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痛時代到文化大革命

作者：西北鈺

　　【反思】從病痛時代到文化大革命
　                              　一、 引言

　　文化大革命帶給一代人創傷，甚至誕生過一代主要以文革為題材的“傷痕文學”，也由此判定了毛澤東的個人功過，因而得出對于毛澤東個人的總體評價是三七開，即七分功、三分過。

　　據說毛澤東特意躲在一個角落里靜思了三天之后才決定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就是說他的這個決策是人為故意的。為什么毛澤東要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去“傷害別人”呢？他已經是最高統帥也就沒有權位爭奪之必要，那么他如此處心積慮地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決策到底是為什么呢？真的是老糊涂了嗎？

　　從毛澤東的個人生活上可以看出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過失。毛澤東的一生中對于因為政見不同或者因為爭權奪利而背叛他的人都沒有過什么讓人感覺過分的舉動，很是寬容大度。這作為一個官員來講是相當地不容易的。對比今天的某些淄珠必較、睚眥必報，一點意見也聽不進去的官員，那真是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倒是在他青年時代有過的一次因沖動造成的過失，是在他大學時代以他為頭把當時所在大學的校長給攆走了。后來這位被他攆走的大學校長在長沙各個中學任教，長期固守清貧。后來毛澤東將他接到北京，一直負擔著他的生活費和醫療費。

　　一個對自己年輕時的過失耿耿于懷并最終于三十年后對該過失予以補救的人，是不會再那么輕易地犯傷害別人的錯誤的，以免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補救而成為無法挽回的損失，鑄成終生遺憾。這種人通常追求的是自己心靈上的平靜，而不是‘對他人的一個交代’。因此，他這樣一個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坑害別人的。而事實上，他的“文化大革命”的決策又的的確確坑害了不少人，那么他這么做是否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動機呢？

　　在看了一本書《病痛時代》之后，筆者豁然開朗，或者答案就在于此。

　　二、 中國社會的病痛

　　【……中國人閉關自守、激烈的生存競爭、祖先崇拜、夫權、女性的從屬地位、尚武精神的退化以及文人的支配地位等……】 ——《病痛時代》作者序

　　《病痛時代》是20世紀初旅居中國的美國社會學家E•A•羅斯于1911年寫成，成為國外考鑒中國社會現實的一本代表作。以下是書中的選摘，其中可以歸納為四大類問題。從中我們可以了解一下一個外國社會學家眼中的中國究竟是什么樣子，或許還能夠幫助我們發現一些問題，同時我們還可以對比一下大約100年前的中國社會和當今的中國社會有多少相似之處，又有多少區別。

　　（一） 第一大類：傳統文化中的家族體制

　　【如此勤勞的一個民族卻趕不上歐美國家，原因只有一個：有限的生活資料要養活巨大的人口。那么，為什么這個民族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為什么如此優秀的民族要如此瘋狂地繁衍后代，以至于為了生存而悲慘地斗爭？如果你了解了中國家庭的結構，你就會明白這一點了……對完整家庭的偏好促進了中國人口的繁衍……中國人的家族觀念非常濃厚……中國是一個典型的父權制社會……中國人往往喜歡根據某人后裔的作為來評價此人。遠古以來，中國人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依次是：后裔，學識，財富。】——74~77頁

　　【中國的思想家從未想過‘人口繁衍的速度是決定大眾生活水平的重要因素之一’。如果西方人對中國學者指出這樣一條政治經濟學定理，中國學者會用陳詞濫調自我安慰說：“不過多添一碗飯罷了，沒有什么區別的。”】——77頁

　　【在美國，30到35歲之間的婦女仍有1/6未婚；而在中國，一千個人當中也找不出一個老處女。所以，幾乎所有女性的生育能力都得到了充分的利用。】——78頁

　　【中國的家庭體制陷入了一個誤區，然而尚沒有一個馬爾薩斯的人物讓中國從這種錯誤的滿足中覺醒過來。】——77頁

　　【所以說減緩繁殖速度對中國人的發展有著同等重要的影響。而這必須要改變中國人的一些舊觀念，如放棄祖先崇拜，廢除家族制，讓子女接受教育，解放婦女，提倡晚婚，普及義務教育，禁用童工以及使家庭成員個體化。所有這些改變都需要時間，而且期間不經歷任何侵略和內亂，并且能夠持續平緩地進行的話，對中國人民來說也是一件幸事。這樣的話，這個過程最多需要兩代人的努力，就能讓中國百姓基本上達到美國平民的生活水平。】——53頁

　　【在今天的中國，人們會發現一種中世紀以來西方就不曾再有的、以后世界上也不會再有的社會現象：人們世世代代都不愿意放棄遍布祖宗墳墓的土地，去開墾新的荒地；也不愿意背井離鄉，從文明的光圈中走出來，走向野蠻主義的黎明時代。他們一輩子守著自己的家園，在原來的土地上不斷地繁衍后代，直到破壞原有的平衡，社會進入一個停滯時期……
　　中國人生活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就是，為了滿足人類最基本的需要，人們不停地無情毀滅僅有的自然資源。確實，幼稚的迷信思想阻礙了中國人自由地開發礦產寶藏。】——56~57頁

　　【在西方社會，個人很早就脫離了家庭，并作為一個自主自由的個體單位周旋于社會之中。而在中國，家庭和宗族的聯系紐帶富有更重要的意義。幫助親戚是一個人最為神圣的責任，哪怕這要以犧牲他人的利益為代價，中國人認為給親戚安排一個職位是理所當然的事，哪怕這個親戚根本不能勝任這個職位。
　　……這種裙帶關系如瘟疫般在工業企業中也扎了根。某政府工廠的經理對該廠一個經營不良的部門進行了一番調查，發現該部門55個職員當中有33個是領班的親戚。】——96~97頁

