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老虎好像格外厲害，已經進入9月，藍天上的云跑得很快，但正午暴曬的感覺很像盛夏。
兩年前的盛夏，家公——一名普通的工地勞動者，在這樣的烈陽下轟然倒地。此前，他打工的地方已經連續多日40度左右高溫。
由于家人不同意解剖，我們至今不能對其死因下定論。但顯而易見的是，家公本身沒有基礎疾病，連日的高溫勞作肯定是意外的直接誘因
兩年過去了，家人都已經慢慢走出那時的陰霾，逐步適應了和預想完全不同的生活。但時常，我們還能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哪怕像只認識他兩三年的兒媳——我也會如此。
因為，他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勤勞、最樸實、最無私的一位父親。這樣的形容詞經常用來形容千千萬萬的中國農民，尤其是我們的父輩，我也毫不吝嗇地用“最”字來贊美他。
他和家人朋友、村民工友的相處總是那么和諧，他愿意干最累的活兒，他從不介意吃小虧，他永遠最真誠地去幫助他人，他會在家庭里盡量民主聽取所有人的意見。
這樣的品質起源于他幼時的經歷和教育，卻永遠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在他意外離世后，近乎全村人從各地趕來給他送葬，提起他，無一不是贊不絕口，哀傷惋惜。
他生于上世紀50年代，家鄉是一個常年干旱缺水的偏僻山村。短短六十多年的生命里，他經歷了很多很多。
年幼時，他接受的是毛時代的教育，因為一件小事沒能如愿讀完高中。但那時，他見證了當地為了解決干旱問題，發動組織全村人參與修建水渠的重大事件。那時的人們團結、奮進、平等，在一些優秀共產黨員的帶領下能夠辦很多有利于大多數人生存的大事。我想，那時的教育一定是他精神品質的主要來源。
壯年時，他經歷了時代的變革，變化非常快，卻只能選擇適應，在一路磕磕絆絆的養殖、工地打工等經歷中養活一家四口。雖然這中間有無數曲折，但他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再也沒有集體、沒有組織可以像他年少時那樣為全村人的未來考慮。他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抗下生活的重擔。但是他卻始終不會抱怨，不會頹喪，他只會低著頭往前走，不管不顧身體的疲勞和傷痛。
在兒女都已經成家之后，他本來終于可以緩一緩喘口氣了。可惜，他的子女生在了一個物欲的時代。上學、生病、結婚、買房、生子、養老……一切的一切都和金錢掛上了鉤。
在資本至上的時代里，曾經國家的主人變成了卑微的農民工，讀書也沒有改變成為打工人的命運。沒有人再提理想，沒有人再提無私，沒有人再提集體，沒有人再提勞動者。
抱著還是多奮斗一點就少給子女添一點養老負擔，甚至還想著為子女買房再出點力的善良想法，春節過后，他不顧子女的反對選擇外出打工，誰知這次竟是天人永別。
我永遠忘不了在太平間見到的那具身上還沾著水泥的遺體。
那時候，我沒有放聲痛哭，但直到現在，經常想起時我還會默默流淚很久。因為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悲劇，這是時代變幻下無數迷茫、徘徊、不安、痛苦的悲歌。
后來，我們時常能看到農民工在工地因為熱射病猝死的新聞；時常能看到二三十歲的打工人因為無休止的加班驟然離世的新聞；時常能看到因為還不起房貸、生活失去希望、迷茫不知出路而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新聞……
沒有人一一為這些普通人立傳，但這些普通人的經歷構成了這個時代的真相。家公的經歷也很普通，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親，普通的勞動者——似乎大多數人的生活都是如此。
但正因為如此，我更要為他著墨。
寫下此文時，我發現明天是9月9日，毛主席逝世48周年的日子。一轉眼，這位偉人已經離開我們將近半個世紀了。此時，我的心情正如前兩天看到的一句話：
當今時代，我們更加想念毛澤東。
1947年10月18日，毛主席為佳縣縣委題詞“站在最大多數勞動人民的一面”。
在我看來，在“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字已經家喻戶曉時，這句題詞更加鮮明地表達了毛主席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家公就是最大多數勞動人民的一員，如果毛主席在世，我相信他的命運不會如此。
謹以此文紀念毛主席逝世48周年，同時紀念一位最普通的勞動者的死亡。
2024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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