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點,建筑工地打樁機的聲音喚醒了深圳坪山區新的一天。在彌漫食物和油污氣味的工地廚房里,李木平穿著黑色雨靴踩著糊滿油污的地板上,正為工地上的工人準備午飯。
今年47歲的李木平皮膚黝黑,身材不高,手臂卻很粗壯。備好食材,李木平打開了轟隆作響的爐子和抽油煙機,一手掂鍋,一手翻炒著能裝滿一個大鐵盆的食物。
李木平在廚房工作。本文圖片均為蔡依紋攝。
1991年,剛滿20歲的李木平跟著同鄉離開家鄉重慶忠縣。先是坐輪船,然后坐火車,最后從廣州坐汽車。因為買不起臥鋪或座位,他連睡覺都得站著,顛簸五天四夜,最終到達了這個陌生的南方城市——深圳。
那個年代,千百萬青壯年從全國各地奔赴南方。在輪船火車上擠了幾個日夜,李木平想著,先在深圳找個工作,賺到了錢就回家。他沒想到,一晃眼,自己已經在深圳過了大半輩子。跟許多他的同齡人一樣,李木平猛然發現,養老的問題越逼越近,而比他更年長的第一代農民工已經遭遇了這個問題。
今天,曾站在改革開放前線的第一代農民工已經從當年的青壯步入老年。50歲以上是農民工人數增長最快的年齡段,從2012年的不足4000萬,五年間躍升至2017年的6100萬人。但農民工群體中,購買養老保險的比例偏低,2017年,全國購買養老保險的農民工只有不到22%。
當第一代農民工老去,他們中很多人發現,生活的重擔還沒有完全從他們肩上卸下,缺乏保障的晚年更是很難算得上安穩。
老無所養
晚上八點,冬天里這個南方城市早已入夜。工地上的工人陸陸續續吃完了晚飯,開始圍坐在工地小賣部門口的電視機前。李木平通常在這個時候完成最后的清掃,準備下班。在昏黃的街燈下,他騎著電動車穿過工廠區塵土飛揚的小徑。左邊是一排小廠房,右邊凹凸排列著幾層高的小樓房,都是當地人建起來出租給外地打工者的。隔一段路便是一個大排檔,亮著燈,三五人圍在一桌前喝酒,大聲聊天。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李木平騎著電動車回家。
繞過幾條街,鉆進小巷,李木平回到了家中。不到25平米的公寓里擠著一家三口。約十平方米的房間里,一邊是占了一整面墻的書架和書桌,密密麻麻擺放著兒子的書本,另一邊是兩張雙層鐵架床,下層鋪著舊床單,上層雜亂地堆放著大紙箱。中間只留出一條過人的道。穿過房間后面那個勉強擺下一張圓桌的餐廳,是一個滿墻油漬的廚房,瓶瓶罐罐在木架子上搖搖欲墜。挨著廚房的是一個沒有門的衛生間。
到家后,李木平一屁股坐在房子角落里的一個矮凳上。白天健談的他一到夜晚就變得沉默,只是靜靜地聽其他人說話,時而應和兩句,時而打起哈欠。“現在老了,不如從前有精力了,”他笑笑說道:“有時候晚上回來,我就這么坐著就能睡著。”
這是李木平到深圳的第28個年頭。1988年,村子來了一個招工的人,說有一個香港的老板在深圳開廠,需要很多工人。
“那時候我們都不敢去,什么都不知道,以為是人販子,” 李木平說。他的愛人那年16歲,家里有兩個等著錢讀書的哥哥。母親對她說,家里沒錢了,你出去打工吧。
一年過后,同鄉的人發現去廣東的人不但沒有被拐賣,還能寄錢回家, 更多的人開始跟著招工的人走。村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李木平家里的表親也走得差不多了。在學校上到高二,李木平感覺自己考大學無望,便動了去打工的心思。
到了1991年,李木平的學校里開始傳唱有關深圳的歌曲。他還在報紙上看到廣東的青年一個月就花費幾百元,“那時候我覺得很神奇,我們連一百塊都沒見過,”李木平說。1991年,全國農村的人均年收入為700元,而深圳的人均收入一個月超過400元。“那時候中國內地很封閉,我們農村根本沒有什么工作的崗位,連撿垃圾的工作都沒有。”
