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前夕,想想還有幾天就到中國傳統節日春節了,好不容易要在家中不上班7天,一年繁忙的工作,也該喘口氣了。我想除了到雙方老人家陪父母和岳父母過年,還要和朋友聚會,還要留2天在家休息,買兩本書看看吧。
我到市里最大的一家書店看到一本自己感興趣的書:《高宗武回憶錄》,高宗武何許人也?他就是抗戰史上著名的“高陶事件”的主要當事人之一,另一位主要人物是是陶希圣。“高陶事件”也稱“抗日史上的小西安事變”,高陶二人曾經是汪精衛的親信,但是在汪精衛賣國投降最關鍵時候,他們二人幡然悔悟,毅然從上海出走,并將汪精衛與日本人密談的賣國條約在報紙上公之于眾,揭露了日本人獨霸中國的野心,給了國內漢奸和投降派以沉重打擊。三十年前的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曾經以此事為腳本,拍了一部《上海灘十三太保》的電影,虛構了為保護高先生攜密約出走,上海十三太保分為擁汪和抗日兩撥人馬,砰砰乓乓打的煞是熱鬧,最后十三太保只剩下外號叫教授的人,其余全死了,當然教授也是抗日派和武功最高的人。當時劉德華在香港演藝圈嶄露頭角,在其中扮演十三太保中的抗日派:書生,戲份還是蠻多的。
對于高陶事件的真相,過去一直眾說紛紜。這本回憶錄是高宗武離開香港到美國定居后,在1944年8月完成的英文手稿,在手稿中高詳細記述了自己從事對日外交的經歷,并介紹分析了當時的日本政局,以及日本在侵略中國過程中政治和軍方人物對中國的態度、政策演變,但書稿封藏60多年未出版,此次首度公開出版,對于澄清歷史事件的迷霧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因是當事人的親身經歷,因此可信度較高。這本書的翻譯者是陶希圣的二兒子陶恒生。
高宗武,1906年生。早年在日本留學8年。用他自己的話形容:他的日語說的比日本人還地道。抗戰前期,25歲即進入外交部,由于高對日本政壇、軍界和社會非常了解,在中國人中是有名的“日本通”,發表的一些中日關系文章分析精辟且深刻,引起了蔣介石和汪精衛的注意(當時蔣是總裁,汪是外交部長),高29歲就擔任了外交部亞洲司司長,專門從事對日外交工作,是當時國民政府里最年輕的外交官。
抗戰全面爆發后,高宗武接受特殊任務,在香港負責對日情報工作。他在這段時間一度背離了蔣介石,為汪精衛“和平運動”秘密奔走,甚至在1939年中國抗戰最激烈的時候,秘密出訪日本,與時任日本首相的近衛文磨會談,并追隨汪去上海,后被蔣介石得知,引起蔣的震怒。高在參與“汪日密約”的談判過程中,識破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內心十分痛苦,在勸說汪無效的情況下,把密約偷拍下來,通過杜月笙轉交到蔣介石手中。在杜月笙親信萬墨林的安排下,與陶希圣一起逃離上海,制造了轟動一時的“高陶事件”。
對于日本人獨霸中國的野心,高宗武也是一個逐步認識的過程,他由對汪精衛和日本抱有幻想,到懷疑、到認清再到幻想的破滅,應該說高對日本人的認識是比較透徹的。在他的回憶錄中,我認為最核心的內容并非是背叛汪精衛出走,而是高宗武在接觸日本政界和軍界高層人物時,做出的與眾不同的獨立判斷,這對于他后來脫離汪精衛賣國集團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這也是他懸崖勒馬、毅然回頭的思想基礎
比如在回憶錄第三章中,1939年2月高宗武代表汪精衛秘密出訪日本,先后與許多當時日本重要人物談話,其中與5位最重量級的政界和軍界人物會談在回憶錄中被記錄下來,包括日本陸軍中將板垣征四郎,日本陸軍參謀本部次長多田駿,時任日本首相的平沼騏一郎,擔任過三次日本首相的近衛文磨,原日本住國際聯盟代表松岡洋右,后來日本以國聯不支持日本對中國的主張為借口,退出國聯,這件事當時就是松崗干的。別小看這五個人,他們基本可以代表當時的日本人核心當權者對于中國的態度,也可以代表整個日本國內對中國的態度。
通過與這些日本精英的會談,高宗武對他們分別作出評價。
