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父親不敢讓我在家住,天一落黑,他就挾著一條被子,扯著我到鄰居的牛屋鉆草堆,藏著躲著度夜,連咳嗽也不敢大聲,天亮才敢回家。”
這是一個豫東少年的寒假生活,他們父子在躲避土匪的綁票,這是豫東人民,也是河南人民在解放前的生存常態。
當時中國最著名的報紙《申報》曾經說:“豫匪乃今日中國最大之患也。”您還別覺得夸張,中共中央中原局第二書記陳毅,在給毛澤東同志寫的一份,名為《一九四八年夏季中原情況及政策轉變問題》的報告中,提到“河南地區的情況”,上來第一句話就說:
“我黨足跡遍全中國,土匪惡霸之猖獗恐無逾河南者,這是我們最近的體驗。”
能給見多識廣的陳老總上一課,河南匪患之嚴重,可想而知。民國時代,河南的土匪號稱“一百零八縣,縣縣有土匪。”鬧成這樣,就沒人想治理嗎?
被綁票的老人和孩子
北洋軍閥吳佩孚吹噓過,“河南匪患,不須旬日,即可肅清。”五色旗換成青天白日,是不是好一些呢?蔣介石的愛將劉峙大言不慚,說“逾期未能肅清,省主席自劾待罪。”
結果呢?
匪越剿越多,逐漸形成了官匪一體、匪霸交叉的反動體系。以豫東的尉氏縣為例,勢力最大的土匪,人稱“曹十一”的曹志生,竟然被委任為尉氏縣長兼開(封)、中(牟)、新(鄭)三縣“剿”共副指揮官。而曹志生親信,也是他的姐夫,綽號“黃老三”的黃金業,則擔任大營鎮的鎮長,這里是曹志生匪幫的匪巢。
大家一般都知道河南土匪鬧得厲害在豫西,其實豫東也是匪患嚴重的地區,它們并稱“南北桿”。再加上蔣介石扒開花園口,這里成了黃泛區,到處是沙土崗子,便于土匪活動。所以,豫東土匪看尉氏,尉氏土匪看大營,當時號稱“九崗十八凹,凹凹里頭有響馬。”
民國土匪
特別是這個黃老三,可不是個窮人,相反家里家有良田幾百畝,騾馬大車十來掛,又管著幾百人槍,所以在當地那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想要誰家的好地,稍有不從,他就將人家斬盡殺絕;他想霸占誰家的閨女,若不按時送到,就要全家遭殃。
人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黃老三才不管什么鄉里鄉親。有時他甚至無緣無故將人殺死,有次騎馬到野地兜風,看有人在樹下納涼,抬手就是一槍把人打死,還得意洋洋說:“你想睡,就讓你睡個飽!”
據不完全統計,大營當地被黃老三殺害的群眾,就有八十多人。
這樣的壞種,就沒有人管了嗎?
國民黨反動派和它們沆瀣一氣,但共產黨饒不了這些牛鬼蛇神,因為人民的需要就是共產黨的奮斗目標。從清末到民國,幾十年治理不了的匪患,共產黨人不信這個邪!
青年焦裕祿
1949年春,焦裕祿完成淮海戰役的支前工作,回到尉氏縣,擔任大營區副區長,負責剿匪反霸工作。
為什么共產黨和國民黨不一樣,在“剿匪”之外,還要提到“反霸”呢?
這是因為惡霸是地主階級中的當權派,即農村封建勢力的總代表。它們在解放前依仗封建勢力壓迫人民,解放后,以各種方式維持其統治權力,常與土匪勾結在一起,是農村封建勢力最突出的部分。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一體兩面的黑惡勢力。
問題上大營是黑惡勢力的淵藪,怎么才能站住腳,堅持下去呢?
