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汽車工人罷工：焦點、影響及局限

　　牛政科

　　［摘要］美國通用汽車工人罷工充分暴露了美國社會深層次矛盾和問題。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官商相互勾結損害工人利益，腐敗丑聞不斷失去民眾信任;汽車產業前景黯淡難以振興，勞資矛盾凸顯不可調和;工人在工資、醫保、臨時工、崗位保障和利潤分享等方面缺乏保障，僅靠罷工維權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美國汽車工人罷工有成就也有妥協，對美國社會主義運動有促進但作用有限;美國共產黨積極聲援工人罷工，但真正與工人運動相結合尚待時日。要實現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工人階級必須同其先進組織即無產階級政黨緊密結合為一體，與資本主義制度進行堅決的斗爭，才能最終消滅剝削和私有制。

　　［關鍵詞］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  美國通用汽車公司  汽車工人罷工  美國共產黨

　　2019年9月16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UAW)在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組織了全國范圍的大罷工。此次罷工持續40天之久，創造了50年來全美汽車工人罷工新紀錄。這是自2007年以來美國規模最大的罷工。據估計，持續六周的罷工共計使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損失2700億美元，不僅打斷了正常的汽車生產制造，導致大范圍的交貨延遲，甚至還給座椅和電氣設備供應商造成了5.25億美元的損失。[1]鑒于汽車業在美國占據著重要地位，長時間的罷工不僅嚴重影響了社會生活，也讓特朗普振興美國汽車業的承諾落空。分析這次罷工的原因和焦點，剖析其中深層次社會矛盾，有助于正確認識和把握當代資本主義的困境及其無可挽救的衰落趨勢。

　　一、多重原因阻礙談判進程，暴露出美國深層次社會矛盾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在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約有4.6萬名會員，這些會員都屬于計時結薪的工人。[2]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以4年為一個周期與這三大美國汽車制造商談判簽訂集體合同。2019年，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選擇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作為首家談判對手。此輪談判開始于2019年7月16日，但是一直進展緩慢。[3] 可是，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與三大汽車商在2015年訂立的集體合同將于2019年9月14日午夜到期。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決定以罷工的形式進行維權。

　　罷工開始以后，談判的過程異常艱辛。這主要是因為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和美國通用汽車公司都有自己的難處[4] ，而這些問題又與美國社會深層次矛盾密切相關。阻礙談判達成協議的主要因素有以下三個方面。

　　1.臨時工、醫保和崗位保障成為談判焦點，雙方都難以妥協讓步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負責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事務的副主席特瑞·迪特斯在發給工人的公開信中提及了最重要的談判事項，包括工資、醫保、臨時工、崗位保障和利潤分享等。[5] 談判的焦點主要集中在這些問題上。

　　臨時工問題是本次談判的最大焦點。目前，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約4.6萬名時薪工人，其中有7%左右屬于臨時工;福特公司有5.豐田、現代、奔馳等外資汽車制造商有8.4萬名時薪工人，其中超過20%屬于臨時工。[6] 臨時工的待遇問題是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長久以來的一塊心病[7] 。

　　通過艱難的談判，最終達成協議：從2020年1月6日開始，用一年的時間將所有在職滿3年以上的全職臨時工轉為正式工(permanent status employee);從2021年年初開始，所有在職滿2年以上的全職臨時工將轉為正式工;從2021年年初開始，所有在職滿2年以上的兼職臨時工將轉為正常工(regular status employee);未經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同意，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不得擅自雇用臨時工。[8]

　　醫保問題是本次談判的第二個焦點。談判之初，三大汽車制造商都表示必須控制成本，其中醫保是最優先考慮的項目。比如，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想讓時薪工人的醫保自付比例從3%提高到15%。但是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表示，多年以來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已經賺取了數十億美元的利潤，而且工人已經在漲薪和其他福利方面做出讓步以保證重體力勞工的醫保開支，所以不應該再給工人增加負擔。[9] 最終談判的結果是現有的醫保條款維持不變。這就保證了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醫保條件在全美國仍是最好的。[10]