　　【中國的個人往往在群眾壓力面前讓步。個人的生活總是跟大眾生活保持一致，團結一致的精神是個人的指導原則。這些都是因為個人生活極其艱難，即如果沒有家庭、親戚或朋友作堅強后盾，他就難以生存下去，特立獨行就等于自殺。】——248頁

　　（二） 第二大類：男尊女卑的傳統文化

　　【中國文化的每個篇章都是男性創造的，表達的僅僅是單純的男性的觀點。】——142~143頁

　　【在西方，束腰的只是1/10的愛美的時髦女性，但是在中國9/10的女性都得裹腳。在中國其他地區，裹腳既不是游手好閑者所做的荒唐行徑，也非時髦人士狂熱追求的時尚，而是所有階層不論貧富均需遵循的習俗。】——133頁

　　【可以說，現在中國有700萬雙變形的、疼痛的、丑陋的小腳，是為了滿足男性變態口味的犧牲品。但是纏足的繃帶并不是中國婦女的唯一約束。】——139頁

　　【女性被關禁閉，沒有接受教育，不能隨處活動、沒有朋友、不能隨意跟人交談、缺乏生活的動力，也沒有接觸事務的權利，不能接觸新觀念，也不能以自己的觀點行事。】——153頁

　　【毫不奇怪，這些一瘸一拐的、受世俗壓迫的、遭人歧視的中國婦女絲毫表現不出持家的本領。美國婦女則不然。邊遠落后山區的小木屋，滿是破爛的被子、毯子和木箱，而她們會用舊報紙剪成裝飾圖案胡在鬧鐘或者窗戶上，整個屋子頓時蓬蓽生輝。有人發現中國人不會花心思去裝飾，屋子里沒有白色或其他色彩，也沒有一絲經‘女人之手’的痕跡。男人把女人緊緊地關在屋子里，而女人卻根本就不會理家。】——135頁

　　【由于母親不懂得怎樣照顧嬰兒，這種無知造成的嬰兒死亡率高得可怕。】——79頁

　　【壓抑人的天性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中國家庭內部的和睦，主要是由妻子們自我犧牲和自我退避才得以維持的。當然，由于經常性的克己自制和殘酷的感情壓抑，其代價就是無數年輕的妻子選擇了輕生。她們投井或投河自殺，或是吞食大量鴉片。鴉片豐收季節，卻也是大量女性自殺的時節。還經常有不少女性變得精神錯亂。】——149頁

　　【在西方，男性自殺的人數是女性的3到4倍，部分原因是由于兩性的差異造成的。但是在中國，女性自殺的人數卻是男性的5到10倍。這一數據明顯說明了在男性主宰的社會里，女性的幸福程度究竟有多少！】——152頁

　　【聽男人反復說了千百次以后，中國女人也開始相信自己是愚蠢的，是需要管制的。】——155頁

　　【據某些中國人說，有三到五成的中國男人有一個或一個以上的妻室。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男人自己不能挑選妻子，但是他們可以自己挑選小妾。】——144頁

　　【由于中國人對兩性之間純潔關系的清新迷人一無所知，男人在鴉片和賭博中尋找慰籍，女人也開始以同樣的方式來緩解痛苦。】——145頁

　　【1733年至1906年間，英國人因銷售印度鴉片，從中國人和東亞人民身上獲得的純利潤高達21億美元……在陜西西部，我們發現40歲以上婦女中有90%的人吸食鴉片……所有中國人都屈服于煙槍的誘惑，漸漸陷入一種難以形容的渾渾噩噩、痛苦不堪而又墮落的深淵之中。
　　煙槍之所以對中國人有一種特殊的誘惑，是因為他們的生活缺乏樂趣的緣故。中國人不會沉湎于男女之間純潔的而且能給生活帶來無限樂趣的交誼之中，而是沉醉于吸鴉片和賭博的雙重罪惡當中，并以此作為調劑沉悶單調生活的娛樂活動……在中國的家庭體制下，人們不顧一切地繁衍后代，結果，他們失去了追求生命價值的目標。】——107~108頁

　　【盡管他們勤奮、聰明、富有天分，深謀遠慮、勤儉節約、不具破壞性，但是，他們的生活仍然沉悶壓抑。除非有新的激勵因素和更高的理想，否則，他們的生活將一成不變。他們將女子的作用局限在生兒育女上，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只要給予女性自由和機會，優雅的女性就能把魅力和驚奇帶進生活之中。然而，中國人根本就不懂得這個道理。】——213頁

　　【我發現上海和天津電報學校畢業的學生都變成了花花公子。他們用女人般嬌氣的打扮粉飾自己的臉龐，每天縱情聲色，因為他們的生活中沒有什么樂趣，而歌舞小姐的誘惑是他們最大的樂趣。】——251頁

　　【如果說中國人比其他民族更容易染上吸鴉片的惡習，而且成了鴉片的奴隸，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有錢人的生活過于單調沉悶，而窮人的生活又太過悲慘痛苦。】——110頁

　　【對中國的國內組織而言，沒有什么比該國的老人更可信任可稱贊的了。然而，中國的老嫗們過得并不像老翁們那般體面風光。多年裹足的痛苦和作為女人所必需默默忍受的苦難，使得中國婦女到年老時脾氣變得異常糟糕。在中國，能夠見到的面容慈祥和藹的老奶奶絕沒有西方國家多。男尊女卑的結果就是每個鄉下都有一群惱人的悍婦。】——51頁

