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水
(一)有沒有先知先覺
有沒有先知先覺呢?要看對這問題怎么理解。像劉伯溫那樣,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先知先覺,大抵是沒有的。其實,不只人沒有那種能掐會算、先知先覺的本事,就是神,恐怕也沒有的。從某種意義上講,所謂神,就是神化了的人。在我們的傳統中,就有神化智謀人物的傾向。所謂的智謀人物,自然能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那么,他們為什么能夠決勝千里之外呢?也就是因為他們掌握了規律;只有順應規律,然后才能利用規律,從而預見未來,取得勝利。在古代的演義小說中,不是有許多的錦囊妙計嗎?遇到危險的時候,打開錦囊妙計,自然就能夠化險為夷。于是,我們便很奇怪了。這寫錦囊妙計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夠計算那么準呢?他所憑借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們普通人,大抵是參詳不透的。也正因為參詳不透,所以便覺得神秘,以為寫這錦囊妙計的人,定然有先知先覺。然而,這先知先覺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我看來,所謂的先知先覺,雖然有神秘化的傾向,但依然是從經驗中來的。他們積累經驗,掌握規律,所以能給人那種用兵如神的感覺。所謂的用兵如神,這說法也非常巧妙,是“如神”,而不就是“神”,這里拿捏得是很準的。生來就會打仗,生來就會作詩的人,是沒有的。生下來什么也不會,這才是最真實的,至于后來,則可以學會許多東西,甚至“用兵如神”、“下筆如神”。對于經驗主義,我是同意的;至于先驗的東西,大抵都是由經驗變來的。也就是說,先知先覺,都來自于經驗。孔子就說,人非生而知之者,所以都是通過學習,而獲取知識的。好學,是圣人的品格,也應當成為我們后生的楷范。也可以說,正是好學、深思、明辯,造就了先知先覺。但是,僅僅看到先知先覺來自于經驗,還是不夠的,因為先知先覺畢竟遠遠地超越了經驗,而進入了化境。從經驗的角度講,先知先覺是沒有的;但是,從起越的角度講,先知先覺又還是存在的。先知先覺超越了普通人,這是大家認同的。然而,先知先覺與普通人相比又是非常痛苦的。先知先覺和普通人大抵并不一樣;因為這不一樣,所以就會被視為異類。鶴立雞群,在表面上看,固然很風光;但是平庸的雞,又豈會容得了獨立的鶴。所以,鶴的處境,就很可以悲哀了。普通的人雖然崇拜先知先覺。但是,他們往往很難意識到,自己崇拜的先知先覺就在自己身邊。恐怕即便意識到,也是極力排擊的。人們最希望的就是大家與自己都是一樣的;如果有誰與眾不同,那就定是和大家為敵,可以鳴鼓擊之。現在不有許多人老想著與眾不同嗎?我還是好言相勸,不要這樣的好。與眾不同,固然讓人覺得欣喜,但也會帶來災難。所以,“泯然眾人矣”,倒是非常不錯的選擇。但是,真正的先知先覺恐怕是不甘心的。瞿秋白不說過么:“我是江南第一燕,為銜春色上云梢”。這江南第一燕,自然是先知先覺了。他的理想,也是高妙得緊。但是,這么高妙的理想,又給他帶來了什么呢?他在犧牲前寫下了《多余的話》,而這“多余”二字,就表達出了許多痛苦。先知先覺往往是和敢為天下先聯系在一起的。既然是先知先覺,那自然要敢為天下先了。可以說,我們非常欣賞敢為天下先的精神。但是,這種敢為天下先,又給人一種狂妄的感覺;康有為曾經說過:“我是支那第一人。”這話恐怕讓許多自以為謙虛的人們笑掉大牙吧。其實,很早就有“先發制人”與“后發制人”的爭論。但我,是不贊成先發制人的。我們知道,在放對的時候,愚蠢的拳師,總是一開始就使出全副本領,而高明的拳師,卻懂得退讓,而最終取得勝利。所以,我的觀點是,既要先知先覺,又要后發制人。黔驢技窮就是很好的例子。一開始,那驢子就跟兇神惡煞一般;而老虎呢,則百般挑逗,發現驢子的全部本領不過如此之后,便吃掉了它。有人可能覺得,先知先覺和后發制人是矛盾的。實際不然,所謂的先知先覺,實際上就是知己知彼。而所以后發制人,那是為了保存自己,同時等待著敵人的消耗。也許,真正的勝利者,都是把先知先覺與后發制人巧妙統一起來的。