　　工作崗位是談判的第三個焦點。在罷工開始之前，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就提出要求：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應將其工廠從墨西哥撤回美國。為此，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也曾做出承諾：將在美國新設5400個崗位，并且投資70億美元[11] 。但是，談判協議達成后，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又宣布將盡快恢復墨西哥工廠的生產。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不僅不可能把海外工廠搬回美國國內，而且還會進一步關閉國內的工廠，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對此也無可奈何，只能勉強接受，今后的工作崗位很可能會繼續遭到削減。總之，美國汽車工人這次的罷工和談判有成就也有妥協，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都只能留待未來解決。

　　2.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深陷腐敗漩渦，難以取得工人的支持和信任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很多高官和三大汽車制造商的多位高管都因牽涉嚴重的腐敗問題，而遭受司法調查甚至鋃鐺入獄。2019年8月19日，美國每月評論網站刊登了美國工人活動家湯姆斯·亞當斯(Thomas Adams)的一篇長文，文中詳細披露了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上層官員長期以來的腐敗行徑。根據他的描述，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高官幾十年來一直在和三大汽車制造商的高管相互勾結，以權謀私，攫取并犧牲了本該屬于工人和股東的利益。[12]

　　本輪腐敗案件調查發自2013年10月，以時任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副主席杰諾爾·霍里菲爾德的腐敗案首當其沖。當時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啟動調查負責克萊斯勒公司的副主席杰諾爾·霍里菲爾德(General Holiefield)涉嫌貪污一事，但是杰諾爾·霍里菲爾德隨即退休，不久之后病故。鑒于案情重大，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隨后要求美國聯邦政府介入調查。[13] 2017年7月26日，霍里菲爾德的遺孀莫妮卡·摩根(Monica Morgan)和克萊斯勒公司負責勞資談判的副主席阿爾豐·以卡貝利(Alphons Iacobelli)，因貪污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克萊斯勒全國培訓中心(UAW-Chrysler National Training Center)120萬美元而遭到起訴。7月13日，摩根因偷稅被判入獄;8月17日，阿爾豐·以卡貝利因企圖賄賂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官員，并說服他們降低合同要求而被判入獄。[14] 此后司法機構順藤摸瓜、一路追查，結果又有數人相繼落網。

　　2019年3月18日，杰諾爾·霍里菲爾德的繼任者諾伍德·杰威爾(Norwood Jewell)也因貪污罪遭到起訴。8月5日，諾伍德·杰威爾因接受克萊斯勒公司賄賂、降低合同要求被判入獄。至此，已經有4名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領導人、3名克萊斯勒公司的前官員先后認罪入獄。

　　2019年9月4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資深官員邁克爾·格里米斯(Michael Grimes)承認受賄等罪名。此外他還承認，曾伙同另外兩名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負責美國通用汽車公司事務的高級官員受賄達數百萬美元[15]。

　　2019年9月12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執行董事、第5區主任萬斯·皮爾森(Vance Pearson)被逮捕和起訴，萬斯·皮爾森被指控與別人合謀竊取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經費數萬美元。[16] 據稱，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現任主席蓋瑞·瓊斯(Gary Jones)及前任主席丹尼斯·威廉姆斯(Dennis Williams)就是起訴書中的未指明官員。

　　2019年10月22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前高級官員杰弗瑞·皮亞琴柯(Jeffrey Pietrzyk)承認受賄、洗錢等罪名。杰弗瑞·皮亞琴柯曾擔任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前任副主席喬·阿什頓(Joe Ashton)的首席助手。據推測，阿什頓也極有可能牽涉這起貪腐案，將面臨牢獄之災。[17]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內部發生的一系列高官腐敗案件，應驗了美國共產黨前主席威廉·福斯特(William Z.Foster)早在1952年對美國工會領袖們下的斷言：這些領袖通過收取龐大的會費，獲取了高額薪金，“工會領袖的政策和基層會員的利益兩者之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有如此大的距離”。[18]

　　受貪腐調查的影響，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形象嚴重受損，很多參加罷工的工人表達了對工會領導人行為不端的憤怒與擔憂。工人們質問：他們在談判和使用工會經費的過程中究竟代表的是工人的利益還是自己的利益?有人表示，想知道工會領導人是否能快速達成協議，以恢復會員對他們的信任。還有人質疑工會的領導人，為何沒有在罷工開始前公布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提出的條件。而且，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直至罷工開始后都沒有公開評論這些貪腐案件[19] ，更加重了人們的猜測和疑慮。

