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如何恢復我們民族的地位?
——探討孫中山主義(7)
我們怎樣才可以恢復我們民族的地位?
中國古時在世界中是處于什么地位呢?中國從前是很強盛很文明的國家,在世界中是頭一個強國,所處的地位比現在的列強像英國、美國、法國、日本還要高得多。因為那個時候的中國,是世界中的獨強。我們祖宗從前已經達到了那個地位,說到現在還不如殖民地,為什么從前的地位有那么高,到了現在便一落千丈呢?此中最大的原因,我從前已經講過了,就是由于我們失了民族的精神,所以國家便一天退步一天。我們今天要恢復民族的地位,便先要恢復民族的精神。我們想要恢復民族的精神,要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是要我們知道現在處于極危險的地位;第二個條件是我們既然知道了處于很危險的地位,便要善用中國固有的團體,像家族團體和宗族團體,大家聯合起來,成一個大國族團體。結成了國族團體,有了四萬萬人的大力量,共同去奮斗,無論我們民族是處于什么地位,都可以恢復起來。所以,能知與合群,便是恢復民族主義的方法。大家先知道了這個方法的更要去推廣,宣傳到全國的四萬萬人,令人人都要知道;到了人人都知道了,那么,我們從前失去的民族精神便可以恢復起來。從前失去民族精神,好比是睡著覺;現在要恢復民族精神,就要喚醒起來。醒了之后,才可以恢復民族主義。到民族主義恢復了之后,我們便可以進一步去研究怎么樣才可以恢復我們民族的地位。
中國從前能夠達到很強盛的地位,不是一個原因做成的。大凡一個國家所以能夠強盛的緣故,起初的時候都是由于武力發展,繼之以種種文化的發揚,便能成功。但是要維持民族和國家的長久地位,還有道德問題,有了很好的道德,國家才能長治久安。講到中國固有的道德,中國人至今不能忘記的,首是忠孝,次是仁愛,其次是信義,其次是和平。我們固有的東西,如果是好的,當然是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棄。
在國家之內,君主可以不要,忠字是不能不要的。如果說忠字可以不要,試問我們有沒有國呢?我們的忠字可不可以用之于國呢?我們到現在說忠 于 君固然是不可以,說忠于民是可不可呢?忠于事又是可不可呢?我們做一件事,總要始終不渝,做到成功,如果做不成功,就是把性命去犧牲亦所不惜,這便是忠。所以古人講忠字,推到極點便是一死。我們在民國之內,照道理上說,還是要盡忠,不忠 于 君,要忠于國,要忠于民,要為四萬萬人去效忠。為四萬萬人效忠,比較為一人效忠,自然是高尚得多。故忠字的好道德還是要保存。
講到孝字,我們中國尤為特長,尤其比各國進步得多。《孝經》所講孝字,幾乎無所不包,無所不至。現在世界上最文明的國家講到孝字,還沒有像中國講到這么完全。所以孝字更是不能不要的。國民在民國之內,要能夠把忠孝二字講到極點,國家便自然可以強盛。
仁愛也是中國的好道德。古時最講愛字的莫過于墨子。墨子所講的“兼愛”,與耶穌所講的“博愛”是一樣的。古時在政治一方面所講愛的道理,有所謂“愛民如子”,有所謂“仁民愛物”,無論對于什么事,都是用愛字去包括。所以古人對于仁愛究竟是怎么樣實行,便可以知道。中外交通之后,一般人便以為中國人所講的仁愛不及外國人,因為外國人在中國設立學校,開辦醫院,來教育中國人、救濟中國人,都是為實行仁愛的。我們要學外國,只要學他們那樣實行,把仁愛恢復起來,再去發揚光大,便是中國固有的精神。
講到信義。中國古時對于鄰國和對于朋友,都是講信的。依我看來,就信字一方面的道德,中國人實在比外國人好得多。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得出來呢?在商業的交易上便可以看得出。中國人交易,沒有什么契約,只要彼此口頭說一句話,便有很大的信用。比方外國人和中國人訂一批貨,彼此不必立合同,只要記入賬簿便算了事。但是中國人和外國人訂一批貨,彼此便要立很詳細的合同。如果在沒有律師和沒有外交官的地方,外國人也有學中國人一樣只記入賬簿便算了事的,不過這種例子很少,普遍都是要立合同。所以,外國在中國內地做生意很久的人,常常贊美中國人,說中國人講一句話比外國人立了合同的,還要守信用得多。至于講到義字,中國在很強盛的時代也沒有完全去滅人國家。