(二)最初醒來的人
其實,先知先覺也可以稱之為最初醒來的人。然而,最初醒來的人,所面對的并不是光明的世界,而往往處于黑暗中的。魯迅那個“鐵屋子”的比喻是令人震驚的。在那個時候,魯迅所面對的中國恰恰是絕無希望的鐵屋子,大家都在沉睡,突然有了醒來的人,于是不免驚醒一些人,大家來致力于破壞鐵屋子的工作。但是,這又是決無希望的,因為鐵屋子太過強大了,醒來的人,驚醒了沉睡的人,不但沒有給他們帶來光明,帶來溫暖,反而給他們帶來了痛苦。如果大家都在沉睡,那即便有許多的痛苦,也是覺察不到的。覺察到痛苦本身,也是一種痛苦。那覺察不到痛苦呢,也可以說是一種快樂了。在中國,本就有“古今如夢”的說法,但是“何曾夢覺”呢?蘇東坡曾問一位老婆婆,翰林這一生像什么呢?老婆婆說:“一場春夢耳。”蘇東坡非常喜歡這個說法,便把老婆婆叫做“春夢婆”。其實,真實的人生,在蘇東坡那里,雖然有許多空幻,但并沒有太多的悲哀。而在五四時代就不一樣了,現代的知識分子面對的都是夢醒了無路可走的悲涼。正因為夢醒了無路可走,所以先知先覺,才是痛苦的。然而痛苦,并不是先知先覺的全部。先知先覺,所以是先知先覺,就在于他們認識了真理,而這種真理又恰恰不為人所理解,所以也就更難談得上實行。先知先覺,所能做的,也只是用真理喚醒大家。然而未被認識的真理,往往被視為謬誤的。先知先覺,往往要面對一種顛倒的。可以說,在先知先覺那里,世界是顛倒的。因為他們所執著的是理式世界;而現實世界就沒有理式世界那么完美。也就是說,只有顛倒現實世界,才能達到理式世界。不是有個說法么?把顛倒的世界再顛倒過來。于是,人們便去顛倒世界,而在顛倒世界的過程中,人們的價值觀念也顛倒了個個兒。如果真正的先知先覺,只是引導了顛倒世界的運動,那究竟有沒有意義呢?當然,頭足倒置,是很可以悲哀的。但是,健步如飛的人,又有幾個不想翻幾個跟頭,來證明自己有能耐呢?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講,先知先覺是得風氣之先的人。龔自珍所謂的“但開風氣不為師”,是為許多人所欣賞的。但是,開風氣的事,又哪容易趕上呢?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不能開風氣,那只好想著去做人家的老師了。如果總是抱著教訓人的態度,去和別人交往,那漸漸地就會“門庭冷落車馬稀”。相反,我們若是抱著做學生的態度,那才會“孺子可教”呢?開風氣的人,就是先知先覺者,也往往可以成為時代的弄潮兒。“手把紅旗旗不濕”,這弄潮兒的風采,固然為人欣賞,但付出的努力,定然非常大。時代的潮流,往往是說不清的。雖然在時代的潮流中鍛煉品格,非常重要,但是,更應該在默默中培養才華。還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先知先覺往往被視為時代的落伍者。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恰恰是這時代的落伍者,代表了時代的精神。許多時代的弄潮兒,在歷史的時空中沉寂了,但是被視為落伍者的人,卻走進了永生的殿堂。在歷史面前,仿佛什么都說不清楚;既然如此,那還是什么也不要說的好。其實,也沒有必要想著做先知先覺。既然古今如夢,那還是永遠不要醒的好。所有的夢,都是通向虛幻的。而我們也都會化做一片灰,被風吹散,再也沒有了蹤影。虛空,才是我們永遠的棲身之地。既然如此,做先知先覺,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的結局和后知后覺,甚至不知不覺,是一樣的。先知先覺,是走在前面的;后知后覺,是跟在后面的;不知不覺,是永遠昏睡的。說實在的,我非常喜歡不知不覺的。人的一生,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既然不知不覺,那就談不上什么意義了。其實,也只有先知先覺才去追求意義。先知先覺,也是不一樣的。這個時代的覺悟,可能就是另一個時代的癡傻。譬如在毛澤東時代,舍己為人,大公無私,叫覺悟高,而在我們的時代,則被視為傻冒。在毛澤東時代,坑蒙拐騙,自私自利,被視為不道德的,但在我們的時代,這又被視為聰明靈巧。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毛澤東時代的覺悟,我以為,那種覺悟,才合乎人類的理想。而我們的時代,則是道在屎溺,每下愈況了。
