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社會主義在美國 

                                          黎 民 儀      

提起美國，人們都知道它是當今世界上最發達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但是如果問起美國社會主義思想和運動的情況，恐怕就不一定了解很多。隨著我國開放政策的深人實施，國內外學者與學術交流日益增多，各方面的信息也越來越豐富，給我們了解這個問題提供了條件。筆者就個人視野所及，對相關資料進行綜合整理，以《二十世紀社會主義在美國》為題，編寫成文，為關心這方面的讀者提供一些線索。

      世紀初葉社會主義在美國有過輝煌經歷

    美國社會主義思想發端于十九世紀，幾乎與歐洲社會主義思想的發展同步。第一國際即國際工人協會的總部曾于十九世紀七十年代遷移到美國。1883年馬克思逝世，大約有6000人在美國紐約隆重開會，紀念這位對社會主義事業作出突出貢獻的無產階級導師。這次集會，稱得上是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悼念馬克思的活動。此后的十幾年尤其是進人二十世紀以后的幾十年間，美國馬克思主義者和其他左翼政黨的運動連續不斷，工人運動成長為一支巨大的社會力量。在美國，歷史悠久而且現在仍然存在的社會主義組織首屬“社會主義勞動黨”，其歷史源頭可追溯到1876年。該黨規定的中心任務是宣傳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最后以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目前該黨有50名干部，幾千名黨員，每月出一期報紙。

    二十世紀初，先后建立了美國社會黨、世界產業工人聯合會、美國共產黨等組織。美國社會黨成立于1901年，到1912年時，已發展到10萬黨員，辦有300多種刊物，社會黨的代表福布斯1912年以前曾4次參加總統競選，在最后一次選舉中獲得選票近90萬張，占全部選票的6%。繼美國社會黨成立之后，世界產聯于1905年建立，由此至1919年期間得到了迅速發展，成員最多時也達到10萬人。該組織大力組織開展工人運動，僅1906、1907兩年間就領導了24次罷工，其中絕大多數都獲得成功，遭到失敗的只有兩次。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社會黨反對自己的國家參與戰爭，除了俄國布爾什維克以外，美國社會黨是工業化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政黨中唯一持這種態度的政黨。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在世界上掀起了巨大的反響，在美國一是導致社會黨中因兩派分裂建立了美國共產黨，二是引起了對布爾什維克的普遍恐懼，導致美國政府開始對“紅色恐怖”的剿滅和鎮壓。美國社會黨原本是改良主義者和革命者混合的政黨，兩派成員在是否支持俄國十月革命這一根本問題上產生嚴重分歧，因此導致組織上發生分裂，右派發難開除了左派，1919年秋成立了美國共產主義勞工黨和美國共產黨，隨后于1921年兩黨合并成統一的美國共產黨。此前在兩黨成立之初，即遭到統治階級的野蠻鎮壓，美國司法部曾兩次大搜捕，使大批黨員或被捕人獄，或被驅逐出境，不得不轉為地下活動。其它工人組織也遭到當局的鎮壓，如世界產聯的許多會址被查封，成員被逮捕，社會黨領導人被判刑，黨刊被禁，人員大大減少，這些，使得二十年代美國的社會主義由高潮轉人低潮。

          美國共產黨曲折發展80年

    在美國左翼政黨中，人數最多、影響也最大的政黨當屬美國共產黨。美共成立80余年的歷史是一個曲折發展的歷程。

   據稱美共目前有3000名干部，6000名黨員，成立以來，進出該黨的黨員總數累計超過100萬，其最強大的時期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當時黨員總數達到25萬。（此系張金鑒文中的說法。亦有資料中說“1939年美共自稱擁有黨團力量分別達到10萬和2.2萬人”，“二戰之后最多時超過8萬人”）

    1935年，根據共產國際七大的精神，美共積極推動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建立。他們與產聯的中派力量建立聯盟，極大地推動了美國勞工運動的發展。在黑人、青年、婦女等各種組織中發揮作用，開展了廣泛的民主斗爭。還曾動員3000名志愿者參加西班牙反法西斯斗爭，為世界反法西斯斗爭勝利作出了貢獻。

