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三哥干革命
毛澤建是毛澤東的堂妹,1905年10月出生在湖南省湘潭縣韶山?jīng)_東茅塘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出生時正值菊花盛開,家里便給她起名“菊妹子”。毛家親房“澤”字輩共有兄弟十人,只有毛澤建一人是女娃,但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特殊。
毛澤建的父親毛尉生是毛澤東的嫡堂叔,靠幫工謀生,因生活困苦,勞累過度,年輕時就患了肺癆,經(jīng)常咯血。毛澤建的母親陳氏,是個勤勞儉樸的家庭婦女,未及中年便有眼疾,雙目只有微光。毛澤建還有三個弟弟,因家境窘迫,艱難度日。
毛澤東的母親文七妹心地善良,對毛尉生家很是同情,常常接濟一些谷米。她只有三個兒子,膝下無女,見菊妹子聰明伶俐,勤勞懂事,欲將其收養(yǎng)為女兒。因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長年做谷米生意和販賣豬牛,在家時間很少,文氏遂與毛澤東商量,征求他的看法。毛澤東聽了,很是高興,忙說:“您不是很想有個女兒嗎?把菊妹子接到我們家里來最好。”文氏特意囑咐毛澤東:“你要把她當親妹妹看待,讓她讀點書,日后能過上好日子。”
菊妹子七歲時便得到毛澤東父母的關懷,從東茅塘搬到了上屋場居住,毛澤東給她取名“毛澤建”。來到上屋場不久,家里突然闖進幾個強盜,此時只有毛澤建在家。強盜逼問她毛家貴重的東西放在哪里,將她打得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她也不說一句話。強盜無可奈何,只得悻悻而去。
作為哥哥,毛澤東對毛澤建關懷備至,疼愛有加。寒暑假回家,總要抽出時間給她講國家大事,談革命道理。“國難當頭,民生艱難”“走出家鄉(xiāng),走向社會”“參加革命,改造中國”“舍己為國,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等思想不斷觸碰毛澤建的心。漸漸地,她開始有了人生的追求和對未來的向往,希望成為像三哥毛澤東那樣的革命者。
1919年10月,文氏病逝,毛澤建悲傷不已,在靈前長跪不起。三個月后,毛澤東的父親相繼去世。毛澤東當時率領驅張代表團遠在北京,一時回不來,14歲的毛澤建無依無靠,只好從上屋場回到東茅塘。
這時,毛澤建的母親幾乎雙目失明,家中弟妹大的不到10歲,小的尚未脫乳,生活十分困難。無奈之下,其母聽從了一個遠房親戚的勸說,把她送到韶山楊林鄉(xiāng)肖家當童養(yǎng)媳。
1920年8月,毛澤東回到韶山,見毛澤建不在家,忙問弟弟毛澤民。聽聞菊妹子被迫到肖家當了童養(yǎng)媳,并在那里受了不少苦,毛澤東既惱怒又震驚。一向主張婚姻自由的他,立即將毛澤建接了回來。之后,毛澤東對毛澤建說:“菊妹子這幾年受的苦更多了,這怪不得哪個,不革命就沒有別的路可走。”毛澤建一聽,急切地說:“三哥,我要跟你去讀書,去革命,我再不回肖家了!”