　　【有識之士大多認為，如果每一代人的母親都無知而且不為人所關心，那么中國將永遠不可能強大起來。他們逐漸認識到了母親在塑造兒子性格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當然最重要的是，中國需要的是高度堅定正直的男人。如果他們從小就跟一個從未受過教育、思想狹隘、受人歧視、被人忽略的母親相處，并受其影響，是不可能成為這樣高度堅定正直的男人的。一些傳教士最初忽略了母親的戰略地位，現在卻驚奇地發現基督教徒的孩子又變成了異教徒，其原因就在于這些孩子的母親未受過教育！】——161頁

　　【我們知道孔子和孟子的母親在塑造這兩位圣人的性格方面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有意義的是，自從中國人開始束縛女人的腳和思想以來，中國就從沒產生過一位偉大的人物。】——161頁

　　【中國將來所要修建的鐵路，所要開采的煤礦、所要興起的貿易，將會帶給中國人幸福，而開發中國女性這一‘尚未開發的資源’，將會帶給中國人更大的幸福，這一幸福遠比第一種幸福大得多。】——161頁

　　（三） 第三大類：古文明造就傲慢導致固步自封

　　【好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人在心理上一直不能接受創新思想。這個民族固執地認為古代圣賢的智慧是至高無上的，所以要他們不拘一格降人才簡直就是指望鐵樹開花。新派思想家剛想提出新觀點，就已經被保守派思想的沉重壓力脅迫的喪失勇氣了。總而言之，社會氣氛變得異常沉悶壓抑，缺乏激勵人們創新的氧氣。】——44頁

　　【中國人的集體意識停滯不前，并非生性遲鈍，而是某種特定的信仰已經先入為主占據了人們的思想。由于這種思想在人們的實踐活動中一直有效的發揮著作用，所以它在人們心中扎下了根。……而且，他們的信仰仍在不斷擴大其影響范圍，直到最近，才遇到了能與之抗衡的新觀念體系。】——44~45頁

　　【中國人的人情冷漠自私、缺乏公共意識以及在關鍵時刻不能進行有效的合作，這讓中國人在接人待物上顯得尤其盛氣凌人而不留情面。】——112頁

　　【知識分子在社會中處于支配地位，所以這個民族的特性也染上了知識分子的虛弱性格，而這就像一塊濕毛毯，阻礙了民族的積極活躍和英勇好戰的脈搏跳動。所以除非中國人的思想改變，他們是不會剪去長長的指甲，也不會去鍛煉身體的。】——230頁

　　【東方人對工作的看法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絲毫不奇怪。他們只是思想不成熟罷了。中國人的狀況跟我們西方人14到17世紀的祖先的情況差不多。】——235頁

　　【一個著名的中國專家譏笑那些認為中國人缺乏思維能力的人，并指出在格林威治的英國皇家學院中，3名中國學生的數學能力在全班是獨領風騷的。他強調說，老師提出某個問題時學生進行反駁的能力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由于低等學校的某些錯誤才產生的。】——246頁

　　【中國古代的教育主要是教中國歷史和經典文學，但是卻沒有自然科學，沒有地理或世界歷史。除了一些基本的算術，也沒有數學這門課程。關于社會科學和政府研究，也僅僅收錄在圣人的著作中。】——237頁

　　【中國人一直以自己的文化為榮，仍然傲慢地否認他們對國外教育家的需求。他們根本就不能理解西方文化的廣度和深度，所以他們也不可能努力快速地吸收這種文化。】——243頁

　　【中國人的保守與落后民族的保守并不相同，它僅僅是一種情感態度。其產生并不是由于對未知新生事物有所恐懼，也不是由于對那些根治心中的思想體系產生了盲目崇拜和依賴。這種保守是歷史發展的邏輯結果。中國人的觀念一旦改變，政策也會隨之改變。如果有一種哲學能占據他們的大腦，并且讓他們開始懷疑過去，相信未來，他們一定會像現在的德國人一樣不斷地取得進步。】——43頁

　　（四） 第四大類：現代文明的缺乏導致管理落后

　　【北京政府的官衙內冗僭繁雜。某大學只有25名或30名老師，卻有10名行政管理人員。其實這10個人當中有5個人只任閑職，無所事事。一外國專家發現某工廠有36名員工不過是寄生蟲，整天抽著水煙，事不多做，俸祿卻沒有少拿。其中有煤炭采購員，有木材采購員，有蒸汽鍋爐配件的看管員，諸如此類浮于人事的職位。】——98頁

　　【在中國，老百姓對未分配公共品和私人品的區別毫無概念。國家向來都只知道征稅，而不懂得去保護公共福利。所以，人們通常是犧牲集體利益以求得個人利益，犧牲公共利益以保護地方集團利益，犧牲子孫后代的利益以保全當代人的利益。】——16頁

　　【在我教書的大學里，教師人數是行政人數的5倍，但是在中國某所現代語言學校中，只有27名老師，卻有足足10名行政官員，更不用說其它的服務人員了。其中一半以上的人整日里無所事事，工資卻照拿不誤。某所技術高中，有30名老師，校長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給理事去做，司庫則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副司庫，秘書也把所有的任務都交給副秘書。辦公室主任根本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坐熱椅子。12名管理人員中竟有4名是閑差事的人！沒錢請老師，卻有錢購買大量昂貴的儀器，這看上去真是讓人疑竇叢生啊。某所大學的大廳入口處，掛著精致的生物和植物學圖略，但是卻沒有人能講授這兩門課程，也沒有人能看懂這兩幅圖。你還會發現一個物理實驗室，里面的設備精良卻布滿灰塵。某個邊緣省份的勝利大學，我看到了好幾百個做化學實驗用的瓶瓶罐罐。這些都是從東京唯一一家提供這類產品的公司購買的，然而不足5%的瓶子是拆過封的。這些瓶子價值至少1500美元，足以滿足我們3個大學實驗室的需求。據‘中國通’說，這種浪費肯定是因為有人在背后拿回扣的緣故。】——240~242頁