中國更有一種極好的道德,是愛和平。現在世界上的國家和民族,只有中國是講和平;外國都是講戰爭,主張帝國主義去滅人的國家。近年因為經過許多大戰,殘殺太大,才主張免去戰爭,開了好幾次和平會議,像從前的海牙會議,歐戰之后的華賽爾會議、金那瓦會議、華盛頓會議,最近的洛桑會議。但是這些會議,各國人共同去講和平,是因為怕戰爭,出于勉強而然的,不是出于一般國民的天性。中國人幾千年酷愛和平,都是出于天性。論到個人便重謙讓,論到政治便說“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和外國人便有大大的不同。
所以中國從前的忠孝仁愛信義種種的舊道德,固然是駕乎外國人,說到和平的道德,更是駕乎外國人,這種特別的好道德,便是我們民族的精神。我們以后對于這種精神不但是要保存,并且要發揚光大,然后我們民族的地位才可以恢復。
我們舊有的道德應該恢復以外,還有固有的智能也應該恢復起來。中國有一段最有系統的政治哲學,在外國的大政治家還沒有見到,還沒有說到那樣清楚的,就是《大學》中所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一段的話。把一個人從內發揚到外,由一個人的內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像這樣精微開展的理論,無論外國什么政治哲學家都沒有見到,都沒有說出,這就是我們政治哲學的知識中獨有的寶貝,是應該要保存的。這種正心、誠意、修身、齊家的道理,本屬于道德的范圍,今天要把他放在知識范圍內來講,才是適當。我們祖宗對于這些道德上的功夫,從前雖然是做過了的,但是自失了民族精神之后,這些知識的精神當然也失去了。所以普通人讀書,雖然常用那一段話做口頭禪,但是多是習而不察,不求甚解,莫名其妙的。正心、誠意的學問是內治的功夫,是很難講的。從前宋儒是最講究這些功夫的,讀他們的書,便可以知道他們做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說到修身、齊家、治國那些外修的功夫,恐怕我們現在還沒有做到。專就外表來說,所謂修身、齊家、治國,中國人近幾百年以來都做不到,所以對于本國便不能自治。外國人看見中國人不能治國,便要來共管。像吐痰、放屁、留長指甲、不洗牙齒,都是修身上尋常的功夫,中國人都不檢點。所以我們雖然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知識,外國人一遇見了便以為很野蠻,便不情愿過細來考察我們的知識。假如大家把修身的功夫做得很有條理,誠中形外,雖至舉動之微亦能注意,遇到外國人,不以鄙陋行為而侵犯人家的自由,外國人一定是很尊重的。只要先能夠修身,便可來講齊家、治國。現在各國的政治都進步了,只有中國是退步,何以中國要退步呢?就是因為受外國政治經濟的壓迫,推究根本原因,還是由于中國人不修身。不知道中國從前講修身,推到正心、誠意、格物、致知,這是很精密的知識,是一貫的道理。像這樣很精密的知識和一貫的道理,都是中國所固有的。我們現在要能夠齊家、治國和一貫的道理,都是中國所固有的。我們現在要能夠齊家、治國,不受外國的壓迫,根本上便要從修身起,把中國固有知識一貫的道理先恢復起來,然后我們民族的精神和民族的地位才都可以恢復。
我們除了知識之外,還有固有的能力。現在中國人看見了外國的機器發達,科學昌明,中國人現在的能力當然不及外國人。但是在幾千年前,中國人的能力是怎么樣呢?從前中國人的能力還要比外國人大得多。外國現在最重要的東西,都是中國從前發明的。中國發明了指南針、印刷術和火藥這些重要的東西,外國今日知道利用他,所以他們能夠有今日的強盛。至若人類所享衣食住行的種種設備,也是我們從前發明的。譬如就飲料一項說,中國人發明茶葉,至今為世界之一大需要,文明各國皆爭用之。以茶代酒,更可免了酒患,有益人類不少。講到衣一層,外國人視為最貴重的是絲織品。現在世界上穿絲的人一天多過一天,推究用蠶所吐的絲而為人衣服,也是中國幾千年前發明的。講到住一層,現在外國人建造的房屋自然是很完全,但是造房屋的原理和房屋中各重要部分都是中國人發明的,譬如拱門就是以中國的發明為最早。至于走路,外國人現在所用的吊橋,便以為是極新的工程、很大的本領。但是外國人到中國內地來,走到川邊、西藏,看見中國人經過大山,橫過大河,多有用吊橋的。他們從前沒有看見中國的吊橋,以為這是外國先發明的,及看見了中國的吊橋,便把這種發明歸功到中國。由此可見中國古時不是沒有能力的,因為后來失了那種能力,所以我們民族的地位也逐漸退化。現在要恢復固有的地位,便先要把我們固有的能力一齊都恢復起來。