(三)先覺覺后覺
雖然我們這個時代,已經不再講什么覺悟了,但我總覺得,人還是有點覺悟的好。當然,這種覺悟,已經不是階級覺悟,而是道德覺悟、精神覺悟。有了道德覺悟,才會認同舍己為人,才懂得自私自利所得到的那點快樂,是何等的卑微。有了精神覺悟,才有今是昨非之感,才有真正的懺悔,才有真正的自新。實際上,覺悟,這個詞,是從佛經里來的。所謂的覺悟,也就是悟道,悟道,大抵很難的。我們雖然知道,道在邇,不在遠,道在內,不在外;但是,我們很難找到它,也就是說很難覺悟。也許,人生不過一個謎團,那么這個謎團的謎底又是什么呢?說不清的。如果說得清,也就不在這里說了。也許,每一個探索人生之謎的人,都會找到一個答案。而實際上,這答案并沒破解人生之謎,反而又給人生之謎增加了一個謎團。既然人生是一個永恒的謎團,那徹底地覺悟,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講,自己徹底地覺悟了。因為徹底地覺悟本身,就是一種迷惑。我們能做的,也只是一點一點的覺悟。“如夢者之醒,如仆者之起,如病者之蘇”,這就是覺悟。當然,覺悟有兩個途徑,一是漸悟,一是頓悟。二者各有優劣,但我卻主張漸悟與頓悟并舉的。漸悟是要求修行的,這很類似于哲學上講的量變;而頓悟,則是一瞬間徹悟,這仿佛哲學上講的質變。也就是說,頓悟有賴于漸悟的積累,而漸悟亦有賴于頓悟的證成。對于頓悟的瞬間,我們是非常欣賞的。有的人因見桃花悟道,而我們每個人心中也仿佛開了一樹桃花。但是,我們只知道那人因桃花而悟道,但這道究竟是什么,我們并不知道。桃花就是道么?不是的。但是,道又確實通過桃花體現了出來。道,一方面無所在;另一方面,又無所不在。道在屎溺,我們是清楚的;道在桃花,也并不曾錯。但是,屎溺與桃花又有什么區別呢?看到屎溺,我們總是掩鼻而過;但看到桃花,我們的心里便增添了許多詩情畫意。我們當然可以說,屎溺是丑的,污穢的;桃花,是美的,賞心悅目的。可為什么道既在屎溺,又在桃花呢?在屎溺的“道”,與在桃花的道是一個“道”嗎?如果是一個“道”,為什么引起我們截然相反的感覺。如果不是一個“道”,那這兩個“道”又有什么分別呢?《論語》上有句話,講得還是很妙的,它說:“道不同,不相為謀”。看來,作為最高范疇的“道”,依然有許多歧異。也許,正因為“道”的不同,所以才會有,在一方面是覺悟,在另一方面是癡迷。許多時候,這覺悟適足以證成癡迷的。譬如大公無私,舍己為人,這是極高的道德覺悟;但這種覺悟,不恰恰證明對道德理想的癡迷嗎?再譬如:“不事王候,高尚其事”,這自然是極高的精神覺悟,但這種覺悟,不恰恰證明對獨立人格、自由精神的癡迷嗎?實際上,真正的覺悟都是與癡迷統一在一起的。可以說,有一份覺悟,就有一份癡迷。我不知道,癡迷于覺悟本身,是應該叫癡迷,還是應該叫覺悟。然而,不管怎樣,我是非常欣賞癡迷于覺悟本身的。縱然覺悟本身就帶著許多癡迷,但是,我們還是渴望覺悟的。覺悟了,還可能再癡迷,這簡直是一定的。就像人吃了飯還是會餓,餓了還會吃;人醒了,還會睏,睏了還會睡一個樣子。終級的覺悟,也許是沒有的;但是,漸進的覺悟卻是不斷的。我們所以講覺悟,也就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明白些。我們并不想糊里糊涂地走過這一輩子。在活得明白,或者覺悟的歷程中,有先知先覺,有后知后覺,也有不知不覺。先知先覺,是很少的;不知不覺,是要不得的;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后知后覺。后知后覺雖然比不上先知先覺,但較之不知不覺,還是有一定優越性的。為了讓更多地人覺悟,那也只有采用“先覺覺后覺”的方法,就是讓先覺者去教育后覺者,讓他們的思想蘇醒。其實,思想教育的內涵,也不過“先覺覺后覺”,當然也可以叫做思想啟蒙。好像,我們現在已經不需要什么思想啟蒙了,大家都認同了自由、民主的觀念,只是忘卻了“天下為公”的理想。當然,在我們現在的覺悟者看來,“天下為公”實在是愚昧無知的。“天下為公”與自由,民主,都是一種覺悟,但這相反的覺悟,不恰恰印證了覺悟也是一種癡迷嗎?