　　3.美國汽車產業前景黯淡，勞資矛盾凸顯

　　本次談判的歷史背景恰是美國汽車業前景較為黯淡之時。第一，美國歷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經濟擴張周期行將結束，美國汽車銷量已經從歷史高位開始下滑。第二，美國汽車業還面臨一個長期挑戰，即從燃油汽車向電動汽車過渡。美國三大汽車制造商已經顯現頹勢，都被特斯拉甩在身后。隨著中國上海超級工廠即將投產，特斯拉各車型的成本將進一步減少，這對所有的燃油車制造商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第三，中美貿易戰開始至今，特朗普政府對進口鋼、鋁加征關稅，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提高了美國本土汽車制造商的生產成本。第四，新修訂的北美自由貿易協議在美國國會受阻，嚴重影響了美國同加拿大、墨西哥的汽車及其零部件貿易。

　　隨著全球生產格局的進一步轉變，為了降低人工成本，美國制造業崗位流失的大趨勢仍將繼續，汽車業也難以幸免。隨著生產自動化、智能化，越來越多的生產崗位被機器取代，美國工廠向海外轉移的步伐難以阻擋，越來越多的生產崗位被外國工人替代。還有剛剛嶄露頭角的自動駕駛技術，更給傳統汽車業巨頭敲響了喪鐘。在這樣的產業前景下，不管特朗普如何想方設法，都無法從根本上扭轉美國制造業日趨衰落的趨勢。因此，勞資雙方圍繞崗位保障的爭議只會愈演愈烈。

　　二、美國通用汽車工人罷工產生的社會影響

　　1.美國工會重振扭轉工會人數長期下滑的信心

　　近年來美國工會的會員人數持續下滑，嚴重削弱了工會在美國政治中的影響力，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也不例外。數據顯示，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會員人數從2000年的67.2萬人一路下滑到2009年的35.5萬人，幾乎下降了一半，盡管此后略有回升，但始終在40萬人上下徘徊。[20] 為了扭轉這一趨勢，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一直在努力吸收更多的會員，這次罷工無疑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向工人(尤其是那些臨時工)展示工會的力量，工會能夠為會員爭取到更好的薪酬福利、崗位保障。當然，此次罷工贏得的勝利是否能夠幫助汽車工會扭轉會員人數下滑的趨勢，現在來看仍然是個未知數。

　　2.罷工事件預示特朗普2016年競選的承諾落空

　　特朗普在2016年大選中對提振美國制造業尤其是汽車業做出很多承諾。美國有媒體專門羅列了特朗普當年的相關競選承諾，比如，建造新汽車廠，增加汽車業工作崗位，通過減稅刺激汽車業發展，對進口汽車加征關稅，振興制造業衰退地帶，讓美國重回世界汽車業中心等。[21] 但是，2017年以來，美國三大汽車廠商一刻也沒停止在海外投資建廠，美國國內的汽車制造業崗位不斷被削減，鐵銹地帶(Rust Belt)[22]的經濟仍然停滯不前。特別是2018年美國通用汽車公司關閉俄亥俄州洛茲鎮工廠一事，已然成為2020年美國總統競選的議題之一。就在兩年前的2017年7月25日，特朗普在離洛茲鎮不遠的楊斯鎮舉行的競選集會上還信誓旦旦地向民眾表示：不要搬家，關閉的工廠很快就會重啟。[23] 但最終，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洛茲鎮工廠被出售給了一家電動汽車制造商，原先的1435個工作崗位只剩下了400個。

　　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罷工的工人對特朗普評價普遍不高，因為特朗普的“話風”總是多變。2019年3月18日，特朗普發推文表示，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和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應當盡早開啟談判，而不要等到協議到期了才開始談判。而在2015年密歇根州舉行的一次競選活動中，特朗普曾經表示“美國汽車業應當破產重建”。但早在2008年，特朗普就對媒體表示“必須挽救美國汽車業”，“三大汽車制造廠將會重新站起來”。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罷工后，特朗普在罷工開始的第一天表示，“對罷工感到難過”，并表示“希望這次罷工很快結束”。特朗普還表示，如果罷工雙方愿意的話，聯邦政府可以介入談判。罷工工人對特朗普的表態不以為然。罷工工人們說，特朗普不應該對罷工說三道四，反正他對工會工人不聞不問。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發言人對特朗普的推文也不置可否。倒是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發言人熱情表示，對特朗普的說法強烈贊同。[24]