　　【中國人從來沒有實行追求效率的原則，即為特定目標所選擇的方法不應該是那些看上去合適，實際卻沒有任何確切、及時和經濟的作用的方法。中國人不能區分真正合適和表面合適兩種情況，因為他們從未把代理人的效率和高效率的過程作為追求的對象。】——234頁

　　【中國官僚貪婪成性，而且不受法庭和公民選舉的制約，民族資本家們不由得心灰意冷。滬杭鐵路是一條完全由中國人建造經營的鐵路線，其中一名主管告訴我說，在建造過程中遇到的最大麻煩是官員們名目繁多擾人工作的‘視察’。為了保證工作的順利進行，他們不得不賄賂前來視察的官員。不僅如此，北京政府還強派給該公司一筆沒有用處的外國巨額貸款。要不是股東知道官員會侵吞巨額貸款，這部分貸款早就被政府官員花光了。所以，這筆貸款并沒有用于鐵路建設，而是分成小股高利貸。只要貸款期限一到，就能馬上還清這筆貸款。福建省的情況就說明了不負責任的當局是如何破壞企業環境的。】——92頁

　　【有一個因在馬來西亞的霹靂州從事洗礦開采而致富的福建人——馬來西亞有30名中國的百萬富翁——告訴我，他們之所以不在家鄉開辦工廠，是因為害怕官方的‘壓榨勒索’。】——93頁

　　【另一家德國公司在中國開采煤礦，條件是：中方占有一半名義資本，其主管有高薪厚祿。這名主管住在天津，從不上工。而德國經理指揮全局，拿自己該拿的報酬。如果有人偷煤，他便向縣長投訴，要求緝拿肇事者。肇事者被屢抓屢放，次次如此。這位經理不得不賄賂縣長一番，偷煤的行為才得以禁止了。在這些干擾之下，德方員工根本就沒有休息日。他們必須一刻不離地呆在現場，因為一旦離開，事情就會亂套，工廠就會遭到破壞。】——99頁

　　【中國企業經營效率低下，在于財富的無端浪費，這無疑是令人痛心的現象。……這些大人物都成了公司有名無實的領袖；經營公司的卻是那些小人物。中國政府企業頗受這種自高自大、不切實際的思想之害。……此外，只顧眼前利益不做長遠打算的做法也是中國人的一個障礙。】——101頁

　　【中國商人對如何經營大型企業和股份公司也是知之甚少。而且盡管商人和銀行家頗受人尊敬，但是他們從來不知道制定股份公司的道德標準。在此情況下，他們互相猜疑，無法實現‘雙贏’。收取傭金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因此，這不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成了一個純粹的經濟問題。例如，你的廚師把拿工資僅僅當作其服務的報酬，所以，如果他為你買些家用，他就覺得應該得到一些額外的報酬。這種觀點是無法改變的，一名海關關員告訴我，30年前，他初來乍到，就對他的老師滿腹辛酸地抱怨過，他的仆人是如何肆意剝奪他這個外國人的。這名老師解釋道：‘我們中國人也深受其害啊！如果我給我的老女傭5塊錢去買吃的，她會給自己留一塊錢。如果我只給她一塊錢去買醋，盡管她沒法私扣半塊錢，但不做點什么她是不會甘心的，于是她會把醋灑點出來。】——95頁

　　【事實上，中國人最缺乏的就是紀律。】——247頁

　　【這就是為什么不論如何聚集起來的商業資金，瞬間便會神秘地消失的原因。外國人對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把中國稱為‘毀約之邦’。有些問題是錯誤的估計導致的，而管理上的錯誤往往是對傭金的強烈渴望造成的。】——96頁

　　【中國人的功利主義是由艱難的經濟條件所造成的，是長期以來擔憂生存問題的產物。在中國只有極少數人沒有生存之憂，而他們的影響并不足以抵消普通人的憂慮。同某些社會學家的理論相反，這種為生存所做的激烈斗爭并未顯著地促進經濟和社會的發展。這是一重靜態的而非動態的影響。它所產生的是壓力而非進步。因為促進進步的方式主要是發明創造，而這些貧窮的奴隸們只是為了生存而斗爭，是不可能促進社會發展的。】——73頁

　　【事實上，不完美的過去對當代中國人的心靈和性格都造成了很深的影響。只有等到新一代人登上歷史舞臺，接受新式教育，制定高水平的法規準則，中華民族的真正力量才能顯現出來。或許只有當中國人不再為了生存而掙扎的時候，他們的道德環境才會煥然一新。我認為，中國商人潛意識里有一種模糊的攫取一切財富的欲望。當人們面臨深淵之時，是不會相互評判的。中國商人在馬來西亞就有著很高的聲譽，這說明只有在充滿機遇的土地上，中國人天生就有的穩健可靠性才能得以體現。】——103頁

　　【中國有些知識分子遠赴重洋，留學海外，希望能夠探明西方國家繁榮富強的原因。但是，他們對此產生了誤解，以為只要全盤接受西方的科學方法和政治體制，就能讓他們國民的生活水平、能力與智商立刻達到西方人的水平。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就算所有的中國人都奇跡般地變成積極的改革家，并且愿意引進一切西方的先進技術。要是全部中國人都達到西歐或美國人那般的追求高效、安逸以及相同的社會政治的價值觀，也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西方國家富強發達的基礎不僅僅只是我們想的經濟基礎那么簡單……中國的落后與窮困主要歸因于其文明和制度的缺陷，而這種缺陷是因為中國在有限的土地上養活了過多的人口。如果真如此的話，中國社會必需要在人口和社會發展機會之間做出重大調整。】——52頁

