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前的1969年3月,在黑龍江省虎林縣烏蘇里江畔,一個面積僅0.74平方公里的小島上,中國與前蘇聯邊防軍人展開了一場血腥廝殺。蘇方不惜出動數十輛坦克、裝甲車和多架次飛機對該島發動多輪攻擊;蘇方炮群向島上傾瀉了上萬發炮彈;雙方在島上布設了上千枚地雷……
面對裝備精良、占有絕對優勢的入侵者,誓死捍衛國家主權的中國邊防軍人,毫不畏懼,士氣高昂,奮勇作戰,使用極其簡陋的武器,運用靈活多變的戰術,戰勝了入侵者,用鮮血和生命保衛了祖國的領土,維護了中華民族的尊嚴。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珍寶島戰斗(蘇聯稱為“達曼斯基島事件”)。
這次戰斗,是在中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這一特殊的歷史條件下進行的一次邊境保衛戰。時任合江軍分區副參謀長(戰后任司令)的曹建華同志參與并親自指揮了這場戰斗。2006年5月,筆者在大連沈陽軍區聯勤部第一干休所見到了已80高齡的曹建華老人。
曹建華,1926年出生于江蘇鹽城。1941年6月參加新四軍。1945年日本投降后隨黃克誠的新四軍三師挺進東北。遼沈、平津戰役后,已是營指導員的曹建華隨部南下,參加了解放廣西和當地剿匪戰斗。1950年4月入朝作戰,五次戰役打了四個,戰爭結束,時任政治部敵工科長的他被調往開城板門店談判代表團。1954年回國任39軍34團第一副團長兼參謀長。1956年到南京軍事學院學習后調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七系(原子導彈系)任教員。1964年調黑龍江省軍區作訓處任處長,1966年調合江軍分區任副參謀長,珍寶島戰斗后任副司令、司令……1983年離休。
多年的東北邊防工作使老人飽經風霜。與其他軍事干部不同,老人的言談舉止讓人明顯感覺沉穩而不失儒雅,這或許和他曾經做過政治工作、當過教員有關。談吐中,老人的一口蘇北話里不時會蹦出一些:咋整、貓著、拉倒吧之類的東北方言。長期在邊防生活,已使老人完全融入當地社會。在我的懇求下,老人為我講述了那難忘的1969年3月……
60年代,多事的中蘇邊境
中蘇之間的邊界問題及出現的武裝沖突有其深刻的歷史原因,兩國邊界上的領土爭議,是沙皇俄國侵略中國造成的遺留問題。這一問題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激化,恰恰又是中蘇由意識形態對立到國家關系惡化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中國與前蘇聯的邊界分東西兩段,全長7300公里。是沙皇俄國炮制的19個不平等條約強加于中國的。1840年鴉片戰爭后,沙皇俄國利用中國清政府的腐敗和邊界守備空虛,乘英、法等國侵華之機,以武力入侵和外交訛詐,迫使清政府簽訂了《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天津條約》和《中俄北京條約》等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將原屬于中國的150萬平方公里土地劃歸俄國。盡管俄國十月革命后,列寧領導的蘇維埃政府曾發表對華宣言宣布:“放棄沙皇政府從中國攫取的滿洲和其他地區。”但當時中國國內軍閥割據,中國的邊境還在日本和沙皇白衛軍占領下,列寧的承諾無法兌現。列寧去世后,這些承諾均化為泡影。
新中國成立后,中蘇兩國簽訂了《中蘇友好互助同盟條約》,結成了戰略同盟,也曾度過一段“蜜月”。但蘇聯對兄弟黨表現出盛氣凌人的“大國沙文主義”態度,引起了毛澤東強烈反感。1958年4月,毛澤東拒絕了蘇聯要求在華建立“聯合潛艇部隊”和長波電臺的要求,使赫魯曉夫懷恨在心,翌年便撕毀向中國提供技術援助的協議。1960年突然召回在華的全部專家和終止數百項經濟技術合同。勃列日涅夫上臺后,繼續奉行敵視中國的政策。為了進一步對中國施壓,開始在邊界上不斷制造事端。他們槍殺我邊民,劫持我牛羊,甚至利用中國暫時的經濟困難,在新疆地區制造民族糾紛,煽動大量邊民外逃。
當時中國雖然在政治上“反修”,卻不愿意因邊界問題進一步惡化國家關系。在中國倡議下,1964年2月兩國在北京舉行了邊界談判。中方指出,應分清歷史是非。清政府和沙皇政府簽訂的條約是不平等的!但考慮到歷史原因和中蘇兩國人民的友誼,中方愿以那些條約為基礎,全面解決邊界問題。蘇方卻傲慢地拒絕了中國的合理要求,雙方談判出現嚴重分歧。
根據《中俄北京條約》,中俄東段邊界以黑龍江和烏蘇里江為界。按照國際通行規則,在兩國劃定邊界時,山界應以山頂部中心騎線點劃分;河界應以水流最深處(即主航道中心線)劃分。主航道中心線所在國一側島嶼歸該國所有。但當時的蘇聯政府根本無視這一國際準則和中國政府的嚴正立場,早已將黑龍江和烏蘇里江劃歸自己的內河。他們不僅將江上1000多平方公里面積的800多個島嶼劃為己有,而且開動宣傳機器大肆制造中國好戰形象。甚至不顧歷史事實,硬把沙俄通過不平等條約強占的中國領土說成“歷來屬于蘇聯”;說黑龍江流域是“俄國移民開發的”;并狂妄地宣稱中國北部邊界是以“長城為標志的”;還別有用心地說“中國漢族以外的少數民族都不是中國人”……面對蘇聯這種蠻不講理、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毛澤東主席決不示弱,更何況邊界問題關系到江山社稷,在原則問題上,毛澤東不會溫、良、恭、儉、讓!他以無產階級政治家的膽略,從始至終關注著這場邊界斗爭。