跟著同鄉一行七人,李木平輾轉到了深圳。但那時候他們落腳的坪山區地處偏遠,讓李木平大失所望。
“那時候坪山還不如我們家鄉。全都是荒地、山頭,鎮政府就是一個泥巴糊的小平房。還經常有人打砸搶。”隨后的28年里,李木平目睹了一個個山頭被夷為平地,商場、酒店、高鐵站拔地而起。
到深圳后,李木平先后在兩個印刷廠干了九年。進廠的時候也是誤打誤撞。“那時候我們幾十個人站成一排,走出來一個人事經理,就問了一下有沒有讀過書,看你順眼就讓你進去填表了。”
在印刷廠,李木平經常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加班加點工作到午夜是家常便飯,加班費是5塊錢。他當時的工資只有200元,深圳平均工資的一半都不到。“每天累得要死,還吃不飽。但誰也不敢抱怨抗議。那時候工人多得是,你不干老板轉頭就找別人來干。”
李木平在印刷廠的九年,沒有簽過一次勞動合同,更不用說社保醫保。但這是當時社會普遍的情況,大多數農民工根本沒有聽說過社保,就算聽說過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處。
1999年,深圳成為全國第一個承認農民工購買城鎮職工社保的城市,李木平這時才第一次開始了解這方面的情況。那時,他曾跟兩個工友一起去詢問人事經理是不是可以買社保。得到的回復是:老板說了,不買。
“你能到哪里去投訴?如果再說第二天肯定就叫你滾蛋了,”李木平說。
早年依靠大量廉價勞動力,深圳的企業迅猛發展。而工人往往是議價弱勢的一方。李木平在印刷廠操作的啤盒機很危險,機器壓下來,一不留神,手就沒了。他附近印刷廠就有工人因為這樣廢了一只手,工廠沒有補償,只是保證讓他留下,給他換了當保安的崗位。
工地。
1999年的新政策出臺后,深圳的企業開始陸陸續續給管理層人員買社保、養老保險,但很多企業都又推遲了好幾年才給普通工人買社保。有不少工廠甚至到2010年后還未給工人買社保和養老保險。
印刷廠的工作太辛苦太危險,李木平聽人說當廚師挺好的,便回到家鄉學廚。出師之后,覺得還是深圳機會多,又回來了。工廠、餐館李木平都當過后廚,干兩年,老板不給加工資,就跳去下一家。
除了2008、2009兩年的老板同意給李木平買社保,在后來的工作中仍然沒有雇主給他買過社保。但那時,比起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保障,李木平更計較的是到手的工資高低。
“我二三十歲的時候,退休養老感覺還是很遙遠的事情,”李木平說:“那時候我也沒想過在深圳一待就這么久。以前深圳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賺錢的地方,賺夠了錢就回家了。”
這也是大多數到深圳打拼的農民工最初的想法。很多人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在此長住,他們認為哪里有工作就到哪里去。
“當時政策也不明確。很多工人都擔心錢放進了社保,以后又到別的地方,錢拿不回來,”李木平說。由于當時社保地區之間轉移困難,農民工參保的熱情不高,甚至有些農民工一旦換工作,就會去退保。
一年一年過去,李木平的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他結婚生子,兒子也慢慢長大了。2011年,李木平40歲了。他突然有了危機感。整個家庭基本上沒什么積蓄,夫妻兩人什么保障都沒有,兒子還沒上大學。李木平開始擔心,如果有一天,他們找不到工作了怎么辦?
