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筷子,隨便用點力就可以折斷,倘是一大把筷子,就算是大力士也很難折斷它。這個簡單道理不是我發現的,小時候的課本早就講過。
還是在我小的時候,父親經常跟我講日本鬼子進村的事,一個小鬼子,扛一桿帶刺刀的槍,一天走一個鄉,沒有任何人敢拿他怎么樣,客氣的時候,他也給小孩子發一顆糖,不客氣的時候,刀尖上會挑個中國人的人頭,讓你看著就顫抖。
再往遠點,我們還能清楚地記得,八國聯軍進攻北京城的時候,也就幾萬人,清軍加上義和團,少說也有個十多萬,如果再加全國各省的地方軍,三十萬往上走,最后還是輸了。袁世凱假裝進京,一路上按兵不動;榮祿關閉著彈藥庫不給義和團用,讓他們去送死;李鴻章違背朝廷指令,暗允向日本等國繼續銷售戰略糧食;張之洞、李鴻章、劉坤一等官又來個“東南互保”,離心離德,一盤散沙。
往更遠點看,南明的幾萬十大軍面對建州女真的屠殺,除了“香君淚”,便只有“逃亡曲”,“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不是一個朝廷的恥辱,而是一個文明的悲哀。風滅香,閃閃尸尸魂影涼。閨閣不知戎馬事,雙雙相趁下殘陽。
無粘結劑,何以聚沙成塔?少團結心,豈能自定興亡?
亡則亡矣!教訓何在?
團結心,凝聚力,道理都懂,歷史何以每每關鍵時刻就一盤散沙?
團結心的“心”字很重要,團結不是口號,也不是表面現象,是否真團結,能否真團結,關鍵看人心是否認同這個團結之理,心認同,則是真認同。
團結的問題,實際上可以分解為兩個根本:團結誰?怎樣團結?
毛澤東主席曾經指出,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凡能爭取到,就要主動去團結。新中國一成立,全世界的有志中華兒女都克服千難萬阻地奔向祖國,向心力即人心力。
我服,則我愿,怎樣團結的問題,歸根到底是讓人心服,心服了,我就跟定你了。
有能,則服。
有能,即是有能力,心中總是有辦法。英國前首相特拉斯干了46天就下臺,是典型缺乏能力的結果,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尤其重要,務必要展示自己的能力,但她一出手便露底,不只是其人民不愿意團結在她周圍,連她的政府班子成員也看出她能力不足,不愿意保持內閣團結,最后,一把火就把自己燒滅了。
從另一個側面看美國領導西方陣營,盡管它們是拉幫結派,盡管它們經常干些壞事,但也不難看出,美國還是很有能力的,它讓歐洲寧可挨凍受苦也愿意跟著走,它讓盟友頂著罵聲和哭聲也要“團結”在一起,不服不行?。∥覀冋J為它們是抱團使壞,實際上也是一種另類團結。
有德,則服。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清軍節節敗退,若是李中堂的北洋之師是一支有德之師,能得到人民的支持,絕不會敗得那么徹底。《東方兵事紀略》中記載:我軍士殘掠,毀器,擄財物,役丁壯,漁婦女,左汝貴軍尤甚,民大失所望。如此無恥無德無紀之軍,豈能贏得勝仗?軍民不能同心,軍隊就失去了根基。也正是因為清軍無德,故戰地居民不愿意把馬車賣給清軍,反倒是愿意賣給倭寇,倭寇為保軍糧補給,按價足額付給農民馬車費。
再看看中國工農紅軍,有了“三大紀律和八項注意”,走到哪里,就被人民唱到哪里,“半條棉被”不只是故事,而是真事,紅軍走到哪里,歌謠就傳頌到哪里,《迎紅軍》、《布衣人民日夜想紅軍》、《紅軍過盤江》、《魚水情深》、《跟隨紅軍鬧革命》、《賠鍋》等歌曲都是長征路上人民的心里話,熱情的標語更是不計其數。沒有人民一路的支持,就不可能有長征的勝利。
有成,則服。
光是表現出有德有能就可以團結好隊伍嗎?不一定。最終還是要看成績,團結的目的是讓大家能看到集體有成就,一事無成,隊伍也會散掉。毛澤東為何能從團結一支部隊到團結整個軍隊再到團結全國人民?那是因為每個階段都有成績可供大家評判。從反圍剿勝利到長征勝利,從抗日勝利到解放戰爭勝利,從解放全中國到實現社會主義,一步步成功的過程,就是人民一步步合力向心的過程。
我們經常講“敢打必勝”。必勝的前提是敢打,不敢打,就談不上勝負。
解放軍不只是打蔣軍厲害,打侵略者也是敢打必勝,朝鮮戰爭爆發,連蘇聯都對美國畏懼三分,美國的原子彈很能嚇唬人。然而,中國沒有怕,就敢去朝鮮打美軍,打了也就打了,最后的金城一戰讓美軍不簽字都不行。打印度,那就更爽,毛澤東對尼赫魯好言相勸,尼赫魯以為毛澤東不敢打,打不贏。結果呢?不但打了,還勝了。
這還沒完,打完之后,還要給國際社會一個交待,表明中國是自衛之戰,毛主席又做了兩個安排,一是安排周總理打好宣傳戰,二是做好戰俘及繳獲彈藥的移交。尼赫魯感受到“亞非國家明顯傾向于北京方面的真誠努力”,在移交彈藥時,中國列了一個完整的清單讓印度簽字,印度感覺“在收據上簽字是恥辱之后的又一次羞辱”。(見《印度對華戰爭》第493-484頁)
越是有勝利,就越能團結隊伍,失敗雖是成功之母,如果總是失敗,這個母就生不出勝利。
有正,則服。
正,就是公正。制度上要公正,操作上要公正,要任人唯賢,不任人唯親,時刻做到獎罰分明和權責對等,不搞和事佬主義。理不正,則心不順,心不順,則事不成。
正,也是正氣。與正相對者為邪,邪氣,人皆畏之避之,中國人早就發明了桃木、銅獅子、五帝錢、石獅子、水晶等辟邪之物。如果一個空間或大環境邪氣環繞,正氣之人必避之,或者就是一逃了之。
把“正”字立定了,正字下面就能群英薈萃,群英后面又是豪杰云聚,百姓有英雄崇拜的傳統,英雄咸附,何愁人民離心?
