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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遙想偉大漢人當年

赫連勃勃大王 · 2008-06-25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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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遙想偉大漢人當年

原載:中華網

http://news.china.com/zh_cn/history/all/11025807/20050131/12095276.html

   

  

   

講起漢元帝,總是 和王昭 君這個名字聯系在一起。尤其是元朝戲曲家馬致遠(1250―1321)所作《漢宮秋》,寫畫工毛延壽因未收到金錢心中積怨,把 王昭 君畫成丑八怪,漢元帝因而把昭君賜給匈奴單于,臨別一看,竟是天仙美人,元帝心中如刀割,在戲中唱到:“她,她,她傷心辭漢主,我,我,我攜手上河梁。她部從入窮荒,我鑾輿返咸陽。返咸陽,過宮墻;過宮墻,繞回廊;繞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黃;月昏黃,夜生涼;夜生涼,泣寒楊;泣寒楊,綠沙窗;綠沙窗,不思量。”把漢元帝的悲凄通過歌辭襯托得無比悲涼,似乎漢元帝是為強遼強金欺壓下宋朝皇帝那樣的無奈君王,又好象堂堂漢室受過多大的凌辱。特別是在第二折中,漢元帝嘆道:“我呵,空掌著文武三千隊,中原四百州,只待要割鴻溝。”千般無奈,萬種委屈,沒有絲毫大漢氣象,反而很象距馬致遠所處時代不久前亡國的南 宋 君王的屈辱叫喊。果真是這樣嗎?果真勢與天齊的強漢一直向金戈鐵馬的匈奴低三下四嗎?漢與匈奴的關系,還要上溯到西漢劉邦開國之初。  

   

漢家青史上, 計拙是和親。  

   

公元前200年,漢朝初立。被劉邦徙至代地的韓信(是韓王信,不是淮陰侯韓信)同匈奴在馬邑作戰時失敗投降,冒頓單于引兵攻太原,包圍晉陽。氣勢正盛又有大流氓習氣的漢高祖劉邦親自帶兵進擊匈奴。其時正趕上大寒雨雪,冒頓單于假裝兵敗撤退,引誘漢兵追擊。漢軍一路勢如破竹,只見匈奴都是老弱殘兵,于是聚集三十二萬大軍乘勝冒進,劉邦自己親率先頭部隊抵達平城,立馬未穩,冒頓單于忽然率領一直埋伏等待的三十多萬精銳騎兵把劉邦軍隊切斷。堂堂大漢皇帝被圍于白登七天七夜,缺水少糧,軍士凍得瑟瑟發抖。四下望去,匈奴士馬強悍,東西南北的戰馬都各分一色,鎧色鮮明,雄壯整齊。情急之下,劉邦確實是個能使各種伎倆的奇才,他走“枕邊風”路線,派人給冒頓夫人送去厚禮,其間詳情,史無所載(這真是個千古之謎,不知用何語言打動單于老婆勸老公撤兵)。 單于 夫人對冒頓單于說:“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單于終非能居之。且漢主有神,單于察之。”前句話有理,后句話則說不通。如果“漢主有神”得天助,也不會陷于被圍的絕地。美人說話管用,加上降將韓王信的兵馬遲遲未到,冒頓單于就聽 從 夫人勸告,在包圍圈中敞開一個空道,劉邦令軍士引弓持滿外向,解圍而出,狼狽不堪地與后軍相會。隨后,雙方罷兵,劉邦派宗室劉敬與匈奴結和親之約,并嫁宗室女為單于側室,約為兄弟以和親,實際上是給漢廷一個面子借送女人之機進貢,這種事情仔細想想確實很窩囊。劉邦死后,倨傲的冒頓單于還給呂后寫信,表示“你我都單身,不如配對一起大家歡樂。”呂后大怒,她有勇無謀的妹夫樊噲也大言要“愿得十萬眾,橫行匈奴間”,(這位樊噲歷史上只在鴻門宴的表現出眾,在霸王項羽面前狠吃生豬腿。他最佩服淮陰侯韓信。韓信被免掉王爵后,終日怏怏不快,到樊噲家里串門,這位大將跪接跪送,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說“大王您竟然肯到為臣我這里來!”韓信離開樊噲處,對隨從嘆息說:“我現在淪落,竟與樊噲這樣的人為伍!”劉邦死前他在外打仗,被人告發要謀反,劉邦派人殺他,幸虧他是呂后妹夫,大臣們留他一命,怕呂后在劉邦死后反攻倒算。)最終大臣季布解勸:“高祖軍隊三十二萬被圍白登十日,當時樊噲任上將軍就在附近不能解圍,現在夸口領兵十萬擊匈奴簡直就是欺君。夷狄(冒頓單于)就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呂后聞言息怒,卑辭報書,曉之以理,雙方又互換禮物和親。漢文帝之時,繼續和親政策。匈奴右賢王常率兵侵掠邊塞,俘奪人民,氣得文帝親自帶兵到太原征討,恰巧國內濟北王造反,不得已收兵。當時冒頓單于剛剛大破月氏國,對屬下右賢王略奪漢境之事假裝不知道,又遣使來請和親,漢朝懾于其勢強,不得不答應,依常例送大批珍寶禮物過去。不久冒頓單于病死,其子稽粥立,號老上單于。漢文帝又送宗室女去匈奴,讓太監燕地人中行說作為陪同侍臣一起去。中行說不肯去,被漢廷強行派遣。怨恨之下,他到了匈奴就歸降,并深受老上單于歡喜(此人大概是歷史上第一個真正的“漢奸”)。中行說竭力勸說匈奴不要太看中漢朝衣服食物的精美,增加匈奴對自己食物、器械、風俗的自信心,還教給匈奴人記數方法,從此這些蠻族才知道算數。在中行說的鼓動下,老上單于在給漢帝回書中口氣傲慢,對漢朝使臣也威逼利誘,動不動就索要錢物金銀,不給就威脅秋熟后大發兵馬入漢境中踐踏。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十四萬入侵,殺漢朝北地都尉,俘搶大量人畜。漢軍趕到當地反擊,人影也看不見,無獲而還。老上單于死,其子軍臣單于繼位,也是時而和親時而入侵,殺略漢人很多。漢景帝繼位后,情形還是如此,七國之亂時,匈奴還想與反叛諸侯王里應外合攻擊漢朝。漢景帝平定七國之亂后,延續政策,匈奴繼續和親,通關市,厚賜單于。所以終景帝之世,匈奴沒有太大的入寇。  

漢武帝繼位后,繼續開通關市,厚遇匈奴。但劉徹為人堅毅勇猛,又承“文景之治”遺留的強大國力,憋了好幾輩子對匈奴的仇恨太想一泄而出。恰逢馬邑人聶壹愿意假降匈奴,想誘匈奴入關,獻計說漢軍可埋伏人馬伏殲匈奴。武帝大喜,伏兵三十余萬,等待匈奴入伏擊圈。也許戲演得太過,匈奴單于還離馬邑百余里,就見漫山遍野都是牛羊(漢軍以此為誘餌),匈奴人感到非常奇怪。就近攻陷漢朝一個亭守,俘虜雁門負責巡邊的一個尉史。此人怕死,把漢朝的計劃告訴單于。匈奴連忙后退,自此漢與匈奴斷絕關系,軍臣單于變本加厲,漢朝邊境不斷受匈奴騎兵襲寇。