    然而在四十年代以后的幾十年中，美共卻由盛轉衰，走了相當長時間的下坡路，力量和影響急劇下降，黨員人數大大縮減，處于極為被動的境地。其主要原因，有以下三個方面：一是黨內出現了白勞德右傾投降主義，造成了惡劣影響。作為美共領導人的白勞德，共產國際七大后，要求美共“跟著羅斯福走，一切服從羅斯福政策”，說戰后國內階級或政治集團的劃分“已經毫無意義”。1944年5月，美共十二大在白勞德主持下宣布解散共產黨，另行組織“共產主義政治協會”。這在美共黨內外造成極大思想混亂。此后雖經斗爭于1945年7月擺脫了白勞德的錯誤領導，在福斯特領導下，重建了美國共產黨，但使美共的力量大為削弱。毛澤東主席曾就美共反對白勞德右傾路線的勝利，致電美共中央福斯特，表示祝賀，此文收在《毛澤東選集》第三卷之中。二是美國政府的反共鎮壓。美國戰后在國際上挑起冷戰，國內從四十年代后期再次掀起反共惡浪。參議員麥卡錫于1950年發表危言聳聽的演說，大叫美國國務院中“有共產黨”，更助長了統治集團的反共氣勢。政府當局制定了一系列的含有反共條款的法律，如1950年的《國內安全法》、1954年的《共產黨活動管制法》等，使美國共產黨處于非法地位，大批黨員和社會主義者受到指責和迫害，無數無辜的人受審查，美國社會主義幾近夭折。三是國際上赫魯曉夫秘密報告和波匈事件的發生，影響了社會主義的聲譽。許多黨員因失去信心而退黨。與此同時，美共自身政策也發生過失誤。如在“二戰”期間，曾提出片面的反戰政策，反對美國參戰，反對政府的征兵法，在軍工廠組織罷工等，這又為美國統治階級提供了反共的借口。上述幾個方面的原因，使得五十年代末，美共力量空前削弱，黨員人數只剩7000左右。

    此后到六十年代，由于壟斷資本急劇發展，在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的同時，相對貧困現象也日益明顯，侵越戰爭又加劇了這種趨勢，收人不穩定的工人群眾因統治者將戰爭重負向工人轉嫁而深受其害，又引起了美國工人運動的復蘇。從1961年至1970年，美國發生罷工達43000余次，卷入罷工人數達2007萬人。美共七十年代在勞工運動、民權運動、婦女、青年運動、競選運動中都取得了進展，八十年代又積極投人和平反核和反對政府武力干涉他國的斗爭。1988年美共主席霍爾稱當時美共黨員約有2萬人，支持者、同情者估計有十多萬人。但此后在1991年黨內發生了一次分裂，又使黨員進一步減少。今天雖然美共又趨向發展壯大，但組織規模與歷史上興盛時期相比仍然相距甚遠。

    美共于去年年初進行了一次領導人的職務交接，曾經擔任過40余年美共主席的高斯·霍爾（亦譯格斯·霍爾）退居領導工作的二線，由薩姆·韋伯（亦譯薩姆·韋布）接任主席職務。原主席高斯·霍爾作為一位老革命家，參加和領導了近半個世紀以來美國工人階級進行的幾乎所有的重要斗爭。他堅信社會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佳替代物，曾為美共制定了“權利法案社會主義”的奮斗目標。其主要內容，一是消滅剝削、壓迫和貧困，結束失業；二是消除種族主義、各種形式的歧視和婦女的不平等地位；三是擴大民主權利，消滅私有制，創造一個能夠最大限度地激發人類創造才智的、真正人道的和合理的計劃社會。反映這些思想的一篇文章《美國通向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之路》1997年7月載于美國一份稱為《世界人民周刊》的雜志上。

    新任主席薩姆·韋伯在題為《新世紀、新發展、新斗爭》的報告中重申了美共的社會主義觀。（此文為韋伯于2000年3月在美共中央委員會上作的工作報告，載于美國《政治事務》雜志2000年第3期）他更加強調以下幾個方面：工人階級的領導作用；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提高工人階級意識；加強黨同包括白領階層在內的整個工人階級的團結；正確認識壟斷資本主義階級在全球化名義下的擴張性、侵略性；促進反壟斷、反跨國資本的斗爭，等等。韋伯強調，面對新的斗爭，我們“需要一個更大的政黨”。還提出要用新的斗爭經驗來豐富社會主義理論。并且指出，社會主義在美國的實現將是長期的、艱巨的，新世界的建立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實現，但必須立足于現實斗爭。“社會的進步不是等來的，它歸根到底是廣大人民群眾緊密團結、堅持不懈斗爭的結果”。韋伯還代表美共對高斯·霍爾給以極高的評價，他說：“40多年來，高斯·霍爾一直是我們黨的臺柱子”。在蘇東劇變中，正是在高斯的領導下，我們度過難關，經受住了暴風雨，保存了黨。韋伯還說，霍爾卸職不是下臺，而是通過多種方式繼續為黨作貢獻。我們要用他的思想武裝今天正在從事工人運動和人民運動的戰士。美共主席職務的交接表明，美共的發展進人了一個新的時期。