在深圳工作了20年,李木平只有兩年的社保記錄,但他需要在60歲退休年齡前繳滿15年社保才能享受深圳退休職工的養老金待遇。
于是,李木平開始去找以前工作過的雇主。按照深圳市的規定,對雇主只能強制追繳兩年社保。如果要再補繳更多,只能跟雇主協商。但大多雇主并不愿意打開這個補繳的口子,否則欠下的前員工的“債”可能讓他們無法承擔。
李木平一開始是周末跑,閉門羹吃過,老板不認賬也碰過。后來發現收效甚微,他索性把工作辭了,天天到處找以前的雇主,跑社保、勞動部門。
李木平的堅定和動力,除了來自夫妻倆養老的問題,更急迫的原因是他兒子上學的問題。兒子要在深圳上公辦高中,需要父母繳滿三年社保。一年跑下來,李木平東磕西碰總算湊足了一共七年的社保。如果他60歲前保持繳納社保,他就能夠拿到養老金,但他現在的雇主仍然沒有給他買社保。
多年來,李木平夫妻一點一點存下了大概十萬元,但是這筆錢他們從來不動,打算留給兒子支持他順利上完大學。說到兒子,李木平常常滿臉自豪,反復說,“我兒子成績好。他喜歡畫畫,將來希望他能考清華美院。”
冰箱上貼著李木平寫給兒子的贈言。
李木平家簡陋的鐵門上貼滿了兒子從小到大畫的畫。擁擠的小房間里沒有多余的空間,電視機只能架在小冰箱上,一家三口也只靠墻上扣著的三頁小電扇度過深圳的炎炎夏日。但家里的冰箱上,以及唯一的一小面白墻上,貼著李木平鼓勵兒子的話:“花開不是為了花落,是為了綻放,生命不是為了活著,是為了活得精彩。打磨自己的過程很疼,但是最終能塑造一個更好的自己,在最美的高中三年時光,做最好的自己。”
兒子成績好,學校老師給他免了一半的學費生活費,但是學美術開銷大,買顏料、寫生都要錢,李木平每年仍然要支付2萬多元。“他喜歡畫畫,想給他一個好的環境,”李木平這樣說。
對于未來,李木平還沒有來得及細想,走一步算一步。“我這么折騰,也就是想為自己老了之后留一點保障,”他說,“深圳這個地方這么繁華,是千千萬萬的打工者用血汗筑起來的。我們在深圳貢獻了二十幾年,但看看我們現在,什么都沒有。”
鄉關何處
對于很多第一代農民工而言,即便在城市生活多年,心理上的“家”始終是農村的家鄉。許多人在深圳辛苦奮斗了大半輩子,臨老了,認為終于能松一口氣,希望能落葉歸根。但他們年紀越大,很多人開始發現,回鄉,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簡單。
李木平比楊秀鳳幸運,至少他還有希望拿到深圳的城鎮職工退休金。52歲的楊秀鳳到深圳22年,要拿到深圳的職工退休金對她而言似乎已經不可能了。而壓在她身上的,還有沉重的房貸。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兒子房子的房貸還要還20年,我們只能繼續工作了。”楊秀鳳愛笑,但說到未來的計劃,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看著遠處,若有所思。
楊秀鳳在同一個塑膠廠干了20多年,直到2013年,公司才開始給她們買社保。但按照深圳目前執行的情況,女工40歲以后第一次買社保的,退休的時候買不足十年,便不能拿到深圳的職工養老保險。
深圳街頭。
深圳平均職工養老保險是每月4400 元,由于農民工一般交的都是最低檔的,他們一般拿到的是1300元。如果楊秀鳳不能領到深圳退休職工的養老金,她只能回鄉拿農村的居民養老金,每個月只能領到約90元。
楊秀鳳50歲的時候,工廠跟她終止了合同,算她從工廠退休了。但她一分錢的保險都沒有,甚至連醫保也隨之結束了。可是,楊秀鳳不甘心就此回鄉,她也不能回鄉。