公元前129年,漢武帝遣四路大軍進攻匈奴,這是漢朝建國以來的首次先發制人。最終三路皆北,只有衛青一軍得勝,斬首七百。雖屬小勝,已經為漢軍大伐匈奴進行了熱身訓練。不久,衛青精騎三萬出雁門,斬首數千。轉年,又轉戰隴西,擊敗匈奴婁煩、白羊二王,斬首數千,得羊百余萬,盡取河南之地,筑朔方城(內蒙杭錦旗附近),修繕秦朝蒙恬所修的塞壘,憑依黃河為固。軍臣單于死后,其弟伊稚斜單于立,不停地進攻雁門、代郡、定襄、上郡等地,殺略人民。漢武帝又派衛青率十萬人馬,出塞六七百里,擊破匈奴右賢王,俘人眾一萬五千多人,小王十余人。隔年,衛青十多萬大軍又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前后斬首一萬九千多級。驃騎將軍霍去病(衛青外甥)帥萬余人馬出隴西,過焉耆山千余里,斬首八千多,得休屠王祭天金人一座;又出隴西、北地二千里,過居延,攻祁連山,斬匈奴三萬,俘小王數十,整個河西走廊全部為漢所有。逃之途中,匈奴人悲歌道:“失我祁連山,任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元獰四年(前119年),霍去病與衛青相約會兵絕漠共擊匈奴,兩軍大戰一日,匈奴大潰,漢軍連夜窮追不舍,斬首一萬九千。霍去病出代郡二千多里,與匈奴左王交戰,殲敵七萬多,俘虜屯頭王等匈奴貴族八十余人,乘勝殺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境內),并于此舉行祭天儀式(封狼居胥)。自此,“匈奴遠遁,而漠南無王庭。”此時的霍去病才二十一歲,被封為大司馬。霍將軍兩年后病死,年僅二十三。恰如一顆閃爍燦爛的流星,來之急,去之也速。如此年青的英雄將一生四戰匈奴,殲敵斬首十一萬,河西、酒泉盡為漢有。他更有“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千古名句,真是人杰中的人杰。難怪連睥睨一切的李太白也有詩嘆道:“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頗霍嫖姚。流行白羽腰間插,劍光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無人,漢道昌。”(《胡無人》)(日后岳飛“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慷慨,實慕大漢豪情。)  

漢武帝親至朔方,以天子之尊巡邊,隨兵十八萬,浩浩蕩蕩,遣使見烏維單于,揚言:“南越王頭已懸于漢北闕下。現今,單于敢于戰斗則迎前,不敢就向漢朝南面稱臣,何苦遠逃遁走,藏于漠北苦塞之地!”又過數年,革是候單于立,惟恐漢朝來襲,反過來卑辭下意上書:“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直到武帝臨死,當時的狐鹿姑單于雖然來信語氣強橫(“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但前后被漢軍勇追猛殺二十多年,疲苦已極。待到漢宣帝時已經沒有太大的侵擾。呼韓邪單于繼位后,與其兄郅支單于互攻不斷,公元前54年,兩個單于窩里斗大戰,兩敗俱傷,同時向漢朝乞援,遣子入侍(送兒子當人質),同時依舊例請求和親。  

唐朝詩人戎昱有詩嘆曰:“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豈能將玉貌,便擬靜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另一個詩人蘇郁就更損,他作詩道:“關月明懸青冢鏡,塞云秋薄漢宮羅,君王莫信和親策,生得胡雛虜更多!”  

   

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公元前51年,呼韓邪單于希望入朝朝見漢宣帝。漢朝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其所經過的州郡道邊皆整齊地陳列甲騎,皇帝在甘泉宮親自接見他,寵際殊禮,位在諸侯王上,賜單于冠帶衣裳,黃金璽印,佩刀弓矢,錦繡綺谷雜帛。皇帝于長平接見單于,令群臣及各國使臣列觀。漢宣帝登渭橋,眾人夾道歡呼萬歲。一個多月后,呼韓邪單于歸國,漢朝遣一萬六千騎護送他直到朔方雞鹿塞。又派人運送軍糧,出兵幫他誅除不附之人。西域諸國見匈奴降服中國,都望風使舵,紛紛向漢朝臣服。  

呼韓邪單于的哥哥郅支單于西移后,兼并匈奴支部,又擊破烏孫、烏揭、堅昆、丁零等國,并定都于堅昆故城。由于怨恨漢朝幫助呼韓邪單于,距離漢地又遙遠,郅支單于開始態度對漢朝不恭敬,常常借故困辱漢朝使臣。漢元帝初元四年(前45年),郅支單于派使臣到長安,要求作為人質的兒子回國。朝廷想派遣衛司馬谷吉送郅支太子回國,御史大夫貢禹等人認為郅支單于所在絕遠,又歸化之心未彰,建議朝廷使者送郅支太子到邊塞就可以。谷吉也是個倒霉蛋,飛蛾撲火,自己上書表示:“中國與夷狄的恩義綿延不絕,現在已經在國內養其太子十年,德澤甚厚,如果不把人送到老家,有棄捐不顧的意思,會使匈奴忘記前恩而生怨心。我有幸能成為使臣,肯定要勇敢前往。萬一匈奴殺掉臣下,肯定會畏罪遠逃,我國邊境就會安寧清靜。死掉一個使臣而使百姓安樂,正是為臣所愿。”漢元帝以谷吉上表宣示群臣,貢禹等人仍堅持不可,認為谷吉去匈奴內庭肯定會為漢朝取悔生事。右將軍馮奉世認為可以,漢元帝就派谷吉等人出使匈奴。迢迢千里把郅支太子送回國都,單于不僅不領情,憶起這幾年漢朝不幫自己偏向呼韓邪單于的舊怨,一怒之下把谷吉等人殺掉。痛快過后,細想已經和漢朝鬧翻,呼韓邪單于又在近處覬覦不已,就率眾往西直奔康居。康居國王和郅支單于互相嫁女于對方,成為姻親。康居國王的原意是想狐假虎威,依靠郅支單于的影響威嚇鄰國。郅支單于多次借康居兵功打烏孫,殺略搶劫,烏孫不敢抵抗,空邊千里無人居住。郅支單于打勝仗后更加驕橫無禮,尋茬怒殺康居國王女兒及貴臣、人民幾百人,有的殺掉后甚至肢解扔入河中。又強迫康居國人替他建筑城防,遣使威脅闔蘇、大苑等國給他進貢。漢朝三次派使臣向郅支單于索取谷吉等人尸骨,郅支不肯,并且困辱使者,百般欺罵。  

建昭三年(前36年),本文豪言壯語的主人公陳湯奉命到西域。陳湯,字子公,好讀書,善屬文。他年青時家里很窮,常常四處向人借錢度日,同鄉人很討厭他。到長安后,富平侯張勃看中他的才能,于元帝初元二年上薦他為茂材。陳湯做官心切,父死也不回家奔喪,為司隸所究,連累得張勃也被削奪封戶二百。根據漢法,陳湯不孝應下獄,后來因為他確實有才,被推薦為郎官。陳湯自己也覺自己在都城呆著很沒面子,多次上書請求出使外派。正趕上甘延壽為西域都護,他就從西域副校尉的身份一同去往邊塞。  

