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幫勇帶著孩子送外賣的畫面,觸動著人心。
2012年,李幫勇來到浙江嘉興打工,期間,他的右手被卷進機器致殘,雖然拿到了賠償,但無法再從事車間工作。2017年,妻子離家出走再沒回來,李幫勇獨自帶著女兒生活。2018年,39歲的爸爸用電瓶車載著3歲的女兒送起了外賣,女兒每天要坐10多個小時的電動車,中午困了也不能好好睡一覺。下午3點后,李幫勇才能和女兒吃上午飯。女兒哭了,李幫勇塞給她一個面包;女兒睡了,李幫勇就放慢車速,盡量減少顛簸。
如果用抽象的數據或者宏大的敘事來解釋打工者的苦難,一聲“干什么都不容易”的無奈的嘆息——或許就能解構旁觀者的同理心。但孩子天真無辜的眼神,還有爸爸堅忍的背影、沉默的神態,卻很難被忽視。
批量化生產的雞湯文章把“勤奮”、“眼界”、“朋友圈”等視作致富之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高姿態評論曖昧地暗示著貧窮和懶惰的關聯。但是,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七點半,李幫勇只給自己留40分鐘的時間吃午飯,扣分、扣錢,像大棒一樣驅趕著外賣員以驚心動魄的車速與差評賽跑——如果李幫勇懶,那誰才勤奮呢?一學期學費47500元的星河灣雙語學校因為一個五歲小朋友的簡歷而走紅,在復旦大學任高管的父母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為題目整理了他讀書和旅行的記錄匯總,這樣優越的成長環境固然令人羨慕——李幫勇的女兒可能也會在電瓶車上在五歲以前行萬里路,但是由于缺乏語言環境,快3歲的女兒只會說“爸”“抱”兩個字。大齡外賣小哥的無奈,出走妻子的窘迫,3歲女孩的困頓,是由于個人品質高低造成,還是由系統性地社會關系所引起?
經媒體報道,此事引起不少社會關注。幼托機構稱可以讓他女兒免費入托,商會的人說可以幫他換一份工作,紅十字會為他發起了募捐,還有醫院表示可以給他的右手做康復手術,費用全免。李幫勇是幸運的,幾個媒體的報道在流量巨浪中動員著一座城市的善良和同情心,社會關注集中于一人身上,他的特殊困難不難緩解。但李幫勇之外的外賣員群體,或者流量熱點被冷落忽視之后,生活恢復平淡的李幫勇的處境能不能得到關注呢?工資、社保、安全、尊嚴、健康,這是每個打工者都關心的。“頂層設計“不是人人都可以參加的,”被設計“往往是常態,一個普通的被雇者,當他明白自己的個人命運并不是孤立的、而是與其他同伴、社會群體彼此影響的時候,他該怎么在”被設計“的命運中積極干預自己的未來呢?
一個外賣員的特殊困難可以由輿論幫助緩解,一個外賣群體的處境則需要制度性的、常態性的關注——社會工作機構、NGO組織、或者學生志愿者社團,除了節日里突擊式的“送溫暖“,固然可以通過調研報告引起更多人關注打工者群體的生活狀況,再或者通過法律援助、《勞動法》普法活動引導打工者關注自己的權利,但立足于更長遠的社會進步,如何使一個需要被同情、需要被幫助的弱勢群體,成長為一個有著權利意識、維權能力,又關注社會(與自己的生活處境息息相關的社會)的自主賦權的強者——更值得關心。
39歲的李幫勇一代能為3歲的女兒這一代子女,做些什么?我們又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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