　　三、 追溯病痛的淵源

　　從以上羅列出羅斯所給我們的中國社會的表象乃至他本人的評論來看，中國社會的確病得不輕！而且對照現代的社會來看，100年前的中國社會現象和如今的中國社會現象何其相似！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從上文書摘中我們可以歸納出四類問題是阻礙中國社會進步的主要原因。

　　第一是家族制。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是我國傳承了幾千年的經典。家族制導致人們基于公共利益之上來追求私人利益。這個現象不僅在當時的社會中存在，即使今天仍然如此。在我們普通老百姓身上的表現就是我們今天衍生出來的人情關系，表現在官員身上或有社會地位的人身上就是裙帶關系。這使得在中國因為關系而破壞規矩的現象無處不在、屢見不鮮。

　　家族制文化的衍生品比比皆是。我們經常聽到的“要給媽媽爭氣”、“要給爸爸爭氣”、“要給家里爭氣”、“要為學校爭光”、“要為祖國爭光”等諸如此類的言論都是光宗耀祖的家族制的意念。于是為了孩子給自己爭氣，當父母的不擇手段地壓制孩子的個性，逼迫孩子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中國人的人性從小就得到了壓抑。

　　由于家族制的影響，中國人的家庭里絕少有民主，有平等，這樣的社會怎么會有民主誕生？因為它根本就沒有給民主生存的土壤。沒有一個家庭里的民主，何來一個社會的民主？沒有一個社會的民主，何來一個國家的民主？我們總喜歡割裂地看問題，認為沒有民主是當今政府的問題。其實我們離真正的民主還很長遠。

　　為什么中國的家族制誕生不了民主？因為在這個體制中每一個人的思維方式不是單單考慮自己，而是一個小的家族整體。這也是服從了集體進而導致權威專制的由來。為什么中國的官員貪婪成性？這和他后面的家族有著絕妙的關系。為什么中國商人潛意識里有攫取一切財富的欲望？因為一個人的花銷是有限的，而一個家族的花銷則是無窮無盡的。家族制這個文化沉淀所成就的大眾思維使得每一個人對于名利的欲望貪婪到源源不絕的程度。

　　當我們說貪官的時候，其實我們每一個人也無法避免自己不當未來的貪官，這是文化所決定的。看中國過去的歷史，沒有哪一個朝代自始而終是清一色的清官執政的，最終都貪污腐敗起來，看現在，即使你真的清正廉潔也只能是一時，絕不可能是一世。不僅如此，仔細觀察我們現在的貪污腐敗，已經到了群貪群污、群腐群敗的地步。這能是個別人的錯誤嗎？而這些錯誤早在100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存在了。

　　一個人的行為不端可能是個人問題，但是只要有適合的土壤，絕大多數人都會行為不端那就是文化的問題，是教育的問題。為什么以前我們沒有認識到？關鍵在于一來信息不對稱，就是很多消息很容易封鎖，二來大眾普遍文化不高，也沒有見過不貪的官員，以為官員歷來是如此，就像從小見慣了老鼠的貓，見到老鼠也就不會喊打了，因此也就見怪不怪。而《病痛時代》的作者是經歷過清廉乃至管理良好的社會機構的，于是才寫下了這本在他看來是出于一個社會病痛階段的感慨。而我們身處病中卻不自覺。

　　直到今天，絕大多數人的追求和拼搏還是為了光宗耀祖、衣錦還鄉！說中國人沒有信仰那是完全正確的，因為我們沒有建立一個值得長期追求的、亙古不變的信念！光宗耀祖既然是面子，當然就可以虛無，既然虛無，當然就可以不擇手段。而不擇手段是不踏實的，這也造成現今很多已經光宗耀祖的人，卻在矛盾和痛苦中掙扎。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夠享有生命中真正的幸福和快樂呢？

　　“有兒窮不久，無兒富不長”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但是看看今天人們的作為，那些最窮的人，無事可做干什么呢？生孩子！而那些富甲一方的人閑極無聊干什么呢？也生孩子！家族制文化已經深入中國人的骨髓，中國的家族制實在是太厲害了，中國人生兒育女的愿望是那么地強烈，以至于后期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通過《病痛時代》書中的介紹我們知道那時出生率雖然很高，但是嬰幼兒成活率卻很低，絕大部分都夭折了，因而人口發展很是遲緩。但是新中國成立后隨著醫療衛生設施的改善，對比以前嬰幼兒的成活率大大提高，結果中國的人口迅速地膨脹，帶來了我們今天看到的諸多問題，當然這可能是毛澤東對自己的醫療措施改革帶來的驚人結果所沒有預見到的。

　　第二就是男尊女卑的文化。

　　男尊女卑讓中國的女性處于一種極端的不被信任的境地，自然也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她們不被關注，絕大多數沒有知識，即使那些在今天上了大學的大部分也僅僅是為自己的嫁妝增加了一個籌碼而已，她們沒有真正地去利用知識，讓知識發揮應有的價值。如果她們被關注，那僅僅是在她們的青春期，只有在探討婚戀、生育、照顧丈夫、養育兒女等問題上，她們才被述及。可是，這個時候臨陣磨槍，她們又懂得多少呢？

　　更為糟糕的是，由于中國糟粕文化的殘余如今又有抬頭，男尊女卑的文化使得中國的男人又再一次把毛澤東提倡解放的婦女淪為了玩具！今天的女人，絕大多數把精力放在了打扮上，把錢花在了臉蛋上，把時間花在了逛街上，她們的本質又回到了寄生的那個年月。