但是恢復了我們固有的道德、知識和能力,在今日之世,仍未能進中國于世界一等的地位,如我們祖宗之當時為世界之獨強的。恢復我一切國粹之后,還要去學歐美之所長,然后才可以和歐美并駕齊驅。如果不學外國的長處,我們仍要退后。我們要學外國到底是難不難呢?中國人向來以為外國的機器很難,是不容易學的。不知道外國所視為最難的是飛上天,他們最新的發明的飛機,現在我們天天看見大沙頭的飛機飛上天,飛上天的技師是不是中國人呢;中國人飛上天都可以學得到,其余還有什么難事學不到呢?因為幾千年以來,中國人有了很好的根底和文化,所以去學外國人,無論什么事都可以學得到。用我們的本能,很可以學外國人的長處。外國的長處是科學,用了兩三百年的功夫去研究發明,到了近五十年來,才算是十分進步。因為這種科學進步,所以人力可以巧奪天工,天然所有的物力,人工都可以做得到。。最新發明的物力是用電。從前物力的來源是用煤,由于煤便發動汽力,現在進步到用電。所以外國的科學,已經由第一步進到第二步。所以美國現在想做一個中央電廠,把幾萬家工廠用電力去統一。將來此項計劃如果成功,那幾萬家工廠的發動機都統一到一個總發動機,各工廠可以不必用煤和許多工人去燒火,只用一條銅線,便可以傳導動力,各工廠便可以去做工。行這種方法的利益,好比現在講堂內的幾百人,每一個人單獨用鍋爐去煮飯吃,是很麻煩的,是很浪費的;如果大家合攏起來,只用一個大鍋爐去煮飯吃,就便當得多,就節省得多。現在美國正是想用電力去統一全國工廠的計劃。如果中國要學外國的長處,起首便應該不必用煤力而用電力,用一個大原動力供給全國。這樣學法,好比是軍事家的迎頭截擊一樣,如果能夠迎頭去學,十年之后,雖然不能超過外國,一定可以和他們并駕齊驅。我們要學外國,是要迎頭趕上去,不要向后跟著他。譬如學科學,迎頭趕上去,便可以減少兩百多年的光陰。我們到了今日的地位,如果還是睡覺,不去奮斗,不知道恢復國家的地位,從此以后便要亡國滅種。現在我們知道了跟上世界的潮流,去學外國之所長,必可以學得比較外國還要好,所謂“后來者居上”。從前雖然是退后了幾百年,但是現在只要幾年便可以趕上,日本便是一個好榜樣。我看中國人的聰明才力不亞于日本,我們此后去學歐美,比較日本還要容易。所以這十年中,便是我們的生死關頭,如果我們醒了,像日本人一樣,大家提心吊膽去恢復民族的地位,在十年之內,就可以把外國的政治、經濟和人口增加的種種壓迫和種種禍害都一齊消滅。
但是中國到了頭一個地位,是怎么樣做法呢?中國古時常講“濟弱扶傾”,因為中國有了這個好政策,所以強了幾千年,安南、緬甸、高麗、暹羅那些小國還能夠保持獨立。現在歐風東漸,安南便被法國滅了,緬甸被英國滅了,高麗被日本滅了。所以,中國如果強盛起來,我們不但是要恢復民族的地位,還要對于世界負一個大責任。如果中國不能夠擔負這個責任,那么中國強盛了,對于世界便有大害,沒有大利。中國對于世界究竟要負什么責任呢?現在世界列強所走的路是滅人國家的;如果中國強盛起來,也要去滅人國家,也去學列強的帝國主義,走相同的路,便是蹈他們的覆轍。所以我們要先決定一種政策,要濟弱扶傾,才是盡我們民族的天職。我們對于弱小民族要扶持他,對于世界的列強要抵抗他。如果全國人民都立定這個志愿,中國民族才可以發達。若是不立定這個志愿,中國民族便沒有希望。我們今日在沒有發達之先,立定扶傾濟弱的志愿,將來到了強盛時候,想到今日身受過了列強政治經濟壓迫的痛苦,將來弱小民族如果也受這種痛苦,我們便要把那些帝國主義來消滅,那才算是治國平天下。
我們要將來能夠治國平天下,便先要恢復民族主義和民族地位。用固有的道德和平做基礎,去統一世界,成一個大同之治,這便是我們四萬萬人的大責任。 諸 君都是四萬萬人的一分子,都應該擔負這個責任,便是我們民族的真精神!
以上可以看出,孫中山提出要恢復民族主義和中華民族的地位,第一就是要從精神文化上繼承和發揚老的有用的傳統。第二就是要向外國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這也就是中華民族的建設任務。這也實際上就是馬克思說的利用資本主義的成果的具體表現。所以馬克思的跨越資本主義的理論之所以是真理,是因為它符合中國的實際。
勞動者 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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