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2024年正月十六(1994.1.16-2024.1.16)是我離開家鄉整整30周年的的日子,特寫此文,以示紀念!
1994年春節,河南中原腹地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正月十六一大早,當時27歲的我告別父母,愛人,和兩歲半的女兒,半歲的兒子,踏著一尺多厚的雪到離家3km的鎮上去乘坐長途班車,開啟我追逐夢想的別樣人生。
上世紀90年代,農村掀起城市務工潮和投靠在各個城市工作的親戚老鄉,我也是在這種欲望的撩撥下,放棄了在農村還算“優渥”的生活(當時在家磨豆腐、賣豆腐有活錢)和年幼的兒女,不顧家人反對,第一次坐上火車投奔在蘭州工作的我的舅舅,第一次到大城市鄭州,當時到火車站根本買不到票,我也忘了是怎么隨著人流就爬窗上了一趟開往蘭州的綠皮火車,在人擠人的火車上還沒找到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時,就有兩個穿著綠色鐵路工作制服的人,高喊著沒買票的補票、否則要罰款。當時像傻子一樣的我立即就給人掏了70塊錢,想著有火車票了心里才踏實,那知火車剛剛開動就來了幾個拿著本本的司乘人員過來挨個查票,一打問才知道剛才的那兩個收錢的是騙子,(那倆騙子當時收了不少人的錢)這才剛出門就給我上了讓我終身難忘的一課。
90年代初,通信的方式還只有靠書信和遠方的親人聯系,我就是拿著我舅舅幾年前寫給我母親的一封信的地址,到蘭州下火車之后去找到了我舅舅的單位,舅舅63年出來當兵的時候當時我還沒有出生,雖然舅舅后來陸續回過老家兩次,在舅舅的心里對我這個外幾乎沒有什么印象,當一個五大三粗、木訥呆板的農村漢子站在我舅舅面前喊他舅舅的時候,我舅舅很是驚訝,他問你是誰呀?我說明之后我的舅舅很是平靜,因為當時剛好是快下班時間,舅舅安排了一下手上的工作,就帶我直接步行回到了離得不太遠的舅舅的家里。當時舅舅舅媽和兩個表妹住在一個近60平兩室一小廳的房子。可以想象,當時的城市居民住的都比較緊張,家里突然來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20大幾的一個農村小伙子,而且當時不像現在,家里來個親戚朋友可以訂個賓館,當時好像沒這個概念,來個親戚什么的就只能住在家里,這給在城市生活慣了的而且特愛干凈的我舅媽和兩個表妹,造成了多大的不便和多么大的心理精神上的困惑。時至今日,每每想起于此我都是多么的感恩我的舅舅舅媽當時對我的收留和包容!
舅舅每天早上很早就上班去了,雖然從沒離過農村,但當時我畢竟27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還是明白一些事理的,舅舅上班走后我也就跟著下樓,我不能總在樓上待著,讓體弱多病的舅媽伺候我吧,到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開始了我的到處轉悠,看看我究竟能千點啥,畢竟小學畢業在農村除了磨豆腐沒有任何其他一技之長的我,到城市如何生存這才是我面臨的第一道坎。大約一個禮拜后,有一天晚上舅舅下班之后問我,你想好了沒有?你要在這千點啥?我說干別的我也不會,我還是想找個地方磨豆腐,我轉了幾天市場,城市里的豆腐跟我磨的豆腐沒法比,我想在這開個豆腐房應該可以,我舅舅說你如果磨豆腐一個月你預計能掙多少錢?我說我的預計是應該1000多到2000沒問題,我舅舅說你才掙那點,你還到這兒干嘛?咱一個親戚在這賣燒餅,一個月都掙三四干呢你還不如去學烤燒餅,當時我的心猛的動了一下,賣個燒餅一個月能掙三四千?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可是個天文數字,當年的一個正式工的工資也不過幾百塊錢,我在農村老家一年的收入可能也就是三兩千塊錢,能有這樣的收入,這種誘惑對當時的我來說可就太大了.
賣燒餅,離開農村到城市謀生的第一個生存門路就這樣開始了。記得從親戚那里開始學炕燒餅到自己能熟練的掌握,再到路邊搭個小栩棚開始賣燒餅經歷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這兩個多月我的主食就是一天幾個親戚考的品相不好的燒餅和在當時馬路邊隨處可見的公共水站喝上幾口自來水,當時的一個小小夢想就是能掙上錢了,一天可以吃上一碗蘭州的牛肉面。
記得剛開始賣燒餅的前幾天那種心里的忐忑,不安和壓力、無時無刻的不困惑著我,害怕自己水平不行做不好,害怕做了賣不出去,害怕一個月 兩個月下來不掙錢,而且離開父母和結婚才五年的愛人和兩個年幼的孩子的這種思念,孤獨、寂寞在心中開始蔓延!!!
