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這些每天默默為社會做出奉獻的人,應該有更好的社會保障。
國慶假期,我和幾位同學決定去看望留校的校工,走訪了他們被圍墻圍在校園一角的宿舍,頗多感觸。
他們的生活區是大部分同學每天都要路過的區域,但是我想大多數人都在匆匆前行的腳步中無視了那一排活動板房,無視了居住于期間的他們。心靈的隔閡比圍墻更難逾越,我們決定寫出自己的感受,希望更多的“精英”同學關心勞動權益,心系腳下這片土地上辛勤工作的人。
觸動之一 最強烈的視覺沖擊來自于活動板房里的居住環境
以前與好友吐槽各自的室友,我們都感嘆用一種完全隨機的分配方式把成年人強行弄到一個屋里住著過集體生活實在是太傻逼了。
走進工友的生活區,我們發現一間間狹小的活動板房里卻要住8到10個人。
常見的活動板房樣子
屋子盡頭的小桌下有一排暖氣片,沒有空調。活動板房的隔音效果很差,我們坐在屋子的一側,能聽到另一側隔壁宿舍的說話聲。板房沒有對穿的窗戶,室內不通風(如果通風會很冷),房間里有難聞的味道,主要是汗味,男工友的宿舍又混雜了煙味,我們去的時候還是他們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的時候,不知一夜過后又是什么情況。
房間內雜亂地擺放著幾張小桌子、幾把小凳子。因為時節已近寒露,洗過的衣服就晾在屋子里,人在室內行走時要小心避讓。行李箱開著、半開著堆在一張上下鋪的床鋪上。
觸動之二 沉默的大叔
板房里的大叔們不怎么愛講話。
這使我想起了我爸爸,我跟我爸爸也不怎么交流,但是我能感覺到同為中年人,大叔們顯得更加的疲憊。
在我們離開時,一位大叔問一位同學該用什么瀏覽器看新聞。這位同學幫大叔在微信上關注了新華社和央視新聞的公眾號。
從盤腿坐在上鋪玩手機的一位大叔那兒我們得知,他們一個月的休息時間只有3天。
觸動之三 阿姨們的熱情和溫柔
平常我們習慣地成校園女工為“阿姨”。但當我們走到她們的宿舍區,與她們近距離交談時,才發現“阿姨“的稱呼已有些不恰當,有的從臉上的皺紋判斷應該叫“奶奶”。
她們說,她們幾乎全部的人都是“熟人介紹過來的,沒簽過啥合同。”問起關于用人單位有沒有給她們簽勞動保險的問題時,她們更是不知此為何物。
很多新同學對這樣的現象感到震驚,一位學妹驚訝地問:“我們這么好的學校怎么會這么做呢?”“業務外包”、“用工/用人單位”、“勞務派遣”對大學新鮮人的他們來說應該是太陌生的詞匯(而一年前的我亦是如此)。
一位奶奶是這個月才剛剛來學校打工,她更是連自己每個月能拿多少工錢都是不知的。
勞務派遣關系圖。簡單來說,勞務派遣就是讓真正雇傭工人的資本家無需負擔一些本應負擔的法律責任,而派遣公司在這里面吃人頭費。勞務外包則是把這種畸形的關系發展得更加極致。
我和一位打工十幾年的菏澤阿姨用家鄉話聊天,得知她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和一個十四歲的女兒,兒子在青島打工。
她說在一處打工都不會待很久,就這樣一句話就輕描淡寫的說完了十幾年間在大半個中國居無定所的辛酸,半輩子沒有依托和憑借的、漂泊的生活。
觸動之四 與同齡工友的短暫接觸
我們進屋時他們正在打牌。一番寒暄時詢問他們休息時都干些什么,才知打牌也是很少有的娛樂活動,一般下工之后亦是躺在床上打游戲。
他們笑著問我們:“打王者榮耀不?帶你們開黑。”
一學弟在我身旁小聲跟我講:“我近十年都沒有碰過游戲,加入咱們社團的同學應該沒有打游戲的吧。”
年輕的他們和年長三四十歲的中年大叔們一樣拘謹和沉默,除了一位已在北京闖蕩14年現在在清真食堂工作的回民叔叔特別健談話癆之外,似乎都沒有什么傾訴和表達自己的欲望。
青年男工友的年齡之小,令我有些詫異。他們中有99年的,甚至還有02年的,大多初中還未畢業就出來打工。