陳湯為人深沉智勇,“多策謀,喜奇功”,一路上每經過城邑山川,都要登高望遠,觀察地形。到西域都護治所以后,陳湯對甘延壽說:“夷狄之人畏服強者是他們的天性。西域本來就是匈奴的地盤,郅支單于又威名遠聞,不時侵陵烏孫、大宛等國,又常常為康居國出主意四出劫掠,假設他哪天滅掉烏孫和大宛,挾眾四處擴張,數年之間那些向漢朝進貢的城郭國家肯定都會被他滅掉。而且郅支單于為人剽悍兇猛,喜好征伐,屢戰屢勝,長久姑息,以后必為西域大患。郅支單于雖然所在絕遠,但匈奴傳統上沒有堅城勁弩的守備,如果我們調發屯田兵士,加上烏孫國士兵,出其不意直攻其城,他跑也沒地方去,守城也不足自保,千載之功,一朝可成。”甘延壽覺得陳湯話很有道理,想上奏朝廷請求發兵。陳湯說,“朝廷那些公卿大夫議事,都是空講道理侃侃而談,肯定不會依從我們的計謀。”甘延壽堅持要上奏。正巧那些日子這位西域都護久病不愈不能聽事,陳湯自己就假借朝廷名義征發西域各城郭國兵以及屯田的漢軍。直到城外大軍調動紛紛,甘延壽才驚覺,想出外制止。陳湯大怒,接劍怒叱甘延壽:“大隊人馬已經集結,你小子敢阻擋眾軍嗎?”甘延壽無可奈何,就依勢就勢,一起部勒行陣,增加揚威、白虎、合騎三個縱隊,共有軍人四萬多。同時,他們上書自劾矯制出兵的情狀,即日出兵。  

四萬大軍分為六隊。三隊從南道越過蔥嶺直向大宛,另外三隊從北道入赤谷,經過烏孫,到達康居國境。行進中趕上康居副王帶數千騎人馬侵掠赤谷城,他們不僅搶奪到大批畜產,還常常侵襲漢軍。陳湯命所部西域聯軍進攻康居副王,殺死四百多人,奪回被康居副王俘虜的赤谷城民,把俘獲的牛、羊、馬作為軍糧。到達康居東界后,又嚴禁軍人搶掠當地人,并與當地的康居首領飲酒為盟,諭以威信。大軍勢如破竹,一直到單于城六十里才停軍立營。同時,當地的康居人也怨恨郅支單于的殘暴,把城內匈奴人的實情盡數告知給陳湯。  

轉日,大軍又前行三十里,扎營待命。直到此時,郅支單于才知漢兵已到眼前,慌得他急派使臣前來問詢:“漢兵為什么來?”陳湯答:“天子可憐單于遠棄國土,屈身于康居境內,現在派西域都護前來迎接單于一家回去,怕驚動單于,所以沒有直接抵達城下。”如此,雙方使節往來數次問答。甘延壽、陳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攻城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就責讓郅支單于使臣:“我們為單于而遠道前來,至今沒有名王大人前來拜見聽命,郅支單于怎么這么無禮!我們兵來道遠,人畜疲憊已極,軍糧又快吃完了,恐怕這樣子回不去,希望單于與大臣趕緊商量回復我們。”  

第三天,聯軍前進,距城三里扎陣。向前望去,單于城上遍布五彩旗幡,數百人披甲站立于城上,又有百余騎在城下來往馳騁,以耀兵威。城門口還有百余步兵擺成魚鱗陣,操練演習。城上人還不停向聯軍叫喊:“前來進攻啊!”如此等等,反而暴露出郅支單于的膽怯和心虛,這就像人走夜路大聲叫喚,給自己壯膽而已。正觀望間,匈奴騎兵百余人朝聯軍陣前馳來,漢軍把弩機瞄準來人,匈奴兵掉轉馬頭跑了回去。陳湯命令聯軍向城門口的騎兵步兵放箭,嚇得那些人都跑回城中。甘延壽、陳湯親自擊鼓,諸軍立時齊向前沖,直撲城下,穿塹攻城,以勁弩射得樓上披甲兵士跑往樓下。由于土城外有木城,匈奴兵從木城柵格里向外射箭,殺傷不小。聯軍縱火燒掉木城,天黑時數百騎匈奴禁不住大火灼燒,趁黑往外逃,全被迎頭射殺。  

郅支單于剛開始知道漢兵來到的消息時,本來想逃跑。但他懷疑康居人怨恨自己而作漢兵的內應,又聽說敵國烏孫及其他城郭國都出兵助漢人征伐自己,感覺無所逃遁。當時他已經帶人出城,思前想后,決定回城堅守,對左右說:“漢兵遠來,不能久攻。”郅支單于身披甲胄在樓上指揮,他幾十個大老婆小老婆(閼氏夫人)也很英勇,都操弓向漢軍射箭。聯軍矢發如雨,一只箭不偏不倚已中郅支單于大鼻子,幾十個夫人也死傷殆盡。郅支單于勉強支持,下城騎馬,逃入內城。半夜,木城被聯軍攻陷,守城匈奴兵向城外大呼,當時還有親匈奴的萬余康居騎兵繞城環行,聲援匈奴。黎明時分,四面火起,聯軍士兵大喊登城,鑼鼓驚天動地,漢軍推著攻城車攻進土城中。見勢不好,康居兵逃走。漢兵攻入內城,到處縱火,聯軍士兵蜂涌入內,格斗中郅支單于被殺,腦袋為漢兵杜勛一刀割下。此次戰役,共斬單于閼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多級,生俘一百四十五人,投降的匈奴有一千多人。  

大勝之后,甘延壽、陳湯給漢元帝發去那封流傳千古、揚眉吐氣的疏奏:“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于民,大惡逼于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并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于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此雄辭壯語,想必非軍中文書所為,是由陳湯自己親自撰寫,史中明載陳湯“善屬文”,后來他還不斷替人“寫狀子”,因此可以想見這位文武全才的大漢將軍當時果真是“氣吞萬里如虎”。  

   

功高賞微 后事默默  

   

建立如此不世之功,書奏朝廷后,丞相、御史都怪罪陳湯、甘延壽兩個人矯制發兵,中書令石顯又因為怨恨甘延壽不娶她姐姐的前隙,乘間攻擊兩個人為國生事招難。由于陳湯本人確實有貪財的毛病,擊敗匈奴后把不少勝利品歸為己有,也為司隸校尉所彈劾,并派人前去按驗審查。陳湯上疏:“臣與將士共誅郅支單于,萬里振旅凱旋,應有使者于路上慰留歡迎。現在司隸來審查按驗,是為郅支單于報仇阿。”元帝覺得有理,詔令州縣準備酒食于路勞軍。甘延壽、陳湯回朝后,石顯等人不斷上書二人乘危僥幸、矯制興軍之罪。漢元帝內心其實很嘆賞兩人大功,但漢法嚴歷,因此遲疑不決,賞罰詔令一時間也拿不定。最后,宗室劉向上疏:“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傷毀大漢國威。甘延壽、陳湯總百夷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絕域,斬郅支之首,懸旌萬里之外,萬夷懾伏,真不懼震。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群臣功勞莫過于此!武帝時代貳師將軍李廣利興師五萬,費錢數億,經四年勞頓,僅獲駿馬三十匹,武帝仍不錄其過錯,封拜軍人共兩侯、三卿、二千石一百多人。現在甘延壽、陳湯不勞漢師,不費斗糧,斬郅支之首,功高百倍于貳師將軍。應該高官厚爵,以獎有功。”于是漢元帝拜甘延壽義成侯,陳湯關內侯,各食邑三百戶,另賜黃金百斤。  

