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的民族問題

作者：巴塔拉伊同志 

   亞米同志

翻譯：紅石

導言

民族問題是尼泊爾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自從尼泊爾共產黨1949年成立以來，民族問題的解決就一直嚴重地困擾著共產主義革命者，黨中央內部對此也意見不一。就當前尼泊爾的社會構成來說，黨正式把它定性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階級和民族問題都要求通過民主革命來解決。而且，尼泊爾是一個擁有數十個不同民族的多民族國家，分布在各地的民族的歷史發展水平是不平衡的。民族問題包括外部（如與世界帝國主義和地區擴張主義的支配有關）和內部（如與國內的支配民族有關）兩方面。關于這一點，可以從國際范圍來討論，也可以從當前共產主義革命者通過尼泊爾新民主主義革命所取得的具有特殊意義的豐富經驗來研究民族問題。

    然而，由于本文篇幅有限，我們只對民族問題做一簡要理論概括，闡述一下尼泊爾民族問題的歷史，談談這個問題的“外部”和“內部”方面，黨的相關方針政策并做出一些結論。

理論指導

    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民族問題曾引起過激烈的理論爭論。同其它問題一樣，在這方面也存在兩種極端傾向。一種是完全忽視民族問題的階級性，而把它絕對化；另一種則與之相反，完全否定民族問題的存在，陷于資產階級的困惑之中。這兩種錯誤觀點都是形而上學的世界觀造成的，在很久以前（1913，1914年）列寧已經批倒了它們，因此，我們這里不再討論，僅重申一下列寧的教導： “資產階級總是把他們的民族要求放在首位，并且以絕對的形式提出來。但是，無產階級卻使這些要求服從于階級斗爭的利益”。（列寧，1914）

    關于民族問題的正確觀點是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把它放在社會發展的具體歷史條件下來認識。這樣，我們看到歷史上的民族問題是伴隨著現代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經濟的商品生產規律和在資本主義發展的最初階段保護國內市場等現象產生的，這些為民族運動的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就象列寧的簡短闡述：  “在全世界，資本主義戰勝封建主義的歷史都是與民族運動相聯系的。為了商品生產的完全勝利，資產階級必須奪取國內市場，這樣就必須政治上統一那些人們講同一語言的領土，克服語言發展的障礙，使其在文學領域得到鞏固。這就為民族運動創造了經濟基礎。”（列寧，1914）

    因此，一個具有共同的領土，共同的語言，共同的經濟生活和共同的心理特征的民族國家的形成，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結果，從這個意義上說，多民族國家的繼續存在就是歷史上落后的表現。

然而，資本主義在它的發展過程中有兩個歷史趨勢，于是就產生了關于民族問題的兩種不同的或相反的觀點。在資本主義戰勝封建主義的最初階段，它的趨勢是打破封建集權專制制度所造成的一切障礙，由此建立獨立的民族國家。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后期，它的趨勢是為了發展貿易而打破國界，使國際聯合資本同國際工人階級運動之間的矛盾發展到對抗狀態，由此產生了無產階級國際主義。這樣，革命馬克思主義者關于民族問題的正確方針政策就集中表現為列寧所提到的3點上，即（1）各民族一律平等，（2）民族自決權，（3）所有民族的工人階級團結起來。（列寧，1914）

在當前的帝國主義時代，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大多數國家都在遭受嚴重的帝國主義各種形式的壓迫和剝削。結果，這些被壓迫的落后民族和國家的發展就受到強大的資本主義民族國家的阻礙，在親資本主義勢力的遼闊海洋中僅有幾個獨立發展的小島。根據資本主義“大魚吃小魚”的邏輯，官僚資本主義中的較強者，如印度壟斷資產階級，已發展成為地區擴張主義者。它作為國際帝國主義的助手，對它周邊的弱小國家實行控制和支配。發達的民族或國家對那些弱小的和發展中的民族或國家進行壓迫和支配。

    這樣在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被壓迫國家中，民族問題就包括兩方面。一方面，整個國家遭受帝國主義或擴張主義勢力的支配，另一方面，在被壓迫國家內部，又有較強大的民族支配弱小民族。

但是，在當今的帝國主義時代，被壓迫國家軟弱的民族資產階級不能夠單獨領導民主革命和民族解放運動，因此，這些被壓迫國家的無產階級就應該承擔起民主革命和民族解放運動的領導責任。顯然，在這里民族問題與階級問題是不可分割的，只有通過新民主主義革命才能將兩者同時解決。在我們研究尼泊爾或其他國家的民族問題以前，在理論上先有明確認識是必要的。