(四)民族的先知
看《圣經》就知道,所謂民族的先知,往往沒有極好的命運。他們不為人理解,甚至受到殘酷的打擊。彌賽亞的降臨,是先知預言的。但是,人們連彌賽亞,都不識得,更何況做出這預言的先知了。所謂彌賽亞,就是救世主,但我們早就知道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所以也就不信了。雖然沒有救世主,但人們在苦難中,卻有被拯救的渴望。也正是被拯救的渴望,造就了救世主本身。我們現在當然在否定救世主,但是卻否定不了自身被拯救的渴望。至于基督,我就不多說什么了。然而有一點,卻是不容否定的,那就是基督有著拯救世界的決心。還是回到我們的研究對象,毛澤東及文革。可以說,毛澤東在文革之前,一直扮演了一種大救星的角色。而對于大救星,我們除了預禮膜拜,似乎也沒有什么可做的。但是,毛澤東大抵并不喜歡大救星這個角色。其實,那些真正能夠建功立業的人,并不怎么自我膨脹,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主宰,他們往往能夠意識到自身的脆弱,能力的有限以及世事的多變。當然,他們能夠克服自身的脆弱,但是,這并不能夠改變他們內心的真實。如果沒有文革,毛澤東將會在中國歷史上永遠地扮演大救星的角色,而正因為有了文革,毛澤東才真正成為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先知。所謂的先知,主要的是能夠預測未來,而預測未來,定要把握事物的規律。能夠成為我們這個民族先知的,大抵只有毛澤東。那么,毛澤東為我們這個民族預言了什么呢?問題看似很清楚,但實在不好說的。我曾經講過的,毛澤東走了歷史的前面。其實,走在歷史的前面,不過有兩種結局,一是成為先知先覺,為真正高尚的人們所尊敬;一是被視為時代的落伍者或者憂天的杞人。如果處于十年文革的背景下,我們自然會覺得毛澤東在那里杞人憂天。但是,一旦中國歷史走向了與文革截然相反的道路,我們突然發現,毛澤東的杞人憂天,已經成為了活生生的現實。也就是說,活生生的現實,會讓毛澤東重新贏得人們的尊敬。實際上,毛澤東時代的許多言說,真的過時了。什么“階級斗爭一抓就靈”,什么“修正主義”,“走資派”,我們一聽到,馬上就覺得頭大。但是,這些在文革中,就非常模糊的概念,在我們今天看來,竟然顯得那么清晰。實際上,許多事不講,并不代表著不存在。在許多人的眼里,也許文革早就成為了妖魔鬼怪;但是,誰又知道,在一段被歪曲的歷史里,竟然有那么多的閃光之處。毛澤東預見了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但這個未來,可能要修正他們那一代人,拋頭顱、灑熱血所追求的理想。也許,對毛澤東來說,最為痛心的就是,中國革命只是完成了有產階級的更新換代。所以,毛澤東要用十年文革來避免這個前途。但是,歷史卻表明這個前途似乎是避免不了的。沒有人能抗拒得了歷史本身,即便英雄豪杰也不能。雖然歷史證明了毛澤東驚人的預見性,但這種證明,是讓人痛心的。我們真的希望文革就是一場大災難、大浩劫,但是,現實卻幫助我們認清了文革的真相。在文革中,是肯定暴力革命的,那個時候不是講:“馬克思主義千頭萬緒,就是造反有理”嗎?但是,我們今天誰又認同這個呢?人們都在反思暴力革命,人們似乎覺得如果沒有暴力革命,中國會發展的更好。然而,如果沒有暴力革命,中國還可能處在大清王朝的時代。離開具體的歷史背景,去談理論,是非常可怕的。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曾經有過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這批判的核心問題,就是暴力革命是否具有合理性。暴力革命的合理性,是勿庸置疑的;如果沒有革命,如何打破封建的專制,如何推翻三座大山?也可以說,是革命造就了中華民族嶄新的未來。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講,義和團運動是遠遠地高過武訓的。但是,我們現在已經非常喜歡給武訓唱贊歌了,然而,這種贊歌,是讓我們跟著毛澤東站起來;還是跟著武訓跪下去呢?我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實,我們的價值觀念和毛澤東時代是完全顛倒著的。我們并不能說毛澤東時代是完美無缺的,它也有許多不好、缺點、失誤;但是,這些都沒有法子改變一點,即毛澤東時代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時代。在這個偉大的時代里,毛澤東一方面,成為了我們民族的救星;另一方面也扮演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先知。