甘延壽不久病死。漢成帝即位后,從前詆毀他們兩人的匡衡等朝臣又復奏甘、陳二人盜收康居國財物,陳湯被免為民。后來,陳湯又犯事下獄當死,因前功被免貶為士兵。  

十多年后,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兵圍困,上書告急,希望朝廷征發敦煌士卒救援。當時的丞相王商、大將軍王鳳及百官商議數日也做不了決策。王鳳最后對漢成帝說陳湯對西域事了解很多,可召見問他的意見。陳湯在攻打郅支單于時患上嚴重的風濕病,雙臂都不能伸屈。皇帝召入后免其拜禮,把段會宗的告急文書給他看。陳湯久廢在家,一肚子怨氣,辭訴說:“將相九卿都賢達聰明,小臣區區一個殘廢人,不值得問我國家大事。”成帝說:“國家有急,您不要推辭。”陳湯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看法:“臣以為肯定沒有什么事,敵圍自解。”成帝問其原因。陳湯說:“胡兵五個才能當一個漢兵,因為他們的兵器質量不行。最近聽說他們的鑄造技巧已效仿漢人得以改進,仍然是三個當一個。現在包圍段會宗的烏孫兵人數不足戰勝漢軍,又不能久攻,不出五天,當有好消息傳來。”四天之后,段會宗疏奏果然送到,報告敵圍已解。由此,大將軍王鳳上報皇帝以陳湯為從事中郎,參決軍政事宜。從陳湯一席話中,可以想見當年的漢人是那么壯勇,身高馬大的“胡兵”手執利刃,三個人僅僅能敵一漢軍。孰料到了南宋末期,數萬宋軍乘人之危,攻擊幾千被蒙古打敗的金國兵,反而又被這些殘卒敗兵所打跑。  

陳湯復官后,老毛病又犯,常常受人金錢為作奏章。后來王鳳的政敵成都侯王商執掌朝政(王鳳王商雖為兄弟,但權利之爭會使父子兄弟水火不容。另,此王商不是先前的丞相王商),又指奏陳湯惑眾不道和大不敬之罪,貶至敦煌。敦煌太守奏:“陳湯先前親誅郅支單于,威行外國,不宜近邊塞。”朝廷又把他遷到安定安置。最后,還是議郎耿育上書皇帝,稱陳湯“老棄敦煌,正當西域通道,令郅支遺虜所笑!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說大漢誅殺郅支單于的國威。朝廷現在貶竄功臣,使其死無其所。今國家既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梟俊擒敵之臣,獨有一陳湯耳!”書奏后,陳湯得于回歸長安家中,不久病死。大英雄榮耀一時,大半生落寞,畢竟是節行有虧,不能善始善終。思及種種,反倒覺得他是個真正立體的人,有功有過,能喜能憂,千載之下,凜凜猶生。正是:  

“寒日征西將,蕭蕭萬馬從。吹笳覆樓雪,視纛滿旗風。槍壘依沙迥,轅門壓寨雄。燕然如可勒,萬里愿從公。”  

   

何如一曲琵琶好 鳴鏑無聲五十年?  

   

話說回頭。郅支單于被誅后,呼韓邪單于又喜又懼,上書表示又要親自來漢朝見皇帝。元帝竟寧元年(前33年),呼韓邪單于親身來朝,禮賜如漢宣帝時,衣服錦帛則加倍。單于頓首拜謝,又提出愿作漢朝女婿永作皇親。“元帝以后宮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歡喜,上書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王昭 君號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為右日逐王。”  

觀班固所著整部《漢書》,涉及 王昭 君的不過寥寥三十七字。班固是東漢史學家,其書大多承襲其父班彪的六十五篇《后傳》(此書是為續補《史記》),幾乎就是記載當實最真實情況的信史。)到了南朝宋范曄的《后漢書·南匈奴傳》,有 關王昭 君的記載已經有所鋪陳:  

“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師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知牙師者, 王昭 君之子也。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以賜之。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斐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然難于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胡俗,遂復為后單于閼氏焉。”  

自古至今,有 關王昭 君的詩詞近千首,最早當屬北朝詩人庾信的《昭君辭應詔》:“片片紅顏落,雙雙淚眼生”。眾多詩篇中以杜甫和李商隱的詩句最為著名:“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別怨恨曲中論。”(《詠懷古跡五首》杜甫)“毛延壽畫欲通神,忍為黃金不顧人。馬上琵琶行萬里,漢宮長有隔生春。”(《 王昭 君》李商隱)。而支持漢朝和親,認為 王昭 君幸福生活的最早當屬唐朝張仲素:“仙娥今下嫁,驕子自同和,劍戟歸田盡,牛羊繞塞多”。還有北宋王安石:“漢恩自淺胡思深,人生樂在相知心。”此外,今人翦伯贊也有詩:“漢武雄圖載史篇,長城萬里遍烽煙。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究其實也,一自幼生長于湖北的年青女子,迢迢萬里,自長安遠赴大漠苦寒之地,背井離鄉,故國渺渺,置身于一個全然不同的陌生地方。艱苦定居下來,十多年后兒子被殺,想回國又因“政治任務”被迫繼續留下,按匈奴風俗又下嫁給自己的兒子輩繼續做“閼氏”,對于浸染于中原文化中的一個弱女子,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萬古千秋,我們都能在歷史的回聲中聽見絕色美人王嬙微弱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公元48年,即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又分裂為南北兩部分,南匈奴漢的呼韓邪二世單于臣服斗國。南北兩部匈奴互攻,南匈奴不敵,東漢就把南匈奴全部遷入長城以內,并設置護匈奴中郎將、度遼將軍等職,反而派兵去保護南匈奴免受北匈奴的侵掠。公元73年,東漢明帝永平十六年,大將竇固從酒泉出發,占領匈奴最肥沃的土地之一伊吾盧(今哈密),駐兵屯墾。公元89年,東漢和帝永元三年,大將竇憲與度遼將軍鄧鴻和南匈奴單于共同進軍,會師涿郡山(蒙古阿爾泰山),深入大漠,一直追到稽落山(蒙古古爾班察汗山),終于擊潰北匈奴主力,斬首一萬三千級,共有二十多萬匈奴人投降。竇憲“勒石燕然”,在燕然山上堅立巨大的石碑紀念這次大勝。公元91年,竇憲屬下大將耿夔、任尚又再次大勝北匈奴,俘虜其太后親王五千多人,北匈奴單于僅有數騎于混亂中落荒而逃。自此北匈奴殘余部落在漠北再也無立足之地,一路向西流亡。  

