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專門跟老爺過不去的人

人間正道

    只要稍些深入地去了解一下毛澤東，你就會無時無刻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強烈的“反老爺”的情結，這種情結貫穿于毛澤東的一生，成為他畢生都不得釋懷的一塊心病。

    在《沁園春.長沙》中，青年毛澤東仰天長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把統治中國數千年的老爺視之如糞土，足見毛澤東對于封建統治制度的鄙視和憤怒。魯迅先生在《故鄉》一文中對少年時期的好友閏土有過這樣一段描寫：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他回過頭去說，“水生，給老爺磕頭。”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來，這正是一個廿年前的閏土，只是黃瘦些，頸子上沒有銀圈罷了。“這是第五個孩子，沒有見過世面，躲躲閃閃……”在魯迅筆下，老爺制度把一個當年活潑、生動、勇敢的陽光少年摧殘成了一個毫無生機的木偶人。毛 澤東視魯迅為知己，也在于他們在反封建老爺這一點上有著驚人一致的共同語言吧。

     1927年，毛澤東深入湖南農村對被老爺們稱之“糟得很”的農民運動進行了實際調查，寫就《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報告指出：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紳，不法地主階級，是幾千年專制政治的基礎，帝國主義、軍閥、貪官污吏的墻腳。打翻這個封建勢力，乃是國民革命的真正目標。毛澤東熱情地把農民運動稱之為“好的很”：“農民的主要攻擊目標是土豪劣紳，不法地主，旁及各種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城里的貪官污吏，鄉村的惡劣習慣。這個攻擊的形勢，簡直是急風暴雨，順之者存，違之者滅。其結果，把幾千年封建地主的特權，打得個落花流水。地主的體面威風，掃地以盡。……孫中山先生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沒有做到的事，農民在幾個月內做到了。這是四十年乃至幾千年未曾成就過的奇勛。這是好得很。”毛澤東在文章中號召人們起來“推翻縣官老爺衙門差役的政權”。

      至1949年，毛澤東領導工農武裝推翻了舊的老爺政權，建立了新的人民政權。1949年3月，中共中央由西柏坡進駐北平，毛澤東稱之為“進京趕考”，他是明智的，取得了政權并不是大功告成，而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毛澤東精醒地知道，舊的老爺打倒了，新的老爺還會產生，但毛 澤東立志“我們決不當李自成”。實際情況也正如毛澤東所料，革命勝利以后，一些干部的特權思想就跟著來了，甚至一些高級領導干部也認為：自己出生入死革命，如今中國革命勝利了，掌權了，就應該比老百姓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孩子親屬用公車辦私事很正常。針對這些情況，毛澤東一再告誡 ：“把官僚主義的斗爭如同鎮壓反革命的斗爭一樣重要”、“不要滋生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

    然而，令毛澤東想不到的是，舊的老爺好反，而反社會主義國家的新老爺卻不是那么容易，會遇到意想不到的阻力。新的官僚主義特權思想和作風肆意地滋生和漫延著，毛澤東由擔憂而至深深的焦慮，他在不同的場合不止一次的強調：我們國家也有危險，官僚主義作風反了多次，還是存在，甚至比較嚴重，官僚主義思想也比較嚴重。打擊迫害、假公濟私的事有沒有？這樣的事情，你們知道得比我多，但報喜不報憂，這也是官僚和封建性的東西。做官有特權，有政治需要，有人情關系。縣管不如現管，假話滿天飛，忽“左”忽“右”，形“左”實“右”，這些很容易造成干部腐化、蛻化和變質，蘇聯就是教訓。毛 澤東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千百萬革命先烈用鮮血換來的人民江山，是不是可能因為特權思想的滋生漫延而改變顏色？！為了防止新中國顏色的改變，防止朝代周期率的再現，毛 澤東對官僚主義厲聲斷喝，煞費苦心：1951年開展“三反”動動，矛頭直指黨和政府內的官僚主義；1953年1月，毛澤東在以中共中央名義給各中央局、分局并轉各省市區黨委、地委、縣委和中央各部門、中央人民政府各黨組的指示信中指出：“官僚主義和命令主義在我們的黨和政府，不但在目前是一個大問題，就是在一個很長的時期內還將是一個大問題。……凡典型的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和違法亂紀的事例，應在報紙上廣為揭發。其違法情形嚴重者必須給以法律的制裁，如是黨員必須執行黨紀。”；1959年12月，毛澤東在談到社會主義企業管理中的一些問題時說：我們的經驗，如果干部不放下架子，不同工人打成一片，工人就往往不把工廠看成自己的，而看成干部的。干部的老爺態度，使工人不愿意自覺地遵守勞動紀律，而且破壞勞動的往往首先是那些老爺們；1960年11月，毛澤東在各中央局匯報工作時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全國人民大眾的公仆，不是老爺。凡是那些一心想當官做老爺的人，不關心老百姓疾苦的人，就當從共產黨人的革命隊伍中開除出去；1961年12月，毛澤東在天津調研時說：我們共產黨人是為人民辦事情的，是為人民服務的，不能做官當老爺。我總是說，生我者父母，育我者人民。如果不為人民辦事情，還要我們這些共產黨人干什么？；1963年5月，毛澤東在關于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性質和意義時說：使我們的干部成為既懂政治、又懂業務，又紅又專，不是浮在上面，做官當老爺，脫離群眾，而是同群眾打成一片，受群眾擁護的真正好干部；1964年6月，毛澤東在《中央宣傳部關于全國文聯和所屬各協會整風情況的報告》上批示：15年來，基本上不執行黨的政策，做官當老爺，不去接近工農兵，不去反映社會主義的革命和建設，最近幾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義的邊緣；1965年6月，毛澤東在批評衛生部時說：告訴衛生部，衛生部的工作只給全國人口的15%服務，而且這15%中主要還是老爺。廣大的農民得不到醫療，一無醫，二無藥，衛生部不是人民的衛生部，改成城市衛生部或老爺衛生部或城市老爺衛生部好了；1965年10月，毛澤東在聽取彭真關于黨的基層組織時說：靠老爺，不靠人民，你有飯吃呀？你有衣穿呀？而70%是貧下中農。工廠里也有這個問題……

