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我母病傷心
題記: 我的父母如今年邁體衰,青年時期落下的病痛,即便是在夢中也不放過他們,會時常將他們刺醒,讓他們一刻也不得安然。每念及父母病痛的根源,我就憤憤然“××害死人”。與我父母同病痛,同病因的人,天下不知凡幾。
一,全國醫院爆滿的背后
與幾十年前相比,如今學校減少了,大大小小的醫院、診所卻空前地增加了。而且一開一個生意好,醫院人滿為患。痛的難受,痛,得要命,看病難看病貴,天價醫療,依然擋不住人們瘋狂奔向醫院。于是,身痛之外,還要加上心痛,乃至人財兩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生活難以為繼。當然,GDP的回鍋肉也因此炒得脆嫩鮮美紅艷無比。
過去,人們除了感冒發燒流鼻涕、腰酸背痛腿抽筋等常見病外,很少聽說有什么疑難雜癥。而這一、二十年來,仿佛老天爺在搞醫學知識普及——病多成良醫似地普及,什么疑難雜癥都見怪不怪司空見慣了。你會經常聽到這樣的感嘆:“現在這些稀奇古怪的病,不知道咋個這么多!”那些到大醫院,每天排成長隊檢查婦科的婦女,十有八九患有宮頸糜爛、子宮肌瘤之類的大病。聯系轉基因食品致人絕育的說法,竟讓人覺得事情正在密集發生,而不僅是一種猜測和推論。
化肥的大量無間隙使用,田里的黃鱔、泥鰍等減少了;化學洗劑的廣泛使用,跳蚤、虱子如今成了珍稀動物——戰爭歲月,革命領袖的身上也不免一抖,虱子嘩嘩往下掉,聽著惡心。如今,對虱子竟有些怪怪的念頭。那些有點骯臟卻自自然然存在的東西,如今不見了,心里倒有些割舍不下的感覺,真是讓人難堪。接觸的物體,呼吸的空氣,使用的水體,進肚子的食物,不光是不干不凈的問題,而幾乎全是有毒有害的“新生事物”,人不病才怪,不死才怪。
二,孤獨單干拼老命
我的家鄉是中國最最典型的老少邊窮地區,窮山惡水,極端偏僻,可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竟然也只差那么幾步就要實現農業半機械化了。在那兒,集體“大鍋飯”懶散磨洋工的現象絲毫也沒有出現,反而是經常性的突擊、大干、快上和心情舒暢的勞動競賽,比如,以擔數、重量等計工分,集體勞動的樂趣、效率、量力而行的合理安排非常明顯。農民的身體健康有保障,因病因事少出幾天工,對生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單干風刮起來后,每個人每個家庭的生產勞動就完全身不由己了。我本人就由過去的純粹放牛娃、讀書郎,迅速變成了“童工”勞動力,在十四、五歲的時候,我就干遍了邊遠山區農民要干的所有輕重體力勞動活。為此,我不知掉了多少眼淚;眼看自己的兒女小小年紀,就苦不堪言,父母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在我取得全鄉中考第一名考試成績臨考的頭一天,我就還在與父親,和比我更小的弟弟在拓田。那一天,我一邊勞動,一邊心急如焚的流著眼淚。
我的父母身材不那么高大,也不怎么健壯,經常要做螞蟻搬家似的穿梭,同樣的勞動量,總是比別人要多花時間,故而也不得不比別人勤勞,搞“人海戰術”——七、八歲的弟妹也參加勞動。后來,我幾兄弟陸陸續續又幾乎同時在外地讀書,還好,那是自己交學費才開一點頭,每個月尚有部分國家生活補助,但我們還是花光了父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錢,并負了債。
我所獲得的一點所謂知識,是父母用身體的每況愈下和疾病換來的。邊遠地區農民讀書子弟 ,都逃不過這樣的心理負痛史。
父親,在集體勞動時期,是以教代工——教書代出工記工分,他所教復式班,最多時竟高達五個班,全鄉(公社)第一名的教學成績,卻連續多年無人能夠撼動。至今,他依然對我說“教書沒什么巧,關鍵是勤快,勤輔導。”我奉為經驗之談。可是,單干后,父親的教學成績就下滑了。他既要教書,又要干與別人一樣多的農活,兩邊疲于奔命。不管其中的哪一項,他都要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精力。
天尚漆黑,牛尚在睡覺,就被父親驅趕起來。別人經常在睡夢中聽到他“哞哞哞”耕田的聲音。冰冷刺骨的春水,常讓他的腳一陣陣痙攣,隱隱發痛,他感覺風濕已嚴重侵蝕了他的身體。但他還是得這樣起早摸黑頂風受寒。再后來,他感覺實在難以堅持,就穿上高桶水鞋,然而刺骨的冰冷并不能因此稍減。父親的風濕骨痛病就此落下了,百方不治,現在每天靠服副作用極大的藥鎮痛解痛。
可以想象得到,我的母親就更加勞累艱辛,她常常要不勝其力的干許多壯年男子才干的勞動,一個人孤獨的勞動,沒有任何幫手。至今,父親在教育子女時,仍然始終如一地說:“我雖然也很勞累,但比較起來,又比你媽媽要松活得多。你們對我好不好沒多大關系,但你們一定要多關心你媽媽!”每聞之,則欲淚下。單干風剛起之時,人心惶惶,對分到自家名下的山林,每家每戶都是采取斬草除根的砍伐方式,山林為之一空,鳥獸絕跡。有一次,母親和父親共同抬一棵剛伐倒的大圓木,由于過于沉重,木重似乎要吃入人的肩膀,母親疼痛的慘叫起來。現在,我母親的病比父親更嚴重,服了鎮痛藥,舉步還是困難重重,只能慢慢地挪動。
單干的所謂糧食增產,別的地方也許不同,但在我的家鄉,那糧食增產是以沉重的生命健康為代價的,那是固化的凝血,而不是一般的勞動結晶。舊中國人的壽命為什么那么短,從這里應當能讓人有所思考。從我所看到的農民不壽而亡情況的日益嚴重,我不禁要問:中國人的壽命現存在兩極分化嗎?中國人有多少血汗錢轉變成了救命錢和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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