥法。
2月8日下午,在北京開會的陳永貴專門趕回大寨。陶魯笳書記和陳永貴見面之后,決定在大寨召開小型座談會。參加會的人員有:王大任、康丕烈、馬烽、劉慶華、縣委書記張潤槐、大寨公社黨委書記卜鴻義,大寨大隊有陳永貴、賈承讓。
這次座談會上,陶魯笳簡要地說明此行的目的,主要是陪同華北局委書記李雪峰來大寨視察,著重研究大寨的土地、糧食產量和四清問題。在李雪峰沒有到來之前,陶魯笳詳細地了解了土地丈量的情況和四清中提出的糧食產量問題。在陳永貴的陪同下,陶魯笳、王大任、康丕烈、馬烽親自到康家嶺、小蒙溝等地參觀了大寨蘋果樹和土地基本建設。
1965年2月9日下午六點多鐘,中共華北局委書記李雪峰,河北省委第二書記、省長劉子厚乘專車蒞臨大寨。當李雪峰從車上跳下來以后,陳永貴熱情地走上前去同李雪峰握手。李雪峰盡管臨近花甲之年,但身體非常健壯,情緒挺好,一邊同陳永貴握手一邊說:“等久了吧?”
陶魯笳說:“他是昨天晚上從北京跑回來的。”
李雪峰高興地“嗯”了一聲,又同賈承讓幾個人握手。
當晚,李雪峰一行在縣招待所住下。
65年2月10日晚,李雪峰、陶魯笳、劉子厚一行專程到大寨,召開了大寨大隊黨支部委員、貧協委員會議,研究土地、糧食和四清問題。會前按照李雪峰和陶魯笳的提議,要看一看大寨民兵連的夜間射擊。當郭鳳蓮和幾位女民兵的精彩表演展現在他們的眼前時,李雪峰很滿意地鼓起掌來,時而又同陶魯笳和劉子厚交談幾句,時而又聚精會神地繼續觀看表演。
觀看了表演,會議就正式開始。
陳永貴的情緒顯然比前一段要好得多。李雪峰、陶魯笳的到來,摘下了背在陳永貴身上的一大包袱,他首先在會上表示態度,感謝上級領導對大寨的關心和愛護。他說:這個時期很忙,免不了對外來參觀訪問的人招呼不好,可能大家有意見。我說,我說,現在我顧了招呼你們,生產搞不好,你們明年就不要來了,我也息心了。
講到這里,陳永貴笑了笑,一邊吧噠著煙一邊說:“為什么64年春季要那樣抓呢?因為遭了災,全縣公社主任來大寨參觀說,陳永貴又吹牛哩。三年至五年恢復土地;光后底溝也得三年至五年,結果我們十七天就把后底溝恢復了,這是激起來的。是逼起來的。如果不激不逼,即使用不了三年五年,十七天是干不出來的。搞了后底溝,我們就搞老墳溝。成績越來越大。因為我們從63年遭災以后就喊出了這樣的口號。我們干出來啦,也就使一些人不理解,說我們的地畝有問題,說透了,土地多了。上級領導要為我們核實一下土地,我很滿意。是多是少,讓大家都明白一點。實際上這土地是怎么量的?工作隊知道,鄰村也派了代表,哪一塊地是大寨的,哪一塊不是大寨的,不是我兩只眼睛看,眼睛多哩!丈量的時候,堾邊算不算、梨溝地算不算,就按前一段丈的結果,是多了,還是少了?”
陶魯笳聽到這里,明確表態說:“土地丈量清楚了,有點太清楚了。今天看到的情況把它去了,小果樹地不要算糧田。這個情況老康(指康丕烈)和我詳細介紹了。這事是由總理親自安排的。去年人代會期間,有人反映大寨的產量不實。總理就叫我和陳永貴談,陳永貴說大寨產量不虛。總理第二次又找我和李書記談,說大寨的總產量、畝產量一定要核實清楚,要不讓記者捅到國外影響不好。關鍵是糧食畝產量過江沒有?我已經給總理匯報了,說大寨丈量土地的結果不是多,而是少了。總理詳細打問了土地和產量的事,我給總理說:‘大寨的畝產量還是在八百斤以上,過了江了,人均口糧已經分到490斤,我說干脆500斤。總理還特地囑咐:可多分些谷子,每人爭取吃到60斤小麥。’”
陳永貴接著陶魯笳的話說:“山地和平川就不一樣嘛!地塊多啦,過去習慣不能上牛耕的地不能算地畝。地不丈還不知道,一丈,才知道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我要求少多少給我補起來。”此時,陳永貴的態度強硬,話說在了氣頭上,顯而易見是帶著情緒的。
李雪峰向陳永貴打了個手勢,勸他說:“算了!土地問題,弄清楚就好,糾正了就行了。”陳永貴才不再往下說。
陶魯笳說:“永貴呀,李書記(指李雪峰)很關心大寨的土地和產量,這個事弄清楚好。這個事這次定下來,以后上報還是向參觀介紹,就按這次定的辦。”
李雪峰皺著眉頭說:“畝產800多斤,這個基數不低呀!65年的基礎不是更高了?”
