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在庚子賠款中的訛詐——所謂中國拖欠華爾銀款真相

    


                            美國在庚子賠款中的訛詐

    1900年6月，中國爆發(fā)義和團反帝愛國運動。8月，英、美、法、德、日、俄、意、奧等國組織聯(lián)軍，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次年，強迫清政府簽訂喪權(quán)辱國的《辛丑條約》。條約規(guī)定中國向列強賠償銀4.5億兩。在這筆巨額賠款中，美國拿到了32939055兩，占全部賠款的7.3%。
    根據(jù)海關(guān)總稅務司赫德的中文秘書馬士在《中華帝國對外關(guān)系史》一書中透露，美國勒索中國的這筆賠款包括公和私兩部分，在私的部分中，包括了所謂當年中國蘇松太道吳煦和蘇松常鎮(zhèn)太糧儲道楊坊拖欠華爾的銀兩。該書寫道：“華爾的遺體葬在松江。他在戰(zhàn)死以前，在從慈溪到寧波的路上，他口述了一個遺囑，內(nèi)容曾經(jīng)由英國炮艦‘哈代號’上的兩位見證人記錄下來并且簽了字。華爾宣布他留下十四萬兩銀子——‘蘇松太道欠我十一萬兩，楊坊的銀號欠我三萬兩——兩共十四萬兩。我愿我的妻子獲得五萬兩，其余交由我的一弟一妹平分。我愿海軍提督何伯及蒲安臣先生做我的遺囑執(zhí)行人。’”
    馬士這里所引的華爾遺囑出自朗陶《華爾傳》（英文版）一書第53頁。馬士在《中華帝國對外關(guān)系史》中還說：“十四萬兩（合四萬七千英鎊）并不是一個太大的數(shù)目……他的債權(quán)完全由中國官員予以承認，但是那時他們?nèi)鄙儋Y金，要求緩期償付；以后追索的時候，債權(quán)也獲得承認，但是提出了一項一萬兩的反要求，這是作為抵償給予華爾的軍隊，并不是給他本人的供應品的；后來再討的時候，又提出了一項為數(shù)達二萬五千五百兩的反要求：最后追討時，反要求就增加到十二萬兩。但是每次對于原要求的正當性都是承認的。經(jīng)過了四十年，沒有一部分債權(quán)獲得清償?！?BR>    在同清政府的談判過程中，美國代表科士達打著政府應“負責地去清償別的官員欠下來的債務”的幌子，將所謂吳煦當年拖欠華爾銀11萬兩、楊坊銀號拖欠華爾銀3萬兩，共計14萬兩一并納入美國勒索中國的賠款內(nèi)。由于當時議和各國代表對彼此所提索款數(shù)目多未作“吹毛求疵的詢問”，而作為清政府的議和全權(quán)大臣李鴻章，當年在擔任江蘇巡撫時，完全了解所謂中國拖欠華爾銀兩一事并不存在的事實，也許可能由于此時是戰(zhàn)敗求和，在李鴻章看來，這只是區(qū)區(qū)小事，根本沒有必要再去與美國人計較，加上中方的兩位當事人吳煦、楊坊早已作古，最后也就默認了這筆所謂“欠款”，“美金十八萬元一款就被列入庚子賠款內(nèi)美國要求賠款項下”。