記得1994年5月16號,我在蘭州市城關區小溝頭菜市場一個邊緣角落的路邊搭的一個只有不到五平方的一個小燒餅棚子開業了,剛開始的時候,燒餅的水平還是很一般,有時火候掌握不住,我當時就寫了一塊招牌買二送一,這對當時的人們吸引力還是很大的,很快我的小燒餅鋪前就排起了買燒餅的長隊,這對當時還是不太熟練的我來說,可真是考驗。一個燒餅二兩,一毛五分錢,50斤面粉烤將近兩百個燒餅,從發面和面到開始烤制成,從凌晨4:30起來一直干到晚上9點多,這種累不亞于在工地搬磚和扛水泥。好在當時年輕,這種身體的累和在城市立住腳這種內心的欣喜,打消了部分對家人的思念和孤獨,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饑一頓飽一頓和對每一分錢的節省,當時1m78.27歲的我體重一度不足120斤,這其實對當年所有出外打拼的勞動者來說都應該是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剛解放時在老人家的帶領下,父輩們所付出的比我這樣的又何止百倍千倍,更重要的是父輩們所付出奉獻的是為公,我這還是為私呀。
寫到這里,我更加的體會到毛老人家說的,【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的真正含義!
從九四年開始單一的賣燒餅到九五年增加電烤餅蔥花餅等,到九六年開始賣老家的胡辣湯,九九年開始改行賣蛋糕面包等糕點,這中間還開過出 租車,跑過貨運車,二零零四年又跑到白銀情遠等地農村養雞戶家中收雞蛋拉到城市批發零售,零七年還到上海黃浦區人民南路大鏡路附近開過一個不成功的拉面館,到一四年轉行開小超市至今整整三十年過去了。(1994—2024)我這人生三十年,從27歲年輕氣盛的青年到如今的年近花甲,從父母正值壯年到父母駕鶴遠行,兒女從牙牙學語到如今為人夫為人妻,國家也從改革初期發展到如今的所謂深水區,我也從一無所有的進城農民到如今在城市也算有房有車,雖無存款也無外債,在親戚朋友眼中,雖算不上成功,也算是在城市混的還行的那類人。
但又有誰能想到,我人生最美好的青壯年時光是在怎樣的一個精神狀態下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會有一種不確定,不穩定,迷 茫甚至是煎熬的狀態下小心翼翼的度過的,父母年邁不能陪伴,不能盡孝,這種愧疚永遠無法彌補,它會成為下半生永遠的痛。兒女年幼我們做生意帶在身邊,根本沒時間教育陪伴,對他她們只有壞情緒,這種心情沒經過的人誰會理解?生活中的壓力有時候人甚至能把人變得不可理喻,暴躁甚至失控。把笑臉,把最好的狀態留給客人,把最壞的情緒留給自己的家人愛人,難道這就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所追求的過程和結果嗎?付出這一切,難道就為了在城市有一套兩套房子,有兩輛車?然后把自己的所有心酸、苦悶、痛苦、焦慮掩蓋起來,在社會上,在老家鄉親面前,成為一個所謂成功者的樣子?每每回想起我的(六七十年代)幼年和青少年時光,物質條件確實貧乏。但那種精神狀態和鄉里相親,伯叔大爺,幼小玩伴之間的那種人情味,那種互幫互助互愛,那種整個社會積極向上的氛圍,在黑貓白貓,金錢至上的所謂改革大潮中被蕩滌的幾乎一干二凈,欲望裹挾著所有人去追求紙醉金迷,這是革命導師和數千萬英勇獻身的先烈們所追求的理想社會嗎?
我是個只上過幾年小學的凡夫俗子,我更是億萬普通勞動人民中的一員,勞動致富,勞動改變命運不屬于億萬勞動者,能致富和能改變命運的只 屬于那些在毛老人家時代被打倒的投機倒把分子和貪官污吏者。
雖然我現在的條件可能比那些城市底層下崗失業的工人市民可能還要好些,比在老家大部分的鄉親們可能還要好些,但我不但沒有絲毫的優越感,反倒是我的精神時常的處于焦慮,和劫后余生的一種痛苦感覺,在城市打拼幾十年,如果我買不起房子車子,如果一身外憤,居無定所。如果兒女沒能成家,沒有工作,如果如果.....有太多的如果讓人想起來后怕......
這就是自認為不算太儒笨,也自認為足夠努力在城市打拼30年的一位所謂“成功人士”的心靈獨白。如果讓我重新的選擇一次我這30年,我絕對不會選擇如此度過我人生中最最重要的這30年,我也相信,億萬和我有同樣經歷的階級兄弟,雖然有一些成了小老板小企業家,但他們不為人知的艱辛和生活經歷,我絕對相信他們會有和我一樣的感同身受。
因水平有限,我要描述的坎坷經歷可能不止一本書兩本書能夠描述清楚的,就到這吧。這也算對我自己這30年的一個交代。
醬審手農歷二零二四年正月十三草于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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