邊界沖突加劇,他來到斗爭前線
1966年,在中蘇邊境斗爭最嚴峻的時刻,曹建華由黑龍江省軍區作訓處長調任合江軍分區副參謀長。合江,在建國前東北九省時曾為合江省,是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三江結合部。江對面是蘇聯的伯力(蘇遠東軍區大本營),戰略地位極其重要。烏蘇里江除了作為中蘇邊境的界河,還是鮭魚(又稱大馬哈魚)的回游通道。每年夏秋兩季,鮭魚由海入江產卵,據說當時的鮭魚籽在國際市場能賣到黃金價。因此一年四季,江上捕魚生產十分繁忙。
曹建華老人說,60年代以前,盡管對部分邊界歸屬存在分歧,但雙方群眾和邊防軍人仍能友好相處。那時我方漁民在江上捕魚,遇到蘇方巡邏艇,往艇上甩幾條鮮魚;冬季雙方軍人在冰面上巡邏時相遇,互敬支香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60年代以后情況發生了變化,特別是1966年以后,只要我軍巡邏人員一踏上冰面,對方就派重兵前來驅趕,就好像烏蘇里江是他們家的,任何“外人”不允許隨便進入。為此我方據理力爭,雙方邊防軍人先是口頭爭辯,蘇方理屈詞窮,惱羞成怒,便開始對我推搡加拳腳毆擊,隨后升級到以棍棒毆打,致使我多人多次受傷。蘇軍巡邏艇還多次撞沉我在江上正常捕漁作業的船只,搶走我漁具,毆打、綁架我漁民,其氣焰十分囂張。曹建華老人說,那時雙方見面不是遞煙甩魚了,只恨不能給他們兩顆手榴彈!
國內的政治運動也波及到邊防。“文革”初期,曹建華除了在部隊任職外,還是合江地區核心領導小組第一副組長,自然也回避不了地方上的政治運動。革命小將并不因為他是軍人而手下留情,照樣在合江滿大街貼他的大字報。當時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有6個師,其中3個師在合江地區。在極“左”思潮影響下,兵團的革命小將敢于和一切帝、修、反做斗爭。但美帝隔著浩瀚的太平洋,太遠沒轍。面對近在咫尺的蘇修,小將們異常興奮,堅決斗爭沒商量!他們隨時會沖到烏蘇里江冰面上向蘇方示威,亂糟糟的還都不怕死,有時呼啦啦能聚集上萬人,局面嚴重失控。曹建華的部隊除了正常巡邏外,還要不斷到江上疏導群眾,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地給他們講解邊防政策,防止事態擴大。客觀地說,兵團革命小將的過激行為,使蘇聯人非常緊張,也激化了兩國的邊界矛盾,導致蘇方瘋狂地向我報復,流血事件不斷發生。
1967年12月16日晚上,曹建華帶著縣委兩臺車到七里沁島檢查我邊民在江上的生產斗爭,突然遭蘇軍開槍襲擊。子彈將縣委的小車擊中,司機李國榮胸部中彈身負重傷。當時江上我方人員很多,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曹建華迅速跳上自己的車頂,大聲呼喊群眾分路疏散。他的喊聲引來了蘇軍密集的槍彈,小車當即中彈40余發,車胎全部被打扁,操縱系統被擊毀,車輛完全報廢。
大家震怒了,群眾奮不顧身地沖上去將開槍的蘇聯邊防軍包圍起來,混亂中雙方開始動手廝打。這時一蘇軍士兵在裝甲車上架起機槍向曹建華瞄準射擊,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位老漁工奮力甩出手中的漁叉將機槍撞飛。混戰中,群眾撕扯掉蘇軍一上尉的皮襖袖子,還繳了他的槍;幾個群眾還扣留了一蘇軍小毛子,嚇得這孩子吱哇亂叫一副可憐相……第二天,就襲擊事件我向蘇方提出嚴正交涉,但蘇方拒不認賬。無奈之下,我方只好抬著受重傷的李國榮到饒河會談點去對證,嚇得蘇方代表跳窗落荒而逃。
從1967年11月到1968年1月,蘇軍連續出動兵力干涉我邊民在珍寶島和七里沁島從事冰上捕魚生產,中國邊防部隊前來保護群眾,屢次被圍毆打,由于我方力量較弱(每次都是五到六人圍打我一人),因此群眾和邊防部隊被打傷100多人,有的戰士被打昏過去,許多戰士頭破血流,而蘇方只有10人受傷。1968年1月5日,蘇軍出動裝甲車對在七里沁島上進行正常生產作業的邊民沖撞,當場撞死、壓死我5人,重傷450人,輕傷200人。幾天后,曹建華帶領12人在我方卡脖子島執行任務,被蘇軍70多人圍堵,他們五六人圍打我一人,一蘇軍中尉端著刺刀照曹建華當胸就刺,曹建華急忙躲閃,刺刀穿透了大衣、棉襖和毛衣,緊擦著左肋而過……曹建華老人說:你不親眼目睹蘇軍的橫行霸道,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欺人太甚!你不親身經歷蘇軍對我們戰友和群眾的施暴過程,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忍無可忍!