3個世紀后,匈奴未被殺盡的余部終于侵抵黑海北岸,導致了原居民西哥特部落向西侵入多瑙河。而多瑙河原住民汪達爾部落又被這幫“失敗者”趕得向西侵入羅馬帝國。強盛一時的羅馬帝國經不住這些野蠻民族的滾滾大潮,最終滅亡。所以,竇憲將軍的一擊,恰似一根強有力的手指推倒了一個多米諾骨牌,導致了影響整個世界格局的民族大遷徙。北匈奴汗國逃亡后,南匈奴內附中國,再也不成氣候。  

公元216年,最后一位呼廚泉單于去鄴城拜見曹操,大丞相“因留不遣”,分匈奴分五部,正式結束了匈奴的歷史。這些部落只在西晉滅亡后會曇花一現過,建立過后漢、后趙,皇帝都姓劉,冒稱是漢朝皇帝的后代,給中原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為“五胡亂華”的第一名。但很快就被鮮卑和羯人滅掉,消失并融和在中國北方民族之中。(赫連勃勃大王)

附:

"犯強漢者 雖遠必誅"的來歷

文章提交者:liu--hu

原載:鐵血論壇 http://bbs.tiexue.net/bbs_73.html

   

    “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作戰方式,老美根本算不上原創——早在兩千多年前,已經有一位中國將領在戰場上快劍如風的運用實踐,并且一舉斬首成功,使大漢王朝威震西陲。這個名氣并不算大的小人物,就是中國軍事史上少有的僅憑一戰成名的一代名將——陳湯。立國之前的楚漢相爭、到建國之后的平定諸侯、七國之亂,再到縱貫近百年的漢匈戰爭,西漢——這個中國兩千年帝國史上的第二個王朝,其前半期幾乎是在狼煙四起、連綿不絕的鐵血戰火中一路沖殺過來。到漢元帝即位(公元前49年)時,劉家祖輩們已經差不多把能打的仗全都打完了,衛青、霍去病、趙充國等將星璀璨、馳騁疆場的時代逐漸遠去。“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漢家“王霸道雜用”的大政方針不再吃香,儒家學說中津津樂道的治國主張,如減刑寬政、不與民爭利等寬松政策開始實行。

   

  在內無叛亂、外無邊患的一片四海升平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大漢朝廷派到西域護送匈奴質子駒于利的衛司馬谷吉等人完成任務后,被質子的父親郅支單干給殺了!消息一出,震動朝野:郅支不是說也要內附降漢么?怎敢殺我大漢王朝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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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緣由,還得從匈奴那邊說起。曾經不可一世的匈奴汗國在歷經漢軍屢次重創后元氣大傷,內外交困、流年不利,公元前60年又爆發了“五單于相攻”,冒頓單于的后代子孫們相互攻擊、打得不可開交,“死者以萬數,畜產大耗什八九,人民饑餓,相燔燒以求食,因大乖亂((《漢書·宣帝紀》)”。六年后,呼韓邪單于和郅支單于兩強大戰,兩敗俱傷。雙方為了取得戰略優勢,先后向曾經是死敵的漢朝遣使朝獻,甚至“遣子入侍漢廷”作人質,以圖獲得漢朝支持(匈奴先輩列祖列宗倘若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子孫們墮落到這步田地,絕對郁悶氣瘋)。對于這兩個先后輸誠的匈奴單于,漢朝在采取“均待之優厚”的同時,也玩起了平衡策略。被郅支單于打敗的呼韓邪求援心切、先后兩次單身入漢朝見,漢庭對他不但賞賜頗豐,而且還派兵護返、協助誅伐不服者。史稱之為:“南匈奴附漢”。

   

  在呼韓邪降漢的同時,死對頭郅支以為呼氏歸順于漢,兵弱不能再返回,趁機出兵吞并了呼的地盤。在得知漢朝派兵護送呼韓邪回大漠收復失地后,郅支惱羞成怒,“怨漢擁護呼韓邪而不助己”,遂“困辱漢使”,并向西域進兵,擊敗烏孫,吞并烏揭、堅昆、丁令三個小國,建都堅昆(今俄羅斯境內葉尼塞河上游一帶)、割據一方。盡管如此,他“自度兵力不能敵”,對漢朝仍不敢公然分庭抗禮,公元前42年又派出使者到漢廷進貢,也稱“愿為內附”,同時要求遣還質子。

   

  在這個問題上,漢庭還是比較慎重的。雖然皇帝做出了派衛司馬谷吉護送郅支質子回國的決定,但朝中大臣對此意見不一。有人認為郅支不是真心歸附,將人質送出塞外即可;當事人谷吉卻認為,僅送出塞外,明擺著表明不再交好,可能“棄前恩、立后怨”,給對方不歸附的借口;不如送到單于王庭,看他內附不內附?憑著我們漢朝如此強大的實力,即便郅支冒天下之大韙,對漢使不利,也必然因為得罪漢朝而不敢接近邊塞。以我一個使臣的犧牲,換邊境數年安寧,值(沒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愿也)!最終漢元帝表示同意。不幸的是,谷吉一語成讖:千里迢迢把郅支的兒子護送回去,郅支竟出爾反爾翻臉不認人,把谷吉等人殺了泄憤。

   

  兩國相爭、尚且不斬來使,一個口口聲聲準備附漢的匈奴小單于,竟然出爾反爾、殺了大漢專使,這是典型的外交挑釁外加赤裸裸的敵意行為一一郅支單于對于大漢王朝的敵意顯露無遺。他也知道自己這次把漢朝得罪完了,極有可能遭到報復;老對手呼韓邪在漢朝扶植下實力日漸增強。如果繼續待在堅昆,恐怕有被漢匈(漢軍+南匈奴軍)合擊的危險。怎么辦?三十六計走為上!

   

  逃到哪里去呢?離漢朝越遠越好!公元前44年時,恰逢西邊的康居(西域國名,今新疆北境至俄領中亞)前來求援,欲聯合北匈奴擊烏孫(西域國名,在今吉爾吉斯共和國伊塞克湖東南)。借此良機,郅支單于遂引北匈奴到康居東部居住。擔心漢朝追兵的他一路奔逃,其部眾多凍死于道、死亡甚眾,到目的地僅余3000余人,實力大損。但一到康居、遠離漢境后,郅支單于馬上又抖了起來,他兇性大發數擊烏孫,甚至深入其都赤谷城下,殺掠人口、驅搶畜產,一時橫行西域。漢朝三次派使者到康居索要使臣谷吉等人的尸體,他不但不給,還調戲般的說:“這里住的很不好,正打算投奔你們大漢王朝,我正準備再次把兒子派過去作人質呢(居困厄,愿歸計強漢,遣子入侍)!”