歷史概況

今天的尼泊爾國家是18世紀后半葉由當時的普里特維· 納拉揚 ·沙阿領導的廓爾喀國通過對分散在喜瑪拉雅山以南的一些部落和小國實行武力兼并而產生的。在尼泊爾統一的國家形成以前，在這一長約500英里，寬約100英里的狹長地帶生活著約3000年前由印度平原和西藏高原遷移過來的游牧部落。由于北面有高聳的喜瑪拉雅山，南面有濃密的原始森林，這一地區被隔離起來，很少受到襲擊或被印度平原的一些帝國吞并。

    在東中部地區主要生活著西藏或蒙古族人，在西部地區主要生活著印度雅利安人。在公元后頭一個千年，這些山區的一些小部落逐漸形成自己的民族，定居加德滿都谷地，這樣就形成了如同希臘城邦一樣的早期文明。在公元12世紀，由于印度平原遭受穆斯林的入侵，大量印度雅利安人的印度教移民遷到這一山區，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先進生產力的引入和社會分工的擴大，公元14世紀在中西部山區，通過對原住部落民族的同化逐步形成了一些封建小王國和種姓等級制度，這標志著這一地區社會形態和國家結構的質變。這也標志著印度雅利安人支配的開始，特別是印度教高級種姓婆羅門和剎帝利對藏緬人及其他民族的統治。英帝國對印度次大陸的殖民侵略也觸及到這一山區，原始的生產方式無法滿足統治階級對剩余產品日益增長的需要，這些都為印度雅利安人的印度教國王普里特維· 納拉揚 ·沙阿在18世紀中期統一各封建小國提供了歷史條件。國家統一的進程一直進行到19世紀初期，經過與英國殖民擴張主義的談判使國土限制在當前的范圍內。1816年尼泊爾同英國殖民主義者簽定的蘇高利條約使尼泊爾處于半殖民地地位，之后的若干年與印度簽定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更加深了這種地位。

尼泊爾王國的創立者的第十代子孫今天仍然統治著這個國家。社會經濟結構很少改變，200多年前成立的尼泊爾王國的階級性質幾乎沒變，盡管它的外表一次次的更新。

    同樣，當前這個尼泊爾國家不是建立在民族基礎之上的，而是封建統治階級出于榨取剩余產品的要求，他們與帝國主義和擴張主義勾結，顯然，民族問題始終沒有解決。這樣，尼泊爾社會和國家發展的歷史進程留下了兩個民族問題需要靠新民主主義革命來解決。即，（1）對外，處于帝國主義和擴張主義的半殖民地的控制下，（2）對內，藏緬族和其他民族處于印度雅利安人的統治下。

民族問題：“外部”方面

尼泊爾民族問題的外部方面可以理解為印度擴張主義的半殖民地支配和其他帝國主義國家的殖民控制。

1、印度擴張主義的半殖民控制

    印度擴張主義者繼承了英國殖民主義者在南亞的衣缽，成為尼泊爾人民的主要外部敵人。尼泊爾不僅在地理上受到印度三面的包圍封鎖（北面與中國接壤，那里有喜瑪拉雅高山阻隔，不易侵入）而且主要通過不平等條約，發展不平等關系，使尼泊爾成為印度擴張主義的半殖民地。這種支配表現在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各方面。

（1）政治控制

1950年簽定的所謂印尼和平友好條約，以及相互交換的信函成為印度擴張主義者對尼泊爾實行半殖民統治的基本文件。條約和信箋中最令人憤慨的是所謂的相互提供安全保障，限制尼泊爾購買武器，給予彼此領土上的其他民族以“民族待遇”，這實際上破壞了兩國的政治邊界。把尼泊爾作為印度的北面屏障的聲名狼藉“尼赫魯學說”，在這里很有必要談談。印度統治階級在尼泊爾政府中安插他的傀儡，不斷地進行政治干涉活動，此外，還對尼泊爾人民起義實行武裝鎮壓（例如，1953年印度軍隊鎮壓了尼泊爾遠西部比姆·杜塔·龐特領導的農民起義。），這些都是印度擴張主義者干涉尼泊爾內政的典型例子。

（2）經濟支配

    印度擴張主義者對尼泊爾的經濟控制是尼泊爾半殖民地化的重要方面，這種控制通過1950年條約和定期的貿易和運輸協定來實現。經濟控制的基本形式是把尼泊爾作為印度工業品的傾銷市場，其它形式，如掠奪水資源和廉價勞動力等也很重要。