陳永貴說:“今年應該再有點壓力。”
李雪峰滿意地點點頭:“有點壓力好。”
陳永貴表示態度說:“大寨人打勝打不勝,65年一定能上去。”
康丕烈說:“65年的生產指標,原則上是要注意穩產,不一定數量上,更重要的是提高質量,就是調整品種。”
有關這一歷史,本來沒有什么爭議。就是在批判大寨的那一段時期,也沒有提出什么疑義。但是到了1990年出版的《大寨紅旗的升起與墜落》一書中以此斷言,華北局和山西省委為了保紅旗,公開弄虛作假。現在陶魯笳還健在,筆者向陶魯笳問及此事,陶魯笳說:“這個事我能夠作證,歷史是不能歪曲的。”就在當時,李雪峰對陳永貴也是十分慎重倍加愛護的,他說:“你們的信心很大,不要泄氣。毛主席說要防止驕傲自滿,除了總結經驗外,還有一條是增加任務。因為新任務總比舊任務大。大寨已經是農業戰線上的紅旗,我們是很高興的。如果華北再出現一個大寨,我們就更滿意啦!”
陶魯笳笑一笑,說對。然后,他又轉向劉子厚,說:“老劉,你看有什么,給大家說說。”
劉子厚笑了笑,感慨地說:“對于大寨,過去是聽,今天是看。看了一下,比聽了的更深。我給你們想了幅對聯:上聯是全心全意為集體,下聯是自力更生大躍進。看了地想出下句,聽了你們干部談以后想出上句。還想了個橫批是聽毛主席的話,或看是聽黨的話。這就是大寨精神。把這個精神帶回去,給河北同志講一講,學習你們。預祝你們65年取得更大勝利,革命精神更加發揚光大,在農業上拿出更多的經驗來。”
劉子厚說到這里,賈進才、賈承讓、梁便良也都開始發言。他們首先感謝華北局和山西省委領導對大寨的關照,并決心用更大的成績向領導匯報。賈進才也尋找了大寨在前進中的差距,說這樣的會開一夜兩夜我都不瞌睡。從這里可以看到,華北局和山西省委領導前來視察,給這些戰斗在黃土高坡上的農民帶來了什么樣的情緒。從另一方面說,這些赤腳挽袖的普通農民也很難脫開人生常有的那種愛憎心理,李雪峰、陶魯笳對大寨的愛護,和四清工作隊對他們的不公正態度就形成顯明的對照,這就很容易使這些人要抒發年前四清工作隊對他們的態度,說工作隊怎樣逼著他們交待問題,說他們又怎么產生了自殺的念頭……這個問題的提出,也就很容易打開陳永貴的話口。陳永貴在這個火候上的態度是:一鍬也是動土,兩鍬也是和泥。但是他在上級領導面前既要把話說透,又要表現地婉轉一些,以便使問題進一步得到妥善處理。于是他就說:“關于四清工作,我想提一些意見。主要就是扎根串連的問題,把一些表現很不好的社員給扎上了。有些地方的工作方法有問題,出發點也不好,不是為了教育人,而是把人治于死地,往死里懲人。死人不可避免,但有些可以避免。死人對工作不利,只能使地主、富農高興。就像我們大寨,怎么我參加人大會議,他們卻在村里挨整?他們貪污了,還是腐化了?把他們整得差點自殺?”
