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特朗普此次亞洲之行,日韓中前三站專注于雙邊關系中的經貿與朝鮮問題的話,越菲后兩站的亞太經合組織峰會、美國-東盟峰會和東亞峰會會的多邊平臺,是其“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概念粉墨登場的時候。從特朗普幾次闡述可以看出,所謂“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在經濟上是要通過雙邊手法追求“公平、對等”的貿易關系,而在安全上則是奧巴馬時代“亞太再平衡”的舊酒被裝進了新瓶。
經濟:雙邊施壓添疑慮
有人說“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缺少了經濟一翼是不對的,特朗普抵達越南后的第一場演講,面對APEC工商界領導人時,重點闡述的就是“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在經濟上的體現。他提議,更新與美國的伙伴關系,共同努力加強“印度-太平洋”所有國家間的友誼和商務紐帶,共同促進繁榮與安全。這個伙伴關系的核心是,謀求發展基于“公平與對等互惠”的強有力的貿易關系。
特朗普說:“從現在開始,當美國與其他國家或民族發展貿易關系時,我們期待我們的伙伴像我們一樣忠實遵守規則。我們期待雙方市場將有同等的開放度,指導投資的是私人行業,而不是政府計劃人”;“我們將在公平和平等的基礎上競爭。我們不會再讓美國受利用。我將始終把美國放在第一位”。他還批評有的國家沒有遵守世貿組織的原則,世貿組織沒有給美國公平的待遇。
特朗普宣稱,自己想傳遞的信息是:將與任何希望成為美國的伙伴并且將遵守公平與互利貿易原則的印度-太平洋國家達成雙邊貿易協議。“我們將不再做的是,加入那種束縛我們手腳、讓出我們主權、實際上不可能真正貫徹實施的大型協議。”
從這些表態可以看出,特朗普對多邊貿易體制是失望的,也不想簽署那種他認為不利于美國的多邊貿易協定,在特朗普任上,很難指望美國會重新考慮返回“跨太平洋伙伴協定”。他更想通過雙邊手段實現他認為的對美國公平的交易,而且美國必須優先(America First)。這與習近平在多邊場合一再強調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愿意通過“一帶一路”倡議,讓區域國家追求共同繁榮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盡管特朗普一再突出“獨立、自主”的重要性,一再強調私營企業、自由市場,被觀察家視為針對中國,擔心中國通過國有企業主導實施的“一帶一路”倡議,輸出中國的發展模式,但區域國家的工商人士聽完特朗普的演講后難免產生的疑問是:面對美國這種經濟上的巨人、政治上的強權,印太區域小國與“美國優先”的特朗普政府進行雙邊談判,有勝算嗎?能保持獨立自主性?
特朗普還強調,要讓“印度-太平洋夢想”實現,必須確保所有人都按規則行事。“可以肯定,美國再不會對違規、欺騙或經濟侵略視若無睹。那些日子已經過去。”特朗普發誓,他還表示不容許知識產權竊密、強迫轉讓技術和補貼國有企業。這些矛頭都是指向中國,他重申不怪罪中國,而怪罪過去的美國政府沒有采取行動,而今后他的政府一定會采取行動。
中國人聽了這話,一定會感覺到特朗普政府磨刀霍霍,來勢洶洶,兩國今后在貿易上的摩擦一定少不了,而且已經停用十余年的301等大棒會重新掄起來。問題在于,20年前當中國經濟實力小得多且出口市場嚴重依賴美國的時候,尚且不懼針尖對麥芒,中國經濟實力已經接近美國且不那么依賴出口的今天,特朗普重祭雙邊制裁手段,又有多大的勝算?夾在兩個經濟巨人之間且日益依賴中國市場的印太區域國家又如何不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安全:老調重彈無新意
在安全方面,“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實際上就是奧巴馬時代“亞太再平衡”的翻版,目的在于把范圍放得更大,更突出印度的作用,防范中國崛起過程中挑戰美國在本地區主導的秩序。這在特朗普訪問越南和菲律賓時被一再重復。
在美方發布的特朗普訪問越南的成果清單中,有專門一段講推進“自由開放的印太”:加強美越全面伙伴關系是自由開放印太的重要元素。美越擴展合作與協調,在河內建美國駐越使館新館;美越國防合作達成三年行動計劃,增加雙邊海軍活動,美國向越南海軍轉交第一艘海岸警衛隊退役的巡邏艦,2018年美國航母將首次訪問越南;雙方重申了在南海自由航行與飛行、不受阻礙的商業行動的重要性,以及他們對于解決海洋爭端基于規則手法的承諾。