毛澤東幫助毛澤建解除不合理的婚約,帶她去了長沙,毛澤建的命運從此改變。
爭當校園女先鋒
毛澤建來到長沙后,先后在建本和崇實女子職業(yè)學校讀書,由于刻苦攻讀,進步很快。1922年9月,湖南自修大學附設了補習學校,毛澤建白天在自修大學補習,晚上到平民夜校聽課。
在兩年半的時間里,毛澤建學完了五六年的課程。除了積極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外,她還主動為毛澤東創(chuàng)辦的文化書社送進步書籍和報刊,為在清水塘秘密召開的中共湘區(qū)委會議站崗放哨,并幫助工會刻印傳單、張貼標語等。在斗爭中,她的思想覺悟不斷提高,于192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這年夏天,湖南軍閥趙恒惕通緝毛澤東。毛澤東離開長沙去上海前,考慮到毛澤建思想覺悟和對敵斗爭日趨成熟,也為了適應湘南地區(qū)革命運動發(fā)展的需要,建議毛澤建前往衡陽,并寫下兩句話相贈:“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以此勉勵她不斷努力,革命到底。
隨后,毛澤建改名毛達湘,經(jīng)夏明翰介紹,前往衡陽從事革命活動。同年秋,毛澤建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湖南省立第三女子師范學校(簡稱三女師)。在校期間,她與夏明衡(夏明翰妹妹)、朱近芝、侯碧蘭等有志青年認真學習革命理論,刻苦鉆研馬列主義著作,積極參加政治活動,還利用假日到工廠、礦山、農村進行調查,開展革命宣傳活動,積極發(fā)展黨團組織。不久,她介紹夏明衡、朱近芝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并被選為中共三女師負責人。
1925年,五卅運動的革命洪流席卷全國,反帝斗爭的熱潮不斷高漲。在黨組織的領導下,毛澤建團結進步力量,深入街巷、碼頭、商店等地演講,支持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商人罷市,抵制洋貨,揭露帝國主義掠奪中國資源和反動軍閥禍國殃民的罪行。
衡陽縣反動縣長陳其祥為了鎮(zhèn)壓學生運動,借故逮捕了湘南學聯(lián)的一名代表。毛澤建作為湘南學聯(lián)的干事,發(fā)動和組織同學舉行示威游行,一路振臂高喊“反對封建軍閥,立即釋放學聯(lián)代表……”她率領同學們沖進縣衙,與陳其祥當面對質交鋒。陳其祥理屈詞窮,迫于壓力,最終釋放了學聯(lián)代表。
毛澤建出色的表現(xiàn),堅定的革命意志,贏得師生們的尊敬和信任,被稱為“女先鋒”。
兄長為其牽紅線
在革命斗爭中,毛澤建認識了共產(chǎn)黨員陳芬。陳芬出生在距離衡陽一百余里的耒陽縣一農民家庭,比她大兩歲,也是湘南學聯(lián)干事。由于工作關系,陳芬經(jīng)常到三女師通知毛澤建開會或找她討論問題。在相互接觸中,陳芬發(fā)現(xiàn)毛澤建膽大心細、組織能力強,毛澤建也認為陳芬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才華橫溢的青年,兩人互生愛慕。
1924年4月28日,毛澤東借道衡陽赴廣州農講所,風塵仆仆來到三女師。毛澤建見三哥來了,高興得跳起來,忙從毛澤東背上取下雨傘,拉著他的手走進住房。毛澤東喝著熱茶,一眼看到墻上貼著橫幅:“踏平人間坎坷路,巾幗英豪賽須眉。”字跡瀟灑蒼勁,落款是“書贈毛達湘學友,陳芬。”
毛澤東指著條幅問:“菊妹子,這是誰寫給你的?”
毛澤建兩頰緋紅,不好意思地說:“這是三師一位耒陽籍同學寫的。”
“這人書法還不錯嘛!”
“嗯!他不但字寫得好,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哩!”毛澤建滔滔不絕地介紹道,“早幾天他同我以討論中國婦女教育問題為題,寫了一篇《與友人論女子職業(yè)教育》的文章,發(fā)表后影響極大!”
細心的毛澤東聽妹妹把陳芬說得如此傳神,立即明白了八九分,笑著說:“菊妹子,看來你對他蠻崇拜喲!”
“那當然啰!”毛澤建脫口而出,“男子漢就得像他一樣,有正義感,敢于斗爭,不能做書呆子”。
“這么說,你看上他啰?”毛澤東有意逗了她一句。
毛澤建一聽,臉上倏地紅了。
毛澤東微微笑道:“菊妹子,莫怕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只要你看準了,我會支持你的!”
“三哥,你真好!”毛澤建兩眼噙著淚花。
毛澤東爽朗地笑起來:“我知道,是要三哥為你牽紅線喲!”
5月1日,毛澤東在衡陽黨組織負責人張秋人、蔣嘯青的陪同下,來到湘南學聯(lián)會議室,為紀念“五一”作《關于馬克思生平及艱苦斗爭簡史》的演說,毛澤建和陳芬等一大批進步學生都參加了活動。散會后,毛澤東找到陳芬說:“我找你談談。”
兩人步出校門,沿著湘江畔一邊走,一邊交談開來。
“小陳,你家中的情況好嗎?”毛澤東有意把話題岔開,以便進入主題。陳芬見毛澤東問起家事,心情沉重地搖了搖頭:“我家很窮,原住在耒陽縣遼田區(qū)石仙坪鄉(xiāng)下,后被有錢人欺負,父親不得不搬到耒陽城里,開了個小豆腐店營生。”
“家里給你提親沒有?”