為此,沈陽軍區報軍委批準,擬在1968年3月12日前后在七里沁島方向進行自衛反擊。但是當時的自然條件太惡劣了,暴風雪阻斷了一切。積雪沒過了電線桿子,車輛、馬匹原地不動,五分鐘就能被暴風雪掩埋。在天氣好的情況下,從佳木斯到饒河只需一天,(現在只需3小時)當時卻要在暴風雪中連續走7天8夜。生產建設兵團出動了40多臺推土機幫助部隊開辟道路,仍然不能保證部隊和物資的集結。隨著春天烏蘇里江開凍,反擊計劃被迫取消。
艱難的戰前準備
1968年8月,蘇聯以突然襲擊的方式對企圖擺脫其控制的捷克斯洛伐克進行了軍事占領。隨后勃列日涅夫公開鼓吹“有限主權論”,為武裝干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制造理論根據。同時,在中蘇邊境向我施壓。蘇聯已由“修正主義”演變為“社會帝國主義”了,為此中國政府理應百倍警惕!就在這一年,蘇軍飛機越境偵察挑釁事件日益增多,烏蘇里江上的珍寶島和七里沁島成為雙方斗爭的焦點。
珍寶島以酷似中國的金元寶而得名,與七里沁島相距20公里,都在烏蘇里江主航道中國一側。珍寶島19世紀時還是中國江岸的一部分,直到20世紀初被洪水沖刷出一個江汊子后才形成島嶼。過去我邊民上島打柴捕魚蘇軍并未加干預,但60年代后,蘇聯邊防軍開始阻攔我軍民上島,不斷制造糾紛。特別是1968年入冬后,蘇聯邊防軍一再出動裝甲車、卡車運載武裝軍人上島,攔截中國邊防軍上島巡邏,并以棍棒加以毆打。我方雖給予還擊,終因人少力單,屢次吃虧。1969年1月23日雙方摩擦中,中國軍人28人被打傷,部分武器被搶走。從2月6日至25日,在珍寶島地區發生毆打我方事件5起,甚至發生開槍阻攔我巡邏的事件。曹建華老人說,邊境斗爭實際是一個主權之爭,那時珍寶島上沒有駐軍,但為了證明是自己的領土,我軍會定期上島巡邏,而蘇聯為證明該島是他們的,也會出動部隊驅趕我們,雙方實際上是在打一場針鋒相對的心理戰。
隨著事態不斷擴大,沈陽軍區指示合江軍分區具體組織反擊,并規定:反擊嚴格限制在主航道中心線我國一側,行動要迅速,不糾纏,不戀戰,取得勝利后立即撤回有利地區,戰場選擇在珍寶島。
曹建華老人說,這場戰斗面臨的困難太多了,首先是沒辦法看地形。我們完全暴露在對方觀察范圍內,只要上島,不消三分鐘,對方的裝甲車就會沖過來,我們只能后退。打仗不看地形怎么部署部隊!幾年前他曾上過一次島,在印象里島南端有一段土堤可潛伏部隊。他同曾三次上島巡邏的孫玉國核實此事時,孫玉國卻說沒看見過。這下可麻煩了!情急之下,他冒著暴風雪連續走了17個小時趕到公司邊防站(因當地公司亮子村而得名),要上島核實。實在太危險了!孫玉國拉著他死活不讓去。碰巧正好有一只野狍子掉進江汊的冰窟窿里,趁大家亂糟糟打撈狍子的時候,他一個箭步躥上島核實了地形,回來后憑印象繪制了地圖,進行沙盤作業。在以后的戰斗中,這段土堤發揮了很大作用。
其次是武器彈藥嚴重不足。前線部隊只有一半配有自動武器,無奈之下,他只得花錢將地方上民兵和武裝部的武器彈藥收購上來,集中了13輛車。他帶了7輛車趕到了前線,分區政委陳升帶的6輛車卻被紅衛兵小將扣留了,說是合江軍分區政委企圖帶6車軍火叛國投敵!真是忙中添亂。武器運到后亂糟糟地堆在邊防站的食堂里,沒槍的戰士都去搶,最后還剩下四具火箭筒沒人要,曹建華讓饒河勤務連的幾個炊事員現學現賣。也就是這幾個炊事員在后來的戰斗中擊毀了一輛裝甲車。
三是敵情突然發生變化。觀察哨報告,敵方巡邏車輛明顯增多;拉飲用水的水車拉水次數增加,可能敵人增加了兵力。曹建華立刻派偵察員身著偽裝抵近偵察,通過識別車號,發現敵人用4部裝甲車圍著公路繞圈子,給我們造成部隊頻繁調動的假象;拉飲用水增多是因有慰問團來演出,因而敵情變化不大。
最后是在嚴寒下作戰的防凍問題。冬季珍寶島地區零下30多度,如何防凍關系到戰斗勝利。曹建華他們根據部隊現有裝備,將人埋在雪里,剛開始40分鐘就抗不住了。隨著不斷總結經驗,最后延長到6個小時。那時部隊防寒也就是大衣、棉衣、絨衣這類簡單裝具,更重要的是靠精神和意志。當時邊防戰士流行著這樣的口號:為了保衛毛主席,粉身碎骨志不移!為了打倒新沙皇,愿做雪地邱少云!