　　此話一點都不夸張，看看今天的官員們，如果說那也叫成功人士的話，且不說沒有犯事的，已經犯事的，被查出有情婦的占到了九成！九成是什么概念？按照統計學原理，它絕對代表了一個整體的共性！而且正確率在99%以上！它的數學語言就是中國的男人最終追求的——竟然是女人！而且是越來越多的女人！

　　中國男人的這種品性，還要談論什么民主？假如他們真的有了民主，恐怕首當其沖的就是迫切立法，恢復一夫多妻制！無獨有偶，還真的有人嚷嚷著給紅燈區以應有的合法地位！不是變相的一夫多妻制嗎？幸虧我們的決策層還沒有被糟粕文化腐蝕到如此暈頭轉向的地步！

　　已經有許多研究表明，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能夠給一國經濟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但是我們在這一方面除了對于女人的娛樂效益以及生育功能顯而易見以外，好像也沒有發現其他的什么。這不能不說是中國人的愚昧和短見。

　　第三是傲慢導致固步自封

　　傲慢是哪里來的呢？就是我們有著為之驕傲和自豪的五千年的文明！但是時事的變遷決定了沒有什么是絕對永恒的，一切文化或者說知識都是相對有價值的。事物的發展有如物種的起源所揭示的客觀規律一樣，在遺傳與變異中發展與變遷。

　　文化的豐富及其長期對社會發生的作用，無論有知識的還是沒有知識的都被已經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這個烙印不僅深入中國人的骨髓，甚至潛入了中國每一個人的DNA！因此今天的中國要想進步，要想變革，何其艱難，簡直難于上青天！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讓國民接受新鮮事物，接受新文化的浸染該是多么地不容易！我們不妨再回顧一下羅斯就此的議論：

　　【好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人在心理上一直不能接受創新思想。這個民族固執地認為古代圣賢的智慧是至高無上的，所以要他們不拘一格降人才簡直就是指望鐵樹開花。新派思想家剛想提出新觀點，就已經被保守派思想的沉重壓力脅迫的喪失勇氣了。總而言之，社會氣氛變得異常沉悶壓抑，缺乏激勵人們創新的氧氣。】——44頁

　　說得多么中肯！我們的不能進步完全是保守勢力以及保守思維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不能有一絲質疑的存在，因而我們根本就不能夠容忍質疑，

　　中國古代的優秀文化所成就的光榮逐漸造成自大和虛榮，最后自高自大乃至自以為是，使得我們從不認為自己有缺點，即使現代文明的今天依然如此。我們的媒體整日大唱贊歌，歌舞升平，很少去發現問題，即使發現問題也絕不允許暴露問題，除了驕傲就是麻痹，最后中國人竟然都變得非常地脆弱起來，以至于一個人如果哪一天聽到一句不中聽的話，那么他會三天睡不著覺，十天吃不下飯，這是一點也不夸張。

　　而社會的進步需要社會結構根據現有狀況做出相應的調整，而做出相應的調整則需要根據出現的問題來進行，而問題的出現也要允許問題的暴露，就是我們應該保持一種對世事的洞察力，可惜，我們的自高自大把所有的敏銳都磨鈍了！

　　第四是文化的落后導致管理不善。

　　其實西方文化也就是近幾百年對社會和對人的研究的突飛猛進，主要屬于社會科學的范疇，超越了我們以前所認知的自然科學的領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其中包括經濟學、心理學、倫理學、管理學、哲學等內容。而這些是基于以前的在自然科學的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而我們欠缺的就是自然科學的了解以及后來的發展，還有緊隨其后的基于其之上的社會科學的發展。這些對于社會的治理乃至國家的管理都功不可沒。但是我們沒有這方面的一丁點的知識乃至經驗。這正是我們的欠缺所在。

　　我們對國家的管理還停留在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的那套以教化人的方式來進行，似乎說教能夠解決一切問題。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民眾思維的活躍，眾多行為方式的可供選擇，僅僅是說教已經遠遠不能滿足社會的需求，就是說我們還停留在以為教育可以解決一切的管理方式上，而發達國家的管理則是以教育為主、法制為輔，一個拉、一個推雙向促進來達成社會的文明。也可以說是一種管理的制衡機制。

　　的確，當社會結構的復雜度增高以后，人的思維也呈現多元化，就是說每一個人都會算計，而且總是向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進行行為的取舍抉擇。而在這種新的社會形態下就必須有新的社會管理模式，這種管理模式在我們的歷史文化中是沒有的，必須要向外國借鑒。但是每一個國民的思想都是那么地根深蒂固，讓他們的意識以舊換新將是何等地艱難！

　　相對于中國今天的社會來說，現代文明在近100年的時間里并沒有對中國的社會結構產生哪怕一丁點的貢獻，我們幾乎在原地踏步！為什么？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我們犧牲了那么多的人，即使毛澤東帶領成千上萬的民眾拋頭顱、灑熱血的結果也沒有根本地對中國的社會給予一個大的推動作用。問題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呢？

　　四、 為什么發動文化大革命

　　中國要發展，社會要進步，到今天我們才知道，中國的歷史無論是顛覆性的革命還是漸進性的變革都最終宣告中國進步的失敗。看我們的今天，民眾對官員的怨憤正與日俱增，似有民眾再度揭竿而起的征兆。難道中國的歷史只能在低層次上不斷地重復戰爭與和平嗎？中國的歷史中都是官員腐敗引致農民起義，最后農民做了官也照樣腐敗，又引起新一輪的農民起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毛澤東的從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仍然也是一次農民起義，中國，什么時候能夠徹底地擺脫農民起義？難道中國只能夠在血與火的煎熬中漫步嗎？