陳永貴說到這里,參加座談會的四清工作隊當事人自覺理虧,表示態度說:錯了我們檢討。陳永貴馬上頂了一句:“這不是檢討不檢討的問題,而是革命不革命的問題。”爾后又繼續說,“現在的一些規定,有些就不結合實際,比如糧食分配。原定是人勞三七開,基本口糧打分,按成分糧。這種方法對節制生育有好處,也能照顧勞力。現改成人勞75%和25%,基本口糧是按人頭分成。這樣有些勞力多的戶口糧少了,人口多的戶吃不了,對生產不利。”
陶魯笳嚴肅地申明:“75%和25%,省委沒有硬性規定,要看具體情況。”
宋立英說:“有些人提意見說,過去是養活地主、富農,現在是養活干部、隊長,所以搞扎根串連,這些人就很容易串連上。”
李雪峰聽了,明確地表態說:“扎根串連,主要是指領導權不在我們手里的大隊,一種是階級敵人掌權的,一種是干部蛻化變質的。中央的二十三條精神,主要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把領導權奪回來。像你們這樣的大隊,搞扎根串連,不管公開、秘密,都是不應該的。因為原來的根子就正,而且很好。根本不需要扎根串連。你們的有關問題,主要是工作中的缺點和錯誤,再正確也有缺點和錯誤,這是一分為二的方法。越是要搞得好的地方,越是要見縫插針找缺點,常勝將軍是沒有的。三國時期的諸葛亮、趙云、黃忠等,都是打了一輩子勝仗,最后還是倒臺了。因為沒有培養好接班人。劉備的兒子阿斗,不是那樣稀松嗎?我們的工作總有缺點,因為搞社會主義沒有經驗。大寨63年受了災,壞事變成了好事。現在我們怕把計劃產量說高了,以后的生產有困難,所以要留有余地,不是保守。比方說,這個余地留有百分之幾是合理的?我們要求的是把工作作得更扎實一點。再說四清。工作隊來大寨,沒有把方法交待清楚,(陶魯笳插話:誰來大寨,我還不知道)這是領導上的責任。63年華北局太原會議,我曾經提到了大寨,說大寨要依靠黨支部搞四清,領導上派個工作組去幫助,摸索一類隊四清經驗。大寨主要解決民主方面的問題,大是大非方面的問題不存在,因為他們是堅決走社會主義道路,而且搞得很好。”談到四清,也使李雪峰想到了過去搞運動的歷史,說我們這些人在“五反”運動中都作了檢查,什么多吃呀,多占呀,這叫領導引火燒身,講了有好處,也叫負責同志自覺帶頭檢查。高標準一樹立,別人也得檢查。每個同志都要洗手洗澡,手臉干凈了事情就好辦了。如果領導人變壞了,他就不敢引火燒身,因為一引火就把他燒掉了,當然他不敢。你們自己領導搞四清,要總結經驗,檢查的好,團結的好,我們叫你們是“尖子人”。現在看來,凡是在省以上掛了號的一類隊,以后要實行單獨管理,這樣做比較慎重。”
李雪峰和陶魯笳的大寨之行既使他們對大寨問題胸中有數,也使陳永貴和大寨干部心情舒暢。事后陶魯笳曾評價說:“陳永貴很不簡單!”但是,像四清中出現的問題已經普遍存在。尤其一些著名勞模思想負擔還很重。由此,1965年2月21日,應陳永貴的要求,李雪峰、陶魯笳、劉子厚、王大任、馬烽、康丕烈等人由張潤槐、陳永貴陪同,去白羊峪參觀,具體視察白羊嶺大隊的情況。白羊嶺的勞動模范王殿俊也因為四清問題被逼得走投無路準備自殺,李雪峰、陶魯笳作了耐心的思想工作方才離開。
這是一段從社會檔案里走出來的真實記錄。這一段活生生的事實說明,大寨的成長離不開各級黨組織的扶植、幫助和指導,正由于領導的扶植,大寨之花才越開越紅,陳永貴才越來越走向政治家的軌道。而且事實也充分證明,沒有陳永貴和大寨一代人的努力,李雪峰、陶魯笳這些上層人物也不會為了一個大寨付出這么大的心血,不厭其煩地聽取匯報,解決具體問題。這就是伯樂和千里馬的關系。而這種伯樂和千里馬的關系正是出于中國大農業的需要而形成的。李雪峰、陶魯笳對大寨的來訪,增加了中國共產黨上層領導人對大寨的了解,為周恩來總理來訪奠定了基礎。
歷史不會抹殺這個事實。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