2011年的時候,為了以后給兒子找老婆,楊秀鳳和丈夫決定咬牙為兒子在他工作的棗陽市買房。他們一口氣把他們存款里的14萬全給兒子付了首付。但楊秀鳳一家現在每個月還要還3000塊的房貸。兒子是在網上做汽車配件銷售的,但收入很不穩定,一個人還不起房貸,夫婦二人只能每個月幫他付三分之二。
楊秀鳳去年回湖北老家的時候詢問過年紀相仿的嫂子,都說找工作難。“我現在這個年紀,回老家很難找工作的,可能只能做掃地清潔樓道的工作了,賺不了多少錢。”
工廠終止了合同之后,楊秀鳳留在了深圳繼續找工作,但應聘了好幾家都沒要。幾個月后,她最終通過朋友的關系,找了一個在洗浴會所打掃房間的工作,每個月賺2900元。但是,社保、醫保仍然一樣都沒有,生病的時候上醫院、買藥,都是自掏腰包。
有沒有想過兒子為自己養老?楊秀鳳笑說:“他自己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楊秀鳳已經很久沒有見兒子,跟他通話也不多。兒子三歲的時候,楊秀鳳離家到深圳打工。那個年頭,楊秀鳳家里還沒有電話,只能往家里寫信。后來鄰居家有了電話,想孩子的時候,就打電話到鄰居家讓他們喊孩子過來聽電話。六年前,孩子16歲,不念書了,頂著一頭黃發到了深圳。“跟我們不親了,我們說他都說不聽,”楊秀鳳說。她屢次想說服兒子把頭發染回黑色,兒子都無動于衷,最后她只得恐嚇他說深圳的警察專抓染黃毛的人。
北京大學社會學副教授盧暉臨在農村調研時發現,第一代農民工真正能靠“養兒防老”的并不多,因為農民工二代大部分的經濟條件并不好,很多甚至還在靠父母供養。一旦回鄉,如果沒有特別的開銷,第一代農民工基本可以支持自己正常的日常生活開支,但很多人因為要幫兒子買房、付彩禮,不得不重新出來打工。
楊秀鳳家里原來有田,她離鄉時把田給了鄰居種,最近回鄉的時候發現村里把地收走了。楊秀鳳全不知情,不知道是被什么時候收走的,被誰收走的,以什么緣由收走的。
“如果回去,我養老金也沒有,連地都沒有,回去怎么辦?”楊秀鳳詢問村里的生產隊隊長,隊長說如果他們回去,會給他們分一些地。但具體會拿到多少地,拿到什么樣的地,楊秀鳳不甚了了。
即便有地,一些第一代農民工回鄉后的日子仍不好過。2013年,63歲的陳世芳跟工廠結束了合同。經過四年的努力,2017年時她終于為自己爭取到了深圳職工的養老金,回到了老家河南。
兒子在外打拼,孫子還是幼童,陳世芳一回家便帶起了孩子。陳世芳跟老伴身體都不好,老伴有糖尿病,她也有高血壓,但他們還是每天在家一邊干農活,一邊帶著三個孫子。
現在年近70的陳世芳仍然每日承受著生活的重負。“欠外債,還不清。”兒子結婚的彩禮錢還沒還上,兒子又生了孩子。“三個孫子,老大去年才開始上幼兒園,2000元一學期。老二剛斷奶老三又出來了,奶粉錢都不夠。”
陳世芳抱怨,現在農村種地賺不到錢,成本太高,農產品售價低,有時候天氣不好收成差,還虧本。“但是你不種地沒辦法,要生存啊。”
陳世芳的兒子現在在浙江打工。他學歷不高,工作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保安的工作,全家就指望著他這每個月三千多塊的工資活了。陳世芳現在就希望兒子工作能好些,這樣家里的負擔也能輕松一些。
雖然回鄉有種種問題,但城市生活成本的高漲,讓回鄉成為了大多數第一代農民工無法避免的選擇。武漢大學社會學教授賀雪峰認為,回歸到土地是第一代農民工老了之后的一個退路。“他們年紀大了之后,城市的就業機會就會減少,在城里也會感覺漂泊,甚至在兒女家里都會感到被邊緣化,”賀雪峰說:“在農村,他們有朋友、熟人的圈子,又有農業收入。除非他們要到城里幫忙帶孩子,或者城里有好的工作機會,否則他們會選擇回到農村。”
但是目前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是,一旦這些農民工身體出現問題了,甚至生活無法自理之后,該怎么辦?
