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單位買通過了。”話說到這里,已經沒有多少憤怒的力氣,更多的是無奈。
2005年5月,河南新密的李松振大哥和老鄉外出打工,來到張集煤礦井下采煤,上屬安徽省淮南礦業集團。一干就是12年,到離職時,李大哥身體已經不再年輕硬朗,反而落下嚴重的肺病。
十幾年前,有份活干好像就夠了。更何況是,這樣國企大公司的穩定工作,誰又會多想什么呢?也正如那時候企業的“一貫傳統”,對李松振和這一批老鄉工友,除了08年才開始買的醫保,單位購買任何社保和公積金,也未曾告知任何潛在的危險;在相隔2、3米就看不清人臉的井下,充當勞動防護的,僅是一層粗糙廉價的口罩而已。
從2012年開始,李大哥就覺得肺有了毛病;可是每年體檢,問單位索要報告,都被單位推辭搪塞;他也和單位申請過調崗,可終究被領導壓了下來。到了16年5月,身體實在堅持不住,李大哥請了長假看病。其他一些染上肺病的工友,也陸續主動或被動離職。當他拿著工作證明,來到淮南職防院和職防所,不料院方卻說什么都不給檢查。
到了6月,他只得帶著行李,來到合肥的安徽省職防院。胸片、ct、各項手續齊全,一個不差;可等除了診斷報告,里面卻對肺病只字不提。拿出拍過的片子查看,卻發現已經嚴重損毀、無法辨認,像是在水里泡過一樣。
“這些醫院太沒良心了。”到現在,李大哥也難掩憤怒;可當時就將他的病情蓋棺定論,診斷書也留作存檔,片子也嚴重損毀;李大哥的職業病,好像也再沒有什么能做證明了。
病終究長在自己身上。李大哥回到老家的新密防疫站。先按肺結核吃了七個月藥,卻不見病情好轉;接著進一步檢查,結果檢查結果是肺氣腫、肺大泡、肺纖維化、肺功能過度。醫生終于說出了李大哥上司們心知肚明的秘密:李大哥得了塵肺病。
在一些地方,塵肺病又被叫“富貴病”。因為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下,沒有治愈塵肺病的手段,只有住院和醫藥費的無底洞。在它面前,多少個人和家庭,都只有嘆氣的份。
一直到現在,李大哥早北京、上海各地奔波看病;各個醫院的醫生異口同聲:塵肺病,應該是II期。這番話就白紙黑字得寫在診斷報告里,一般醫院也沒有職業病診斷資質,李大哥也不會因此得到一分錢賠償。這期間,本應付給李大哥的百分之80工資,只收到了每月200元;從去年4月開始,李大哥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單位的一分錢。
他還找過律師和單位交涉,律師的回復是:“當初入職交的8000,現在可以都退給你,應該還能再多退一點,算補貼。這事就這樣了。”他還拿著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的鑒定書,找過村里、市里的扶貧辦和民政局,可低保也長期批不下來。如今李大哥已經入不敷出,沒有住院的本錢;而淮南礦業集團的“零工傷”記錄,還在一天天刷新。
隨手百度“淮南礦業集團工傷”結果
然而,這一切都不止于此,李大哥的故事,也不只屬于他自己!在中國,已經確診的塵肺病病例就有600萬人;比這個數字龐大幾倍的,是像李大哥這樣不能認定病情、甚至連勞動關系都取法確認的工人,有些甚至到死都以為是得了什么急性病。他們為這個社會出汗流血,可到現在,為什么連健康生活的權力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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