“父母包辦,說了一個姓廖的妹子,我不同意,后來退了。”陳芬如實地說。
“看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得找一個理想的伴侶才好。”
“潤之兄,像我這么個人,誰家妹子看得上?”陳芬淡然一笑。
“我告訴你,有一個妹子看上了你!”毛澤東認真地說。
“誰!”陳芬忙問。
“你看我妹妹達湘怎么樣?”
“她?”陳芬一聽,欣喜若狂,望著毛澤東的目光,吶吶地說:“達湘聰明伶俐,博學多才,小弟怎能與其般配?”
“我看你們志趣相投,挺合適的。我是轉告她的意思,牽牽紅線搭搭橋,今后尚需你們加深了解,希望你們結成伴侶。”
1925年冬,陳芬奉湘南特委黨組織的指示,回老家從事革命活動。毛澤建與其同往,他們心心相印,旅行結婚,在耒河的輕舟上度過了幸福甜蜜的時光。
農民運動顯身手
1926年,毛澤建擔任中共衡陽縣執(zhí)委,投身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她牢記毛澤東的諄諄教導:“農民運動是一場偉大的革命,一切真正的革命都應當站在運動的前面,領導農民運動,支持農民運動,與農民生生共息。”她深受毛澤東的感染,深入群眾,注重調查,經(jīng)常到衡陽縣集兵、神皇山等地訪貧問苦,向農民宣傳革命道理,啟發(fā)其階級覺悟。還組織農民團結起來,建立和發(fā)展農民協(xié)會,鏟除土豪劣紳,推翻封建政權。
衡陽縣有個大土豪叫羅季平,仗著兩個兄弟在國民黨做官,對農會陽奉陰違。毛澤建與衡陽縣委負責人肖覺先、戴金吾商定要戳穿他的假面孔。
在羅季平50歲生日那天晚上,一群闊老紳士借酒發(fā)瘋,大肆詆毀農民運動。毛澤建帶領農會糾察隊來到大廳,厲聲喝道:“羅季平,你可知罪?”
羅季平干笑幾聲說:“毛女士,我羅某擁護國民革命,擁護農民協(xié)會,何罪之有呢?”
“住口!”毛澤建冷笑一聲,“嘿,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卻是一向仇視農民協(xié)會,口說無憑,有白紙黑字為據(jù)。”說罷抖開一副對聯(lián)。
這是羅季平親筆寫的一副反動對聯(lián),原本藏在書柜里,等到農會倒臺那天再拿出來掛在大廳,好出一口惡氣,不料落在了毛澤建手上。
羅季平嚇得冷汗直冒,連忙從賬房拿來一串鑰匙,點頭哈腰道:“毛女士,這是老朽一時糊涂,還請多多海涵。農會要谷要款都行,就作為我的罪禮吧!這是庫房鑰匙,交給農會,請你……”沒等他說完,毛澤建正色道:“羅季平,收起這一套,少玩鬼把戲!你拒不減租,反對國民革命,書寫反動對聯(lián),仇恨農民協(xié)會,理應游街示眾。”糾察隊員們隨即給羅季平戴上高帽子,掛上黑木牌,連同那些喝壽酒的土豪劣紳一道游了街。接著,毛澤建帶領農會糾察隊又抓了幾個反動地主游鄉(xiāng)示眾,伸張了革命正氣,鼓舞了群眾斗志。
1927年初,毛澤建作為衡陽縣代表到長沙參加省婦聯(lián)召開的婦女工作代表大會。根據(jù)毛澤東的指示精神,她返回衡陽后,進一步把農民運動推向高潮。她借鑒毛澤東在廣州舉辦全國農民運動講習所的經(jīng)驗,在集兵鎮(zhèn)鐘家花園開辦農民運動骨干訓練班,對學員加強革命理論、軍事、文化等方面的學習,并親自授課,為深入開展農民運動積蓄了一大批革命骨干力量。
英勇抗擊斗惡霸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毛澤建和陳芬被派往衡山縣開展工作。陳芬任縣委書記兼軍委書記,毛澤建任縣委婦女委員。
8、9月間,毛澤建同肖覺先、戴金吾等各方集合起來的農民武裝來到妙溪山,組成衡北游擊師。游擊師成立后,曾數(shù)次夜襲挨戶團,繳獲了不少武器彈藥,嚴懲了反攻倒算的土豪劣紳和團防武裝。