      世紀之交活躍的社會主義研究交流活動

    報刊所載信息表明，千年之交、世紀之交，在美國這個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內，關于社會主義的研究、交流活動日趨活躍，這的確是一個極為有趣的現象。除社會主義者在國內舉行重要會議外，還經常有學者外出講學或作報告。按時間先后為序，突出的有以下幾次：

    1999年10月，美國共產黨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明尼達大學教授歐文·馬奎特參加了在中國武漢召開的“社會主義與21世紀”國際學術研討會，會上他作了題為《邁向21世紀的美國社會主義運動》的發言，闡述了美國共產黨的發展歷程及其歷史使命。

    2000年4月初，在美國紐約舉行“第十八屆社會主義學者大會”，中國社科院馬列所張金鑒赴會，同與會左翼學者就當代美國左翼等問題進行了廣泛的交流。

    2000年6月15日，應中國社科院馬列所的邀請，美國波士頓大學埃爾伯特·薩吉斯教授和美國共產黨經濟委員會委員瓦迪·哈拉比先生來北京訪問，他們分別就美國左翼各派的歷史與現狀以及美國經濟增長的原因作了專題報告。

    2000年9月21-24日，由美國《馬克思主義反思》雜志主辦的四年一度的世界馬克思主義大會，在美國馬薩諸塞州立大學愛姆赫斯特分校舉行。出席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1000多位馬克思主義研究者。會間組織了190多場專題討論會，3場大型專題報告會。大會的主題是“馬克思主義2000年”，目的在于，在新千年到來之際，回顧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總結馬克思主義發展的理論成就和經驗教訓，提出新的馬克思主義觀。中國社科院馬列所，武漢大學哲學系，云南省社科院三個單位組團參加了大會，并在會上開設了三個專題報告會。

    考察上述活動，可以看到，二十世紀末社會主義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如今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和關注社會主義事業的青年人愈來愈多，而且他們有自己的獨到的思考，據紐約大學政治系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教學的伯特爾·奧爾曼教授分析，美國各主要大學選修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大學生較1995年以前要增加1/3左右。參加2000年9月“馬克思主義2000年大會”的美國人，幾乎是清一色的大學生。2000年4月紐約“社會主義學者大會”的青年人也占相當比例。在一次小組討論中，哈佛大學青年教師司各特·莫菲提出：“未來美國的社會主義將按照美國的傳統、歷史和文化條件來建立，因此它將不同于其他國家的社會主義模式。”一些學者的分析認為，這些表明在美國“隨著籠罩人們心頭的蘇東社會主義崩潰陰影的消逝和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加劇，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青年大學生更加認識到，解決美國的問題仍須從馬克思那里尋求答案”。

    以上所述情況，盡管來自有限的資料，而且許多方面也沒提到，但還是可以讓我們得出這樣的認識：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在美國的歷史是悠久的，發端于十九世紀后期，貫穿于整個二十世紀，既有對理論的研究，又有組織政黨，開展斗爭的實踐；作為社會主義運動既有興旺發達的歷史時期，又有遭受鎮壓、挫折的曲折過程。在美國，這個當今最為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里，社會主義，共產黨及其它左派組織堅持了這么多年，幾起幾落，從高潮到低潮，又從低潮到高潮，多次起伏，跨越兩個世紀，至今仍在發展，這本身就體現了馬克思主義極為強大的生命力。現實的種種跡象，使我們有理由相信，在美國未來的發展中，社會主義存在著創造新的業績和成功的可能；同時也有理由預測，一旦工人階級的斗爭危及資本主義的統治，也將會面臨較大的壓力，遇到嚴竣的考驗。在我們向美國工人大眾致以美好祝愿的同時，也應從他們的斗爭歷程中得到有益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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