對板垣征四郎的印象和評價是:他給我的印象極壞。面向像個粗人,說話帶鄉音。他一本正經說話時總是閉上眼睛,似乎表達一種辛辛苦苦才抓住的思路,不允許有任何令他分心的干擾。與許多我曾經談過話的日本人一樣,板垣完全否認日本軍隊在中國的暴行,不承認歷史事實和真像,即使是我把日本在中國活動的第一手資訊提供給他,他也不承認。這顯現日本最有影響力的將領的可怕心態。東條英機后來可能更有權力,但他的心態并無不同。經過多次這種經驗,我得出的結論是:說謊的日本人并非有意說謊,而是他們實際上相信這種謊言。
對多田駿的印象和評價是:多天有一張長長的、學者型臉型,說話流暢,邏輯性比板垣強。多田曾經擔任過日本天津駐屯軍司令官,在華北成立了冀東防共自治政府,脫離當時的國民黨中央政府,依附于日本人。與板垣一樣,他不承認他在華北實行囚籠政策和屠殺中國人的野蠻行徑。多田駿聲稱:日本對中國沒有領土野心,不會提出無理要求。高宗武打岔說:你可知道,如果我在中國,把你的話重復說一遍,沒有人會相信曾經指揮過中日戰爭的日本參謀本部次長,會說出這些話。多田露出一個學者型的微笑說:在日本也不會有人相信我會說這些話。
對日本首相平沼騏一郎的音響和評價是:平沼是一個典型的東方人,凡事不輕易表態,但是談話無力而且重復。他只談中日之間的“共同防共”和“經濟合作”。高宗武反駁說,根據他掌握的例子,即使是與日本最友好的人(現在所稱的漢奸——筆者注),自己所辦的工廠在占領區,也被日本人在經濟合作的名義下沒收,血本無歸。至于日本以防共為名侵犯中國的內政和軍事主權,那其實是日本擴張軍事、控制中國的工具。中國的親共或者反共,是中國自己的事情,都與日本無關。對此平沼的回答是:沉默。
隨后,高宗武又分別于近衛文磨和松岡洋右會談,雖然這兩位比前幾位文雅一點,但是他們對中國的野心和主張更激進、也更危險。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猛烈攻擊當時的蘇聯。松岡洋右說:不惜任何代價必須與蘇聯打一仗。松岡也攻擊西方的民主和個人主義,說:只有動物才能實行個人主義。面對著日本高官的謊言和無理,高宗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高不得不痛苦的承認:這個禮拜是我一生中最不愉快的一個禮拜,為什么日本人一邊在屠殺中國的士兵和百姓,一邊又要假惺惺的如此招待我?過去我在中國和日本人談判時,有時候覺得是在與虎謀皮;現在我發現,我正在深入虎穴中。
高宗武很快就形成一個報告,準備送給當時已經出走在越南的汪精衛。需要交代的是:在此之前,汪精衛于1938年12月22日秘密飛往越南,汪抵達河內的當天,日本近衛發表了和平宣言。八天之后的12月30日,汪公開發表響應近衛的電報,即史上有名的艷電聲明。以此為標志,汪精衛徹底淪為背叛祖國、背叛人民的大漢奸和大賣國賊。但是,高宗武仍然幻想勸說汪不要相信日本人說過的話,因為日本人實在是太卑鄙了。最終一件意外事件的發生,促使汪精衛迅速倒向日本人的懷抱。
1939年3月20日午夜,四個刺客潛入汪的家中,刺殺汪精衛。但是,汪毫發無損,汪的秘書曾仲鳴被殺,曾夫人也受重傷。一般人認為,因為汪精衛的叛變,這是蔣介石的手下對汪的懲罰,汪精衛本人對此也深信不移。可是高宗武卻不這么看待,關于誰是兇手,誰是幕后策劃人,高提出另一種觀點。高認為:日本人是幕后策劃者,目的是離間汪精衛與蔣介石的關系,促使汪盡快鉆入日本人的圈套,理由如下:一、殺手開槍打完了手槍里所有的子彈后,還在屋內帶了將近2小時才走,不符合常理;二、殺手沒有進入汪的臥室,也沒有對其他物品造成破壞;三、被殺死的是汪的秘書,這對于蔣介石并不重要,而對于日本人卻非常重要。高宗武相信,這一定是日本特務所為。四、暗殺發生不久,日本軍方宣布在上海抓到了三名兇手。高宗武絕不相信兇手會愚蠢的跑到上海去自投羅網,除非這是日本人陰謀的一部分。
當然,高說的僅是一家之言,蔣介石完全有理由除掉汪精衛;話說回來,高的猜測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究竟是誰干的?可能無解,但是汪精衛從此走上了賣國投降的不歸路是歷史事實。
高宗武從此恍然大悟,終于相信,日本人為了利益是虛偽的,也是貪得無厭的。
按理說發生在70幾年前的高陶事件,與馬立誠在2002年發表的《對日新思維》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這兩者之間還能有什么聯系嗎?
