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韓炮戰證明金正恩不會放棄先軍政治

司馬平邦

軍隊，和軍人，在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擁有崇高的地位。

這一切當然與1995年金正日提出的先軍政治有關：1995年1月1日金正日在視察蟠松哨所時提出“先軍政治”，簡單來說，就是一切以軍事工作為先，一切以軍事工作為重。“沒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沒有子彈就不能生存。”朝鮮媒體上的這句話，生動概括了先軍政治思想。尤其是在蘇聯解體和中國改革開放之后，朝鮮的不安全感越來越強，美國對伊拉克發動的兩次海灣戰爭戰爭更加劇了這種不安全感，現在美國已經把朝鮮鎖定為頭號打擊對象，而朝鮮的傳統盟國中國在許多關切朝鮮安全的問題上又總是態度曖昧，這更讓朝鮮不會真正放棄它們的先軍政治，無論是金正日當政，還是金正恩當政。

所以，先軍政治的來源其實并不是朝鮮國內，而是朝鮮面對國際政治逼壓勢態的一種必然選擇，話說回來，如果2000年之后的朝鮮沒有搞出核武器，可能真的不能度過因為美國的經濟封鎖導致的國內經濟困難――你說，對一個國家來說，還有比生存下去更重要的東西嗎？

我于2010年9月7日到14日到朝鮮1周，雖是旅行，對朝鮮的軍隊沒有太多解，但多少能明了以朝鮮人民軍為核心的朝鮮武裝力量在這個國家的崇高地位，而軍人在國家中的這種地位也決定著這個國家的個性和風格。

所以，當11月23日，我在電影《康定情歌》研討會上聽說朝鮮軍隊與韓國軍隊在延坪島展開炮戰時一點不吃驚，放心，我亦相信這樣的戰爭或者戰斗的消息傳達給朝鮮老百姓，引起的也一樣不是恐懼，而是憤怒和激動。

與之對比的是中國，韓朝兩國在離北京那么遠的地方打炮，居然把那么多中國人嚇壞了，要打仗了？會不會炸到北京啊？……中國已經孬到什么樣地步了，中國人已經膽小如鼠到什么程度了，可見。

事后證明，延坪島炮戰其實是韓國軍隊先向朝鮮認定的自己的領海發射炮彈搞演習才引發的朝鮮重口味反擊，而并不是朝鮮的擅自行動，只是以牙還牙罷了。

當你的家門中被人扔了炸彈，你怎么辦，你是搬家滾蛋（你讓朝鮮人往哪兒搬呢）？還是奮起反擊？

當然，在中國的環境中呆久了，對朝鮮整個國家的軍事化色彩我多少也有些不適應，比如朝鮮年輕人的衣著，尤其是男孩子，很多穿著軍便裝，或者與軍裝款式、顏色相似的服裝，這挺像1970到1980年代的中國，我是可以從他們身上看到當年的自己。

而軍人們，主要是人民軍戰士，在朝鮮的國家建設中其實發揮著巨大的作用，他們不但是武裝力量，也是大工程和危險項目的施工者，走在朝鮮，導游金成日（而非金日成）先生會經常告訴我，哪里的水電站是人民軍給老百姓修的，哪里的大橋是人民軍給老百姓架的，而不時經過身邊的軍車，卻鮮見有持槍荷彈的軍人，而大多是擔負建設任務的大兵。

在朝鮮，避免軍人曝光似是所有國民的共識，所以，當我們對著遭遇到的各種各相的軍人拍照時，總會有導游或者其他們出來客氣地制止，告訴你軍人不能拍、軍事設施不能拍――不過，我想在中國也一樣，在重要的軍事設施也是不能隨便使用照相機的，前陣子不是有幾個小日本在河北因為在軍事區拍照被逮捕嗎？

11·23的延坪島朝韓炮戰，若與1個月前金正恩進入朝鮮黨政軍最高層聯系起來，恐怕讓美國以及那些親美國的人們不爽，金正恩在正式成為朝鮮二號領導人之后，曾公開聲稱“寧可沒有子彈也不能沒有糧食”，許多西方媒體將此解讀為朝鮮正在漸漸放棄金正日的先軍政治方針，而投入更大的力量于的所謂的建設和民生，但從11·23炮戰朝鮮軍方和官方表現出來的強硬和決心看，朝鮮這個國家的大政方針即使在新任領導人出現后也不會有大的改變――當然，在兩年前金正日已經提出建設“強盛國家”的新政策，這次炮戰只是讓我們看到朝鮮的“強盛國家”一定還是建設在先軍政治和主體思想之上的，即，朝鮮政治的走向，從這次延坪島炮戰中觀察，可能會更令西方失望，他們會發現一個對美國和韓國更為強硬的朝鮮，而這個調子很有可能是未來金正恩執政的基礎。