1969年3月2日,他果斷下令“開火”!
戰斗準備在緊張有序地進行。盡管戰場選擇在珍寶島,但如何掌握反擊的開槍時機,軍委和沈陽軍區沒有明確規定,只給了一個原則:“靈活掌握,先禮后兵。”
筆者在老人塵封的文檔中看到了1969年1月25日,曹建華代表饒河前進指揮所起草的第一個作戰命令。由于年代久遠,這份由4張300字格信紙起草的命令已泛黃折斷,但字跡仍然清晰可見。命令抬頭是當年行文不可缺少的最高指示(毛主席語錄),爾后是敵情、任務和戰斗動員。按部署:曹建華為一號區指揮,帶領部隊上島潛伏,消滅入侵之敵;二號區是負責增援和火力掩護部隊;孫玉國帶領一部公開武裝巡邏,誘敵于一號區潛伏地點。命令中還對側翼掩護、炮兵,機槍和救護所位置做了規定。省軍區安懷副司令、合江軍分區李清正司令坐陣209高地指揮所。整個部署嚴謹周密,上報總參、外交部、沈陽軍區后批準執行。
3月1日下午,反擊部隊開始集結,并嚴格控制了去前沿的車輛;所有進入饒河的軍車實行閉燈行駛;采用有線電聯絡,實行無線電靜默。晚20點左右,曹建華率伏擊組向珍寶島作戰地域運動。在地圖上,珍寶島地形看似不復雜,卻處處暗藏殺機。由于江水長期沖刷,岸邊、島上布滿溝壑沼澤,且被厚厚的積雪掩蓋,稍不留神陷進去就休想爬出來。往往50米距離要走10多分鐘,沒走多遠渾身就熱氣騰騰。曹建華領著大家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摸上島,找到了那段土堤,架通了電話,規定了信號,留下觀察員,每人挖了個雪坑偽裝起來。當時島上氣溫零下30多度,大家除了武器外,每人還帶了一小包餅干,一小瓶散裝老白干和一包止咳藥;每人還做了幾個雪球,發現有人睡覺,便用雪球砸……這天夜里,珍寶島出奇的靜,一彎冷月掛在空中,陣陣寒風絞起林間的積雪,天地間灰蒙蒙的。偶爾隔岸傳來幾聲狗咬……這真是難熬的一夜。在這片寂靜的雪原下面,我邊防戰士用意志與嚴寒博斗著,他們互相鼓勵,苦苦支撐。
3月2日早上6點多鐘,突然從蘇聯下米海洛夫卡方向駛來一輛軍用吉普車,開到珍寶島對面的江岸邊停下,從車上跳下兩個軍官,大家立刻警覺起來,這種情況是過去不曾有過的。只見那兩個軍官對著珍寶島指手畫腳了一番便跳上車開走了,曹建華預感今天“有情況”。
上午8∶40分,按預定方案,我軍分成兩組對珍寶島進行巡邏。當邊防站長孫玉國的第一組沿著中國境內冰道抵近珍寶島時,江對面傳來一陣馬達轟鳴。蘇聯邊防軍從位于珍寶島上游的下米海洛夫卡和下游的庫列比亞克依內兩個邊防站,同時開出兩輛裝甲車,一輛卡車和一輛指揮車向我巡邏隊合圍過來。孫玉國帶領第一組12人加速前進,在島東側上島,迅速向我潛伏點靠攏。敵人第一路24人分三組從島南航標處登島;第二路9人從島內側(我方領土)100多米處登島;第三路7人在島西側上中部岸邊與我巡邏二組對峙。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過去蘇軍對我進行驅趕時,都不帶鋼盔,手持棍棒,斜肩大背著沖鋒槍。而今天卻頭帶鋼盔,平端著上了膛的沖鋒槍直逼過來,看那架式是要動真格的了。此時我巡邏隊和敵人僅距我潛伏組十余米,孫玉國當即向敵人提出嚴正警告,但敵人反而展開戰斗隊形向我包圍過來,眼看就要吃虧,再晚,孫玉國這個組恐怕一個都回不來了。為了打響這自衛反擊的第一槍,曹建華做了充分準備。珍寶島屬高寒地區,且長時間在冰雪中潛伏,槍栓很可能被凍住打不響,因此他在身邊準備了三名沖鋒槍手。就在敵人開火的一瞬間,曹建華果斷下令“開火”!此時,三支沖鋒槍同時吐出憤怒的火舌,彈雨像飛蝗般地向敵人傾瀉過去。霸道慣了的敵人哪曾想我們會拼死反抗,一下被打懵了。曹建華甩掉身上的大衣一躍而起,帶領部隊向敵人猛撲過去。此時島上槍聲大作,爆炸聲震響一片,曹建華老人說,那時候沒人表現出害怕,各路反擊部隊奮不顧身、前仆后繼地沖向敵人。