回族叔叔講述他上學時上課如何不聽課而把英語老師氣哭的故事,工友小哥們會低著頭會心一笑。接著他又講了剛來北京時被餐館老板坑騙,白干了3個月,一分工資都沒有拿到;帶著30塊錢跑到豐臺,因為找不到清真餐館足足兩天沒有吃飯,后來遇到了一位老鄉才得救的經歷。
在約半小時的聊天里,我對同齡工友的了解也僅有年齡、家鄉、在食堂哪個窗口工作,而已。我問一位坐得離我比較近的99年山東小哥,愛抽哪種煙,他低著頭說:“偶爾抽,我最喜歡我們山東的一種煙,叫白將軍,但是北京這兒都沒有賣的。”
同住一屋的他們互相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說起一位不在場的室友時——“我們認識他,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觸動之五 頻繁聽到的、被所有工友們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習慣了就好了”
工友生活區之外的校園,雖樹小墻新,但道路整潔,滿是些詩情畫意的園林景觀。
離開工友生活區回自己宿舍的路上一刷朋友圈,滿屏幕的“大家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或追星少女肝腸寸斷的幽怨嫉恨之情,時不時亦有精致講究的美食圖片配文藝語句穿插其間。啊,多么美好的、能考上一本的3%的同齡人的生活!
2013年新聞《4歲男孩高校內幫清潔工媽媽掃地 孝心感動師生》,新聞報道里當時有網友感嘆到:“今天去老圖書館的路上遇到這感動的一幕。從前幾天某高校一小孩打掃教室衛生到今天這小孩幫他媽媽掃學校,一方面這是小小年紀的愛,另一方面我們是不是也該更多愛護校園環境呢?我想這就是正能量,我們總被陌生人感動著。”看見一個4歲的小孩不得不出來工作,居然覺得是正能量,居然能被感動,這是資本主義何等偉大的道德觀。
由于這學期輔修了法學,宿舍里我的書桌上擺放著一本《憲法》,而這小紅本卻回答不了今晚盤旋在我腦海里的問題——為何在我們這工人階級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竟然也會有“折疊”。
此時我歪坐在涼意頗重的圖書館里的沙發上打字的時候,一位阿姨正拿著抹布無聲地擦著書架。她的工作服已經皺巴巴的了,不知道學校里的所有的熱水機都加裝了刷卡出水的裝置之后,她們需要喝熱水的時候,又是怎么獲得的呢?
更不知三里屯各處的電子屏幕上紅底黃字的特色口號里,有沒有“老有所養、病有所醫、住有所居”這一句呢?
編者按:
作者作為一名高校學生,能夠與同學一起關注校園工人的生活,實屬可貴。
在文章末尾,作者提出了校園工人能否喝到熱水以及能夠享受到社會保障的兩個疑問,相信這也是參與過工友探訪活動中,其他同學的心中所想。
毛主席在《實踐論》里曾經說道,認識的過程,就是從表象到本質,在從本質里想辦法推進事物的發展。馬克思也說過,哲學家的任務就是解釋世界,這很好,但問題是如何改變世界。
作為學生,我們在看到校園工人的狀況時,又能夠做些什么呢?
在幾年前,北京大學與中山大學的同學曾經分別做過本校的校園工人調查報告,引得媒體關注。而近這兩年,更有學校同學與校園工人走到一起。
看完這篇文章的朋友,請繼續看微工匯本日推送的第二篇文章《重新發現作為勞動者的回族——一個高校清真食堂里的民族與階級 》。里面介紹了一所大學的同學,在認識了學校里的清真飯堂工友后,開展了識字班、看電影等文娛活動,加深了工友對雇傭勞動關系與宗教的認識,工友們先后發起了針對宗教文化歧視以及勞動權益受損的維權行動。
行動雖然難言成功,但改變,正于此漸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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