從9月7日到9月14日，1周時間，在朝鮮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多少可以切近地體會到朝鮮國民經濟的現狀，已經比2000年左右的最困難時期好轉許多，光是老百姓的糧食供給已經超乎最困難期數倍，所以，有美國媒體說，朝鮮人民軍現在擁有200萬噸糧食儲備，這話雖然不全對，但也不會一點兒沒有來源。

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寄希望于后金正日時代即金正恩時代，在經濟上采取接近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之后，政治上會對西方有所軟化，調門有所降低，我看他們只是意淫而已。

這其實正是美國的難題，眼見把朝鮮從地圖上抹去的機會越來越渺茫，非但渺茫，而且可能這個對手會在新的時期越來越強大起來，這才是最麻煩的，一個2300萬人口的小國，其實，能搞出原子彈才是真正的奇跡，但搞成經濟上的亞洲另一條小龍比這要簡單得多，韓國當年的崛起依賴美國，如果朝鮮未來在經濟上更多倚重中國，而中國的經濟增長又不可動搖，你說未來的朝鮮會怎么樣呢？

11·23延坪島炮戰給我最大的感受是朝鮮在對外，尤其是對美國、韓國方面，態度將更強硬，這種強硬的背后應是心里更有底，而這個“底”是什么就特別耐人尋味：

是中國的堅定支持？

還是朝鮮自己已經走過困難？

還是新一代以金正恩為核心的領導者（不該因金正恩的年紀就輕視這個領導集體的智慧）比他們的前輩更具膽識？

總有人有愛把朝鮮作為一個無賴國家以度量它的行為，比如，這次延坪島炮戰之后，很多人認為朝鮮是為自己在六方會談上碼資本，在我看來，那種一味將朝鮮作為無賴癟三的做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將歷經10年困難而不倒的朝鮮仍然當成一個莽撞的二愣子看待，只能證明你們自己的無知自大。

十幾年來，在世界眼中的朝鮮，是一個從經濟困難中漸漸站起來的小巨人，所以，未來的朝鮮將以怎樣的方式行走，這其實是很簡單的道理――朝鮮之前10年或15年的最成功經驗就是先軍政治，所以，在未來這個經驗當然不會被放棄，而是會在這個經驗之上添加新的內容，即，金正恩會在金正日的基礎之上領導這個國家。

所以，我覺得金正恩說“寧肯沒有子彈也不能沒有糧食”，其實是因為他的手里已經有了足夠的“子彈”，并不像中國一度曾夢想真的扔掉“子彈”。

11·23的延坪島炮戰即是最典型的例子。

現在，在北南關系上，朝鮮明顯比韓國擁有更多的主動權，一會兒在金剛山搞離散家屬見面，一會兒在延坪島打炮，一會兒高調加強朝中關系，這樣一個人口只有美國十分之一，領土只有美國百分之一，經濟總量只有美國千萬之一的國家只是靠無賴手段就能在與美國、韓國的對峙中保持均衡勢態的嗎？

我覺得這樣想的人才是無賴。

其實，美國，在20世紀能夠于世界國家之林中一躍而起，秘訣其實也不外乎先軍政治，你拿金正日的理論套在美國的對外關系行為中，又有什么不合適呢？

從朝鮮方面說，美國，和韓國，一日不放棄對朝鮮的敵視態度，朝鮮就一日不放棄先軍政治，而另一面，從朝鮮方面說，從美韓方面說，朝鮮一日不放棄先軍政治，美國和韓國就一日不放棄敵視態度――你說它們之間誰會先放棄自己的？

除非，朝鮮是岳不群，而且它得到了一本《葵花寶典》。

其實，在朝鮮之前，20年來已經有許多曾經的社會主義國家得到了那本被美國人描述得美侖美奐的《葵花寶典》，它們看著這本寶典的第1頁上的“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練起，卻在主動“自宮”之后，又在這本寶典的最后一頁又看到“即使自宮，未必成功”的結局，你說，看著這些血淋淋的“故事”（中國也險些當上岳不群，或者說中國是在手術的半途疼醒，逃下手術臺，才幸免于難），朝鮮的將來又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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