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異端”?
《論語·為政》,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攻”,是致力研究的意思,非“攻擊、批判”之屬;
“異”,是不同的意思;
“端”,集中表述所面對事物或系統或整體的層次、部分或方面之意。
焦氏《正義》循《論語補疏》和《韓詩外傳》的思想對“異端”有“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悖;各為異端,彼此互異;惟執持不能通則悖,悖則害矣”的理解恭請讀者仔細體會。
《禮記·中庸》:“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在這里,“并育、并行”所指,即是以天地萬物為整體的研究對象,如何實現這個超巨系統各個組成部分之間各盡其能、各得其所、各思其義。
也即對人和宇宙自然的關系及其發展巨系統的各個具體而微的部分進行大力詳細、深入、系統的研究,使其各個有機組成部分之間能夠“并行不悖”的協調、協同、一體化發展,才能消除人的生存和發展道路上不利因素或情況的影響。這是“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的本意,《論語·為政》通篇,就是在闡述“為政”這個涉及面既寬且廣,既動態又需力度如何認知和實踐的問題。
需要提示一點,這種思想反映了對天道人情整體均衡發展的總訴求,它和科學思維下的所謂系統控制論中通過控制系統關鍵部分或關鍵環節以獲得最大收益之目標,在社會實踐中變通如帕累托法則或稱20/80效率法則甚或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有著本質區別。
子曰:“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論語·子罕》,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在這里,“叩”是含尊敬意的詢問之意;“端”是事物系統整體的某層次、某部分、某方面或某角度的意思;“兩”是描述事物系統的仁和義、天道和人情、整體和局部、宏觀和微觀、高度與深度、抽象與具體……等“虛和實”之類成雙成對的涵蓋全體系的概念及其對象。
至于“兩端猶言兩頭,始終、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的解讀,由于沒有進行分層、分類、分節的學術概念體系化,則一定程度上存在模糊、不得要領和陷入具相泥淖的傾向。
這里的“鄙夫”并無藐視貶損之意。而是以此為例,警醒告誡人們規避那些因不屑一顧、輕視鄙夷、怠慢傲慢、掩鼻側顧甚至嗤之以鼻之不良態度可能會產生的認知盲點或死角,遮蔽了自我視野,導致判斷失誤而使自身處于危險境地卻不自知。因此,對待任何人任何事,哪怕面對的是多么微不足道、不足掛齒甚至的白丁、販夫、走卒或細微瑣屑之事,同樣也需要秉持“無知也”、“空空如也”和“叩其兩端而竭焉”的認知和處事原則。這也是之所以使用含尊敬意之“叩”的根本原因,由此,也可側證“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之可信也,為寫實也。
具體到人的生命實踐,在每個個體的生存、發展和提升中都會遇到一系列問題或矛盾,而各類問題都會因其所處事物層次或角度的不同而出現差異,這個時候就需要詳盡地考察從高層次到低層次的每一個細節,從宏觀到微觀每個層次的發展趨勢,然后根據總體處理問題的思路去落實行動,進而有效解決問題,實現趨吉避害。即:“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
至于把“異端”解讀為“非圣人之道、不同的學/邪說、歪理邪說……”之屬,幾乎流變扭曲得不成樣子了。估計在那個時代關于整體與部分關系及其協同發展的闡述大抵就是如此的邏輯樣式吧,而諸如“系統、控制、協同……”等西方科學概念表述體系整體的興起和發展也不過是百余年的事。
一般情況下,描述一個完整的對象體系需要遵循分層、分類、分節的原則。據此:
“兩端”,主要描述事物的層次性或不同層面之間的系統性把握;
“異端”,描述組成事物各層次各個不同部分、不同角度本身及其之間的整體性掌握。
這樣,研究對象及其約束的面貌才能被“竭焉”。在此認知下的應用,其“害、悖”才能“也已”。通觀儒學2500年的傳承,并沒有自“兩端”“異端”肇始,發展起來相對收斂和規范的學術概念體系,致使對“兩端”和“異端”的闡釋和應用處在似懂非懂,似解不解的境地,而一直困惑國人千余年。
總之,要使天道人情各端各得其所,成為真正自由的人,須“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更需“學而時習之”。但這個過程在每個個體與其環境不斷的互動過程中,其認知、角色、約束、層次……始終是在動態變化和調整的,因此,學無止境。當然,“從心所欲,不逾矩”或游刃有余大致可以作為無止境之要求下的階段性標桿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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