　　三、美國共產黨號召黨員和民眾一起支持罷工行動

　　美國共產黨與美國工會之間的關系歷史悠久，與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也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美國共產黨自1919年成立以來，一直致力于在大工業中組織工人力量，發動工人運動，積累了豐富的斗爭經驗，同勞工建立了密切的聯系。美國共產黨在許多重工業領域和托拉斯化工業中心領導與組織工會教育同盟、工會統一同盟的罷工，以及失業理事會和工人同盟的活動。為此，美國共產黨建立了一系列的車間組織和車間報紙，同工人建立了緊密聯系。1936年12月30日，美國勞工運動史上著名的弗林特罷工爆發，美國共產黨一直都是其中的活躍力量。當時，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剛成立不久，以美國共產黨黨員為主的左翼力量是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核心力量。在弗林特罷工中心即費許第一號車身工廠，罷工委員會的7名成員幾乎都是美國共產黨黨員，其中的領袖瓦爾特·莫爾(Walter Moore)是美國共產黨弗林特地區分部的組織委員。此外，密歇根州的共產黨全力支持了弗林特罷工。在此后發生的克萊斯勒汽車公司工人罷工等行動中，美國共產黨黨員也同樣表現出色。但是，由于時任美國共產黨總書記厄爾·白勞德(Earl Browder)的一系列錯誤決定，將美國共產黨來之不易的領導權拱手送給美國大資產階級;再加上冷戰爆發，美國共產黨遭遇了一系列政治打壓，最終喪失了在工人運動中的領導地位。[25]

　　盡管如此，美國共產黨仍然將黨對工人運動的支持看作責任所在，仍然在堅定不移地繼續擔當這一使命。比如，2019年1月17日，美國共產黨網站刊文紀念美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時就回顧了對美國工人運動的貢獻，并專門提到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存在與共產黨人密不可分。[26] 美國共產黨對美國工人運動的關注與支持還體現在美國共產黨的重大會議和文件中。2019年6月21~23日，美國共產黨在伊利諾伊大學芝加哥分校召開了第三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大會通過的決議指出，美國共產黨把重建和加強美國勞工運動作為自身活動的首要工作，要與工會、友黨和公眾一起努力，在人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創造強大的工會。[27]

　　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罷工爆發后，美國共產黨于2019年10月15日在其官網發表聲明，號召美國共產黨的全體黨員及其支持者“一起行動起來，全力支持此次罷工行動”。[28] 美國共產黨認為，這次罷工的工人代表的是美國人民，他們既是退休人員、年輕人和社區的利益代表，他們也是為了正義而戰，他們還是在和世界上賺錢最多的公司進行斗爭。自從十年前政府和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伸出援手以來，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當前正處于鼎盛時期，2015～2017年這3年共賺了350億美元，2018年第二季度收入24億美元。另外，單支付給其首席執行官瑪麗·芭拉(Mary Barra)的薪酬就高達2200萬美元。美國共產黨批評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與貪婪的化石燃料業、金融業、腐敗的制藥業等同流合污。美國共產黨認為，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削減工人醫保的做法一旦得逞，不僅影響工人家庭和社區利益，而且會加劇美國收入分配的兩極分化，把原本屬于工人的收入轉移給最富有的占美國人口1%的美國富豪。[29]

　　為支持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的罷工行動，美國共產黨勞工委員會向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提出如下支持聲明和建議。第一，與本地的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美國勞工聯合會—產業工會聯合會(AFL-CIO)官員取得聯系，協助開展動員工作。第二，前往罷工一線探視，并提供食物等捐贈。第三，在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經銷商那里組織信息搜集活動，要求這些經銷商呼吁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解決罷工問題。在本地的工會組織里通過支持罷工決議，在本地的各種社會團體中宣傳對罷工行動的支持。第四，給本地的報紙、工會報刊、學校報刊和團體報刊寫信，支持罷工。邀請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罷工工人或者官員出席活動，組織群眾夾道歡迎。第五，選派代表前往市議會、州郡委員會，要求議員們支持罷工行動。[30]

