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于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
夢里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背景】
這首詩作于第二次國革命戰爭時期的1931年。這時期,國民黨反動派在帝國主義的策動下,對革命根據地和革命文學加緊了反革命的軍事“圍剿”與文化“圍剿”。
在反革命的文化“圍剿”中,國民黨驅使走狗文人向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猖狂進攻,“一面禁止書報,封閉書店,頒布惡出版法,通緝著作家,一面用最末的手段,將左翼作家逮捕、拘禁、 秘密處以死刑......”(魯迅《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前驅的血》)柔石、殷夫等五位左翼青年作家,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遭到國民黨反動派殺害。由于柔石被捕時衣袋里裝有一份魯迅與北新書局所定的出版合同,反動派企圖借此機會迫害魯迅。魯迅為了保存力量,堅持戰斗,于1月20日晚上,“燒掉了朋友的舊信札”,和許廣平一起帶著小海嬰離開舊居,到上海日本人開的花園莊旅館避難。
當魯迅確知柔石等人被害的消息后,“沉重地感到了我失去了很好的朋友,中國失掉了很好的青年"。(魯迅:《為了忘卻的記念》)他懷著對反動派的滿腔憤怒和對死難烈士的深切哀思,在深夜的客棧里寫下了這首詩。后來在柔石等五名青年作家被害兩周年的1933年2月7日深夜,魯迅在寫《為了忘卻的記念》一文時又重引用了此詩,并作了兩處文字修改,追敘了當時寫這首詩的經過。這首戰斗的抒情詩, 強有力地控訴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法西斯血腥罪行,表達了詩人對犧牲的戰友的沉痛悼念,抒發了不屈不撓的戰斗豪情, 教育革命人民踏著烈士的鮮血奮勇前進。
詩以“慣于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起首,在人們的眼前鋪開了長夜難明的社會圖畫:在那暗無天日的舊社會里,反動派的殘酷迫害無時無處不緊隨著革命者,致使詩人在兩鬢斑白的晚年仍要“挈婦將雛”輾轉奔走。然而對于敵人的攻擊迫害,詩人予以極度的輕蔑。作為共產主義戰士的魯迅已經習慣于艱難困苦的斗爭環境,一個“慣”字充分表達了詩人這種蔑視強敵,不畏艱險,堅持韌性戰斗的革命精神。詩人幾十年來的偉大斗爭實踐緊緊地壓縮在這一個“慣”字里,透過它,我們仿佛看到了偉大共產主義戰士魯迅是怎樣在最黑暗的年代里,渡過一個又一個戰斗的春天。
“夢里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這一聯在上聯的基礎上,把典型環境的描繪擴展開來,寫得更廣闊深遠。通過正反兩方面的典型描寫,進一步刻化了“長夜”的黑暗特征,有力地揭露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殘暴統治。在這令人可怖的“長夜”之中,豺狼當道,屠伯們手提屠刀尋人殺戮。有多少革命者的慈母倚門遠望,揪心斷腸地思念著正蒙受災難的親人,又有多少堅持斗爭的革命者輾轉于反動派的高壓之下,不得與親人相見,只能在夜半的夢中見到自己滿面淚痕的慈母。然而軍閥混戰,虎去狼來,南京城頭不管變幻多少騙人的招牌,卻總是強盜的旗號。“變幻”一詞形象鮮明地刻畫了國民黨反動派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和反復無常的流氓本性!
“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這飽含著巨大藝術概括力的兩句詩,將全詩的感情推向高峰。面對著國民黨反動派殘殺革命作家的法西斯暴行,詩人憤怒已極,滿腔的仇恨,就像行將爆發的火山的熔巖強忍在胸中。一個“忍” 字里凝聚著魯迅對階級敵人的無比憤怒,對革命烈士的無限哀思,同時也蘊藏著不可動搖的繼續進擊的決心。下文以“怒向”兩字開始,緊承前句,宛如驟然提起水庫的閘門, 使壓縮在上句里的感情洪流一下子奔放出來,形成洶涌澎湃的革命怒濤,以雷霆萬鈞的戰斗威力沖向正變幻大王旗號的城頭,震撼著反動派的黑暗統治。這戰斗的詩篇一經在憤怒的火焰中熔成,便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任憑反動派布下什么樣的刀叢劍樹也阻擋不了。
最后兩句,“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是悲憤中的沉靜,與首聯遙相呼應,更進一步揭露了反動派所造成的“長夜”的黑暗現狀。詩寫出來,卻無處發表。反動派害怕革命的輿論,從來就不給人民言論的自由。然而具有寶貴的硬骨頭性格的魯迅雖無寫處,卻偏要寫,戰斗的筆是不能停止戰斗的,魯迅永遠進擊的戰斗精神和不畏強暴的革命硬骨頭性格,在這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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