   

  之所以敢如此叫板,是因為郅支單于有自己的兩大法寶護身:第一,地理上的距離優勢。康居同漢朝遠隔萬里、地理迂異,自己是以眾多部下凍死于路上的代價熬過來的,漢朝不一定有這個遠征西域的勇氣。他手里的第二件法寶是匈奴游牧民族的高速機動性。像匈奴這樣的北方游牧民族,自古以畜牧業為主,每天騎馬放牧、騎技嫻熟,在戰斗中勇敢向前,如利箭一樣迅猛攻擊,進攻失利時則急迅撤退,來去如風、飄忽無定,其機動優勢遠非中原農耕文明可比。用著名漢臣晁錯的話形容就是“(匈奴)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不能相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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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整個中國古代史,游牧民族與生俱來的天然機動性幾乎成了懸在中原王朝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漢有匈奴,唐有突厥,宋有遼、金。漢匈戰爭千載以后,一個名叫蒙古的北方游牧民族再度崛起,他們從漠北草原呼嘯而出,占盡了中國全境不說,其兵鋒還向西、向北,一路“兵甲輝天、遠望煙火、連營萬里”,西征花刺子模、蕩平俄羅斯,一口氣橫掃歐亞大陸,直至飲馬歐洲多瑙河,把游牧民族的機動性發揮到極致。

   

  北匈奴憑借天然的機動性優勢,等到遠方大漢天子的遠征命令下達、大軍完成動員后遠征西域,郅支雖無勝算,但到時也估計跑得沒影了。所以,在郅支單于心中,康居與漢庭天各一方,你漢朝在軍事上無法對我構成實質威脅,為什么要怕你?派使臣來和談——笑話!從戰場上拿不回來的,談判桌上怎么可能拿回來?應當承認,郅支單于的小算盤打得的確不賴,但他錯估了一個問題:曾經將星云集的大漢王朝,難道就再也出不了一位名將了嗎?

   

一代名將陳湯,就是在這個時候出場的。他既不是衛青、霍去病那樣的貴族將軍,也沒有李廣、李陵那樣的顯赫軍人世家作后盾,他僅僅是山陽瑕丘(今山東兗州北)普通的平民出身,祖上毫無功蔭可襲,必須靠著自己的勤奮和勇氣努力打拼。按照史書記載:陳湯年少時好讀書、博學多識,寫得一手文章,但因家貧時常四處向人借貸,偶爾欠帳不還,同鄉都因此鄙視他(少好書,博達善屬文。家貧丐貸無節,不為州里所稱)。在漢朝首都長安求官期間,富平侯張勃看中他的才能,于元帝初元二年上薦他為茂材。

   

  不料,在等待安排職位期間,陳湯之父突然去世。做官心切的他沒有按慣例奔喪回家,被人檢舉不守孝道,為司隸所究,小嘗牢獄之災,好不容易才給人保出來。因其確實有才,他后來又被推薦郎官。但飽經坎坷的陳湯并不以此為足:按照漢朝的規定,成為郎官僅僅意味著進入官場,并不能保證一定會獲得升遷;出身卑賤如自己者,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就是到邊塞建功立業,因此陳湯多次主動請求出使外國。直到公元前36年(建昭三年),他終于被任為西域都護府副校尉,與西域都護甘延壽一起出使西域。仕途不順的他總算有了接近立功的機會。

   

  必須指明的是,從公元前42年到公元前36年間,漢王朝在對待谷吉之死的問題上,除了外交手段交涉外,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戰爭決心,甘延壽、陳湯所領受的任務是到西域都護正常換防,所帶領的僅僅是一支護衛軍隊,并非大漢王朝的西征大軍。

   

  不通地理者,不為將才。在奔赴西域都護幕府所在地的路上,每經過城邑山川時,陳湯都要登高望遠、觀察地形。漢代自張騫通西域、李廣利伐大宛之后,開始在西域設置校尉,屯田于渠犁。至漢宣帝時代安遠侯鄭吉開府烏壘城(在今新疆庫爾勒與輪臺之間)后,漢朝設立的西域都護就取代了匈奴在西域的僮仆都尉,不但主管屯田戍防,而且負責處理西域各國事務,使“漢之號令班于西域”。甘延壽與陳湯就是大漢王朝在西域的最高軍事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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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達目的地后,甘、陳兩人接觸到關于北匈奴的第一手情報:郅支單于已經在康居站穩腳跟,且因驅逐烏孫之功,日漸驕橫、氣焰愈發囂張,尋茬怒殺康居國王女兒及貴臣、人民幾百人。又強迫康居國人為他修筑單于城,每日征發五百苦工,歷時二年才完成。郅支還勒索大宛(西域城國,今烏茲別克共和國卡散賽)等國,令其每歲納貢,其勢力范圍控制千里之闊,逐漸坐大。

   

  了解到這些情況后,陳湯深感局勢不容樂觀:郅支遠遁康居后,漢朝邊境雖無烽火之災,但從漢宣帝以來確立的西域秩序開始面臨挑戰。無力抵抗郅支暴行的西域諸國,都開始把眼睛瞄向漢庭:如果谷吉之死沒有任何說法,如果聽任北匈奴這一支在西部繼續坐大,到底是和漢朝走,還是臣服于郅支。這樣一來,大漢王朝在西域用鐵血刀兵辛苦打造出來的威望,恐怕要打一個問號了。因此,他感到深深的焦慮,心中暗暗定下戰斗決心:對郅支單于之戰宜早不宜遲,與其養虎為患,不如先發制敵。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昔日貳師將軍李廣利初征大宛時領兵數萬,尚且慘敗還師、士卒僅余十之一二。僅憑陳、甘二人手下的這點直屬兵力討伐郅支,顯然不自量力。為今之計,只有發揮西漢在西域地區的制度優勢一調集屯田戌防兵力,方能一擊成功,但必須得到頂頭上司甘延壽的同意。

   

  于是,陳湯這位剛剛任職西域都護副校尉的年輕人,對甘延壽進言建議如下:“郅支單于兇悍好戰,勾結康居,不斷侵略鄰國,目的在于并吞烏孫、大宛。一旦把這兩國征服,幾年內西域所有王國都會受到威脅。長久姑息,郅支“必為西域患”。趁其現在沒有堅城強弓、無法固守,不如我們發動邊境的屯田士兵,加上西域各國人馬,一舉發起進攻,直指其城下,郅支勢必無處可逃,你我將于一朝之間成就千載功業。”短短一番話,利害得失、戰略,戰術一清二楚,無怪乎史書稱陳湯,“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

   

  對此,甘延壽“亦以為然”。但作為一名關西行伍老兵,他知道自己僅是朝廷放在西域的一線官員,沒有對外決定與戰的權力,必須要奏請朝廷再定。一陳湯認為戰機萬變、不容錯過,且中央官吏遠離一線、敵情不明,其公議“事必不從”,必須果斷行事、先斬后奏。奈何甘延壽不敢做主,“猶與不聽”。在主官不同意的情況下,身為副職的陳湯縱然把戰爭規劃制訂得再完美,似乎也只能是紙上文章。

   