　　遺憾的是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對美國共產黨的聲明似乎無動于衷，而美國共產黨的主張也僅限于一紙聲明而已，并沒有轉化為實際的行動。2019年10月23日，也就是在美國通用汽車工人罷工行將結束時，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在其官網發表了一則聲明，聲明中感謝社會各界(本地工商業者、民選官員和普通市民等)對此次罷工的大力支持，讓罷工工人克服重重困難堅持下來。[31] 聲明沒有明確感謝美國共產黨的支持。

　　但是，在美國當前的政治環境下，“社會主義”一詞已不再受到污名化的指責，大眾對社會主義的態度也有了轉折性的變化，這無疑為社會主義在美國的發展提供了難得的機遇。美國共產黨和美國左翼大都認識到了這一歷史機遇，并且都積極行動起來，在青年、婦女、黑人、少數族裔等人群中加強自身的組織工作，積極吸收新成員，擴大自己的社會影響力。盡管與傳統的兩大政黨相比，這些左翼政黨普遍存在組織力量弱小、階級基礎薄弱等問題[32] ，但是，只要能夠借著當前社會主義復蘇的春風，尤其是工人運動和社會運動不斷高漲的勢頭，相信這些社會主義政黨將來都能夠不斷發展壯大起來，美國共產黨所主張的“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也終將會獲得越來越多的支持。

　　綜上所述，這次美國汽車工人罷工有成就也有妥協，對美國社會主義運動有促進但作用有限。罷工的焦點僅限于提高工資、改善待遇和保障崗位等方面，未能從造成工人階級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即資本主義制度本身著力，尋求從根本上解決資本對勞動的剝削問題。考察這些問題的根源，一方面，罷工工人缺少先進的無產階級政黨和理論的領導與指導，只能在企業化的工會官員的指導下爭取一點經濟利益而已。另一方面，包括美國共產黨等在內的進步政黨，由于自身力量弱小，在強大的兩黨制政治背景下，只能依附于民主黨，尋求通過選舉獲得施行自己政治主張的機會。這樣的斗爭策略讓他們難以同自己的階級基礎實現緊密的結合，當然也就更談不上發揮組織動員的作用了。要實現無產階級的真正解放，工人階級必須同其先進組織即無產階級政黨緊密結合為一體，與資本主義制度進行堅決的斗爭，從而最終消滅剝削和私有制。

　　作者：牛政科，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文章來源：原文載于《世界社會主義研究》2019年第十二期

　　注釋：

　　[1]Jamie L.LaReau.Strike Over! UAW Workers Ratify Contract withGM.Here.s what.s next.https://www.freep.com/story/money/cars/general-motors/2019/10/25/gm-uaw-strike-contract-ratification-update/4057059002/.

　　[2]UAW：The Path Forward.https://www.autonews.com/assets/html/uaw2019/index.html.

　　[3]UAW And GM Begin 2019 Negotiations.https://uaw.org/uaw-gm-begin-2019-negotiations/.

　　[4]GM，UAW Should Get Credit for Working out Deal.https://www.autonews.com/editorial/gm-uaw-should-get-credit-working-out-deal.

　　[5]Auto Workers Go on Strikeafter Years of Tirelessly Helping General Motors Reach Record.LevelProfits.https://uaw.org/auto-workers-go-on-strike-after-years-tirelessly-helping-general-motors-reach-record-level-profits/.

　　[6]UAW：The Path Forward.https://www.autonews.com/assets/html/uaw2019/index.html.

　　[7]Phoebe Wall Howard.GM Deal with UAW on Health Care Costs May Help EndStrike，hurt Ford.https://www.freep.com/story/money/cars/ford/2019/10/14/gm-strike-uaw-health-care-costs-ford/3967778002/.

　　[8] UAW & GM Contract Summary：HourlyWorkers.https://uaw.org/wp-content/uploads/2019/10/56100-UAW_hourly-1.pdf.

　　[9]Phoebe Wall Howard.GM deal with UAW onhealth care costs may help end strike，hurtFord.https://www.freep.com/story/money/cars/ford/2019/10/14/gm-strike-uaw-health-care-costs-ford/3967778002/.