此時第二巡邏組正與蘇軍伊萬上尉(瘸子上尉)7人相遇,聽到槍聲,班長周登國和巡邏隊果斷開火,將7人全部擊斃;戰斗中,副連長王慶懷、副連長陳紹光身負重傷,仍然指揮部隊向敵人發起沖擊,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這時一輛裝甲車邊打邊沖入內河,企圖從側后攻擊島上我軍,中國邊防部隊當即以猛烈火力將其擊毀;在我反擊部隊遭受蘇軍火力壓制時,戰士于慶陽猛然躍起,幾個點射打翻了幾個敵人,突然敵人的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他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當衛生員撲上去救護時,只見子彈從他右邊太陽穴進去,從后腦穿出來,腦漿和血水不斷外溢,已經沒有了脈搏。這時一陣激烈的槍聲在他身邊響起,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于慶陽突然站起,刷地一把撕掉頭上的繃帶,手中的沖鋒槍吼叫著向敵人掃去,他向前沖出六步后轟然倒地。于慶陽生命的最后一躍成為珍寶島戰斗的經典,“生命不息,戰斗不止”成為那個年代部隊進行革命英雄主義教育的標志。
3月2日可以說是我軍在有準備的情況下的一次遭遇戰。從9時17分打響。至10時30分結束,歷時1小時30分鐘。殲敵56人,其中擊斃48人,擊傷8人,擊毀敵裝甲車、指揮車、卡車各一輛,擊傷裝甲車一輛,繳獲沖鋒槍14支,手槍兩支,子彈和其他器材一部。我方傷亡54人(亡20人,重傷8人,輕傷26人),戰斗得手后,曹建華迅速組織部隊撤出戰斗。這時上級來電詢問為什么沒抓俘虜?有俘虜才好擴大宣傳效果。曹建華急忙環顧了一下硝煙未盡的戰場,除了跑回蘇聯境內的,哪還有活人?但他還是上島清查了一番,在蘇軍的尸體堆中還真用腳踹出一個喘氣的重傷員,他即刻讓擔架隊往后送,無奈那家伙傷勢太重,還沒抬到救護所就斷氣了。
第二次反擊,他曾否定了上級原作戰方案
3月2日戰斗后,敵我雙方都在醞釀更大的軍事行動。3月9日,沈陽軍區全面接管前進指揮所,曹建華在作戰組任副組長。
在研究作戰方案時,曹建華與其他同志發生了嚴重分歧。按原方案,下一步作戰重點放在距珍寶島20公里外的七里沁島。上級的意圖是:自1966年以來敵人多次入侵該島并制造多起嚴重流血事件,是敵我邊界斗爭的焦點,在此反擊政治意義重大;1968年3月我軍曾在該島進行過反擊準備,甚至還派出偵察分隊上島潛伏;我方地形視野開闊、道路狀況較好,便于防御和部隊展開,是個較理想的殲敵場所。曹建華卻提出不同意見。他認為七里沁島蘇方江岸多為90度峭壁,不利于敵裝甲車機動,在這種復雜地形下作戰,敵人會百倍警惕,很難達到預期目的。而珍寶島卻存在戰機:3月2日戰斗后,敵在該地區調動頻繁,大有報一箭之仇之心態;珍寶島沿江地勢平緩,上凍后,敵裝甲坦克可直接上島;敵對島上地形熟悉,容易產生麻痹心理。只要部署得當仍可取得戰果。盡管他的意見得到多數人的支持,但有人卻不以為然,說反擊地點是由領導決定的事情,一個作戰部門的副組長不可以否定領導的意見。曹建華據理力爭,雙方發生激烈爭吵,甚至還拍了桌子。無奈之下,只能請沈陽軍區肖全夫副司令做決斷。肖副司令聽了曹建華的分析后認為有道理,立刻開會復議,上級批準了曹建華的方案。當時珍寶島地區有大小13個作戰單位,盡管曹建華職務較低,由于他最熟悉情況,大家一致推舉他擔任珍寶島方向總指揮。
事實證明了曹建華的判斷。3月2日戰斗后,蘇軍增加兵力,多次對珍寶島進行襲擾。他意識到,接下來將是一場惡戰。根據蘇軍作戰特點,我軍很可能面臨與蘇軍大規模裝甲坦克的對抗。他提出迅速在我方江汊布雷;加強前沿反坦克兵器;火炮位置要靠前,以提高反坦克效果。炮兵卻有意見,說曹建華不懂炮,說外行話。
3月14日夜間,西北風卷著小雪,24點,三輛蘇軍坦克入侵我珍寶島,從我方江汊的北口進,南口出。敵人的挑釁預示著一場大戰即將到來。曹建華緊急調動部隊,并在凌晨2點派出一個班上島監視敵人,掩護我軍登島巡邏。但珍寶島的氣候和地形條件太惡劣了,雪厚、溝深、沼澤遍地,道路泥濘不堪,炮兵上不來,部隊展不開。一些部隊戰士上來了,干部卻沒到位,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的坦克溜掉了。曹建華在江邊部署部隊時,遇見七五炮班長楊林,他積極求戰。當聽說炮連的干部還沒上來,曹建華鼓勵楊林,如果戰斗打響,排長沒到你當排長,連長沒到你當連長。一些戰士很不服氣,悄悄跟曹建華嘀咕,楊林原來是連部的文書,就會耍嘴皮子,根本不會打仗,甭理他!