毛澤東同志曾經多次教導我們,必須全心全意依靠人民群眾,因為人民群眾是我們黨的力量源泉和勝利保證。具體到大營,未來被稱為“黨的好干部”的焦裕祿同志,很早就是這么做的,他堅決地依靠農村中的革命力量一一貧下中農,把貧下中農當親人。
學習焦裕祿同志
尉氏縣委書記趙仲三同志,對焦裕祿評價說:
“焦裕祿同志見了貧下中農三不說話,就是不笑不說話,不叫大娘大爺不說話,不問寒問暖不說話。”
只有你先付出了,把群眾當親人,群眾才會把你當親人,革命戰爭年代老根據地的“堡壘戶”如此,大營的群眾也是這么做的。在土匪、惡霸這些地頭蛇,隨時都可能反攻倒算,斗爭極為殘酷的情況下,他們拼著身家性命,支持共產黨,跟著共產黨走,因為他們認準了共產黨才是人民的救星。
通過訪貧問苦,焦裕祿不但團結了貧雇農,而且還了解到大營被黃老三欺負最慘的,是一個叫李明的農民。
李明家最初是個富農,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中產階級。家里有二十多畝地,父親做點小生意,日子過得不錯。偏偏黃老三就覺得礙眼了,窮骨頭都勤勞致富了,誰還聽我的招呼?就開始專門針對李明家,先是不給錢拿東西,李明的母親去要賬,說都是鄉里鄉親,您好歹給個本兒?黃老三就怒了,老子吃拿卡要,啥時候給過錢,要我錢就是看不起我!遂把老太太打成重傷,李明氣得在家大罵黃老三不是個東西,讓這家伙知道了,放出話非弄死李明。
焦裕祿的干部履歷表
沒多久,就帶著土匪闖到李明家,用土匪窩里熏香的酷刑,差點沒把人熏死。也是李明命不該絕,黃老三以為熏死了,家里人抬回去入殮,他竟然活過來了。
焦裕祿就把李明爭取過來,村里還有幾家的后生和媳婦,也圍繞到焦裕祿周圍。可是也有人覺得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人家黃老三盤根錯節幾十年,你們共產黨是外鄉人,初來乍到,怎么可能斗過它。再說了,原先國民黨時代,不是沒人告過狀,結果咋樣?
一聽這話,焦裕祿就笑了,結合自己山東淄博老家,共產黨組織人民打土匪、斗惡霸的歷史,告訴大家:
“蔣介石的幾百萬軍隊都快被咱們解放軍消滅完了,地主、土匪也都嚇得跑了跑,躲了躲。只要咱貧雇農組織起來,就能把那些壓迫在咱頭上的壞蛋,徹底打倒。有人民政府,有解放軍,怕個啥?不把這家伙捉住了,交給鄉親們審判,永遠是一大害,它還在一天,咱大營人睡覺也不敢脫衣裳!”
堅決剿滅匪特發動群眾
大營的農會、民兵和婦聯都搞起來了,李明當了農會主席,一個李明變成千百個李明,大伙團結在焦裕祿周圍,壞種們就被孤立起來了。可是壞種們,哪里容易一推就倒呢?
不甘心退出歷史舞臺的黃老三,找了八名心腹,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拿著槍,準備抽冷子,襲擊區部,干掉焦裕祿,把為首的幾個積極分子也殺了,以震懾群眾。可還不等這幫家伙上門,焦裕祿就得到群眾舉報,帶著民兵,圍了匪巢。手持兩把盒子炮的他,一腳踹開門,斷喝一聲:
“我就是你們要殺要剮的焦裕祿!”