對于以后有病無人照顧的問題,陳世芳還無暇慮及。“老了到了關鍵時候,肯定還是想孩子的 。但這個能怎么辦呢?孩子回來,待個十天半個月肯定就得走了,他不可能長期呆在身邊的。”
難以避免的告別
城市里不斷有新的高樓拔地而起。
在筆者采訪的10名在深圳工作超過20年的農民工中,只有一人表示退休后將會留在深圳,因為他的孩子在深圳落了戶。但對李木平和許多第一代農民工來說,他們并沒有感到深圳是他們的家。
楊秀鳳來了深圳22年,生活全是工廠和家兩點一線。周末唯一一點空閑的時間,她也為了多賺一些錢,在家幫人做手工活。二十多年來,楊秀鳳唯一一次到深圳市中心游玩,是去年她女兒來看她的時候。
“看到了好多高樓好繁華,”楊秀鳳笑了起來,臉上折出了長長的細紋:“我女兒還騙我坐了按摩椅,說是免費的。早知道是要收費的,我就不坐了!不過還挺舒服的。”
離家這么些年,楊秀鳳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回家照顧家里的老人。“如果明年還是拿不到養老金,我可能就回家了,”楊秀鳳說。但回鄉將來怎么辦,她不知道。
李木平也覺得,回鄉是他最終的歸宿。“深圳這個地方越來越生活不下去了。”
來深圳二十幾年,李木平從未搬離過坪山區,不過家倒是搬了四次,每一次都住了好幾年,房東要漲房租了,或者要把房子收回去了,才不得已搬走。
李木平說:“在這里生活二十幾年,也沒有覺得自己是深圳人。要是深圳人,至少有個房子、有個家吧,像我們這樣租人家的房子,人家不高興就趕你走。二十幾年都是這種流浪的感覺。”
現在看來,離開在將來已經難以避免了。李木平去年又搬了一次家,因為房東要把房子收回去。“像我們原來那邊的房子,翻新一下再租出去,租金漲了一倍,”李木平說。
李木平現在工作的工地是坪山的新地標,占了整整一個街區,將來要作為商住兩用的小區。雖然坪山區相對地處偏遠,但近幾年房地產飛速發展,坪山區中心地帶的房價已經從四千多漲到了三萬多一平米,“等新地標蓋起來,起碼有五六萬一平米,”李木平嘆氣道。
李木平住的那一片舊房子地處中心,正在大面積地拆遷改造,要建成更多的摩登高樓。這一區的幼兒園已經搬空了,好些房子拆了一半。“我們現在只能租得起老房子,但老房子現在越來越難找了。十年以后可能都沒有了。以后租房子都要兩三千,我們工資就那么一點,怎么生活得下去?”
李木平現在常常懊悔當年眼光短淺,沒有拿錢買地蓋房。“如果那時候有眼光,咬咬牙投資幾萬買地,現在就是百萬富翁了。但我們那時候也沒什么眼界,下了班就知道找女朋友,白白混了三十年。”
李木平常常講起他一個當時一起到深圳的同鄉,是個“有文化”的老師,說他如何懂得跟深圳當地人打交道,學習了技術之后投資創業,現在有車有房。不過,從他們村出來的他覺得成功的人,百分之一都不到。
李木平家不遠處,新的高樓正每天向天空生長。“深圳這么多高樓,這么多房子,沒有一間是我們的。”
(李木平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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