3月15日凌晨,風停雪住。2點時蘇軍20多輛裝甲車集結后閉燈前行,從珍寶島北端登島并進入樹林隱蔽。同時蘇邊防軍6輛裝甲車,載著30余名步兵趁拂曉前的夜稍稍從珍寶島西北端入侵,企圖天亮后偷襲我巡邏隊。我軍觀察哨發現情況,使用高音廣播發出警告,令其退出我國領土,蘇軍隨即潛伏在叢林中。
上午7時47分,曹建華命令營長冷鵬飛帶一個步兵排和一個火箭筒班,孫玉國帶一個一個步兵班,分兩路登島并迅速向土堤靠攏,與敵人形成對峙。同時調一個步兵連前出江邊,準備登島。8時02分,入侵之敵以裝甲火力和步兵輕重武器向我軍猛烈射擊,步兵在6輛裝甲車掩護下向我守島部隊進攻。曹建華指揮我岸邊所有82迫擊炮向敵裝甲車開火,支援上島部隊。冷鵬飛指揮部隊沉著應戰,以猛烈火力將步兵與裝甲車分割,同時指揮40火箭筒和無后座力炮打擊裝甲車。這時敵30余人迂回到冷鵬飛側后對我偷襲,我潛伏在左側的警戒小組在于宏東、杜永春帶領下突然開火猛擊,斃傷敵人10余人。經過一小時激戰,斃傷敵20余人,擊毀裝甲車2輛。9時16分敵人逃竄,我軍打退了敵人第一次進攻。
曹建華命令我軍利用戰斗間隙補充彈藥,鞏固陣地,并要求上級增援炮兵,做好敵人再次進攻準備。9時40分,蘇軍地面炮兵和坦克對我岸邊陣地和島上分隊進行猛烈射擊,接著又出動6輛坦克和5輛裝甲車向珍寶島進攻。其中4輛坦克撲向珍寶島南端竄入中國江汊,迂回到我守島分隊側后。另外2輛坦克和5輛裝甲車由島北端我軍的正面發起進攻,企圖前后夾擊中國守島分隊。蘇軍大口徑火炮和高射機槍火力同時封鎖了江汊,攔阻中國部隊上島支援。曹建華當即命令島上南北兩路分隊迅速靠攏占領土堤一線,同時派出民兵上島輸送彈藥,集中兵力和反坦克武器抗擊正面進攻之敵,并命令班長楊林率兩個無后座力炮班上島支援戰斗。楊林,這個被戰士認為只會耍嘴皮子的連部文書表現卻異常勇猛。他率兩個班沖進被炮火封鎖的江汊,發現4輛坦克成縱隊高速駛來,便迅速占領有利地形隱蔽待機,待坦克駛近10余米遠時,他們突然躍起,接連投出5枚反坦克手雷炸亂了蘇軍坦克隊形。楊林班就勢開炮,先頭一輛T-62坦克中彈后闖入我軍雷區,右側履帶被炸斷。另外3輛坦克奪路逃竄,楊林命令在冰面上架炮跟蹤射擊,擊傷掉在后面的一輛坦克。隨后楊林帶領兩個班繼續向島內躍進。蘇軍2輛裝甲車向他們沖來,楊林操炮開火擊毀一輛,另一輛掉頭逃竄,楊林操炮追射又將其擊毀。這時又有1輛坦克和1輛裝甲車向他沖來。此時楊林左手已經負傷,右手也被炸掉三個手指頭。他強忍劇痛,用血肉模糊的雙手操炮射擊,先將裝甲車擊毀。隨即調轉炮口向坦克瞄準……雙方幾乎同時開火,楊林的炮彈擊傷了坦克,坦克的炮彈將楊林炸得人炮全無。
這時敵人除用大口徑炮攔阻轟擊我增援部隊外,還以兩架戰斗機和一架直升飛機輪番俯沖盤旋,冷鵬飛中彈負傷,曹建華命孫玉國接替指揮。經過兩小時激戰,我軍打垮了敵人第二次進攻。
下午13點35分,蘇軍縱深火炮,岸邊坦克炮和其他火炮在炮兵偵察校射飛機引導下,對我軍防御陣地和公司邊防站進行大規模炮火襲擊。炮火正面達10公里,縱深約7公里,持續時間達兩小時。曹建華及時向軍區反應情況,幾次派出增援部隊向珍寶島機動。緊接著蘇軍100余人在10輛坦克和14輛裝甲車掩護下,向珍寶島發動第三次猛攻。他們向我防御陣地輪番沖擊,企圖以優勢兵力將中國守軍趕出珍寶島。下午15點30分曹建華命令我增援的反坦克武器上島增援,此時島上已集中了15具40火箭筒和7門75無后坐力炮。我軍敢于近戰接敵,采取幾個戰斗小組圍打1輛坦克的戰法,予以各個擊破。火箭筒手華玉杰甩掉棉衣和絨衣,扛著火箭筒,打一發換一個地方,先后擊毀擊傷4輛裝甲車;我軍兩門八五加農炮在開進中,面對迎面而來的坦克,連助鋤坑都來不及挖,架炮就打,將敵坦克擊傷。曹建華老人說,那是一場真正的血肉與鋼鐵的搏斗,戰斗異常殘酷激烈。蘇軍猛烈的炮火把小島炸得體無完膚,濃煙包裹著火團,爆炸的氣浪將巖石般堅硬的凍土掀向天空,然后又像冰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下來,巨大的爆炸和灼熱的彈雨使整個小島仿佛在燃燒;機槍噴射,鐵甲奔突,手雷飛舞;雙方士兵凄厲地喊叫,坦克裝甲車打著加力,車屁股噴著濃濃的黑煙吼叫著在沼澤中掙扎,炮彈和裝甲撞擊后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雙方殺得難解難分,天地間一片昏暗。我軍越戰越勇,粉碎了敵人第三次進攻。