隨后這八個土匪,就被大營群眾開了公審大會,給槍斃了。為首一個李新堂的家伙,號稱是黃老三的前部正印先行官,在大營是出了名的壞種。享有本地新媳婦的初夜權,匪號“小狼豬”。一戶農家娶了個新媳婦,被李新堂看中了,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褲子,搭在脖子上,兩手各掂一把張嘴盒子炮,大搖大擺闖進新媳婦房中,將其糟蹋了。這家人嚇得磕頭求饒,也無濟于事。
土匪不滅誓不收兵
一槍斃李新堂,大營的各路土匪就慌了,人民群眾就樂了。
可這時候,焦裕祿告訴大家,還不是樂的時候,因為土匪的勢力還很強大,我們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剪其羽翼,才能摁住元兇。開個土匪家屬會,講清楚我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讓他們幫咱們做思想工作,勸家人回心轉意,投案自首。
一天,焦裕祿給群眾送救濟糧,李明來找他,說黃老三的干將黃守彥回來了,捆不捆?焦裕祿說,別著急,火候不到。沒多久,黃守彥就不請自到,來登門“拜訪”焦裕祿。
黃守彥為匪的時間,僅次于曹十一和黃老三,從抗戰前就跟著他們綁票,后來當漢奸,跟國民黨混,所有的壞事都一起干。可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焦裕祿毅然釋放了黃守彥。其他土匪一看,自己罪過遠不如黃守彥,人家都被放了,自己還有啥不能繳械投降的?紛紛到區部自首,一個叫梁長運的土匪,原先是黃老三的護兵,綽號叫“鐮把”,也沒少干壞事,在政策感召下,不但繳了槍,還積極立功贖罪,焦裕祿就任命他當了大營鄉的副鄉長。
動員匪屬講政策
這下土匪徹底被震動了,短短幾個月,就繳槍二百多支。數了數,和群眾反饋來的情況,相差無幾。
黃老三也回來了,這家伙想干啥?
為了探明虛實,焦裕祿讓通訊員以自己的名義,到黃老三家借槍。看焦裕祿沒有派來大隊民兵來抓人,黃老三就覺得,這個外鄉人還是懂規矩的,他給我面子,我也得給他,人都是有感情的,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巴結好他,隨著他的性子走,不怕不能拉攏腐蝕這個共產黨!
于是黃老三很爽快,就拿出一把成色不錯的德國造盒子炮,交通訊員帶回,說這是見面禮。隨即焦裕祿也親自登門,說愿意跟黃老三交朋友,將來地面上還得仰仗您。一來一往,黃老三逐漸解除了思想戒備,國民黨能拉攏腐蝕,共產黨憑啥不能?
匪特紛紛繳械投降登記自首
清明節那天,黃老三公開上墳祭祖,被我民兵抓獲。剛送到區部,焦裕祿就親自為他松了綁,并說如果真心向政府交代,還可推薦他當區長,終于誘使黃老三說出了土匪的五十支槍和一布袋子彈存放的地點。待民兵按黃老三說的窩點,把槍彈都取回,焦裕祿就把黃老三放了回去。
大家不理解,焦裕祿這是要學諸葛亮,七擒七縱黃老三不成?
這個黃老三,其實還有個壓箱底的“法寶”,就是他兒子在解放軍部隊當營長,覺得自己是軍屬,焦裕祿敢槍斃軍屬,那不是找死嗎?你一個小小的副區長,敢槍斃營長的老爹,就不怕軍隊來復仇?
想到軍屬身份,黃老三不怕了。沒多久,它逼死了一個準備到區部自首的土匪,因為這人了解它的所有罪行。這事很快就被焦裕祿知道了,顯然這個黃老三沒有悔過的誠意,而且還有東山再起的念頭,說不定還有翻天的大本錢!
被解放軍抓獲的匪特
焦裕祿這才二抓黃老三,借口他兒子來信,“請”他來區部敘話。黃老三心想,國民黨時代,地方政府就怕軍隊,你們共產黨也不例外,卻不知道解放軍是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不是哪個干部、哪個山頭的私軍。于是大搖大擺,就去了區部。焦裕祿立刻讓民兵把黃老三捆起來,逼著他又交待出老墳里埋藏的二百支手槍,最重要的還有他的狗腿子梁長來,打入民兵內部,準備搞反革命暴動的事實。
不愧是革命斗爭經歷豐富的老革命,焦裕祿一邊安排民兵起槍,一邊就巧妙利用梁長來不識字的“好處”,安排這家伙拿著逮捕它自己的公文,到縣公安局報到了。
起了槍,拿了賊,焦裕祿又把黃老三放了,看看這家伙最后的后手還有啥?