                           所謂中國拖欠華爾銀款真相

    美國提出的所謂中國拖欠華爾銀款一事，就事實而言，并不存在，相反，華爾還拖欠中國一大筆銀款，至今未還。這里，依據(jù)南京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編的《吳煦檔案資料選編》中所提供的資料，就此作如下歷史澄清。
    關(guān)于所謂蘇松太道吳煦拖欠華爾銀11萬兩一事，據(jù)吳煦在1864年6月4日致江蘇巡撫李鴻章稟中說：此款為“犒賞”常勝軍的，早在1862年9月華爾陣亡之前已經(jīng)“出賬”，支付給常勝軍會帶、蘇松常鎮(zhèn)太糧儲道楊坊，楊坊后因華爾陣亡未及過付。也就是說，吳煦并不欠華爾銀兩。而用吳煦話說，如果索要，應由華爾家人向楊坊索要，與蘇松太道無涉。
    至于所謂楊坊拖欠華爾銀3萬兩一事，據(jù)吳煦在上李鴻章稟中說，經(jīng)在清理常勝軍欠洋行借款時查實，華爾存在楊坊所開楊泰記銀號中的3萬兩銀款，由楊泰記銀號出具賬簿和華爾所寫字據(jù)，3萬兩存銀早被華爾“透用無存”，查賬結(jié)果，華爾還倒欠楊泰記銀號銀25500兩，這就是前面所引馬士一段文字中，中國反要索討的那筆25500兩銀款。
    從目前現(xiàn)存所見史料來看，楊坊的確沒有將吳煦“犒賞’華爾常勝軍銀11萬兩支付給華爾。至于楊坊為什么未予支付，除了華爾已經(jīng)陣亡的原因外，主要與華爾拖欠中國購船銀款27萬兩有關(guān)。
    1860年4月，江南大營兵潰，太平軍順勢東下，先后占領(lǐng)江浙大片地區(qū)。同年5月，太平軍直逼松江、上海，經(jīng)美國人可富力薦，吳煦和楊坊雇聘美國退伍軍人華爾為統(tǒng)帶，招募旅滬菲律賓水手和外國亡命之徒，組織洋槍隊，先后攻占松江、青浦。在與太平軍交戰(zhàn)中，華爾被太平軍擊傷。傷愈后，華爾具稟愿入籍中國，為中國殺“賊”。經(jīng)江蘇巡撫、署兩江總督薛煥呈奏，賞給華爾四品翎頂，派其駐扎松江富林村，教練兵勇，名為華勇。軍需由楊坊負責供給。次年冬，太平軍第二次攻占杭州，并以重兵圍攻松江、上海。1862年正月，華爾“帶領(lǐng)洋槍隊與太平軍交戰(zhàn)于迎淇濱、天馬山等處，以少勝多，立解松江之圍。薛煥以其勇敢，將所帶洋槍隊命名“常勝軍”，許其添勇，購船置械，同意華爾派人赴美國購買兵輪5艘（一大四小），由蘇松太道吳煦支付華爾銀27萬兩。由于海關(guān)總稅務司赫德拒絕在關(guān)稅款內(nèi)支付，這筆27萬兩購船款后由吳煦在上海鋁業(yè)捐款內(nèi)解決，在銀、錢、洋三項匯劃兌換交易時，每千兩買賣各提銀2錢5分，到1863年6月止，共提取銀12萬兩，下余15萬兩由吳煦向?qū)氻樠笮械冉栀J。華爾拿到這筆錢后，便將購船事交由其弟在美國“分頭察辦”。但是，直到1864年太平天國起義失敗，華爾代購的這5艘兵船一只也未交付中國。
    華爾死后，華爾的父親老華爾來滬“索要犒賞”銀兩。事情發(fā)生后，吳煦立即向李鴻章稟報：“老華爾向職道索欠14萬兩，乃毫無憑據(jù)之款，而職道向其追輪船價，老華爾自認僅收銀12萬兩，卒之船未運來，曲直易辯?！边@里的12萬兩就是前面馬士文中所提到的中國反要求的12萬兩。吳煦遂奉命挽請美國人金能亨為中人，同美國駐滬領(lǐng)事進行交涉。交涉中，吳煦出示了華爾承領(lǐng)購船款27萬兩印據(jù)；但美國領(lǐng)事和中人則出示各洋行索討常勝軍的欠款，其中也包括華爾父親老華爾索討的所謂華爾“欲求加賞中方未允”的“犒賞”銀11萬兩和楊坊銀號所欠銀3萬兩。吳煦要求先清償華爾承領(lǐng)購船價銀27萬兩，然后再討論所謂“犒賞”，遭到美國領(lǐng)事和中人的拒絕。美國領(lǐng)事蠻橫地指責“領(lǐng)狀（指憑據(jù)——筆者注）并無英文，未可深信”。吳煦則以“華爾時為副將，管帶官兵，即系中國之官，應遵從中國文字，一切文領(lǐng)公牘，豈能仍用英文？’加以駁斥。無如美國領(lǐng)事和中人“以虛抵實”“庇護同類”，始終不肯了結(jié)。最后，在事實證據(jù)面前，只得將吳煦“已付華爾辦輪船之27萬兩，混抵華爾索加犒賞費11萬兩，僅云兩不算賬”。吳煦對此極為不滿，指出這是“最不公之一大端”?！袄先A爾此行本為訛錢，因索詐不成，惱羞成怒聲稱要將輪船變賣，甚屬荒唐無理”。
    由此可見，所謂吳煦、楊坊當年拖欠華爾銀款14萬兩實際上并不存在，縱即如美國領(lǐng)事當年用購船款“混抵”所謂“犒賞”款的話，中國也早已歸還了。按理美國政府應幫助中國向華爾家人討回拖欠中國購船剩下的銀款13萬兩。然而40年后，美國非但不如此，反而利用參加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借中國戰(zhàn)敗、向中國勒索之機，將此項所謂拖欠款14萬兩以美金18萬元，硬是塞進索賠款內(nèi)對中國再一次進行訛詐，這是美國強權(quán)政治的表現(xiàn)。
    在列強的欺壓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無外交可言，更無是非可辯。上述美國在庚子賠款中的訛詐即是其中一例。如今中國終于走向強盛，如何客觀地還原歷史的真相，不僅是歷史研究的需要，而且也是中華民族樹立自信、中國人重新打造自我的重要一步。否則西方國家還會以他們的“歷史記錄”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我們。
    （《環(huán)球視野》摘自2007年第5期《百年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