　　都說陣痛能夠帶來新生，然而，為什么即使像農民起義這樣的大流血也不能夠對中國的進步有一丁點的推動呢？更遑論中國的新生？

　　羅斯說“中國的官員貪婪成性”，難道僅僅是官員貪婪嗎？羅斯還總結出一句話，他說：“中國的商人潛意識里有攫取一切財富的欲望”，可見中國的商人也是貪婪的，看看我們今天現在的不法商人，事實上正是這句話的真實寫照。由此推論，中國人都是貪婪的，之所以不貪婪是沒有在那個位子上。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中國沒有固定的官民界限，正如“勝者王侯敗者賊”我們的歷史也是“官者污腐民者請”，這是絕對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換句話說，說當今官員腐敗，其實再換一撥官員，最終的結果還是腐敗，就是不論是誰，包括寫這句話的我，還有看這句話的你，同樣也都不例外。那么這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當然是我們的思維習慣，而我們的思維習慣恰恰就是我們的文化長期沉淀所使然。正是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在社會中長期地發揮著作用，鑄成個人的思想最后形成整齊劃一的行為模式。

　　中國必須發展，中國的社會必須進步，于是我們的改革也就勢在必行，但是要改革成功就必須先摒棄掉那些對我們吸收新鮮文化造成障礙的舊文化。作為一國領導人的毛澤東，他當然很清楚地看到這是怎樣的一個因果關系。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他該如何做呢？

　　《病痛時代》所反映出的社會問題及其根源，作為有著豐富的人文經驗的毛澤東來說，也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頭。為什么他沒有采取很多人發展經濟的建議？因為他知道，就像我們今天看到的一樣，由于人的意識的落后即使經濟發展起來了我們的社會結構仍然不會進步，依然是一小部分人凌駕于大部分人之上隨心所欲、作威作福，引致眾怒最后引發戰爭。那樣的話中國的歷史就永遠也逃脫不了血雨腥風的蹂躪，而我們的內亂又只能給對我們圖謀不軌之人帶來契機，誰也不能夠保證最終中國是否還有這么大的疆土，是否會土崩瓦解。在毛澤東的意識中，疆土的概念真是寸土寸金。因此，要想讓中國進步，只有從根子上徹底地改革，根源在哪里？當然是我們的文化的落后，而保守文化的沉重使得新鮮文化無法進駐管理者乃至普通大眾的意識或者說頭腦中，于是發動文化大革命也就順理成章了。只有等徹底改造了文化進而改變了人的觀念再發展經濟也不遲。這恰好就是毛澤東與鄧小平的分歧。

　　文化大革命的目的無非是清除千年積存的文化舊習，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就不免也把好的文化一并拋棄了。這樣，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中國就可以變成一張白紙了’，為新思想、新文化的進駐打下根基。

　　比如，毛主張只應該有干革命的精神而不該有享受的熱情。毛希望有年輕人來接班，讓老一輩退去，讓管理更富有朝氣與活力，但是老一輩的舊思想決定了他們不僅不想退出，還想參與國家管理，而以毛對他們的了解他們是不能勝任的，他們會要求論功行賞、甚至于要求封侯，這自然讓毛為難。因為他很清楚，封侯倒不是不可以，問題是以后呢？封侯的結果發展到最后就是諸侯割據，而諸侯割據的局面到極處后會給中國的百姓帶來又一次的血雨腥風……這和他們剛剛才推翻的封建制又有什么不同呢？那么中國的歷史是否就要不停地輪回？毛澤東很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他不希望中國再一次經歷血與火、靈與肉的蹂躪。他要打破這種格局，他就是不希望中國的土地上再有類似于內耗式的戰爭，或許這是他幾十年與蔣介石爭斗得精疲力盡的反思，太勞民傷財了！在中國歷史上的皇帝中，也只有毛澤東（如果他也算皇帝的話）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并力圖避免它的再次發生……

　　正如林彪小組所評估的：“（毛）今天拉那個打這個，明天拉這個打那個；今天對他拉的人甜言蜜語，明天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們置于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賓，明天就成了他的階下囚；從幾十年的歷史來看，哪一個開始被他捧起來的人，到后來不曾被判處政治死刑？……他過去的秘書，自殺的自殺，關押的關押。他為數不多的親密戰友和身邊親信也被他送進大牢……”為什么毛這么做，可能因為他太了解這些試圖接近他的人的目的，無非就是依附權貴以圖日后逍遙甚或為虎作倀。而這，正是毛澤東最討厭的地方。正因為毛澤東不結黨營私，因而在他落難之時（比如遭人誣陷）沒有人為他說話，那么毛澤東真的一無是處嗎？絕然不是，但是為什么沒有人為他說話呢？這種現象正說明了中國民族的劣根性，每一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一己之利，或者為了幫派，哪里追求什么真理，連基本的實事求是都做不到。說中國人沒有信仰是再正確不過了。

　　而通過今天的事實我們也發現，毛澤東的對文化大革命的預想雖然沒有完全實現但也基本實現了。他的確給我們（有普適性）洗了腦。因為在羅斯（即約100年前）的時代，中國的那番樣子沒有幾個官員或者民眾認為不妥，大家都安居樂業沒有造反精神，因為已經長年累月地沿襲下來了，人們已經因為習慣成了麻木，但是經過這一場革命到了今天，我們（尤其是普通的民眾）就一眼能夠辨認出社會中的不良現象了，確切地說是在經歷過文革的對比之后有了類似于“造反”的意識。因為文革創造了這樣一個文化空白的環境，也為西方文化對中國的浸染鋪平了道路，事實上也為鄧小平的經濟改革奠定了基礎。