多年來，印度壟斷資本主義幾乎控制了尼泊爾的全部經濟，包括工業，貿易和財政。根據一份印度學者幾十年前的研究報告，印度資本家控制了尼泊爾約80%的工業和貿易（拉瓦特，1972）。目前，據說在尼泊爾的10多個億萬富翁中大多數是從印度移民來的資本家。印度擴張主義者對尼泊爾日益加強的半殖民地控制可以從下面的簡單事實中得到證明，在1816年蘇高利條約簽定以前，尼泊爾對印度的出口是其進口5倍，現在尼泊爾對印度的進口是其出口的6倍。盡管與印度的外貿額占尼泊爾進出口總額的比重已經從1950年代的95%降到了今天的30%左右，但是印度仍然支配著尼泊爾的對外貿易。印度對尼泊爾的剝削和不平等關系也明顯表現在這樣的事實上，即90%以上的尼泊爾對印度的出口商品為低附加值的初級商品，而尼泊爾從印度進口的70%以上的商品為高附加值的工業品。此外，雙方的不平等關系還表現在尼泊爾向印度輸出廉價勞動力，包括在印度軍隊中服役的貧窮而又唯利是圖的尼泊爾士兵。

印度擴張主義者對尼泊爾經濟支配的另一個方面是掠奪尼泊爾豐富的水資源，這是通過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和協議來實現的，包括柯西河協議（1954），甘達河協議（1960），瑪哈卡里河協議（1996）。當了解到通過瑪哈卡里河沿岸的塔納克普爾工程，尼泊爾僅從125兆瓦特的電力中獲得7兆瓦特，從20000流量中僅獲得150流量這一事實就可以想象到，這些河流工程對于尼泊爾是多么大的愚弄。為了滿足將來對于商業能源需要的增長，印度資產階級正策劃對尼泊爾豐富的水利發電資源進一步掠奪的計劃。

（3）社會文化控制

    社會文化控制是恰恰是帝國主義和擴張主義對尼泊爾經濟和政治控制的一種手段或結果。印度擴張主義者采用多種手段來實行對尼泊爾的社會文化控制，他們或者傳播印度教沙文主義教條，或者通過印度教色情電影和雜志，或者使用其它印刷品來毒害尼泊爾青年的思想。

2、帝國主義列強的新殖民主義支配

    尼泊爾在1947年以前就以半殖民地的形式作為英殖民帝國的一部分，英帝國主義采用兩種方式來控制和剝削尼泊爾。一方面是把尼泊爾這個喜瑪拉雅山國當作一個政治屬國，用來作為對付北部中華帝國的緩沖地帶。另一方面，在英國皇家軍隊中剝削尼泊爾非印度教的廉價雇傭兵。1947年英國殖民主義者從南亞撤走以后，印度擴張主義者就繼承了對尼泊爾實行半殖民控制的衣缽，在今天的英國軍隊中還殘留著一部分唯利是圖的廓爾喀士兵。除了同英帝國主義之間的這種歷史上形成的半殖民地關系外，尼泊爾在二十世紀五十，六十年代又同其他帝國主義如日本，德國，美國等建立了新殖民主義關系。

在二十世紀六十，七十年代，美帝國主義把尼泊爾作為對付社會主義中國的跳板，而在中國復辟資本主義之后，美帝國主義對尼泊爾的控制更多是出于經濟方面的考慮而不是政治。其他如日本，德國等帝國主義勢力對尼泊爾的支配是通過貿易和金融方式。除了單獨的帝國主義國家，象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亞洲開發銀行等這樣的帝國主義聯合金融組織也不斷加強對尼泊爾的新殖民控制。

    但是，由于印度擴張主義者在歷史和地理政治方面相對于其他帝國主義列強的優勢，這就必然形成了印度單獨支配尼泊爾的局面，即使在將來也是如此。從這個意義上講，印度擴張主義的問題實際上是尼泊爾民族問題的最重要方面。

民族問題：內部方面

尼泊爾的面積狹小，民族眾多，經濟多樣，主要是因為它有著復雜的生態環境和獨特的歷史，歷史上它為從北面和南面來的游牧部落提供的安全避難所。就象前面講到的，印度雅利安人的印度教徒，在公元12世紀為了躲避印度的宗教迫害遷移到這里，并迅速同尼泊爾西部地區的原住雅利安人，即卡斯族人混合，同化，這樣逐漸形成了一個強大民族，并對其他蒙古等小民族進行壓迫。在武力統一其他部落小國后，作為支配民族的尼泊爾民族就形成了。

蒙古族人（或藏緬人）在統一國家政權的壓迫下被邊緣化。自從20世紀50年代外國商人和金融資本侵入以后，就產生了虛偽的動蕩的官僚資本主義以及資產階級議會民主，被壓迫民族開始要求他們的權利，民族問題也隨之出現了。因此，盡管印度雅利安人統治階級聲稱尼泊爾是一個多民族，多語言，多宗教和多文化的國家，尼泊爾的民族問題依然相當嚴重。

