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階級結構變化的新特點

陶文昭　



在馬克思主義的經典框架中，依照對生產資料的占有關系不同，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結構可分為兩個基本的階級和一個次要的階級，即占有生產資料并雇傭他人的是資產階級，不占有生產資料并處于雇傭地位的是無產階級，占有一定生產資料并以自我雇傭為主的是小資產階級。在當代西方的社會變遷中，這些基本的階級都出現了新的變化。
當代工人階級呈現出新的特點。第一，工人階級的隊伍依然龐大。西方一些理論認為，工人階級正在縮小乃至消亡。比如資本的分散化，西方發達國家持有一定數量股票的人數急劇增加，在一些實行所謂的“人民資本主義”的國家更為明顯。又如依照文化資本、人力資本理論，一些專業人士和技術專家擁有此類的資本。如此眾多的人們擁有不同數量和不同類型的資本，就使得沒有任何資本的人的比例大大減少。新小資產階級論者普朗查斯將工人限定于直接從事物質生產、直接創造剩余價值的人，因而得出工人階級只占19.7%的結論。矛盾階級地位論者埃里克•賴特依照他的模式研究出的結果則是，在20世紀90年代美國狹義標準上的工人階級占40%。總體上，依照馬克思主義的不擁有生產資料和從事雇傭勞動的標準，工人階級不僅存在，而且隊伍非常龐大。賴特認為，即使依照狹義的標準，工人階級仍然是發達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結構中最龐大的階級，甚至是絕對多數。第二，工人階級內部結構發生變化。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傳統藍領工人的相對減少。當代資本主義發展進程中，服務業興起并成為主導產業，第一、第二產業在不同程度縮減，而這些產業過去是藍領工人集中的領域，并且在各個產業中，白領的比重都在大幅度上升。需要指出的是，在經濟全球化的進程中，西方的下游產業逐漸轉移到發展中國家，各種艱苦職業的從業人員有相當多的外籍勞工。這些因素綜合起來，使得傳統工人大幅度減少。相對而言，那些從事技術工作、管理工作、服務工作的工人比例則不斷攀升，并成為工人階級的主要生長點。第三，工人階級表現日趨復雜。一些工人占有數量不多的資本，這雖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階級屬性，但總對他們的思想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一些工人具有多重身份，比如管理者。他們既有工人階級的一面，但事實上執行著一些總體資本的職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們的歸屬。一些工人階級屬性較弱，比如那些與生產資料聯系比較遠和間接的群體。另外還有諸如婦女、退休階層等，他們有的受家庭影響比較大，有的受國家政策影響比較大。
資本家階級也有變化。隨著資本形式的多樣化，資本家的構成更為復雜化。當代除了直接占有生產資料的資本家之外，還有只持有股票資本的食利資本家。除此之外，一些人借助知識和管理技能在經濟變化中迅速致富，成為新的財富巨頭。比如在新興的信息產業中，一些人憑借敏銳的眼光，將高技術成果轉化為商品，在風險基金的資助下成功創業。他們當然也是資本家，但在某些方面又要和傳統資本家作適當的區別。甚至一些學者用“知本家”指代其中的一些人。至于資本家在社會中的比例，賴特的量化研究結果是，如果將資產階級定義為雇傭10個以上的勞工者，那么他們在所有發達國家中都不超過2%，瑞典和挪威則少于l％。而普朗查斯則認為雇主達到7.5%，其中包括很多小雇主。
中間階級的變化更大。馬克思在19世紀曾設想，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中間階級也就是小資產階級愈來愈分化而縮小，工人階級隊伍不斷擴大，社會階級將越來越分化為工人階級和資產階級。在當代西方的社會變遷中，階級結構出現了極大的復雜性。中間階級沒有如預期的那樣縮小和消失，而是頑強地生存并且出現了新的生長點。中間階級在資本主義早期主要指自耕農等。當代西方自雇傭者仍然占有相當的比例，但他們主要不是原先的農民，而是各種小型服務業者如零售業者，尤其是知識職業者如開業醫生和律師。他們擁有一定的生產資料，比如辦公場所和相應的設備，并具有相應的專業技能。在美國至少有1／4勞動力或1／3男性是或者曾經是自我雇傭者。
要理解當代西方階級結構的變遷，應特別澄清中產階級問題。中產階級的興起被認為是西方社會結構變化的最主要特點。當今的一些統計資料中，尤其是在大眾傳媒上，都頻繁地使用中產階級的概念。中產階級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沖擊和干擾著對西方階級結構的理解。要準確理解中產階級，必須注意兩點：一是中產階級實際上是階層意義上的概念。英語中“階級”和“階層”是同一個詞，因此這里的中產階級實際上是中產階層。階級和階層不能混淆。二是中產階級中的大多數還是工人階級，歸類于中產階級的主要依據是收入，而這個收入不等同于劃分階級的“產”。收入可能來自工薪，也可能來自資本的收益。而中產階級中大部分人的收入是來自工資，或者主要來自工資。他們并不擁有或者依靠占有生產資料謀生。他們的“產”主要是生活資料，如住房、汽車、高檔耐用消費品等，而不是生產資料。
要理解當代西方社會結構的變遷，還需要注意以下兩個問題：第一，全球視野問題。隨著經濟全球化快速和深入地發展，社會結構正在從一個國家的配置擴張到全球范圍內的配置?？疾煳鞣桨l達國家社會結構的變化，僅僅限定于一國之內就不全面，尤其是對于工人階級而言，全球范圍內第三世界的產業工人階級正在擴大。第二，間接階級問題。在簡化的階級理論中，個人依據與生產資料關系判斷階級歸屬。但是，實際上個人的階級地位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特別是受到與其他家庭成員的關系以及與國家的關系影響。相對于與生產資料的直接關系，這些是間接的關系。社會中一部分人完全或主要由間接關系決定階級歸屬，比如兒童、家庭主婦、老人和學生等。對間接關系的考察，不可忽視。
埃里克•賴特作為當代階級分析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以生產資料為依據，并綜合考慮權力和技術的因素，給出了當代西方社會階級結構的一個比較全面的圖式。這個圖式在理解階級的復雜性上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在賴特看來，資本主義社會剝削的主要形式建立在生產資料的財產權上。由此產生出三個階級：剝削者的資本家階級，被剝削者的工人階級，既不是剝削者也不是被剝削者的小資產階級。經理和監督者參與了生產中統治的實踐活動，代理行使資本家的權力。他們處在矛盾的階級地位，從生產資料方面像工人，從生產權力方面像資本家。位置的高低決定他們是更像資本家還是更像工人。工人階級聯盟則包括三個位置：工人階級加上相鄰的技術工人和非技術監督人員；資產階級聯盟由資本家和專家經理組成。其他則是中產階級聯盟。
（《環球視野》摘自2007年第2期《馬克思主義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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