美越聯合聲明第十一條:兩位領導人討論和歡迎在印太區域保存和平穩定,推進合作發展的倡議。兩位領導人認識到東盟在區域的中心作用,誓言尊重和支持東盟在演化的區域架構中的中心性與團結性。兩位領導人承諾基于2016年陽光之鄉宣言的原則深化美國-東盟戰略伙伴關系。
美越聯合聲明第十三條:兩位領導人強調自由開放地進入南海對于國際社會的重要性,不受阻礙的合法商業活動的重要性,以及尊重自由航行和飛行以及其它合法使用海洋的必要性。雙方重申了之前美越和美國-東盟聯合聲明中對于南海問題的立場,包括呼吁各方克制采取升高情勢的活動,不要在有爭議的島礁軍事化,不要對海洋自由進行不合法約束。他們重申了共同承諾:按照國際法和平解決爭端,包括完全尊重法律和外交程序。他們呼吁完全有效地實施南海共同行為宣言,早日完成有效的、有法律約束力的南海行為準則。他們還呼吁所有南海聲索方按照體現于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海洋國際法,澄清和表達他們的海洋主張,履行他們國際法律義務,以善意來管控和解決分歧。
特朗普與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發表的聯合聲明第七條提出,美菲雙方重申對堅持自由航行與飛行原則,實施克制的承諾。他們強調按照體現于海洋法公約的國際法和平解決南海爭端的重要性。他們進一步突出了繼續追求信心建設措施,增加互相信任和信心的必要性,克制不采取行動升高緊張,包括軍事化的行動。
越南比菲律賓在南海問題上更急于拉美國做靠山,與中國抗衡。有媒體報道說,特朗普在與杜特爾特的雙邊會談中并沒有提出南海問題,他們更多討論的是美菲在打擊恐怖主義方面的合作。杜特爾特在南海問題上保持低調,不愿損害目前與中方良好的合作,尤其菲律賓是今年東盟主席國,這讓美國的“主流派”感到擔憂,他們認為菲律賓沒有牽頭在東盟聯合抵制中國在南海的“強硬行為”。
特朗普13日在馬尼拉會見澳大利亞總理特恩布爾和日本首相安倍,強調一起推進自由開放印太區域的重要性。13日在會見印度總理莫迪時,兩人討論了美印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以及對于自由開放印太區域的承諾。他們誓言加強作為重大國防伙伴的合作,顯示兩個世界最大的民主政體也有世界最強軍隊的決心。特朗普對印度最近幾個月從美國購買一百多萬桶石油表示感謝,表示對兩國更強的能源合作將給兩國帶來地緣政治和經濟變化有信心。
美國國務院的官員12日在馬尼拉與澳大利亞外交部、印度外交部和日本外務省的高級官員舉行四方會議,討論在自由開放的印太區域更加繁榮與安全的愿景。他們探討了取得共同目標和處理共同挑戰的途徑:堅持印太區域基于規則的秩序,包括自由航行與飛行,尊重國際法,和平解決爭端;在謹慎財務的基礎上,增加與國際法和標準一致的聯結性;在印太區域協調反恐和海上安全的努力;在制止朝鮮核導項目方面進一步合作。四方伙伴承諾在共同的民主價值觀和原則基礎上深化合作,繼續討論進一步加強印太區域基于規則的秩序。
從上述繁復的闡述中,我們可以看出“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依然是關于有共同民主價值觀的盟友,基于規則的秩序,尊重國際法,航行和飛行自由,和平解決海洋爭端,拉印度、越南等對中國有戒心的國家入伙……所有這些基本上都是奧巴馬時代“亞太再平衡”或“轉向亞洲”戰略的主張的老調重彈,可謂“新瓶裝舊酒”。
如果說在“印太”新標簽下有任何新意的話,我們聽到特朗普13日在美國-東盟峰會上演講時表示,美國依然堅持東盟作為完全合作的區域論壇的中心作用。他說:“希望美國在區域的伙伴強勁、獨立、繁榮,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不當任何國家的衛星國。這是我們自由開放印太背后的原則。”
這話可以理解為美國擔心東南亞國家成為影響力擴大的中國的“衛星國”,但其實過去幾十年,最喜歡影響和干預別國內政的不正是美國么?最擅長輸出意識形態和發展模式的不也正是美國么?特朗普似乎不太熱衷于此,他更希望美國人民能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但明顯是美國主流精英設計的“印太戰略”真能割舍過去七十年美國在國際關系中慣用的手法嗎?這或許可以成為人們觀察特朗普政府“印太戰略”演進的觀察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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