3月15日,我軍使用約一個營的兵力和簡陋的武器裝備與蘇軍50多輛坦克、裝甲車和一個步兵加強團激戰近9個小時,頂住了6次炮火急襲,粉碎了3次進攻,擊毀敵坦克2輛,裝甲車7輛,擊傷4輛,斃傷敵60余人。用鮮血和生命保衛了國家主權。
3月15日戰斗后,被擊毀在我國境內的蘇T-62坦克成為雙方爭奪焦點,他是蘇聯入侵中國領土的鐵證。中央軍委要求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搶回。蘇聯當然不干,雙方展開激烈炮戰。在此后的幾天里,曹建華被接防的67師師長黃浩留下當顧問指揮炮戰。雙方你來我往反復爭搶,最后炮彈將冰面炸裂,坦克沉入江底,被我們打撈上來后送到北京軍事博物館向全世界展出。
珍寶島戰斗打響后,黑龍江省合江地區和生產建設兵團全力以赴。組織了1萬余人的筑路大軍,搶修公路、橋梁并出動車輛為前線送糧送彈藥。當時需要組織一個450人的支前擔架隊為部隊運送傷員,當地群眾有6000多人報名。出現了新婚妻子為丈夫報名,父母為兒子申請上前線的動人場面。傷員轉到生產建設兵團醫院后,兵團家屬不僅精心護理,還為傷員輸血1.7萬多毫升。
珍寶島反擊戰的勝利,使一向不為任何勢力屈服的毛澤東主席極為興奮。在緊接下來4月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上,當戰斗英雄孫玉國代表邊防部隊在大會上匯報我軍為捍衛國家主權與蘇修作斗爭的經過時,毛澤東主席激動地幾次站起來帶頭鼓掌,全場代表無比振奮,歡呼聲,口號聲響徹云天。“我贊成這樣的口號,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僅成為毛主席對邊防戰士的褒獎,也成為全國人民戰天斗地的座右銘。
珍寶島牽動了世界
與解放戰爭三大戰役和建國后的幾次邊界自衛反擊戰(中印、中越)相比,珍寶島戰斗規模不大,時間不長。但這一事件的戰略規模之大,耗費之多,對國內的政治、經濟的影響之深卻超過了建國后歷次軍事斗爭,是一場真正的戰爭較量。軍事評論家認為,珍寶島沖突是二戰結束后,朝鮮停戰以來最具有危險性的一次全面地區戰爭,甚至是一場核戰爭的導火索。在外交關系上,對中美、中蘇關系都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珍寶島沖突爆發后,蘇聯領導層反應十分強烈。以國防部長格列奇元帥、部長助理崔可夫元帥為首的軍方強硬派主張“一勞永逸地消除中國威脅”。8月20日,蘇聯駐美大使多勃雷寧奉命在華盛頓緊急約見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向他通報了蘇聯準備對中國實施核打擊的意圖。蘇聯的意圖很明確,在中美矛盾也相當尖銳的情況下,如果蘇聯動手,美國不動手也應至少保持中立。基辛格感到事態嚴重,立刻向尼克松總統做了匯報。尼克松緊急召開國防會議研究對策。參加會議的有:副總統阿格紐、國防部長萊爾德、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惠勒、國務卿羅杰斯和基辛格。通過緊急磋商后認為:美國最大的威脅來自蘇聯,一個強大中國的存在符合美國戰略利益;蘇聯對中國的核打擊,必然會招致中國的全面報復,到時核污染會直接威脅駐亞洲25萬美軍的安全。更為可怕的是,一旦讓中蘇兩國打開潘多拉盒子,全世界將被核戰爭毀滅。美國認為:只要美國反對,蘇聯就不敢輕易動用核武器,同時應設法將蘇聯意圖盡早通知中國。但做到這點很難,中美積怨30年,如直接告訴中國,中國人不但不會相信,反而會以為美國人在玩花招。最后他們決定,讓一家不太顯眼的報紙把這個消息捅出去。在美國,無秘可保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8月28日,《華盛頓明星報》在醒目位置上刊登了一則消息,題目是“蘇聯欲對中國做外科手術式核打擊。”文中說:“據可靠消息,蘇聯欲動用中程彈道導彈,攜帶幾百萬噸當量核彈頭,對中國重要軍事基地——酒泉、西昌導彈發射基地,羅布泊核試驗基地,以及北京、長春、鞍山等重要工業城市進行外科手術式核打擊。”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則消息震驚了全世界。勃列日涅夫氣得勃然大怒,破口大罵:“美國佬出賣了我們!”毛澤東聽取了周恩來的匯報后卻顯得很平靜,他說:“不就是要打核大戰嘛!原子彈很厲害,但鄙人不怕!”他果斷提出了“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方針,全國很快進入了“要準備打仗的”臨戰態勢。許多企業轉向軍工生產,國民經濟開始轉向臨戰狀態。大批工廠轉向交通閉塞的山區、三線,實行“山、散、洞”配置。中央開始向外地疏散在京老干部,北京等大城市開挖地下工事。為了防止突然襲擊,中國人民解放軍全面進入臨戰狀態,第二炮兵所有地面導引站都已開通;所有的兵工廠加緊研制、生產反坦克武器裝備;全軍部隊加強了以打坦克為主要內容的軍事訓練。筆者那時也和戰友們在訓練場上利用各種地形,手持原始爆炸器材,圍堵追逐著飛奔的坦克……
