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離開家鄉,在一家工廠打工。長長的流水線,流走了我的夢想。雙手每天都在忙碌,在那針線中。經常加班到深夜,在那工作兩年整……”段玉唱著自己創作的《我的名字叫金鳳》,笑著說,金鳳唱的不是一個女工的故事,是很多人的,也包括她自己。
點開視頻,聽段玉的歌
害怕公交售票員的“北漂”女孩
段玉在演出
段玉如今是九野樂隊的主唱兼吉他手,性格爽朗。在沒成立這支樂隊前,段玉在一處汽配城里打工。
2004年,段玉大專畢業,學的是幼師,她沒有干這行,而是離開家鄉遼寧海城,去了親戚在沈陽開的汽車配件店里打工。
在沈陽待了一段時間后,親戚往段玉手里塞了一張去北京的汽車票,讓她去幫忙北京那邊的生意。
就這樣,她踏上了“北漂”的旅程。
汽配城在北京順義,離市中心30多公里,段玉記得自己還沒看到天安門城樓,車就開出了市區。大巴車往順義那邊開,越開越荒涼,她自己的心也跟著涼了,本以為到了大都市,結果還是“大鄉下”。
汽配城里做生意的人來自全國各地,老板在村子租了平房給員工。段玉和兩個一起打工的女孩一起住。
小平房偏僻潮氣重,時不時有壁虎爬來爬去。再加上在那里沒有親戚和朋友,心情不好也不敢和家里講,連個聊聊天的人沒有,段玉心里很憋屈。
曾經坐公交車都會害怕的段玉
生活如此,工作上也不痛快,有時候自己出去拿貨,遇到不講理的商戶,還得找上門去算賬。“那些大老爺們扯著嗓子罵臟話要錢,說不順還動粗……”
對段玉而言,北京的“大”讓她有點戰戰兢兢,就連坐公交車從順義去市區都要做好心理準備。她自己不敢坐公交車,經常坐過站、下錯站,有時候沒到站就下車了,然后硬著頭皮走到站點。段玉很怕公交車上的售票員,覺得他們各個脾氣爆,看起來特別厲害,所以有時問路也不敢問,生怕被罵。
漂浮不定的外來打工妹
彈琴、唱歌,成了疏解苦悶的出口
在北京打工過了一年多,段玉依然很迷茫,她總問自己到底是誰,究竟離開家鄉要干什么,后來她模模糊糊地認識到,“可能是在尋找一些東西吧 ……”
低落的情緒持續了好一陣,后來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一家琴行,用自己一個月400元的工資買了一把吉他,彈彈琴、唱唱歌,感覺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好像喘過來了。
笑起來也很開朗的段玉
2005年,段玉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工人藝術團,開始通過演出接觸越來越多的城市打工者。第二年,她就寫了《奔向故鄉》,這是她第一首表現打工者鄉愁和“漂泊感”的歌曲。
段玉對“故鄉”有著復雜的情感,既有離家時毅然決然、離開久了又總想念的矛盾,也有底層的打工者縈繞在心頭的特殊情緒——容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農村,在城鄉夾縫中謀生。
段玉參加公益活動,教孩子們唱歌
后來段玉把生活重心從郊區移到了市區。但北京好一點地段的房租高,段玉邊打工邊做公益,沒賺什么錢。為了有個住的地方,她租住在地下室。房間陰暗潮濕不見天日,但即便如此,依然很多人選擇住在那里。
段玉的鄰居是一群流動女工,她們來自全國各地,有的做小生意,有的做家政,還有的做美容美發……從事的行業形形色色,每天都早出晚歸。
段玉與家政女工們在一起
和打工姐妹相處多了,段玉的創作靈感也豐富起來。和電梯工聊天后,有感于她們“狹隘”的工作空間,創作出了《電梯姑娘》;與金鳳相識后,又根據她的故事,寫下了《我的名字叫金鳳》,歌里這里唱到:
他們稱呼我的名字,
他們叫我打工妹,
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金鳳。
歌中的金鳳和段玉一樣,也是一名北漂打工妹。2003年就從老家來到北京,最開始在廠里做工,經常加班;后來辭了工去學美容,一家美容院招了金鳳當技師,眼看生活漸漸有了起色,但美容院因經營不善倒閉了,金鳳又不得不重新找工作繼續漂泊。
聽了金鳳的故事后,段玉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們身邊有很多像金鳳這樣的打工女孩,她們做著底層的工作,換來換去、居無定所,她們渴望被認同,卻少有人關心。
段玉在錄音,她的聽眾中有很多是在各地打工的女孩子
“你就是個打工的外地人,遲早要離開。這種漂浮不定的感覺總是時不時地徘徊在心間,我熱愛這個城市,但它不一定真的歡迎我。我淹沒在打工浪潮中,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段玉這樣描述“金鳳”們的處境。
底層勞動的價值 應該去歌唱
段玉在社團活動中
雖然心中有很多困惑和迷茫,但段玉越發認可自己的打工者身份。“我知道自己是個打工者,沒覺得這個身份丟人。”她創作的重心始終放在打工者身上,特別是女工。她關注她們的生存問題、關注孩子的留守問題,也幫助她們解決生活中關于性別暴力的難題。
2016年9月,成都大地民謠音樂節,九野樂隊應邀演出
2016 年 ,段玉遇到了三位志同道合的女孩,大家一拍即合,組成“九野樂隊”。她們還以《中國新工人:女工傳記》為創作藍本,將里面的女工故事改編成了歌曲,為女工們演唱。
九野樂隊成立后,段玉的創作視角和主題也豐富了很多,從關注女工到流動兒童、家暴幸存者、殘障者等人群。
她們也唱出了一些名氣。2016年9月,成都大地民謠音樂節,九野樂隊應邀演出,3個女孩演唱了《唱山歌》、《飄零的花》、《掙脫枷鎖》、《面包與玫瑰》等歌曲。
跟著段玉學習新歌的家政女工
除了全國的一些演出,她們還與一些公益機構合作組織女工主題的工作坊,一邊聽她們講自己的故事,一邊把這些故事改成歌曲教給女工們唱。
段玉和女兒
2014年4月,女兒小葡萄出生,小葡萄長大一些了,她還帶著女兒一起參加公益演出,有時候小葡萄還會為媽媽伴舞。段玉開玩笑說,自己的女兒也是個“流動孩子”了。
段玉從未否定過自己的打工者身份,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唱下去,她說:我一直認同一個觀念,勞動價值,尤其是底層勞動的價值,是特別應該去歌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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