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國人一個真實的世界
鄭若麟
常有讀者問,我們那么多駐外記者,每天報回那么多外國的消息,何以我們還是對外邊的世界懵懵懂懂?一些人筆下外國鶑歌燕舞、遍地黃金,且民主、發達、自由;不是天堂、勝似天堂……另一些則說外國也有腐敗、也有不公、也侵犯人權……何真何偽,令人無所適從!同行們也常報怨,沒法做駐外記者了:正面報道被批“崇洋媚外”;負面報道被罵“替專制張目”。一些讀者直接質疑駐巴黎記者:不是說中法關系最好時期嗎?為什么會發生那么多反華事件?另一些讀者則批評:總是負面報道法國,是否想說明,法國與中國一樣不好?
出現這種令啼笑皆非的現象,是正常的,說明我們對西方發達國家信息的需求,已經從“What”向“Why”的深度轉進了。當年胡適曾有過“多研究點問題,少談些主義”的呼吁。不管當時情景如何,今天這句話用到駐外記者的報道方針時,倒是非常確切的:我們應“多報道點問題”,少談些主義。事實上,我們美化西方已經太久,至少二十年了。我們應該學會全面報道、全面理解西方了。
以上周法國發生的事情為例:法國僅六千萬人口,且是一個發達國家,但自甲型流感以來卻已經至少30人死亡。要知道,中國人口超過法國20倍以上。也就是說,法國30人,相當于中國的600人!(還記提非典時西方媒體是如何報道中國的嗎?)而本來應該從本周一開始打的預防針,到本刊截稿時為止仍然是在紙面上。顯然,法國在這個領域遠不如中國。為什么?法國媒體普遍認為,衛生部長巴舍羅不稱職。她在回答記者問到H1N1中的“H”是什么意思時居然說:“大概是Hongkong吧……”法國一些部長經常會鬧些不稱職的笑話:如前司法部長達蒂不知道利比亞如何拼寫、體育國務秘書亞德不知道橄欖球隊由多少人組成、外交部長庫什內把“維族”(Ouïgours)說成是“酸奶”(yoghourts)、電信部長不知道寄一封信要多少錢……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們一般很少報道,因為擔心被批為挑法國“刺”。
法國國家審計法院披露,法國在擔任歐盟主席國期間的開支大大超出合理范疇。如今年7月13日法國召開地中海聯盟首腦會議,宴請200名應邀來訪國家元首及其隨從人員,共支出1072437歐元,人均5362歐元!這對于最低平均工資僅1000歐元的法國普通老百姓來說,一頓飯相當于其五個多月的工資!另外還有一項開支也令法國人瞠目結舌:為了方便各國家元首在用餐前沐浴,法國特意安置了相關設備,開支:245.572歐元。結果沒有任何人使用。“24萬歐元的水龍頭”于是便成為此間媒體反復譏評的對象。前幾天還披露,愛麗舍宮兩年來支出高達300萬歐元來進行民意測驗,還將部分結果公布在報刊上。反對派認為,這是明顯地操縱民意、影響輿論……這些新聞,駐外記者是應該報道,還是“為民主國家諱”?我們是否應該按法國政府口徑寫道:“支出沒有超出預算”?還是按反對派的批評說,“這是一個丑聞?”
再如法國司法不公:去年11月發生破壞鐵軌事件。在壓力下,司法部門立即逮捕了長年監視的一個極左翼組織頭領古帕。然而長達半年的調查,警方始終未能提出任何確鑿的證據,最后不得不在五月份將其交保釋放。今天此案已成為法國著名人權問題。再如政權腐敗:法國前內政部長巴斯瓜在“安哥拉售武案”中被判3年徒刑、2年緩刑。巴斯瓜立即宣布,別想我一個人坐牢,我要求解除法國所有武器銷售案的“國防機密”司法限制,“只要一解密,人們立即就可以知道法國出售武器的所有秘密”,其中顯然包括售臺武器案中倒流回法國的5億美元。到底誰拿了這筆巨款?
所以,西方非天堂、中國非地獄。中國面臨的問題,西方幾乎同樣存在。問題是我們過去幾乎不報道西方的問題。今天,全面報道西方,不僅是公正媒體應盡的責任,而且也是讀者的需求。當我告訴一位朋友,在德國居然有兩種甲型流感的預防針:一種負作用大,是給普通百姓用的;另一種則負作用小,給官員和軍隊用的。朋友瞪大眼睛:真的嗎?最令我吃驚的,是讀者兩極反應:要么是“瞧,一頓飯5362歐元,吃金子都夠了,這還算是民主國家嗎”,要么是“我們還不如人家,你知道我們召開首腦會議的預算么?”看來,多研究點問題,少談點主義,同樣也適用于讀者。如果總是以“人家壞、我們更壞”或“我們不好、他們也不好”的方式來理解國際新聞的話,那將永遠會對外面的世界懵懵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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