    對于社會主義國家產生的新老爺，毛澤東除了口誅筆伐，還想了許多辦法，采取了許多行動。他認為官僚主義特權思想和作風“脫離人民群眾，脫離基層生活，官作大了，驕驕二氣，拒絕到農村去，城市里生活舒適呦！不出修正主義才見鬼！”1957年4月，毛 澤東提出了干部參加勞動的問題，提出凡能勞動的，每年都應抽出一些時間參加體力勞動，下農田、下工廠、下礦山、下工地等，接觸工、農、兵和知識分子。毛澤東說：“這樣一來，黨和群眾就打成一片了，主觀主義，官僚主義，老爺作風，就可以大為減少，面目一新，”1958年1月，毛澤東在《工作方法六十條（草案）》中強調：“任何人不論官有多大，在人民中間都要以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姿態出現。決不許可擺架子。一定要打掉官風。”“我們有些干部是老子天下第一，看不起人，靠資格吃飯，做了官，特別是做了大官，就不愿意以普通勞動者的姿態出現。這是一種很惡劣的現象。”1960年，毛 澤東針對黨內的官僚主義，指出“官僚主義這種舊社會遺留下來的壞作風，一年不用掃帚掃一次，就會春風吹又生了。”1965年，毛澤東強烈要求領導干部要深入工廠農村，與工人農民實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

    從毛澤東艱苦卓絕的革命一生中，可以驚奇地發現他致力于消除“老爺”的精神是那樣鍥而不舍，不管是舊的老爺還是新的老爺，他都是那樣毫不留情。尤其是解放后，在舊的老爺被消滅以后，毛澤東對黨內的老爺的治理更是密如連珠炮，三反五反、社教、四清、樣板戲、知青下鄉、大鳴大放大字報、赤腳醫生制度，直至他孤注一擲發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 命，無不滲透著他消除老爺、建立一個沒有老爺的“官民平等”的新國家的理想。這個理想在我們這個幾千年老爺統治的國家無疑是難于上青天，也只有毛澤東敢于將這個理想付諸實施，因為毛澤東是個“無非一念救蒼生”的人，是個篤信“無限風光在險峰”的人，是個“與人斗其樂無窮”的人，也是個準備著把自己“摔個粉碎”的人。

    毛澤東懷抱拯救中華民族的偉大理想，反了一輩子老爺，直至暮年，他仍然沒有看到自己理想的實現。在他生命的最后幾年里，他反復說：“我們自己就是建設了這樣一個國家，跟舊社會差不多，分等級，有八級工資，按勞分配，等價交換。”他還批評一些黨的高層干部：“做了大官了，要保護大官的利益。他們有了房子，有汽車，薪水高，還有服務員，比資本家還厲害。”1974年，帶著深深的憂慮，病重中的毛澤東寫下了令人讀之心酸不已的《訴衷情》：父母忠貞為國酬，何曾怕斷頭？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業未就，身軀倦，鬢已秋；你我之輩，忍將夙愿，付與東流？

    毛澤東是個勇于登攀的人，他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崇高理想是推動他永不停歇的動力，作為一個個體，他為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做的已經夠多，稱得上是前無古人。毛澤東一輩子，是一個挑戰老爺的勇士，為此他付出了很多，甚至到今天都有做過老爺的或前輩做過老爺的或想做老爺的對毛澤東大肆謾罵，可毛澤東的靈魂是安寧的，因為毛澤東早就說過：“敵人罵我們越兇，我們就對了。”是的，毛澤東是對的，雖然他沒有把中國的老爺消滅，但他在祖祖輩輩敬畏老爺的老百姓的心里，埋下了反抗老爺的種子，而這個種子，心將萌發出中華民族強大繁茂的希望之林。

2008-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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