  有趣的是,接下來上蒼在冥冥中給了陳湯一次機會:甘延壽突然病了,而且病的時間還不算短——正職主官久病臥床,陳湯這個副校尉自然要代職理事。歷史以史實證明,他充分利用這次機會,不但以都護名義假傳漢庭圣旨,調集漢朝在車師(今新疆吐魯番地區)地區的屯田漢軍,還集合了西域諸國發出征召令(“獨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己校尉屯田使士”)。一聽說要討伐郅支,15個西域國家都派兵前來助戰,其中就包括那個被郅支單于多次攻殺的烏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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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云集、準備出兵之際,臥病在床的甘延壽得知消息,馬上從病床上“驚起”,想要阻止這次作戰行動。對于矯詔發兵的陳湯而言,此時漢軍與西域諸國的“多國部隊”已經集合完畢,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沒有退路。值此緊要關頭,陳湯怒發沖冠、手按劍柄,厲聲警告甘延壽:“大軍都已集合,你想讓眾軍泄氣么?”盡管史書記載甘延壽是個勇武有力的大力士,這時也只能“遂從之”,就此搭上了陳湯的戰車。

   

  甘、陳二人通力合作,一面派人回長安向皇帝上表“自劾”矯制之罪,同時“陳言兵狀”;一面率領胡漢雜陳的四萬大軍向西出發。就這樣,漢家王朝多年不動的軍事機器,在陳湯這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手中終于再次發動起來。

   

    由于陳湯矯詔出兵,后世很多人都稱他為一“賭徒”。其實,軍事行動本身常常與高風險性相伴,關鍵是看風險能否與價值利弊相權橫。從軍事學的角度出發來看,陳湯的冒險遠征頗有可取之處:第一,縮短距離。康居相對于漢朝的遠距離地理優勢,曾是郅支單干引以為恃的天然優勢,但在陳湯矯詔發兵的突擊決策面前則大打折扣:從烏壘到康居的距離較之從長安到康居的萬里之遙,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使得快速奔襲北匈奴成為可能,作戰成功系數大大提高。

   

  第二,把握戰機。《孫子兵法·計篇》有云:“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陳湯遠程突襲的最大勝算,就在于郅支單于不相信漢朝會萬里迢迢派軍來打他(麥克阿瑟在選擇在仁川登陸也是這個道理)。只要及時把握住這個時機,趁著對手心理上的猝不及防,兵鋒直指其城下,北匈奴游牧民族的機動性優勢就喪失了發揮的機會,郅支恐怕連逃跑都來不及。

   

  第三,人和于戰。陳湯矯詔發兵,所征集的“多國部隊”或為屯田漢軍,或為西域諸國兵馬,他們對于遠征地理行程和北匈奴作戰特點的了解,都遠遠超過從中原地區調來的漢軍,利于行軍作戰。同時,四萬之眾的漢胡合兵,不僅形成了對敵兵力數量優勢,還有利于形成“漢領諸國伐郅支不義”的政治優勢,師出有名、義正詞嚴。在這項制勝因素的背后,是西漢時代成功的屯田制度和西域都護制度,它們為漢軍的遠征提供了最佳的兵員配置。司以說,陳湯最大限度地發揮了己方的制度優勢:平戰結合、就近發兵,完全出乎郅支單于之預料。

   

  公元前36年冬,在郅支殺害漢使、遠遁康居八年后,大漢王朝西域都護、騎都尉甘延壽、副校尉陳湯統率四萬漢胡大軍向康居挺進。大軍分成六路縱隊,其中三路縱隊沿南道(塔里木盆地南邊緣)越過蔥嶺(帕米爾高原),穿過大宛王國;另三路縱隊,由北道(塔里木盆地北邊緣)經烏孫王國首都赤谷城,橫穿烏孫王國,進入康居王國邊界,挺進到闐池(中亞伊賽克湖)西岸。沿途擊潰敵軍搶掠部隊,安撫受驚小國,探聽對手虛實。進入康居國境東部后,陳湯表現出了非常成熟的戰時政工經驗:下令嚴守紀律,不準燒殺搶掠,并與當地的康居首領飲酒為盟、諭以威信。當地的康居人怨恨郅支單于的殘暴,把城內匈奴人的實情盡數告知給陳湯。在康居向導的指引下,漢胡聯軍勢如破竹,距單于城三十里外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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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陳湯“多國部隊”從天而降般地出現在眼皮底下時,郅支單于似乎一直蒙在鼓里。他所表現出的茫然、慌亂和無措,和先前的狡詐、強硬形成了鮮明對比。面對大軍壓境,他遣使來問:“漢兵來這里干什么?”漢軍的回答十分有趣:“單于您曾上書言居困厄,愿歸順強漢、身入朝見。天子可憐您放棄大國、屈居康居,故使都護將軍來迎。”雙方就這樣一問一答,交涉了好幾通外交辭令,最終漢方不耐煩了,下達最后通牒:“我們兵來道遠,人困馬乏,糧食也不多了,叫貴單于和大臣快拿個主意罷(‘愿單于與大臣審計策’)。”戰爭的火藥味終于彌散開來。

   

  戰幕隨即正式拉開,聯軍挺進到都賴水(今哈薩克斯坦塔拉斯河)畔,距敵城三里處扎陣。只見單于城上五色旗幟迎風飄揚,數百人披甲戒備城上,百余騎在城下來往馳騁,城門口還有百余步兵擺成魚鱗陣,操練演習、以耀兵威。城上守軍向聯軍大聲挑戰:“有種的過來!”面對郅支單于的疑兵架勢,甘延壽、陳湯指揮下的漢胡聯軍嚴陣以待、沉著應對,當一百多的匈奴騎兵直沖漢軍營壘而來時,漢營軍士“皆張弩持滿指之”,敵騎迅速引卻撤退。隨后,漢軍強弓部隊出營,射擊城門外操練的匈奴步、騎兵,被攻擊者立時喪膽,撤回城內、城門緊閉。

   

  見敵膽怯,甘延壽、陳湯下達了總攻擊令:“聽聞鼓聲,直撲城下,四面包圍,各部隊按照所分配的位置,開鑿洞穴、堵塞門戶。盾牌在前保護,強弓部隊負責射殺城樓守軍。”在陣陣令大地震顫的戰鼓聲中,聯軍開始攻擊,弓箭如瓢潑大雨般射向城樓。單于城是一座土城,其外另有兩層堅固的木城。匈奴人頑強抵抗,從木城柵格里向外放箭,同聯軍展開激烈對射。攻城之戰激烈時刻,郅支單于困獸猶斗,親自全身披甲在城樓上指揮作戰。他的數十位妻妾也都用弓箭反擊,遏阻聯軍攻勢。

   

  四萬對三千的戰場優勢十分明顯,即便單于親臨戰場,也并未給戰斗帶來任何轉折。在聯軍矢發如雨中,匈奴守軍漸被壓制,不能立足,郅支單于也被一箭正中鼻子,受創甚巨,被迫撤回城內,其妻妾多人中箭死亡,木城上的匈奴守軍潰敗,聯軍趁機縱火焚燒。入夜,數百騎匈奴禁不住大火灼燒,趁黑夜逃突圍,遭到迎頭射殺,箭如雨下,全部被殲。

   

  午夜過后,木城全毀,匈奴守軍退入土城死守,聯軍破城在望,雙方進入攻城的關鍵時刻。正當此時,一萬多的康居騎兵突然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分成十余隊,每隊一千余人,奔馳號叫,跟城上的匈奴守軍互相呼應,對漢軍作反包圍態勢,并乘天黑向聯軍陣地進攻。陷入兩面作戰的聯軍攻防有序,面對康居騎兵多次沖擊,陣地巍然不動。