對國際問題比較關心的網友對馬立誠的名字可能不會陌生,他就是首先提出《對日新思維》的人。2002年,人民日報主任編輯馬立誠應日本外務省之邀訪問日本,歸來后在《戰略與管理》雜志同年第6期發表了《對日關系新思維--中日民間之憂》一文,稱日本就侵華戰爭已向中國"謝罪"21次,歷史問題已經解決,中方不應再抓住不放,對日本應該寬大為懷,共同面向未來。文章還對中國的"狹隘民族主義思潮"進行了抨擊。2003年,馬立誠又先后在鳳凰世紀大講堂發表演講,在《時事報告》雜志參與座談,在日本右翼雜志《文藝春秋》發表文章,在日本中央公論社出版《擺脫"反日"》一書,多次重復了相似觀點。
2003年4月,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時殷弘在《戰略與管理》同年第2期發表《中日接近與"外交革命"》一文,對所謂"新思維"進行了更為系統的闡述。此文可視為馬立誠《對日關系新思維--中日民間之憂》一文之后,關于"對日關系新思維"的又一代表作。文章強調:中日關系再這樣緊張下去對中國是相當危險的,因此有必要進行一場"外交革命",大力實現中日接近。只要中日關系有大幅度進展,就可以"顯著增強中國對美外交的杠桿"。為此,殷教授提出了接近日本的五大舉措,大意是:中國應該大體上滿足于日本對侵華戰爭罪行的反省道歉,不必再計較了;要多和日本做生意,少和美國、歐盟做生意;日本擴充軍備的危險性被我們夸大了,我們內心適當警惕一下就可以了,面上要大度一些;要把日本當作政治大國看待,給以充分的尊重;不要阻攔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
上述言論發表后,日本如獲至寶,大為歡迎。據報道,"日本媒體鋪天蓋地進行轉載,輿論充斥猜測之聲,認為中國政府對日思維將因此發生新的轉變。時殷弘也因此受日本外務省力邀,于5月到日本進行短期訪問。"相形之下,"新思維"在中國引起的反響迥然不同,廣大網友紛紛在互聯網上發表對"新思維"的看法,贊同者寥寥,反對者甚眾。
關于馬立誠和時殷弘提出的對日新思維是否正確?前一段時間,從官方到民間,輿論方面對兩位高人的反駁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在做過多的解讀和批判。我也不想給誰扣上賣國者和漢奸的大帽子。我只是觀察到了一點:歷史上曾經有驚人的相似之處。馬立誠和時殷弘提出觀點并不新穎,歷史上就曾經有過類似的論調。比如面對日本對華侵略,汪精衛就曾提出過“和平建國”理念,其核心思想就是要忘記日本人對中國人的屠殺,要和日本人友好和平相處,哪怕日本人占據中國大半壁江山,要與日本人多做生意,對大日本皇軍給予充分的尊重。
基于以上理由,所以我認為:馬立誠和時殷弘的所謂“對日新思維”不如改一下名稱,叫做“對日舊思維”可能更加合適,因為古已有之嘛。這個觀點是70年前汪精衛首先提出來的,馬與時把它據為己有,顯然是不合適的。
時殷弘是否去過日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去過美國和德國。馬立誠倒是去過日本,不過馬立誠只在那里待了13天。相比較而言,高宗武在日本留學八年,日本話說的比日本人還地道,并且高還在當時中國外交部擔任高官,直接負責與日本人談判。高宗武和他們二位相必,誰對日本人更了解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以高宗武這樣的“日本通”,對日本人是有資格評價的,而且其評價應該是很客觀的。馬立誠和時殷弘只是比普通人多讀了一點書,充其量只是個博士,最多是個教授,也不敢保證他們對日本人能有多深的了解。所以他們所提出的“對日新思維”是不是錯誤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起碼能斷言“對日新思維”觀點是草率的和脫離歷史的,也不符合中國絕大多數老百姓的觀點和認識。
當然,人們會說,高宗武所處的年代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不過我會說,遺傳的因素也是很重要的。現在人們可以看看日本人在中國釣魚島上的蠻橫態度,何況現在中國還有核武器。我們也能夠想象出來,當時高宗武代表孱弱的中國與日本人談判是多么不容易。
中國人的愛國與賣國,界限在哪里?中國歷史上沒有一個人敢明目張膽的聲稱,自己是漢奸賣國賊。比如汪精衛就認為自己很愛國。愛國者不用說了,賣國者從來都毫不臉紅的說:自己比愛國者還要愛國。當然,愛國與賣國也不是哪幾個人所能下論斷的,究竟是愛國還是賣國?歷史是無情的,要由歷史檢驗,而歷史是人民決定的,也是人民寫下的。
與高宗武會談的幾個日本人的最終結局:
1948年12月22日 ,背負累累血債的板垣終于被送上正義審判的絞刑架;
1948年12月16日 ,作為甲級戰犯的多田駿因患胃癌在獄中病死;
1945年平沼以甲級戰犯嫌疑被逮捕, 1947年11月,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以“共同謀議侵略戰爭罪”判處他終身監禁。 1952年8月22日 ,平沼騏一郎在服刑期間因年老體衰,死于慶應醫院,終年86歲。此人終身未婚,留有一養女。
1945年12月16日 晨,近衛文磨為逃避人民的審判,在美軍占領當局剛剛發出對他的逮捕令后服毒自殺,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1946年6月27日 ,松岡洋右被定為甲級戰犯。在病中死去,時年66歲。松岡憑著病死逃過了國際軍事法庭對他的最后審判,但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罪責難逃,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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