(五)凄涼的晚境
毛澤東的晚境是非常凄涼的。這種凄涼,一方面由了異常激烈、復雜的權力斗爭,一方面由了毛澤東對身后事的憂慮。總之,毛澤東是非常孤獨的,也正因為這種孤獨,更容易讓人體會人生的凄涼。雖然毛澤東一直以來都有一種非常樂觀的態度,但到晚年,他的許多判斷日趨悲觀。他曾經引過《孟子》中的話:“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所謂始作俑者,就是開始用俑殉葬的人。比喻惡劣先例的開創者。實際上,孔子的話,是帶有詛咒意味的。但毛澤東卻把這話用在了自己身上。然而,毛澤東是始作俑者嗎?我并不這么以為。毛澤東從來就沒有開過什么惡劣的先例。即便是作為大災難、大浩劫的文革,依然燃燒著動人的理想。我也并不以為文革是理想主義的災難,理想主義是不會帶來災難的。在許多人眼里,崇高的革命者,較之賣國的漢奸都不如了,我覺得這是可怕的顛倒。俗話說,要要公道,打個顛倒。文革要做的是把顛倒的世界再顛倒起來。可以說,這種顛倒,即便千秋萬世,都是有積極意義的。我們僅僅看到并且無限地放大所謂的災難與浩劫,也是不對的;我們更要看到那個時代高高飄揚的旗幟。那面高高飄揚的旗幟,凝聚了幾代人的奮斗、流血與犧牲。也可以說,那面旗幟,就是一種信仰的象征。但是,現在,信仰早就淡出了歷史的舞臺。那面旗幟,早已不再是一種信仰,而成為了利祿的工具。許多崇高的東西,成為利祿的工具,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但是,我們卻有足夠的清醒,可以把利祿的工具與崇高的信仰區分開來。實際上,文革過后,許多人都想通了,崇高的信仰實際變得一文不值,只有利祿本身,才是最后的實在,一切的根源。不是講欲望在推動人類歷史的發展嗎?于是便放縱自己的欲望,走向了一條不歸路。如果這條路,是少人走的,我們還可以告慰先烈們的在天之靈;如果這條路具有了普遍性,那只能讓我們重新發現文革的意義。毛澤東真的錯了么?也許,在當時是錯的,但在后來,卻又成了精華。有的人在分析晚年毛澤東的時候講,毛澤東所以力排眾議,發動文革,實際上是有一種千秋萬歲名的念頭的。如果錯了,那沒有什么,但若是正確的,卻會為人民永遠的景仰與感激,因為這是挽狂瀾于既倒。然而,晚年的毛澤東,恐怕已經沒有法子挽狂瀾于既倒了,因為他是拿未來做賭注。現實沒有他想得那么糟,未來也沒有他想得那么壞。但是,毛澤東發動文革,又決不是為了千秋萬歲名。因為他早就贏得了這些東西,他沒有必要用文革來增加什么。更何況,毛澤東的文革,能帶來的恐怕不是普遍的贊譽,而是許多人的指責。毛澤東在文革中,是抱著粉身碎骨的態度的。是什么東西能夠讓毛澤東粉身碎骨,亦再所不惜呢?只有他一生為之奮斗的事業,只有他的理想,只有他的終極。當然,這樣的想法是現在的“公仆”們永遠無法理解的。人民,是真正的主人,這是毛澤東信念。但是在毛澤東的思想里,出現了一種類似悖論的東西,那就是本應該為人民服務的公仆,有可能騎在人民頭上成為“主人的主人”。在毛澤東時代,這一點恐怕只是處在萌芽狀態;但是,只要有萌芽,就可能出現參天大樹的。毛澤東的防患于未然,是能夠贏得真正高尚的人們的尊敬的。當然,關于毛澤東的整黨,許多人是有微詞的,看一下韋君宜的《思痛錄》就知道了。痛定思痛,痛何如哉?這當然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但是,在思痛的另一方面,卻也可能具有許多崇高、偉大的東西。譬如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方法,我們現在也說不出有什么錯,當然這種方式,也可以描述為對思想、精神、靈魂的折磨。然而,一旦這種方式壽終正寢,都出現了出多恬不知恥的公仆,我們又做何感想呢?本來,文革是有許多錯處的,去否定這種錯處,并沒有什么不好。但是,由此發展到妖魔化文革,甚至全盤否定毛澤東時代,那就大大的錯了。有的人指責別人沒有擺脫二元論,但是,在他們的心思里,凡是懷念毛澤東的,就是污蔑改革開放,這又是幾元論呢?把許多的崇高的、偉大的、神圣的東西,全都拋掉,那我們還會剩下什么呢?毛澤東的晚境是凄涼的,但這種凄涼,恰恰是為了我們不再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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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he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