　　[10]UAW & GM ContractSummary：HourlyWorkers.https://uaw.org/wp-content/uploads/2019/10/56100-UAW_hourly-1.pdf.

　　[11]Chris Isidore，Vanessa Yurkevich.GM.s Mexican factories — Whyending the UAW strike will be so hard.https://edition.cnn.com/2019/10/09/business/uaw-gm-plant/index.html.

　　[12]Thomas Adams.A tale ofcorruption by the United Auto Workers and the Big Three Americanautomakers.https://mronline.org/2019/08/19/a-tale-of-corruption-by-the-united-auto-workers-and-the-big-three-american-automakers/.

　　[13]Carl Horowitz.Former ChryslerExec，Widow of Auto Workers V.P.Indicted in MassiveRipoff.https://nlpc.org/2017/08/09/former-chrysler-exec-widow-auto-workers-v-p-indicted-1-2-million-ripoff/.

　　[14]Carl Horowitz.Ex.ChryslerExecutive Sentenced in UAW Training FundScandal.https://nlpc.org/2018/09/17/ex-chrysler-executive-sentenced-in-uaw-training-fund-scandal/.

　　[15]Eric D.Lawrence.Ex.UAWofficial pleads guilty in training center scandal.https://www.freep.com/story/money/cars/general-motors/2019/09/04/michael-grimes-guilty-plea-uaw-scandal/2208281001/.

　　[16]Robert Snell，Kalea Hall.UAW official charged in conspiracy advising on worker dealwith GM.https://www.detroitnews.com/story/business/autos/general-motors/2019/09/16/accused-uaw-thief-vance-pearson-negotiates-worker-deal-gm/2341056001/.

　　[17]Carl Horowitz.Ex.UAWOfficial Pleads Guilty to Receiving Bribes，Kickbacks.https://nlpc.org/2019/10/30/ex-uaw-official-pleads-guilty-to-receiving-bribes-kickbacks/.

　　[18]〔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版，第540頁。

　　[19]Tom Krisher，Mike Householder.Striking workers question whether UAW leaders can betrusted.https://finance.yahoo.com/news/striking-workers-whether-uaw-leaders-184849936.html.

　　[20]UAW：The pathforward.https://www.autonews.com/assets/html/uaw2019/index.html.

　　[21] Eric Schaal.All the Promises Trump Made to the Auto Industry—and How Many He Kept.https://www.cheatsheet.com/money-career/all-the-promises-trump-made-to-the-auto-industry-and-how-many-he-kept.html/.

　　[22]通常指美國中西部和五大湖地區，該地區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經歷了去工業化、經濟衰退、人口流失、城市衰敗等打擊。

　　[23]Randy Ludlow.Trump，in Youngstown，says jobs are coming back toOhio.https://www.dispatch.com/news/20170726/trump-in-youngstown-says-jobs-are-coming-back-to-ohio.

　　[24]Michael Wayland.Striking UAWworkers want Trump to stay out of negotiations withGM.https://www.cnbc.com/2019/09/16/striking-uaw-workers-want-trump-to-stay-out-of-negotiations-with-gm.html.

　　[25]〔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版，第377～380頁。

　　[26]Communist Party USA.CPUSA and 100 yearsof labor history.www.cpusa.org/article/cpusa-and-100-years-of-labor-history.

　　[27]Resolutions Committee.Resolutions adoptedby the 31st Conven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USA.www.cpusa.org/article/resolutions-adopted-by-the-31st-convention-of-the-communist-party-usa/.

　　[28]CPUSA Labor Commission.All out support forstriking autoworkers! https://www.cpusa.org/article/all-out-support-for-striking-autoworkers/.

　　[29]CPUSA Labor Commission.All out support forstriking autoworkers! https://www.cpusa.org/article/all-out-support-for-striking-autoworkers/.

　　[30]CPUSA Labor Commission.Allout support for strikingautoworkers!https://www.cpusa.org/article/all-out-support-for-striking-autoworkers/.

　　[31]Community And NationalSupport Has Fueled Uaw Strike.https://uaw.org/community-and-national-support-has-fueled-uaw-strike/.

　　[32]SergioAlejandro Gómez.Communist Party membership numbers climbing in the Trumpera.http://www.peoplesworld.org/article/communist-party-membership-numbers-climbing-in-the-trump-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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