當前在尼泊爾存在著數十個發展程度不同的民族和種族，他們都有自己特定的生活區域，語言和風俗習慣。在這些民族中，卡斯族作為統治民族的發展程度自然是很高的，該民族的語言，即尼泊爾語被定為國語，受到官方保護。其次是生活在加德滿都谷地的尼瓦爾民族和南部特萊平原較發達地區的邁迪利族和泊季普里族。在全國約有20多個非雅利安土著民族大多生活在自己特定的地區。

例如，東部山區的拉伊族，林布族，勒普察族，謝爾巴族，蘇瓦爾族；中部山區的塔芒族；西部山區的古隆族，馬格爾族，塔卡利族，昌特爾族；中西部特萊平原的塔魯族；東部特萊平原的迪瑪爾族，拉吉班什族，甘噶伊族，邁徹族；中部特萊平原的馬吉伊族，達萊族，庫瑪爾族，羅特族，拉伊族，達努瓦爾族。此外，還有象喜瑪拉雅山區的伯思部族，特萊地區的班噶里人以及特萊地區的宗教部族，如印度錫克教徒，耆那教徒和穆斯林。

    然而在這些民族和宗族中，沒有一個民族的人口占全國人口的大多數，只有卡斯族和它的語言享有國語的統治地位，而其他民族及其語言則處于被統治和受歧視的地位。許多象車龐，羅特和拉伊這樣的土著民族實際上正處于消失的邊緣。最近幾年，許多民族開始不滿他們的受壓迫地位，為爭取各方面的平等權利而斗爭，這些斗爭是完全合理的和正義的。但是，反動統治階級和他的帝國主義主子把民族運動視為宗派勢力，把它同全國的新民主主義運動分離出去。因此，革命的共產主義者有責任認真對待民族問題，并把它作為新民主主義運動的一部分。

黨的方針政策

    尼泊爾共產黨（毛主義）作為尼泊爾主要的革命共產黨，對民族問題的重要性給予充分考慮，并制定了解決這一問題的明確的方針政策。

1、關于“外部”問題

    根據對尼泊爾社會和國家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質的認識，黨提出了解決這一問題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戰略和戰術。在1991年黨［尼泊爾共產黨（團結中心）］的統一大會上，在通過的《政治報告》和《關于最低綱領的政治決議》這兩份文件中，特別強調了革命的民族方面。黨確定尼泊爾人民同封建主義，官僚買辦資本主義，帝國主義以及印度擴張主義之間的矛盾，在尼泊爾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是社會的基本矛盾。同時，關于主要敵人問題，黨指出：“目前，尼泊爾人民的打擊目標是背后有印度擴張主義撐腰的國內反動派，包括封建地主和官僚買辦資產階級”。［尼泊爾共產黨（團結中心）1991年］在制定的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民族政策和綱領中指出帝國主義特別是印度擴張主義為尼泊爾人民的基本敵人。

    黨在《最低綱領》的民族部分中鄭重指出，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以后，一切形式的帝國主義和擴張主義的壓迫和剝削就應結束，所有的不平等條約應該廢除，尼泊爾將在平等的基礎上同世界各國建立關系。

2、關于“內部”問題

    關于國內的民族問題，黨也同樣有明確的方針政策。1994年，黨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通過的《尼泊爾民族問題的決議》中宣布，尼泊爾是一個多民族多語言的國家，各民族有自決權，可以根據各民族特性和發展需要實行自治。在關于民族解放的14點綱領中提到，成立各民族共同參加的新民主主義國家，結束在民族，語言，宗教等方面的各種形式的壓迫和剝削，組建各民族自治區按照比例代表參加的民族代表委員會和中央人民大會，給予各民族語言以平等地位和機會等等。

    同樣，黨把新民主主義運動和民族運動密切聯合起來，制定了關于在民族問題上防止右傾和“左”傾錯誤的明確政策。根據以上路線成立的群眾組織，尼泊爾全國民族協會成功地組織了許多民族。

結論

    當前，國際上有帝國主義超級大國，南亞有印度擴張主義的支配，民族問題對于無產階級革命就具有重要意義。毛主義共產主義革命者尤其應該努力揭露資產階級民族主義的反動偽裝，并利用其有利的一面促進革命群眾的階級斗爭。在當前尼泊爾，聯合一切進步力量反對印度擴張主義及其走狗對毛主義革命者領導的人民戰爭進行外部武裝干涉的危險，沒有什么事比這更緊急和重要了。

（1996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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