黃老三也不傻,焦裕祿這是玩我啊!趕緊就躲起來了,焦裕祿也不是吃素的,化妝成農民,懷揣兩把盒子炮,三天偵查,就把黃老三又給摳出來了。氣得黃老三破口大罵,說你不仗義,詭計多端,可焦裕祿卻笑了:
群眾控訴惡霸
“你越罵我,我越高興,不被敵人罵,難道被群眾罵?這回我算是替大營群眾除去你這個大禍害!”
聽說捉了黃老三,這次不會再放了,大營的群眾歡欣鼓舞,拿鋤頭的,拿棍棒的,大嫂大媽也拿著納鞋底的錐子,要弄死黃老三。焦裕祿趕緊攔住大家,說:
“人民政府不會放過一個壞人,隨后咱就開公審大會,讓大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1950年的春天,尉氏縣委在大營召開公審匪首、惡霸黃老三的群眾大會,四里八鄉的幾萬群眾都來了。苦大仇深的群眾,一個個走上臺,控訴黃老三的滔天罪行。最后焦裕祿代表人民,宣布根據黃老三的罪惡事實和群眾的要求,依法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一聲槍響,黃老三狗命歸西,大營群眾高呼:“斃了黃老三,大營晴了天。”
惡霸地主家的糧食被還給貧雇農
焦裕祿同志寫了一首順口溜:
“惡霸為啥霸?舊社會,天黑呀!反動派,護著他。老百姓,腰桿塌。現如今,天亮了;共產黨,反惡霸;有靠山,不用怕;窮人一起挺起腰,抱成一團打倒他,窮人一起挺起腰,翻身解放力量大!
今人有詞為贊:
“魂飛萬里,盼歸來,此水此山此地。百姓誰不愛好官?把淚焦桐成雨。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暮雪朝霜,毋改英雄意氣!
依然月明如昔,思君夜夜,肝膽長如洗。路漫漫其修遠矣,兩袖清風來去。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遂了平生意。綠我涓滴,會它千頃澄碧。”
尾 聲
黃守彥賊心不死,就在槍斃黃老三不多久,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年,我們還沒打朝鮮戰爭呢,這廝就蹦出來,準備先拿大營,再取尉氏縣城,最后會攻開封,重建反動派的“鐵桶江山”。結果還沒動手就被消滅了,老小子跑到陜西大荔縣,也被抓回來斃了。
這樣的家伙還不在少數,有人說建國初我黨鎮反殺得恨,其實這有個過程,以尉氏為例。
政權建立之初,為了安定人心,我黨是寬大政策,結果就寬大無邊,特別是對那些怙惡不悛的首惡分子鎮壓不夠,該殺的未殺,該捕的未捕,許多匪霸未受到應有的懲罰。除了黃守彥之外,還有從事反革命四十余年的王子明,逮捕后教育釋放;司馬村大惡霸李培昌,挖吃七顆活人心,僅判了五年徒刑。還有一些慣匪,才判了兩三年,還提前出來了。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多群眾反映: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產黨搞寬大!你們再不殺它們,它們就要殺你們啦!”
結果抗美援朝戰爭爆發,這些家伙幾乎無一例外出來搗亂,直到把自己徹底作死。
它們自己作死了,群眾就開心了,就放心了。
不過這幫畜生死得多了,它們的孝子賢孫就不開心了,這些貨色,你懂的!
另:昨天(5月14日)是焦裕祿同志逝世58周年,今年也是焦裕祿同志誕辰100周年。
說起來,我和焦裕祿同志也算有緣,他曾在鄭州團地委擔任過副書記。我也曾經在鄭州團市委工作過,當然相差了幾十年時間。但每次在單位老檔案中,看到他的名字,就覺得很親切,彷佛他就在身邊,鞭策著我不斷成長。更巧的是我家的一位長輩,一位忘年交大叔的岳父,中學同桌的祖父,都曾和焦裕祿同志有過工作上的交際,他們都為我提供了珍貴的口述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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