　　也不否認，文革給鄧小平帶來的好處就是為他掃清了障礙，如果那些勞苦功高的人都在的話，鄧小平也不容易做到一心一意發展經濟，比鄧資歷老、輩分硬的也不是沒有，光吵吵嚷嚷就能夠傷精費神好半天。這是否是毛澤東蓄意而為之就不清楚了。只是鄧小平和毛澤東的分歧依然存在，不過這是后話了。但是就是因為這個分歧，才造成了今天的諸多問題。毛澤東是有遠見的，他早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鄧小平的一些認識可能會帶來的后果，但是歷史留給他的時間沒有了。

　　應該說毛澤東是比較欣賞鄧小平的，他很有個性，很務實，愿意改正錯誤然后進步。毛澤東曾經希望鄧小平主導政府王洪文主導黨，好讓他們之間相互合作、相互制衡。毛在自己主持工作中一直比較注重制衡，也希望給以后的人留下這種機制。因為他太清楚作為剛剛擺脫封建制王朝的國家來說，擺脫封建制文化卻并非易事。讓那些勞苦功高的人甘居二線談何容易，更別說受人轄制了，尤其當時又是一黨專政的政府，沒有制衡機制的存在無疑是混亂的序曲。他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然而根本沒有用，也掃過四舊，也沒效果，不得已，采取了一種極端的方式——發動了文化大革命。假如毛澤東希望的那種制衡機制能夠順利傳延下來，那么我們今天所擁有的民主很可能要遠遠好于美國，遺憾的是這種機制在有著中國舊思想的人身上是根本存續不下去的。應該說，一黨專制在有民眾監督以及開放的媒體的作用下是完全可以實現優良的民主效應的。

　　毛曾請鄧小平主持一次評價文化大革命的會議，但是鄧并沒有真正認清文化革命的目的，自然也無法理解，當然表現就不盡如毛意。毛欣賞他的個性，但是也知道有個性的人路子走對了當然好，就怕走錯了路子，毛澤東的一番苦心自然鄧小平是無法理解的。為此毛感到遺憾，這次會議之后，毛澤東曾經對他的侄子說：“一些同志，主要是老同志……對文化大革命兩種態度，一是不滿意，一是要算帳。”不幸，在我們今天看來毛澤東的預言又一次被言中了。

　　毛澤東曾經說過：“我這一生只干了兩件事，一是與蔣介石斗了幾十年，把他趕到幾個海島上去了……對這件事持異議的不多……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沒有完，這些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交不成就動蕩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風了，你們怎么辦，只有天知道。”到此為止，毛澤東已經對把文化大革命遺產完好無損地保存下去已經不抱多少幻想，盡管他希望如此，但理智告訴他還有很多的工作沒有作。

　　應該說毛澤東高文化大革命是一種極端的救國方式，是在必有兩害的條件下取其輕的作為。我們今天再來看，文革的確很殘忍，尤其是對于當事者，恐怕有些經歷在有些人仍然是歷歷在目。不過相比較戰爭來說，文革的殘忍僅僅是毛毛雨了。文革是一種政治動蕩，戰爭是一種血雨腥風。毛澤東曾經說過：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如果中國不能根本地進步，那么中國將永遠也擺脫不了戰爭的蹂躪，所謂歷史在輪回，中國人民的歷史就永遠是戰爭、和平、戰爭，并源源不絕。

　　誰也不否認文革帶給我們的創傷和震撼，因為它離我們最近，但是戰爭帶給中國人民的傷殘，那是怎么形容也不過分。作為一場不流血的戰爭，文革遭到了太多的非議，因為它也冤枉了好人，不過，戰爭難道是公平的嗎？在戰爭中無辜的生命隕落的還少了嗎？我們應該知道文革主要針對的是達官貴人，是那些高居要位的人員，尤其是有文化的人，毛澤東對‘文人的支配地位’現象很反感。他討厭那些想以己之利凌駕于眾人之福之上的那些封建思潮。其實我們今天已經親眼看見，文革反對的東西是否存在于我們今天現在的社會當中呢？

　　毛澤東曾經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就毛澤東來說，他與天斗、與地斗的干勁那真叫一絕，因此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可以去征服的了。其實就人類的發展歷史來看，在與天與地斗完之后，就應該與人斗了，也就是與自己斗。當人類征服了自然之后，剩下的就該征服自己了，而征服自己是最困難也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發動文化大革命在毛澤東其實是一件痛苦的抉擇，他的目的是要徹底摒除中華民族的劣根性，即拋棄舊文化對人民的根深蒂固的毒害。

　　毛澤東希望能把文化大革命的遺產傳下去，可見他對文革的深思熟慮。不過，到今天為止，還不能說他的目的究竟是否達到……

　　五、 后記

　　根據一項最新的國際研究，一個國家的公民往往最不能準確地識別本國的國民性格。研究發現，人們對于自己身處的文化的觀察與事實并不相符——至少研究人員的評估如此。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現時代的人論定現時代的人和事畢竟具有局限性。一個偉人的得失與成敗，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代人的考量，需要長時間的、甚至是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論證和考量。

　　非常感謝《病痛時代》這本書的翻譯者張彩虹。這本書出版了約100年之后才被我們中國人發現。她是個女孩子，今年才25歲。在我看到了她的年齡之后很是吃驚。在大多數人唱衰80后的今天，我卻發現了他們的可貴之處，都說后生可畏，可我卻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后生有望。在此特意好好地謝謝她，把這本近100年當中都沒有被中國人發現的書給翻譯了過來。如果沒有她引入這本書，我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中國自己的問題會出在什么地方，自然也不可能找到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也不會明白我們的前輩究竟都做了什么，我們又在怎樣地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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