乾清宮里掛著“正大光明匾”的滿清為何最后淪落到“左無才相,右無才史”的地步?為何也不能團結英才?說到底是言行不一的結果,“正大光明匾”是掛了,但歷任皇帝仍沉浸在“朝也長跪,夕也長跪”的虛幻榮耀中,三等漢官不可能得到八旗子弟一樣的正,諂愈媚,官益久,正字下面吹的是邪風。久而久之,不服氣的新銳便啟動了“但開風氣不為師”的革命時代。
有容,則服。
說到有容,必須贊美幾句李世民,不敢說他是千古一帝,但至少可以認為他有相當的氣量與容度,魏征是李建成的心腹,李世民就算不殺他,完全可以不用他,唐朝也并不是到了非用魏征不可的地步。然而,李世民還是冒險用了魏,并且還官封宰相,實屬不易。
所謂容人,通常是指容人異見,本是相同見解,那就不叫容。事事相同,人相處很舒服,但不見得總是正確,要么一起成功,要么一起犯錯誤。但凡有點人生經驗的人應該知道,初聽異見,心里會很不爽,但冷靜下來之后再反思,會承認異見中藏著真理的一面,哪怕口頭上不承認,暗地里會做更改。二千多年前的士大夫階層都愿意養些吃閑飯的食客,各類人都有,主人的耳朵有足夠營養,腦子就自然靈光了。
容不得異見,不會有真正的團結,因為無論在何時何地,人一定是多元化的,甚至經常是對立存在的,它符合矛盾的普遍性原理。追求千人一面,那另一面的人都不可能進入到這個“千人“之內,至少有一半人不能團結進來,進來了,也是假團結。
有愛,則服。
講到集體之愛,一定得談談日本,這個國家,咱們很多人不喜歡,原因就不用說了,保存這種記憶是必要的。然而,除了歷史,還有現實,日本仍有很多值得品味的地方,日本的公司,尤其是大中型公司,不到垮掉的那一天,就非常團結。為什么?因為有愛。
日本公司的文化建設理念更像是社區管理思想,管理者沒有貴族化作風,日本工人自覺認為,個人的幸福依賴于公司的繁榮,為公司做出犧牲就像確保國家生存一樣,公司不死,社長和員工就是利益共同體,工會是兩邊的潤滑劑,集體主義在日本企業家看來就是管理戰略的關鍵所在。
有愛,就有力量,日本公司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提出“鋼鐵即國家”,八十年代又宣傳“信息即未來“,鋼鐵集團的員工們團結得像一塊鋼,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日本鋼鐵滲透到傳統的鋼鐵強國美國,汽車集團又借鑒鋼鐵業的成功經驗把汽車產業打入到美國市場。美國人對日本的“落后管理“所取得的成就目瞪口呆,最后不得不開始認真研究日本,“日本心魂”里包含著一種組織性和諧,企業走到哪里,就把文化融入到哪里。
咱們中國現在也有很多私人企業,也是家族化為主,但至今沒有形成一套有中國特色的私企文化,關鍵就在于它們整體上都缺乏愛,中國的私企除了利潤追求,沒有凝煉出基于人性的共享成果,做著做著慢慢就變得不受尊重。即算是華為,我也只看好它的中短期,不看好它的長期,因為它是一家很冷酷的企業,文化不改,它做不成百年老店。國企會相對更好一點點,因為它盡可能給員工以穩定性和安全感,不只是簡單地靠高薪留人。人生一輩子,終生寄托優于一時的花紅。
團結,說到底就是征服人心,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又簡單,復雜之處在于人心不可測且易變,簡單之處在于人心是歸一的——有別于動物。如果你把他人只當動物,注定團結不了你想團結的人。
《團結就是力量》不應該只是一首歌,更是一種必須,一種屬于家庭、集體、民族和國家的必須。不團結,小家被人欺,大家被敵辱。歷史有鑒:列國江山入戰圖,曳裾京門俱同儒;多才只在云霄望,波濤撲面重武夫。
千理由,萬理由,中國找不出一個不團結的理由。
附言:
有朋友問及我對資本市場的看法,我只能這樣回應:自2015年大股災以來,我一直在呼吁大家不要關注它,要離它遠點,即使有短期的賺錢效應也不要眼饞。深一點的分析,咱們就不要去觸及了。
寫于2022年11月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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