毛澤建有時扮成珠光寶氣的貴婦人,有時扮成樸實無華的農家婦女,往來于城鎮(zhèn)和鄉(xiāng)村,刺探敵情,部署戰(zhàn)斗。她帶領游擊隊炸毀縣衙門,擊斃團防局長鐘亞階,破壞鐵路和敵人的通訊設備,成了遠近聞名的女游擊隊長,敵人聞風喪膽。
1928年春,白色恐怖籠罩著衡山縣城,中共湘南特委遭到敵人的破壞,縣委中有人當了叛徒。黨組織考慮到毛澤建和陳芬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要他們迅速轉移。他們通過重重封鎖來到耒陽,協(xié)助朱德、陳毅率領的工農革命軍作戰(zhàn)。
4月底,朱德率部開赴井岡山,毛澤建和陳芬留在耒陽堅持游擊斗爭。這時,毛澤建懷孕八個月,艱苦的生活和繁重的工作,使她的身體日漸消瘦。
5月初,毛澤建和陳芬領導的游擊隊與挨戶團在夏塘鋪遭遇,因寡不敵眾,武器裝備懸殊,兩人不幸被捕。陳芬因堅貞不屈而慘遭殺害,毛澤建被井岡山派出的紅軍部隊所救。由于即將臨產(chǎn),行動困難,為了不拖累部隊,她隱藏在夏塘鋪一位同情革命的孤老婆婆家。
初夏的一個晚上,她生下孩子。不料小孩的哭聲驚動了正在搜查的挨戶團,敵人很快找上門來,毛澤建再次被捕。之后,她被押解到衡山縣城,孩子因沒有奶喂而不幸夭折。審訊她的是“魯惡鬼”魯慶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事情追溯到1925年冬。當時,陳芬與毛澤建新婚,回到老家陳家村不久,便聽群眾反映村里的惡霸地主魯慶煊橫行鄉(xiāng)里,逼租搶人,并將佃戶陳志秋毒打致死。毛澤建和陳芬義憤填膺,在集上發(fā)動千余人浩浩蕩蕩地向魯家涌去。魯慶煊見勢不對,忙把大門緊閉。毛澤建靈機一動,亮起嗓子喊:“姓魯?shù)模悴怀鰜泶鹪挘覀兙鸵话鸦鸢涯惴孔訜齻€精光!”魯慶煊不知是計,叫管家打開大門,自己卻藏了起來。
大伙四處尋找,毛澤建在一間雜屋看到一具黑漆木棺擱在墻邊,但棺蓋并未封嚴,于是朝棺蓋猛地一拍:“魯慶煊,你再不出來,我就把蓋子封死!”不一會兒,從棺木里響起顫抖的聲音:“莫封死了,我就出來!” 魯慶煊爬出棺材后,毛澤建和陳芬立即勒令他支付陳志秋的安葬費,并賠償陳家300塊大洋。
沒想到,這個惡霸用金錢打通關系,此時當上了國民黨衡山縣縣長。魯慶煊惡狠狠地說:“姓毛的,今日落在我的手里,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供出共產(chǎn)黨的地下組織,登報自首;一條是黃泉路,砍頭示眾。”
毛澤建昂首回答:“為了普天下勞苦大眾的解放,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義無反顧!”
毛澤建在獄中慨然寫下遺書:“我將斃命,不足為奇。在達湘?zhèn)€人方面是很痛苦的事了。人世間的苦情已受盡,不堪再增加。現(xiàn)在各處均在反共,這就是我早就料到了的。革命輕易的成功,千萬不要作這樣的奢望。但是,人民總歸要做主人,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終究要勝利。只要革命成功了,就是萬死也無恨。到那天,我們還會在九泉之下開歡慶會的。”
1929年8月20日,毛澤建戴著腳鐐手銬,在偽兵的押解下,從容不迫地來到刑場。就義前,她高呼:“鄉(xiāng)親們,殺了一個毛達湘,還會有千萬個毛達湘站出來!”毛澤建倒下了,時年24歲。
毛澤東得知毛澤建犧牲的消息悲痛萬分,說:“菊妹子的犧牲很可惜,她是個好同志。”
1966年,衡山縣政府組織專人在巾紫峰下找到毛澤建的墳墓,隨后在此修建烈士墓,供后人瞻仰。
原載:《紅巖春秋》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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