1969年9月23日和29日,正值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20周年前夕,中國先后進行了當量為2萬~2.5萬噸的地下原子彈裂變爆炸和轟炸機空投當量為300萬噸的氫彈熱核爆炸。外電評論,這是中國臨戰前的一種檢測手段。隨后中國成功發射了東方紅1號人造地球衛星……此后的國際關系發生了微妙變化。中美加緊了華沙大使級談判,雙方改變敵對立場,加快了建交步伐;1969年10月20日,中蘇邊界談判在北京舉行,由珍寶島事件引發的緊張對峙局面開始緩和,一場核危機與我們擦肩而過。
對于錯綜復雜的國內國際形勢曹建華是不知曉的。珍寶島戰斗后,中蘇關系雖有緩和,但戰爭威脅并沒排除。作為軍人,他更多的是在繼續履行保衛國家的責任。黨和國家對珍寶島戰斗進行了大規模的宣傳表彰,他卻遠離鮮花和榮譽,默默無聞地回到邊防一線。他深入連隊幫助他們建大棚解決冬季吃菜問題;他抓每月三斤肉三斤蛋工程,提高戰士的生活水平;他動用有限資金將防區內低矮潮濕的藏身洞建成了鋼筋水泥的永備工事;他還為邊防老同志解決了住房問題……在邊防斗爭最緊張的時候,他連續10年沒回家過春節。他的老伴郭玉英阿姨也是邊防軍人。在那非常時期,她深知邊防斗爭的兇險,因而更多了一份牽掛。
時光如水,歲月如局,37年彈指一揮間。回顧這段歷史,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伍修權老將軍曾說:“對于這場30多年前的‘反修大戰’,我們黨已經在種種場合用不同方式作了新的評價和結論……毛主席作為這場國際反修大戰的總指揮,一方面表現了他非凡的才智和魄力,另一方面多少地反映出他個人的失誤和局限。”珍寶島反擊戰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進行的,其中一些做法不可避免地有那個時代的烙印。但應該看到,這一斗爭的本質仍是中國捍衛民族尊嚴和領土完整、反對蘇聯領導人霸權主義行徑的行動,站起來的中國人民把主權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國家主權事關國家利益,共產黨人要用鮮血和生命去捍衛!經過中國堅決斗爭和長期談判,使蘇聯方面后來采取了比較理智的態度,逐步解決了邊界問題。1991年,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訪蘇時,兩國正式簽訂了中蘇東段邊界協定。協定明確規定當年雙方發生沖突的珍寶島、七里沁島等為中國領土。蘇聯解體后,該協定繼續得到俄羅斯的承認。
如今的珍寶島,戰爭的硝煙已經遠去。陽光下,滿目蒼翠中躍動著中國邊防軍人的身影,滔滔的烏蘇里江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江那邊,昔日的敵人已成為今日的盟友,并結為戰略伙伴關系;江這邊,當年曾參加過那場戰斗的人們都已年逾花甲。他們偶爾相聚,追思過去,續寫著戰友情誼。當我問老人,聽說2002年孫玉國曾到前線為戰友掃墓,他請寶清縣領導為他留出一塊墓地,百年之后要與戰友相伴時,老人表情凝重起來。他深情地說:“孫玉國從當司務長、副指導員時就帶隊巡邏,在江上斗爭中14次負傷,無怨無悔,我認為他配!”從老人的話里我看到了他對昔日戰友的眷念和對邊防事業深深的愛,也使我懂得了這樣的道理:建設和諧社會需要和平的環境,但和平不能依賴他人的賜予,必須用經濟、軍事實力來保衛。我們的祖國正是有千千萬萬像曹建華老人這樣的軍人用鮮血和生命去呵護,才能邊境穩固,國家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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