   

  黎明時分,單于城四面火起,聯軍士氣大振,大喊登城,鑼聲、鼓聲、喊殺聲驚天動地。漢軍舉盾堆土,破城而入,城外康居兵見勢不好、迅速逃遁。郅支單于抵擋不住,率領百余人且戰且退,退進王宮負隅頑抗。漢軍借助火攻勇猛進擊,一舉格殺郅支單于,斬首成功。此戰共斬單于閼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多級,生俘一百四十五人,投降者一千多人,斬獲頗封、全勝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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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35年正月,北匈奴郅支單于的人頭被快馬送至漢朝首都長安,谷吉等人在九泉下可以瞑目了。

   

   陳湯滅郅支單于之戰贏得似乎太過容易了。簡簡單單的一個遠程奔襲,不到兩天的攻防戰,輕輕松松就斬首奪城,幾乎是完全一邊倒的戰役,沒有一點懸念感。但看似輕松的勝利,并不是偶然的。除去陳湯遠程奔襲達成的軍事突然性因素外,更是漢匈雙方實力對比的較量所致。

   

  首先,戰略態勢天翻地覆。想當年,冒頓單于在位時,大破東胡、西逐月氏、南并樓煩、白洋,北服混庾、屈射、丁令、鬲昆、薪犁,定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統一大漠南北,屬下控弦三十萬、雄極一時,久經戰亂、剛剛立國的漢朝自然難擢其鋒。從漢高祖劉邦到文景二帝,大漢王朝隱忍數十年,蓄力數十年,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國力資源,在一代雄才漢武帝手中全面發威。漢匈大戰歷經數十年,戰略態勢開始全面逆轉。

   

  斗轉星移,郅支單于時代,匈奴早巳丟河套、失隴西、無涼州等戰略要地多年,何止“亡焉支山使婦女無顏色”。伴隨著漢朝不斷開荒移民、屯田移民、交通西域的戰略推進,匈奴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充其量只能在小國中興風作浪,對比剛剛經歷過“昭宣中興”的大漢王朝,無疑是相形見絀、此消彼長。正如當時一位匈奴大臣所言:“強弱有時,今漢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匈奴日削,不能取復,雖屈強如此,未嘗一日安也。今事漢則安存,不事則危亡,計何以過此!”這就是形勢,形勢比人強——任何一位匈奴單于,都無法無力改變這個實力差距懸殊的戰略形勢。

   

  .其次,軍力對比差距明顯。襲滅郅支單于之戰,不僅僅是陳湯矯詔出兵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為,它同時更是大漢王朝幾十年來逐漸建設完善的軍事力量(包括制度優勢在內),對抗游牧民族的一次實戰檢驗。

   

  在對匈奴作戰中,漢朝邊打邊學、邊學邊改,騎、車、步各兵種不斷調整、重新組編。從漢武帝時代起,騎兵發展迅速,公元前119年春漠北之戰時,僅衛青、霍去病兩軍的戰馬數量就達到了14萬匹,實力十分強大。最終漢軍騎兵完成了向戰略.軍種的轉變,成為軍中的第一主力兵種,從而使漢軍能夠以機動對付敵之機動,既可遠程奔襲,也能迂回、包抄、分割、圍殲,贏得戰場上的主動地。位,殺傷力和機動性都大大提高。曾經稱雄中原戰場的戰車地位下降,更多是用于構筑陣壘,突出其穩固性,以防御敵軍沖殺。步兵以武器裝備配置的不同和戰斗特點的差別,區分為重裝步兵與輕裝步兵輕裝步兵一般不穿鎧甲,作戰時列在前排,以強弓勁弩遠距離殺傷敵人;重裝步兵大多身著金屬鎧甲,戰時手持矛、戟、交、被等長柄兵器,與敵近距格斗。

[ 轉自鐵血社區 http://bbs.tiexue.net/ ]  

   

  而且,漢軍特別注重將騎、車、步兵聯合作戰。漢武帝時衛青出塞作戰,就曾以武剛車(有皮革防護的戰車)環繞為營、以作防御,同時縱精騎五千出擊匈奴。在實戰經驗不斷積累的基礎上中,漢軍形成了一套以騎兵野戰、步兵攻堅、車兵防御的克敵制勝戰法,協同作戰方式漸漸爐火純青。在滅郅支之戰中,也正是因為漢軍軍力強盛,各兵種協同作戰、攻防兼備,萬余康居騎兵才對漢軍主導下防守嚴密的聯軍陣地無計可施、圖呼奈何。更何況,漢軍長短兵器裝備之精良,遠非游牧民族可比。

   

  反觀匈奴方面,始終長于進攻而短于防守,防御戰從來就不是游牧民族的強項,其與生俱來的機動性優勢沒有任何用武之地。郅支單于最大的戰術錯誤,就是在面對四萬多漢胡聯軍、敵眾我寡之時,竟然據城自守,以致畫地為牢、以卵擊石。結果,耗時兩年建成的單于城在漢軍的強攻之下,一天一夜即告失陷。

   

  拿破侖說過:“上帝總是站在物質力量強大的一方作戰”。史實證明:在農業文明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高度組織化武裝力量面前,尚未完成精細化作戰分工的游牧民族基本上沒有勝算面對漢朝多年鍛就的屯田軍制、攻防兼備的武器裝備、配合默契的兵種組合,郅支單于決策失誤,焉能不速敗?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滅郅支之戰,漢軍合理利用己方優勢,遠程奔襲兵貴神速、攻城斬首干凈利落,整個作戰流程動似雷霆、疾如霹靂、勢比怒濤,勝得十分漂亮,無論是在軍事上還是在心理上,都對匈奴構成了沉重打擊。

   

  郅支單于伏誅后,南匈奴呼韓邪單于既高興、又恐懼——高興的是死敵已滅,恐懼的是漢軍武力強大。于是,他更加恭謹地第三次單身朝見,表示“愿守北幌,累世稱臣。”這才有了著名的“昭君出塞”,南匈奴的命運從此徹底和大漢王朝綁在了一起,自秦漢以來的北方邊患從此一舉解除。即便到后來王莽改制、天下大亂之際,匈奴也無力趁虛而入。正如當時漢宗室劉向所言:“(此戰)揚威昆山之西,掃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懾伏,莫不懼震。”以一次戰役而收戰略之功,陳湯從此名揚天下。而如今常為人津津樂道者,是大勝之后甘延壽、陳湯給漢元帝發去的那封著名疏奏:

   

  “郅支單于慘毒行于民、大惡逼于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并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于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其辭蕩氣回腸、千古流芳。

   

  名將陳湯,一生僅此一戰,但一戰即為數十年漢匈戰爭畫上了圓滿的句號,給自己的祖國贏得了長久的邊境安寧——為將者,夫復何求?所以,不管陳湯后來的命運如何挫折困頓,他的勇氣、謀略和才華都儼若一顆璀璨的明星,在勝利瞬間光輝燦爛,永遠定格在兩千多年前中亞塔拉斯河畔的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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