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這都下雪了，暖氣咋還不來。”一大清早被室友的牢騷給吵醒，“有啥好罵的，有能耐你讓廠換個外包的。”
九點鐘，“滴”，準時打卡，匆忙趕去開班前會。沒有某玻璃廠那種雞血般的打氣，班組長只是說了些現場管理要求，“大伙兒抽時間把現場整理一下，產品不要擺的到處都是，上次經理都指名批評咱們了。”“他要嫌亂可以擺他的屋里啊，他那屋子多大呀，現在任務量那么重，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師傅立刻給頂了回去。片刻沉默后，班長進入了下一話題。這里有一份培訓名單，大家可以簽一下字，就算是培訓完成了。現場立刻炸開了鍋來，“哪敢簽哦，上次工藝更改沒告訴我們，結果我們按老工藝干活，最后扣了我們3000塊錢，去找當官的申訴，結果直接被頂了回來說以前有過相關培訓，你們都簽過字了。現在還來這套，滾!”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經理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樓上飄了下來，現場一下子就安靜了，經理在現場逛了逛，指了指桌面，“大家平時要注意整理現場啊”。剛剛的七嘴八舌一下子變成了整齊劃一的點頭......
十點鐘李師傅來找我，“小焦，丁老師叫你們新來的去幫忙整理檔案。跟李師傅劉師傅等一般工人不同，丁老師原先是廠辦高中的化學老師。不過現在廠里的高中早就停辦了，大部分老師轉行或者去城里教書，少數幾個留在廠里做些文職工。丁老師就是其中之一。整理檔案的工作很簡單，本來可以兩點就可以完成，不過在丁老師的暗示下，我們弄到了四點才完成(因為只有表現出這活兒難干，才好拿到錢)。剛想回到車間繼續完成手頭的活，又被叫去開會。
會是由支書開的，“我跟你們這些新員工講啊，你們這幾個月的實習期是不給廠創造任何效益的，現在是工廠在養你們，懂嗎?所以說你們要服從安排，學會奉獻。”我望著自己這身臟得發亮的黑色工服，又想起上個月師傅在我的助攻下拿下的萬把工資，再瞅著一起進廠的幾位不住的點頭，也只敢在心中罵娘。為了給我們樹立起奉獻精神，接著是一位勞模給我們演講。“我會用一生奉獻于這個工作，在工作中我獲得了幸福......”
晚上的伙食是免費的，也很豐盛。師兄望著饕餮般的我。“少吃點，盡量少吃這加班飯，我前兩年身體棒著呢，今年給查出了脂肪肝，腎還有些結晶，醫生告訴我要少鹽少油，我看多半是這加班飯害的。”“那你平時不鍛煉嗎?”“以前有過，不過現在晚上八九點下班回去，玩會兒手機，洗漱一下就睡了，哪有那閑心鍛煉。其實我們加班都沒啥用，現在主要問題是其它廠家不肯賣給咱們零件，你說加班有啥用，還不是那些領導想表示什么狗屁決心。再說工資近十年沒變過，誰tm愿意加啊，而且規矩也越來越多，老子下午就因為工卡有一處沒蓋章，被部門扣了500。”
八點，我和師傅冒著小雪往門口走。“哎，聽說你師兄的事了嗎?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不就少蓋個章就就扣成這樣，十五年前我弄壞一個通孔，廠都沒有怎么罰我，只是調集技術專家討論，然后把豁開的口子焊了打磨了，最后我只用出個焊接的錢。你可知道那產品可是值個50來萬的。換成現在，最好的結局就是調去看大門嘍......”
忙碌了一天的我躺在床上，跟著大學的室友聊著微信，“嘿，你們怎么不把零件賣給我們呀，搞得我們現在天天加班。”“呵呵，你們現在的產品從頭到尾是我們廠出人出力研究設計改進的，結果你們倒好，憑著關系硬，上來就搶了一大半的任務量，給你們零件，怎么可能?”
本來想著如何辯解幾句，“嘿，你知道下午給咱打雞血的那個師傅吧。”玩黑屏游戲的室友突然沖進我屋子。“咋，人家不很厲害嗎，勞模呢。”“他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聽他徒弟說，人家上星期剛離的婚…….”
沉默了片刻，我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哦，幫我關一下燈，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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